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玉堂捂住了嘴。看了眼羞窘不知所措的展昭,白玉堂恨恨道:"和尚,我不是提前警告过你不要一开始就吓唬猫儿麽?!你是忘了怎麽著?亏我在猫儿面前把你说得跟圣人似的,你就这麽感激我?!"
"可是我也给他治伤了嘛~~咱们俩就算扯平了哈!"
展昭觉得自己快晕了,好象这一辈子的新鲜事全赶在今天了。他勉强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了缘道:"大师的救命之恩展昭无以为报(昭昭,你不会想以身相许吧?!突然伸出三只大脚,某纤瞬间化做狮子座流星雨中的一员),他日若有用得展昭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展昭万死不辞!"
"呵呵~~南侠言重啦~~~不过说到用得著你嘛~~~现下和尚还真有件事想请展施主帮个忙!"
"大师就叫我展昭吧,有什麽事但说无妨!"
"呃......我叫你‘昭儿'好了,反正你和那耗子是一辈的。"
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展昭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昭儿"是他的乳名,只有爹和娘这麽唤过他,多少年没听见有人这麽唤他了啊!"但凭大师叫吧。"
"好好!!"了缘见展昭同意甚是欢喜,大笑两声接著道:"事情是这样的......"了缘有点不怀好意地干咳了两声,指了指白玉堂道:"这只小白老鼠有事没事地隔几个月就要来这嵩山上小住几日,说是来探望一下我这个做了他半个师傅的人,其实......根本就是来闹腾我的!以後还需昭儿将他看牢了些,别老让他东蹿西跑地给人添麻烦。到了新年的时候,昭儿牵著他来给老和尚拜个年我就很知足了,哈哈~~~"一席话说得展昭和白玉堂差点吐血。
但展昭素来沈稳,虽已明白了缘话中含义,羞窘非常,可是念及了缘救了自己,又是德高望重的少林主持,只是微红著脸闭了嘴,再不说话。可是白玉堂可受不了了,当下一蹦老高,跳著脚喊道:"老头子!你......你把话说清楚!我......我几时闹腾你来著?!哪次来我不是给你带上几十斤上好的香肉,让你们全寺上下统统地开次荤?!别人都巴望著我来,你竟然说我这是闹腾你?!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啊~~~"
"小白耗子,你不要蹦来蹦去的,我头都晕了,你想孝敬我老人家直接叫"佛跳墙"的老板娘把香肉派人给送来不就好了,干吗每次你都要自己来?你这叫‘做件好事还忘不了添件愁'功过相抵了!"
"你......你你......"白玉堂气得说话舌头都打结了,一转身扶住展昭就要抱起他。
"玉堂,你......"展昭在这种情况下早已经是如坐针毡,如果再被白玉堂抱个正著,他一定会立刻羞愤而死。
"猫儿,我带你回咱们的小屋,谁稀罕他这个破地方啊,床那麽小,桌子那麽破,窗户还是纸糊的......"白玉堂现在是恨不得在了缘身上咬一口。
"诶~~~~小耗子,我可没有赶昭儿走的意思,实话告诉你,和尚我这辈子没什麽造化,就是会看人,我就是看‘你的猫儿'看顺眼了,他要留在这里,就是呆上十年八载的,我也高兴!"
"你想都别想!!"白玉堂要发疯了。
"恩!"了缘突然神色大变,一脸正色地拍了拍展昭的肩膀道:"昭儿,你很有慧根,要不要拜我为师随我遁如空门,咱们师徒俩共悟佛法极乐?"
"哇~~~~你你你......你......"白玉堂当下傻了,指著了缘"你"了半天,可最终也没"你"出个什麽来。
看著这两个正在对骂中的罕见的宝贝,展昭终於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虽低得几不可闻,但正吵得欢的两个人却立刻住了嘴。
"猫儿!"白玉堂扑到床边,拉起展昭的手,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了:"你不生气了对吧?你刚才虽然说不生气了,其实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的意思是说你都一直没冲我笑过。哎呀,我是说......你虽然说原谅我了,可是你只要不对我笑,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疙瘩,你明白我的意思麽?我......"展昭轻笑著为白玉堂擦去额头上因为著急而冒出的汗珠,道:"我知道,我明白,我真的不生你气了。"
"哈哈~~~好!现在正是吃药的好时机,我这药必须是心中坦荡畅快的时候吃才会立杆见影,只要心里有一点烦恼,便毫无效果。"展昭这才明白刚刚两人吵吵闹闹的目的,心中感动非常。
不知何时离开的白玉萧此时正端了个药钵走进来:"展大哥,药好了,快吃吧。"
"我来!"白玉堂接过药,送到展昭唇边。
"玉......玉堂......我自己来就可以......"展昭尴尬地伸手去接药,却被白玉堂闪开了。
"你现在是病人,别跟我争!"虽说是为了让展昭展颜才会有了缘和白玉堂刚才的对吵,可白玉堂显然是还没从刚才对了缘的气愤中恢复,口气颇为不好。展昭很识趣地不再坚持,他可是好汉呐,绝对不吃眼前亏的!
