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招灵验。"对哦,瞧我都疏忽了。"热情地牵起广濑末的手就往客厅走,其实她更想给的是一个热烈的拥抱,不过听说东方人天生保守,她可不希望吓走未来的,恩,未来的什么呢?
任由谢尔顿太太拉着他走进屋内,广濑末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客厅的装饰,这客厅好大好大,地上铺著又厚又软的米色地毯,一套同色的丝绒沙发,一个很流线型的壁炉,里面堆著大块的圆木。瑰丽的玻璃窗户,窗上垂着棕色与黄色条纹的提花窗帘,雅致的花台与煤气灯,再加上墙上古老的铜雕,看起来更增加了古雅与庄重。
"凯瑟琳,"其实杰生也不知道是该叫"凯瑟琳"还是"伊利诺",不过现在他既然穿了女装,还是"凯瑟琳"这个称呼恰当些,"你去日本了吗?"从广濑末的名字和举止不难猜出他是个日本人,所以他才会如是推断。直到现在,他还很郁闷,他自认找人时不遗余力,怎么就会查不到什么线索呢,伊利诺是怎么跑日本去的呢。
"是啊。住了快两个月了。"伊利诺不是笨蛋,当然知道大哥杰生想问的到底是什么。哼哼--,当初他为了离加出走也是计划良久,尤其是不能被轻易找到。留下一封信是他的第一步,在信里误导他们说要出国,却打扮成不同的样子在国内各州四处晃。等到他们查不到出境资料开始往国内调查时,他则悄悄地出国。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并用凯瑟琳和伊利诺两本护照在欧洲兜了一个大圈子才飞到日本,真是煞费苦心啊。虽然他的计划中也不是没有被找到的可能,不过肯定也会花他们好多时间,够他逍遥一阵子了。他是很想在大哥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但是待罪之人太嚣张的话恐怕是会遭天谴的。
日本,日本女人,提到这个,谢尔顿太太马上想起了那件差点被彻底忘记的事。哎呀,看到伊利诺太高兴,都快忘了那恐怖危险的一家人了。最近,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闲,不辞辛苦地天天上门,万一现在......不行,太危险了,狠下心,当机立断:"凯瑟琳,你不如和你朋友到我们在堪萨斯州的别墅玩玩吧。"
恩,那风景不错,倒是个好主意。"好啊,我们过几天去玩玩也好。"又低头问广濑末:"末,你没意见吧?"
广濑末的回答是摇摇头,在别人的地头上,就交给别人伤脑筋吧。
过几天,那怎么行?"我看你们不如现在就出发吧。"
"现在?"他们才刚到耶,"母亲,你,"你疯了吗?他想说的是这句,却拗成了:"你没发烧吧?"
"别问了,反正......"谢尔顿太太的话没说完,管家已经冲了进来:"夫人,格雷家的人又来了。"哎,他也不想这么失礼的,可是这家人凶神恶煞,拦也拦不住,他只好先来通报了。
虽说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可是他还没说,仅只想想而已,他们怎么就来了,太巧了吧:"不行,凯瑟琳,你快躲起来。"说着,就把伊利诺往饭厅方向推。
躲起来,为什么,这可是他们家耶。什么人把母亲吓成这样子?伊利诺完全没有预料到回家会碰到这种局面。
26
可惜,谢尔顿太太的动作还没完成,外面的人早已忍耐不住地强行闯入,是凯特•格雷和霍克•格雷这对双胞胎兄弟。看到他们一直急欲寻找的人,连一向没有表情的凯特也微微动容了。
"你是凯瑟琳?"提问的当然是霍克,说话时还若有所思地瞄瞄身边的凯特,他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伯父伯母的电话了。这家伙果然有先见之明,买通了谢尔顿家的一个仆人,让他一有凯瑟琳的消息立即通知,所以他们才能赶到的这么迅速。俗话说得不错,不叫的狗才会咬人,呸呸,他在想什么呢,凯特是狗,那他这个孪生兄弟是什么?
伊利诺点点头,算是回答霍克的问题,低头问母亲:"母亲,他们是谁?"
"他,他们是......"谢尔顿太太事到临头还想垂死挣扎,企图蒙混过关。
"母亲,"乔伊知道母亲又起了什么天真的念头,"你知道瞒不过去的。"
听儿子这么一说,谢尔顿太太泄气了,果然还是......
"到底怎么回事?"母亲的沮丧和两个陌生人的喜悦形成鲜明的对比,伊利诺糊涂了,看来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精彩事件。
"是这样的。"霍克•格雷正要开口解释整个事件,谢尔顿太太叹了口气,打断了他:"还是我来说吧。"人果真还是得面对现实。
虽然很想和美丽优雅的堂妹说说话以增进增进感情,不过霍克还是识时务地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了谢尔顿太太。
静默了几分钟,谢尔顿太太开始叙述这一星期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事情就是这样。"谢尔顿太太用这句话作为终结,担心地看着伊利诺,他没事吧,从他说到格雷太太自称是他的母亲时,他就一直面无表情,害得他越讲越是心惶惶。"凯瑟琳,没关系,你不认他们也无所谓的。"一句话在伊利诺深沉的视线下越说越轻,最后趋于无声。
"伊,恩,凯瑟琳,"这个名字叫得广濑末很不习惯,"你还好吧?"扯扯他的袖子,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伊利诺,让他觉得好遥远好陌生。不过,他也能体会伊利诺的心情,事情确实是够复杂的,他的亲生父母和哥哥一直以为找到的是凯瑟琳,失踪的是伊利诺,但事实上他们找到的是伊利诺,在海里失踪的才是凯瑟琳。这是神的作弄吗?
