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 II————安司

"怎麽了？"
"没啊，我只是近来看看你。"
"哎！都做了这麽多年的夫妻，你认为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你吗？"其实有的时候，他的老婆也不像外人眼中那麽刁钻，她有她的可爱。
"呵呵！没啦，我只是想知道今天公司有没有什麽状况发生？毕竟，提议他进公司的人是我。"
"季寻影的确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亲家这次是真是割爱了。"
"那人品呢？"
"老婆，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岚还极力想拉拢他进我们公司呢？"
"嗯！"
"那你想，你家那个儿子看中的人怎麽可能差到哪里去。所以，放心吧！这次的事是我们赚到了，稳赚不赔的！"
"那就好，害我白担心一场。还在想，如果真有事的话我也有责任呢！"
"呵呵！不会的，我把他调到设计部做经理，这样岚也可以跟在他身边学习。而另一方面，就算真的有事凭我们儿子的聪明才智也能及早防范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经过这次事件他对我们多少都有些微词吧。"
"......老公，别为这种事操心了。你不是也说有岚在就可以了吗？"其实近两年来，洛蕊也知道该是让老公退下来休息的时候了。
"呵呵！看来，我最大的安慰就是有个好儿子了。那句话怎麽说来著？‘养儿防老'？"沈君磊笑著道，他岂能不明白老婆的意思。
"你哟......！"
"哈哈......"

夫妻两人的感情之深让人羡慕，当然此刻在他们的眼中也只有彼此。所以，没有看见书房的门被推开又合上，一个人影悄悄地隐去。
"少爷，您回来啦。"
在走廊上，沈岚向对自己打招呼的佣人点了点头。
"叩叩！"
"进来！"
"经理，你要的材料我拿来了。"花了她整整两个锺头的时间，童希蕴好不容易才从这个完全陌生的公司里找出他要的东西。

"谢谢，辛苦了。有点麻烦吧？"
"还行，不要小看了你的万能秘书哦！"其实她只是有点不明白季寻影要这些做什麽，刚才找的时候翻了一下只不过是一些公司历年的记录而已，上面有些东西她都很熟悉了。"奥依雪"和"蓝汀斯"已经竞争了这麽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相信作为"蓝汀斯"的前总经理兼设计部总监的影肯定对她手上捧著的东西一点也不陌生。

"呵呵！这次又许诺别人什麽了？"
"呃？......你怎麽会知道？"咦？太神奇了吧，影居然知道自己跑去要资料的时候为了拉关系顺便说要请别人吃饭。

"别忘了，你可不是今天刚做我的秘书，我不说，不代表我什麽都不知道。"影微笑著道。
"哦！那就是说我不能背著你做坏事咯？"童秘书也笑道，"经理，有句话我已经憋了很久了，今天一定要说出来。"

"嗯？这可不像你的作风。"秘书不是一向都很能忍得吗？
"哎！谁让你说把我当成朋友呢！既然是朋友，那我当然就可以少点顾及啦！"
"那也要先把东西放下吧！"看著她手中叠得那麽高的档案夹一定不轻吧。

"好啊！"这种事没什麽好客气的，童希云将东西一股脑的放在了季寻影的办公桌上。
"坐！"扫了一眼对面的椅子，季寻影说道。

"谢谢！"
坐定後，大概是习惯驱使她没有马上开口。
"怎麽了？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那我说咯！"看著影，童希蕴不是很确定。
影的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OK！我相信你不是小气的人，就算我说错什麽你也不会真的生气的。"
听到这句话，季寻影在心中笑道：真不愧是有能干的童秘书，在说之前先把退路都想好了。不过不是她自己的"退路"，而是对方的台阶，把别人的高帽子先戴好。

"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之後，你好像变了很多。不是说不好，只是在性情方面没以前那麽冷冰冰了，说话的时候会笑，还能多说几句，这样应该算是好的转变吧。"
"所以呢？"注意到她的停顿，影问道。

"不是所以......"童希蕴对视著影的双眸。
"不管外界怎麽评论，我们都很清楚从‘蓝汀斯'到‘奥依雪'是下降而不是上升，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大概只会变得性情更加......灰暗吧。"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形容词比较贴切了。

"嗯。"
嗯？这算什麽反应？童希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番真心话就得到这个回答。
"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吗？"算了，就当他恢复原状好了。

"差不多吧。"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她观察的这麽透彻，不过他并不介意，因为既然说了当她是朋友就不会反悔。
"你会帮忙吗？"

"我可以说‘不'吗？"嗯！还是有变化的，以前的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要他开口找你帮忙想都不要想。
注意她那种想要作弄人的表情，影已经知道她的回答了。

"经理办公室秘书消失这麽久，好像不太应该吧。"
真是的！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居然用这招赶人。看到季寻影脸上明摆著的不理睬她的玩笑，童秘书不爽道；"是！我立刻出去帮你守门！"

