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爱情————穆昔

何平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用担心，包括资金的问题。这算我难得做点善事吧。也算......"他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我欠他的。"

到了地方，我让林永先去休息了，跟他说我还有点话想跟何平说。林永点点头，也不多问。

"何总，无论如何今天谢谢您。不过在那里碰到您，还真是巧啊。"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跟他说话。
"昨天我回去时发现你不在，听酒店的人说你出去了，就想出来找你。"何平的脸上我难得一见的诚恳，"那天我喝多了，真的很抱歉。你......还好吗？"
"我没事。想道歉的话建议您找原庆舅舅道歉去。"
何平的脸色果然一下子变得惨白。
我一般不对人说这么不积口德的话，不过这次是他罪有应得。
我把有关报复的烂想法驱逐出脑子，继续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觉得，您是不是可以大量些，让您和严家的什么怨债一笔勾销了？"
"呃......"何平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表情有些惊异，好一会儿才消失，"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想着这些。我要是现在跟你计较这些，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以后别再找晓华她们的麻烦。"我直直地注视着他。
"再也不会了。"
我松了口气，冲他一笑："我怎么觉得，自己似乎换回了你的良知了。"
"过去的事，还是就让它过去了罢......"何平也勉强地笑笑，"他们也真是走运，买个孩子竟能买到你。"
我不以为然地摇头。
"对了，何总，你这样林家那边......"
"他们应该没看清我的脸，而且这车也是借的，不碍事。"
真可笑，我竟然还会帮何平着想。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我冲他摆摆手："没事了的话，我走了。"
说再见那种东西就免了吧。
"等一下，这个给你。"何平捉住我的手，往里面塞了样东西。
我转脸一看，是个存折。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何平，你这什么意思！"我火气不打一处来，把存折往他那儿一甩，手却都抖起来了，"我还没到那个地步！"
"你别误会。"何平脸色也不好看，弯腰拾了那存折又小心翼翼地递给我，"上次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你要想告我，我没意见，还可以帮你请最好的律师。可是这是你在我那儿打工的钱。你得拿着。"
我这才收下，翻开看看。
"你绝对放心，这里面一分钱都没多。密码是你生日。"
没理他，我把存折收好转身走了。

我进到那个套间里面，林永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衣服也不脱，还大睁着眼睛。
我不由得收起刚才的不愉快，笑了："永哥，你不累吗，还不赶快休息？"
"不是等你么，"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把我的脖子勾过去，一个吻在我脸颊上蜻蜓点水般温柔扫过，"和小清一起洗个鸳鸯浴，然后好好睡一觉。"
"你知不知道，我想这一天，想了多久。好想有一天，可以不用再管爸的威胁，不用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和小清在一起......"
"别说了，"我堵住他的嘴，拉着他站起来，"现在不就这样了么。"

29．
阳光从已掩得很严实的窗帘间渗透过来，一丝一丝，虚幻不似现实。
昏暗中我一直大睁着眼睛。有点害怕，怕闭上眼醒来后发现这只是一个梦。
还记得在赢凡的时候，小北WENNY他们非要我说笑话。于是我说，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不就是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在优雅华丽的城堡里，永远过着幸福的生活么。那时他们突然安静了，然后笑着推着我的头说我喝多了。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并没有人反驳。
神情，似乎有些伤感呢。

可是现在是不一样的吧？一定是的，我相信。
我的目光注视着眼前拥我而睡的男人的英俊的睡脸。永哥似乎在笑。我想我一定也在笑吧。
他睡得很熟。我屏气凝神，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均匀安稳的呼吸声。一定累了吧。
先前看到他身上都是一片片的淤青和大大小小伤口。虽然知道并不会太严重，可是还是让我心疼。大概林嗣营是用他那名贵的木拐杖打的，而且一点没有留情。
林总一定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一个同性恋拐走了他最器重的儿子，且一而再再而三；而另一个儿子，则是帮凶。
假如我爸爸知道我这种情况，恐怕也得气得不轻吧--不过也许不会。想我老爹，至今不知道我是谁呢。
或许不知道，反而比较好。