伊利诺摸摸广濑末的头,正欲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却在听到一个柔和温婉的声音时愣住。
"克丽丝!"
随着声音转头,发现客厅的入口处不知不觉地多了三人--两个高大的男子和一个娇小的妇人。这就是他的家人?伊利诺的心像打翻了五味杂坛,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反而食不知味了。不是说什么血浓于水吗?为什么他却完全感受不到所谓血缘的牵绊呢?对于眼前的人,他甚至无法像平常一样给予一个被管家形容为任何人不忍拒绝的微笑,还是,这就是他们带给他的影响,他始终还是在乎的?
不知道说什么,也无法做到电影中那种赚人热泪的亲子相逢,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替凯瑟琳和他问出一个他们都有权知道的问题:"为什么我会被丢弃?"
一句话把室内的温度降至冰点,格雷先生浑身紧绷,格雷太太则脸色一下子惨白,而且微微颤抖着。
这个问题始终都是要面对的,玛琳•格雷在心中对自己说,为了今天,她已经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一切都是希望能亲口向凯瑟琳说明。玛琳,你可以的,她努力地给自己勇气,上天够眷顾你了,至少把凯瑟琳还给了你。当浑身不再颤抖后,她勇敢地抬头面对,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我会告诉你们的。我们先坐下再说好吗?"这就是女性坚强的一面。
待众人落座后,格雷太太开始进入悠长的回忆,眼睛朦胧而带着淡淡的哀愁,诉说起某些连凯特•格雷和霍克•格雷也不知道的过往。
"五十年前,在我还远远没有出生的时候,克丽丝的爷爷,也就是我公公曾和我的父亲一同去日本留学。一次,两人同时遇上了一个年轻美丽的日本少女,也就是我的母亲森下优。他们对母亲美丽的容貌和西方女性所没有的东方特质惊为天人,于是两个好友一下子变成了情敌,因为他们同时对我的母亲一见钟情了。这场竞争的结局很明显,就是我的母亲选择了我的父亲。"说着,将颊边的头发拢到耳后,腼腆地笑着。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要从那么多年前说起,但是没有人发问,也没有人打断他。玛琳•格雷依旧沉浸在回忆中。
"父母在结婚一年后生下了我,可是我长得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说到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心结,语气也压抑了很多。她黑色中掺杂金丝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完全不似金发绿眸的父亲和黑发黑眸的母亲。"我不但没有遗传到他们出色的长相,连父亲优秀的头脑也没有继承,一个智商一百八十的天才却有一个如此平庸的女儿。"真是很讽刺。"好几次,我听到仆人们的窃窃私语,怀疑我根本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也许根本是医院抱错了。"说到这,她呜咽了。坐在身旁的丈夫威廉•格雷揽住他,试图给她力量。
如果这段过去就是她一直不愿向他们解释的原因,那谢尔顿太太谅解了。每个人背后都有他的故事,其中包括了他们心灵深处的喜怒哀乐,要向一群陌生人剖析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相信有这样的童年阴影的格雷太太应该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也许这其中又有什么悲哀无奈的原因。
格雷太太静了一会儿,稳定情绪后,歉然道:"抱歉,我失态了。"然后接着说:"当我二十二岁时碰到了我的丈夫威廉,他的热烈追求使我很快陷入热恋。不久之后,我们就结婚了。"说起和丈夫威廉的恋情,她还是有些羞涩,草草地带过。
"四年后,我无意中在公公和威廉的一次争执中知晓,原来起初威廉接近我是由于公公的命令,因为我是母亲的女儿。当时,肯已经三岁,而我的肚子里怀着雷尼和克丽丝,才两个月,连我自己也没发现。很迟钝吧,"他自嘲地笑笑,"一个女人结婚四年,有了孩子才蓦然发现自己的丈夫......"
"玛琳。"威廉投降似的喊叫他的名字,她是想算陈年旧帐吗?"别这么说好吗?"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起了反叛的冲动,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带走肯,我悄悄地离开了格雷家,来到另一个城市。我甚至不敢回家,我知道,一旦回家,威廉一定会找到我,然后懦弱的我又会被所有人说服,轻易地原谅他。我决定在新的城市开始新的人生,然后不久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带给我无比的喜悦。七个月后,我在一家医院生下了雷尼和克丽丝,当时我觉得孩子仿佛给了我新生的力量,连前途似乎都不再茫茫,至少我可以为了他们而努力。可是......"