"抱歉！打扰了。"一推门就听到这样的谈话对岚来说有种莫名的感受，但想想自己不过是因为公事迫不得已才来这间办公室的，於是还是用力将门推得更开。
正准备结束谈话的两人听见声音才发现来了位"不速之客"，童希蕴转身道："那我先出去了。"
"好的。"

"坐啊！"看见岚手中拿著的文件夹影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除非是有公事而且是别人不能代劳的那种，否则他是不会踏入自己的办公室的。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有事。"依言坐下，岚挑了一个角度最偏的椅子。

"其实也没什麽，只不过随便聊聊。"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办公时间会做其他事。"
"呵呵！你当我是工作狂吗？"影笑道，其他事？这个词倒挺有意思的，"再说......人是会变的。"不论有多困难他都不会放弃的。

"找我有事？"
"嗯，这是我们为下个季度的做的计划，你看一下。"
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时，根本是故意的影的手握住了岚的手，但只是停顿了一秒锺的时间他就从岚手中抽走了文件夹。

这种微妙而又短暂的瞬间，让岚仿佛觉得只是自己的幻觉，回过神来看到的是季寻影低头认真翻阅的样子。
"呃......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就让他们再完善一下送上去，只要经过开会讨论没问题我们可以开始动手做了。"
"我不是很清楚‘奥依雪'的运作过程，但这样做不是很麻烦吗？而且最主要的是浪费时间，商场讲究效率，更何况我们做的是紧跟潮流的生意。"

"如果我记得没错，‘奥依雪'和‘蓝汀斯'一样最大的环节是服装吧？"不理会岚的反应，季寻影接著说道。
"嗯。"这个他当然也知道，不过既然他说得有道理岚也只好顺应了一声。
"这里是我让童秘书找来的资料。"轻扬下巴指著堆在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些档案盒，影说道："里面有近几年来‘奥依雪'的经营状况记录以及一些市场分析报告，虽然不多‘蓝汀斯'的也应该有一些。"

正认真听他说明的沈岚不明白他为什麽不说了，明明话只说了一半啊！
看到岚投过来的疑惑眼神，仿佛在影意料之内般笑道："两天时间......全部看完，我要你的报告。"
什麽！那麽一大堆？看到办公桌上像叠山丘一样垒起来的东西，沈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命令。

"你干脆直说让我两天两夜不睡觉好了！"这样算是正常人的反应吧？但绝对没有哪个下属会这样跟上司说话的。
"沈副经理你好像忘了这里是什麽地方了。这样好了，我随便你现在去外面找哪个设计部的人问一下，看看两天两夜不睡觉是不是正常的事。然後，你再回来看这些东西。"

废话嘛！不用问自己也知道是什麽结果，沈岚沈默了。不过怎麽想怎麽觉得这个人是在存心刁难自己。
"怎麽，没问题了吧？那就开始看吧。"
"小童，送一杯咖啡进来。"按下桌上的秘书专线钮，季寻影这样吩咐道。
隔著一扇薄薄的木门，里面和外面的两个人却同时受到了影响。
小童？听到自己被季寻影这样称呼，童希蕴一时间有点难以适应。想不通里面那个说说的人在想点什麽，居然会反常的这样叫自己，虽然感觉还不错啦！

小童？童希蕴吗？
刚刚打开第一个档案盒的沈岚觉得自己的手抖动了一下，开什麽玩笑！这两个人用得著在公司里面这麽亲热吗？

自己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昵称，可谁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又做了些什麽呢？比方说，刚才自己进门那一刻听到的对话──
["经理办公室秘书消失这麽久，好像不太应该吧。"]
在自己的印象里，影在工作中从不会这麽好说话。这种温柔商谈的语气不该是他的，可事实就摆在那里自己亲耳听见。
["是！我立刻出去帮你守门！"]
自己刚才只是稍微抱怨一下就被他狠狠训斥了，但她的语气呢？他的反应呢？根本是比都不能比吧，这就是差别。
难道说，这就是他会从‘奥依雪'带她过来的原因？或者说是，她会跟随他的理由......