一直睁着眼睛似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依然是亮的。我摸摸身边。没有人。
我从床上跳起来，连鞋都没穿就往前冲。
还没冲两步就被一双手拦住了，永哥抱住我："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没有离开你，只是去卫生间而已。小清放心，我不会走的。"
"答应我，永哥，"我紧张地抓着他的手不放，连我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如此举动，"不准再从我身边逃开了，不准！"
"好了好了，"林永轻轻笑了，"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会站在你身边。我好想保护小清，想了好多年。"

等我弄明白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时，林永已经清清爽爽地站在我面前了。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副帅气的模样，很有精神。
"我的伤都好了，小清怎么样？"他的脸上满是自信，虽然仍旧在笑，却比以往的笑容里多了些内容，"如果你身体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走吧。"
"我没什么大碍。"我大概微微红了脸。何平做的那缺德事我没告诉他，所以林永只是以为我受了凉身体不太好而已。我很小心，自己偷偷上了点何平先前塞给我的药，现在伤口基本愈合，已经不会痛了。
"那，"他一弯腰，同时伸出一手，"来吧，我的王子。"
"无聊。"
我伸出手去，他轻轻一吻。然后才牵着我的手出门。

"永哥，你打算去哪儿？"快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我问他。
"小清想去哪里？我觉得我们......"林永说着，突然没说下去。人也定在那里一般，不再往前走。
"永哥？"
我皱皱眉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外面停着一排黑车。为首的一辆却很眼熟。我认得。是林久的车。
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摘下墨镜向我们走过来。冲我们摆了摆手，林久嘴边却有意无意透露出一丝苦笑。
林永有些警戒地看着他，没有开口。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林久先尴尬地开口："你别这么看我。我说过，我始终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只是，情况有变，实在是不得以，何总把你们地址给我了......"
"情况有变？"林永看着林久，"是你果然舍不得我们吧？"
林久嘴角略微一动，眼睛迅速瞥过我一眼又转向他哥："我说了你别这样看我！你以为我想在这样吗！说到底那老头子也是咱爹，我也算尽点孝心......"他无奈地苦笑一下。
"爸？"林永听林久语气不对，也有些急了，"爸怎么了？"
"老头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加上他本来就高血压脑血栓，所以就那个了，反正现在正医院里躺着呢，我也不知怎么样了。那死老头子，生你的气，我又使了点小计把你放了，他发现以后又拿那破拐杖想打我，可是他倒霉没打着我自己却倒了......我是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我看医生那意思他阳寿也没几个月了。我猜他是不愿意我一直陪着他到咽气，没办法，就来找你了。"
林永沉默着一张脸，艰难地别过了头。
林久露出抱歉的表情："林永，这回我算求你回去。假如你不愿意，那对不起了，我是拖也要把你拖回去的。"
林永还是不说话，只是搂紧了我。
"哥。"林久脸色不太好看，声音也有些少见的不稳， "那个死老头子再怎么不对，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就这一次，你陪陪他，我保证不用太久，顶多几个月，你还可以和小清在一起，而且还是你以前的位子，好不好？"

我笑了，轻轻推开他："永哥，回去吧。"
"小清！"林永震惊地转过来，"你、你......"
"我什么我啊，说话都说不清楚了。林久说得对啊，"我看了看林久，他从刚才就一直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敢正眼看我，"回去吧，有些事是不可以用来后悔的。假如你就这么待在我身边，恐怕我们会痛苦自责一辈子吧？"
"小清......"林永把头埋在我肩上，深深叹了口气，"我们几乎还没开始呢，你让我回去？何况回去后还一不一定回得来......"
"林永，你什么意思！"林久有些急了，说话语气也冲起来，"这种事我会骗你？而且是帮那个死老头子骗你？你脑子坏了啊！"
林永的声音透露着无奈："小清脑子才坏掉了吧？"
我推开他，让他正面对着我："永哥，有些事情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不过我想，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或许比较公平。你愿意等我吗？可能会比较久，一年多的时间呢。"我转向林久，"照你说的，林总应该撑不了那么久吧。"
"一年多？"不光是林永，林久也不解地挑眉，"你想干吗？"
"干吗？"我笑笑，"不杀人不放火不抢劫。你们尽管放心地做你们的孝顺儿子好了，我呢，只是有些想念自己原来的身份。你们或许看不出来，其实我对未来，一直不太有把握。"