喝了口药,展昭发现白玉萧正对著自己颇为诡异地笑著,不由打了个冷战:"白姑娘,你......"
"叫我萧好了!"反正早晚是一家人。(恩?他们真是表兄妹麽?怎麽思考方式象连体婴似的!)
"呃......萧......你为什麽笑?"
"这个......我是在想,不知道如果展大哥从小时候就认识表哥是不是还会和他情投意合的。"
"你......"展昭在这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第N次红了俊脸。
"展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麽?"好奇心果然会杀死猫!
"你看表哥现在人模狗样的,他小时候啊~~哈哈~~~长得很对不起列祖列宗的!"
"你......"白玉堂要不是手里正端著药,早一脚将白玉萧踹出去了:"猫儿!你别听这个臭丫头片子胡说八道,想我白玉堂风流潇洒,玉树临风,唇如牡丹含露,目若天边寒星(众人围在一起吐做一团),小时候怎麽可能丑呢!"
"展大哥,你看见了吧,我才说了几句呀,他就这麽紧张,分明是心虚嘛~~,而且有证据证明他小时候的确是长得很......"
"哦?是什麽证据?倒是说来听听?"展昭显然很有兴致,丝毫没注意白玉堂打算吃人的目光。
"想当年,有一副画风靡了天下,其画名曰《白玉堂出游图》,那画是一位非常著名的画师所做,画得栩栩如生,情趣盎然......"
这时,连白玉堂也不再出声了,他一边喂展昭吃药,一边仔细地听著。他确实是很好奇,怎麽都不知道有这麽一副画呢?
白玉萧当然没有要打住的意思:"不过,此画真正闻名与天下却不是因为画工精湛,而是因为那上面提的一篇绝妙至极的文。"
"哦?什麽文?"展昭,白玉堂,了缘三人默契地几乎异口同声。
"此文题目是《随白玉堂出游,沿途见闻》,内容是这样的......"白玉萧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随朗声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两岸猿声啼不住,惊起沙鸥一片!"
"噗!"刚入口的最後一口药被展昭如数喷到了白玉堂雪白的衣服上,印下数朵花枝乱颤的笑梅。白玉萧和了缘更是丝毫不顾及白玉堂越发铁青的脸色,爆笑成一团,惊得门外树上的十数只麻雀离枝而飞。
了缘大师配的药真可谓是立杆见影,药到病除,再加上他和白玉堂两人联手用内力为展昭调理内息,两日下来,展昭的伤已是好得七七八八。天刚蒙蒙亮展昭就起身了,想起昨晚白玉堂非要赖著和自己睡却被白玉萧阻止的情景就禁不住轻笑起来。那个小白老鼠真的是遇上客星了。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是拖都未必能把白玉堂从他身边拖走,可是白玉萧只一句:"你现在想把少林寺的窗户纸都换成木头只怕是来不及了吧?"就让他乖乖地去旁边的客房睡觉去了。
侧耳倾听,周围没有一丝动静,想必大家还在睡梦之中。展昭穿戴齐整,轻轻地打开门来到庭院之中。清晨新鲜的空气令他整个人为之一振,十几年的岁月都是在刀尖上滚过来的,死对於他们这些江湖人来说就好象一个早就注定的使命,不带有任何恐惧的色彩。可是只有现在,应该说是从现在开始,他彻底地被活著的幸福感动了。只有活著,才能帮包大人拯救天下百姓於水火;只有活著,才能体会每一个日出的绚丽;只有活著,才能......锁住那抹傲然的白,才能感受爱一个人的幸福。深呼一口气,让干净而清冽的空气充满整个身体,他要去山顶看日出,在这个获得了重生的时刻,他只想做这一件事。
一只手温柔地从身後拥住他,耳畔是那熟悉的,令他的心无比甜蜜的声音:"猫儿~~起这麽早?"
"恩,我想去看日出。"
"啊~~~那你怎麽不叫我?看日出要和情人一起才有情趣嘛~~"
"你......"展昭的脸微微一红,虽然他和玉堂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了,而且并不排斥,可是听到这麽坦白的情话他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我不想吵醒你,这几天你累坏了吧!"这几天白玉堂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你......"展昭将手探向白玉堂的背,想起他抱了必死的心去闯参佛坛,心里就揪痛得无法言语。
"昭,我没事。"白玉堂岂能不知道展昭的心意,心下一阵甜蜜,脸上笑得愈加灿烂。
展昭对於他不爱惜自己的事情始终不能放下,也不理他,径自往山顶去了。
"昭......"白玉堂摸了摸鼻子,叹口气,直追了上去。
"嘿嘿~~~这下有那块木头好看了~~"墙角的阴暗处晃出两条诡异的人影,正说话的是坏笑著的白玉萧,她身边一脸等著看好戏的了缘。
"恩......昭儿果然有手段,欲擒故纵,欲迎还拒......哈哈~~~"了缘笑得颇不节制。
"我说......"白玉萧奇怪地看了了缘一眼道:"你确实是少林寺的主持麽?当年慧空大师怎麽会把少林寺交给你这种......和尚──勉强看在你光头的面子上暂时算你是和尚吧~~"
"臭丫头!你在嵩山上吃我的住我的,还说这种没良心的话?!连我在内的天下那麽多得道高僧,就是为了点化你这种不知感恩的家夥而存在的!"