"叩叩！"两声敲门声後门被从外面推开，跟著就飘进了一股浓浓的咖啡香。
"沈经理，请用！"童希蕴见他坐在最旁边的椅子上翻东西，於是将咖啡杯放在了桌角。

在放下杯子的同时，童希蕴悄悄地看了季寻影一眼，那其中包涵著他看得懂的问题：小童？这算哪门子幽默，你不是不和我开玩笑吗？
也同样是在这一刻，季寻影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感谢老天爷了。童希蕴这个无心插柳的举动恰好帮了他的大忙，原本他只是纯粹注意著沈岚的反应，那句"小童"也只是为了这个。
影是个相当自信的人，从沈岚进门後的举止言谈中他嗅到了一丝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但他没有证据，於是故意亲昵的叫了童希蕴这麽一声。果然没有错！他是在吃醋，在岚的心中影看见了嫉妒的影子。

看著他僵硬的翻查动作影的心中是开心的，终於被他发现了岚的心理漏洞，原来在他的心中自己并非什麽都不是。当童希蕴为了将咖啡送给他而接近时，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看见了岚的瞳孔在收缩。
在岚的心中，有自己的存在！

而还没等影开心完，他在收到童秘书疑问的那一刻就更加肯定了，毫无疑问！
对童希蕴来说那只是她偷偷传递信息的小动作，对沈岚来说是让自己更加确定猜测的证据。对影来说，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同样是肯定自己猜测的证据，他知道从岚的角度只能看见童希蕴的动作却看不清她要表达的涵义。
所以，加上自己事先的误导岚肯定是认为他和童秘书之间有著什麽......

他......心情糟糕到连"谢谢"都不会说了吗？
"小童，你先出去吧。"不仅是因为玩笑的关系，更加多的是受自己的心情影响，连季寻影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中含有多少的笑意。

听到这句话沈岚本能的看向童希蕴，可事後他却宁愿自己没有这种本能。
本来童希蕴单纯的玩笑回应看在岚的眼中确是标准的打情骂俏，她那种娇嗔的眼神微微的瞪视某人的样子，她那种要走还留的移动模式仿佛告诉他，他舍不得走。无论沈岚怎麽看，在这个空间里好像自己才是多余的人，该走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她。

"不好意思！我出去下！"猛然间站起来的身体连累了椅子的拖动噪音，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岚才能稍微从那种奇怪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说完自己要离开，身体就立即行动，较大的转身幅度掀起了外衣的一角。
"啪！"
是咖啡杯落地的声音，伴随著飞溅而出的咖啡色液体。

被意外惊醒的人才发现自己做了蠢事，居然制造了意外拖住了自己想要逃离的脚步。
"抱歉......"
没有看向另外两个人，沈岚在丢下这样细微的一声道歉後就快步离开了现场。

"好没有诚意的道歉呀！"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後，童希蕴这样说道。
"呵呵！抱歉！"看著她的双眼影笑著说道，他知道她说的没有诚意是指道歉时没看她。
"切！你不用凑这个热闹吧？我出去拿工具来清理一下。"先捡走两片比较大的碎片，童希蕴也离开了办公室。

记得刚才自己清楚地看见有咖啡色的液体溅到了岚的外套上，他现在应该在洗手间里整理吧。於是没有犹豫，季寻影最後一个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离开了设计部的办公区域。

在"奥依雪"办公大楼每个层楼的北面和南面都有卫生设施齐全的化妆间，这不仅仅是为光临四层以下店铺经营模式的客人提供的，在这栋大楼中进出的也都是一些关系著时尚界潮流的人物。
不论悄囊环矫娴淖！牛！际且恍！兄！秈扪酃！臀薹ㄈ淌芩！愕娜恕?BR>季寻影跨出设计部的玻璃格局後就向著离他们最近的北面化妆间走去，那里除了近以外也不会有非设计部的人去用它。

不在吗？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在自己的意料之外，站在门前的季寻影面对一室的寂静有些意外，岚竟然不在这里。
那他会去哪呢？除了这里没有理由还有自己疏忽的地方，有些不爽的弹开被自己手支撑著的门，影退了出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一束在白天看上去不显眼的光亮──那是紧急通道，根本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自己居然没想到。
呵呵！岚，这次让我抓到了吧。
怀著连自己也弄不清楚的激动，季寻影推开了那扇门。

听到推门声的人被吓到了──这里，不应该有人的，不是吗？
等看清了来人，沈岚的惊吓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加重了。
他......怎麽会来的？
"就算速溶的咖啡不合你的口味也用不著这样吧，毕竟那可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啊。"季寻影用了这样的开场白。
心情一点也没有好转的岚压根就不想理他，但这种话确实让人听了不太好受。
"怎麽？还是那麽挑剔？我记得你咖啡只喝研磨的。"

这个男人到底算怎麽回事，是来给他的亲爱的讨回公道吗？就只为了那一杯咖啡？
得不到沈岚的回应，影继续道："一点也没变啊，还是那麽懂得善待自己。"
"你是特地来挖苦我的吗？"其实这不是他真正想问的话，他想问：你是特地来给"小童"讨回公道的吗？

"没这个意思。"将他的挣扎全部砍入眼中，影知道这一次自己不会再让步了。"我只是有一件事很不明白罢了。"
"什麽？"
"......"看见岚已经给了自己十分的注意力，影缓慢的开口道："一个懂得善待自己的人，会在什麽情况下去主动折磨自己呢？甚至，还迟钝到把这一切都建立在对周围人的伤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