神永远会在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候再给她致命的一击。
"两个月后的某天,我出了一个小意外,导致小腿骨折,必须住院观察几天。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把孩子暂时托给房东太太照顾几天。等我出院后,再次回到住处,却发现一场大火已经烧掉了一切......"她泣不成声,"我,我一直以为你们都在那场火灾中葬身。"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看到格雷太太激动的样子,乔伊说话了:"事情就像他说的那样。"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乔伊无谓地耸耸肩:"这么大的事情,我总该调查一下确定它的真实度。"此话一出,就收到母亲狠狠地一瞪,调查了也不告诉他的说。当作没看到,继续说,"我来补充一下格雷太太的故事,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入院后,房东太太因为感冒又不想把病传染给孩子,就把双胞胎暂时交给一个亲戚照顾。就是那个亲戚在火灾后把伊利诺和凯瑟琳送到了孤儿院。"他一找上那个人,他就心虚地说出了一切,这件事也令他一直内疚。可是,当时他以为那对孩子成了孤儿,而他又怕惹麻烦,才选择了把他们送到孤儿院。
乔伊说完后,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伊利诺身上,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伊利诺倏的站起,漠然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休憩了。"说着,转身"噔噔噔"上楼去了。
广濑末看看其他人,丢下一句,"我跟着上去看看。"也跟着上楼了。
只听到身后格雷家的人欲跟上,却被乔伊拦住:"给他一点时间想想吧,你们总要让他有时间消化这一切。"
27
看着走在前面的伊利诺拐进走廊尽头的房间,广濑末也加快脚步跟上去。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虚掩的门,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伊利诺正坐在一张浅蓝色的大床的边缘,面向窗户,双手放在身后的床单上托住了身体,头微微地上仰,好象在欣赏窗外的景色,又好象是在恍惚地想着什么。
轻轻地走了进去,喊他的名字:"伊利诺。"他真的没事吗?他有些担心。
听到广濑末的声音,伊利诺微微地转头面向他,长长的头发顺着转势披散下来,形成一个美丽的弧度,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身上,并在头发上反射出金色的光泽。一瞬间,看着他绝美的脸,广濑末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从伊利诺身上,他常常能感受到一种令他惊艳,令他迷惑的中性美。
大概就是那份美丽才令他折服吧,他最近常这么想。
"末,"伊利诺不知何时起身来到他身边,用一只手在他呆滞的眼睛前晃晃,"你傻掉了吗?"
说他傻?也不想想是因为谁?不过他可没真的傻到告诉他这个,免得他得意得飘飘然,就此变成嫦娥姑娘--飞上天了。
伊利诺拉起广濑末的手,和他一起回到刚才的地方坐下。
现在,广濑末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有什么了,一棵大树,对园林不甚了解的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种,不过从它强壮的枝干和茂盛的树叶来看,应该种了有好多年了。他也不排除移植的可能性。
顺着末的视线,伊利诺在一旁解释:"从我来到这里时,这棵树已经长在那了。母亲说,这是一棵陪了凯瑟琳十四年的树。而且,它也陪了我六年。知道吗?从前有好多次,我适应不了这个家的生活,悄悄地顺着这棵树爬出去,溜到外面玩,都没有人发现呢。"想起那时的情景,笑了出来,那笑比阳光还灿烂。
不料,广濑末却看不过去,双手狠狠地捏住他的脸颊,大大地向两边扯开:"拜托你别笑得那么假。你不累,我看得还不舒服。你到底怎么想的?"看着他被他捏得变形的脸,好好玩哦,恩,消气多了。对付伊利诺果然还是单刀直入的好,否则他东扯西聊不知道又会说到哪去。
"想什么?"某人不识相地继续装傻。
还装,受不了的广濑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再玩,后果自负。"打完之后,他看着自己行凶的手反而不可置信了,母亲的暴力因子开始在他身上作祟了吗?
一击之后的效果明显不错,被虐狂的某人坦白招供了:"哎,我也烦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是其他情况的话,就简单多了。如果他们死了,我可以当作自己没有父母缘;如果是他们抛弃我,我可以完全不甩他们,甚至戏剧性地抛下一句--我恨你们!"说着说着,又不正经地演起戏来,"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在我预计之内,他们没错,严格说来还蛮可怜的。"说起他那个亲生母亲,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蛮悲惨的。"我真不知道如何对待他们比较好,毕竟我对他们始终没什么感情。"他的观念中,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包括亲情。
对于伊利诺的想法,广濑末无法完全赞同,他的逃避某种程度也很伤人心。经此事,他对伊利诺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个人好象只要一发生在他预测之外又和他自身相关的事,就会直觉性地选择逃避。之前的离家出走是这样,现在面对他的亲生父母和兄弟也是这样。天才果然也是有弱点的,不过,这样的他比较真实,也比较可爱!
"哎,烦死了!"伊利诺想想现在的情形,简直一团乱,于是烦躁地揉起头发来,"我不要想了。"
看不下去了,这么漂亮的头发被他揉得纠成一团,一向爱发出名的广濑末魄力十足地抓住他的双手,不让它们继续作怪,并吼出一句:"STOP!"满意地看到伊利诺暂时地被威慑住,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把精致的桃木梳子,轻柔地帮他梳起头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