"什麽叫‘吃你的住你的'?山下的房产是我爹置办下的,我爹在这里做了那麽多年的香客,哪一年不是好几百两的捐赠,哼哼~~~我吃得了麽我!"
"银子是你爹捐的不错,可是粮食是我少林寺的,难道你灵牙利齿地能吃银子了不成?就算能,那几百两银子只怕也不够你一年吃的吧!"
"你......你......"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饶是白玉萧也被气得没了词,要是展昭听见这番对话,铁定会把下巴惊得掉下来。
他们俩这里磨牙磨得欢,白玉堂那边也没闲著。
"猫儿,猫儿!你倒是走慢点嘛~~你又生什麽气呀!你不说我哪里知道啊~~~哎!我说猫儿......"白玉堂心里这个郁闷啊~~~原来江湖上传言展昭的轻功比他好现在看来倒象是这的呢!当下一提气,十二分认真地施展起轻功追上展昭。
"你......这是做什麽?"展昭见拦在自己跟前的白玉堂脸上微微有点冒汗,便知他是用了全力施展轻功追赶上来的,心中不由暗笑。
"呼......你还说......"白玉堂轻喘著:"我承认......呼......你轻功比我好......呼......行了吧~~"顺了顺气,接著道:"但是你现在重伤初愈,不要过分地消耗体力嘛~~~我有什麽不对你直说,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好不好~~"说到最後竟象是在乞求。
头偏向一旁,白玉堂的深情他岂能不知,只是一想到他差一点就要陪他死在这嵩山上,心里就说不出的惊惶。
"猫儿......"白玉堂满脸委屈地抬起老鼠爪子在展昭的胳膊上挠著:"有什麽话你就说嘛~~~不管是什麽,只要你不愿意我做,我一定会改,以後就是死也决不再做,猫儿~~~"
"你不爱惜自己!每次想到你差点死在乱棍之下,我就无法原谅你!"展昭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和展昭在山顶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来,白玉堂扳过展昭的肩,望进他眼睛里:"猫儿,相信我吧,我真的再不会了!我还要长命白岁地陪著你啸傲江湖,等八十岁的时候当著满堂子孙的面深深地吻你!"
展昭被白玉堂说得哭笑不得:"我们怎麽会有孩子?"
"我们可以去抱养啊~~~世间那麽多孤苦的孩子,我们见到了就收了做义子,也算是一桩善事嘛~~~刚好应和了你这只总是心系天下苍生的猫儿的心。我们一起教他们武功,性子烈的我来教,性子温和,聪颖过人的就你来教,然後我们亲手把他们送出江湖,让他们拼著这三尺青锋和我们一起保护头上的这方青天。"
"玉堂,展昭何德何能,今生能得你知己!"
"昭!是我白玉堂运气好,十世烧香拜佛才得与你心心相印。"
"玉堂......"
"昭......我......想吻你!这几天那两个杀风景的家夥没有一刻让咱们俩独处,分明是想看笑话,我......呜......"白玉堂受惊不小地看著欺上自己的展昭,他的猫儿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啊!
"玉堂......一会看完日出,我们回小屋吧......"
"啊?为什麽?少林寺里有人怎麽你了麽?"
"没有,你......"展昭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红云:"算了!"
虽是转瞬既逝的羞涩,却没瞒过白玉堂全心全意放在展昭身上的目光,心中忽然明白了展昭的意思。
"昭!你......"白玉堂白玉堂兴奋地一蹦老高:"我们回去......回去!!昭......你不知道,我快想你想得发疯了!真的!可是你这几天都不怎麽愿意理我,我......我都不敢跟你说,就只能趁你睡熟时偷偷地吻吻你......"
手轻轻覆上白玉堂的,自己向来睡眠很轻,他的小动作自己怎麽会不知道,心疼他的压抑,心疼他的委屈,对他,有太多的不舍。
任白玉堂将自己拉进怀里,展昭并不挣扎,只有在这里,才有属於他的安宁。
一袭红霞燃烧了东边的云彩,明亮的太阳一下子从地平线跳了出来,绚烂却不刺眼,温柔地冲著迎接他的两个人微笑著。
"喂,我说和尚,表哥和展大哥怎麽还没回来啊?太阳都已经升起来半天了,难不成他们看完了日出还想看日落?"显然已经等了很久的白玉萧百无聊赖地坐在少林寺门前的台阶上冲了缘发著牢骚。
"恩~~~这个嘛......"了缘手抚下巴,一脸的高深莫测:"据老衲估计,他们今天晌午之前是不会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