林永愣了许久。似乎是在进行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看得到他脸上不断变换着的的表情。最终，他脸上的愁云散去，还是那一副温和的笑容对着我："看来这是你的决定了。我尊重你的选择。至于那一年多，一生，我都愿意等你。"
我释然："那再来个拥抱吧？永哥。下次接吻，得等好久到好久以后呢。"

我拒绝了林久的好意，没有搭他的车。
林永就那样走了。他一路目光都不肯从我身上移开，直到消失在我视线尽头。
我一直冲着他笑，或许是很傻的那种。
最后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竟然，有泪。

哭什么呢？小清。真是傻，这又不是永别。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是个大傻瓜。

后记
这个故事，当然还没完。
《无关爱情》到这里结束，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那天本来跟林永约好了晚上出去玩，却临时因为被喝令完成那项艰巨而耗时的作业而不得不在推辞掉了。晚上我回宿舍也挺晚，到楼下就听管理宿舍的老李跟我说，我哥来看我，还在宿舍等我呢。
我挺纳闷，张永不是刚跑长途送货去了么，怎么可能回来得这么快？进去一看，弟兄们还没回来，却有个家伙正津津有味地坐在我桌前摆弄着我的电脑。不知是什么东西如此有吸引力，竟让他在我走进去、在他身后转了一圈大叫后一声才发现我。
"永哥，你、你在看什么！不顺看！"我怒气冲冲地上前，见他还想护着就要直接拔电源，"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允许就看我写的东西！而且是那个烂东西！"
"我都被你看光了，你写的东西就不要藏着我了嘛。而且密码也好猜，不就是我的生日嘛。"林永眼疾手快，一把拦下我，又动了动鼠标，指着那个标题，"你写的还行，不过就是这个标题标题实在很没水平......"
"你不喜欢就别看！我又没让你看！"
"小清，别吵。"他突然一把抱住我，"你这个烂题目，让我看了觉得心很痛，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无关爱情。
被他抱着，我微微叹口气。

"那，小清，我跟你商量个事？"
"干吗？"似乎有阴谋的样子。喂喂，永哥，别学着你弟弟对我放电好不好，不适合你的。
"你接着写下去好不好，写完了我也要看。可是，能不能换个题目？"
"我不干！"凭什么让我干？"你想看自己写就是了。"
"可是我写出来的东西比你的还不堪入目啊......"
"你说什么？"我轻声提醒他。
"啊！小清我说错话了，别扭我。我是说你写的比我写的好，你继续写下去嘛。换个题目换个题目就好。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听得门口一阵响动。
"啊！"来人似乎被我们拥抱的场景吓了一跳，不过似乎也很快便平静下来，"郦远清你真够胆大啊，也不怕被逮着......嘿嘿，今天这么走运，竟然让我看到这么温馨的场面......"
"是啊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温馨你个鬼头！别在这儿乱吠！"我冲门口那两个小子吼过去，"薛乐川你这小子又皮痒了是吧！还有你啊，李曾龙你没事跟着他瞎起什么哄啊！"
"呵呵，小清脸红了啊。"林永这家伙不但不放开我，反倒在我耳边轻笑。
"还有你啊，放开我！站不稳那边可以坐，或者抱床柱子也行，别老黏我身上！"
"好甜蜜啊！郦远清，别害羞嘛，再给我们表演个热吻好不好？"
可恶的薛乐川，我怎么会结交这种朋友，还帮着他追晓芳，真是交友不慎啊。
"同志间的热吻啊！我还没见过呢......"
李曾龙也是个混球，本来多单纯一孩子硬被这一屋子损友带坏了。
"小清，答应我吧！"林永在我耳边"深情款款"地如是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换个题目，要么，你的朋友似乎很期待......"
疯子！这些家伙大概全疯了！
"行，你放开我！我答应答应答应答应你行了吧？"
"答应什么？"薛乐川好奇地凑过来，一副找死的样子，一脸找死的表情。
"答应教训你一顿！"

我随手抄起离我最近的板凳朝他砸过去，那混球一阵杀猪般嚎叫，满屋子乱蹿。
我刚要砸下去，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了我面前。哼，我一瞅那一脸正气，不是林氏集团现在一把手林永还是谁。我刚想骂他胳膊肘怎么向里拐，躲他后面那厮大叫一声："郦远清，你想开点，可别谋杀亲夫啊！"
我哀叹一声：天杀的！这个世界没公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