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身子贴着自己,盛满哀愁的目光中加入了些许恳求,淡红的唇瓣无助地轻颤着......夏煜的脑中登时一片空白,他无法抗拒地低头轻轻吻上了他的唇,仿佛呵护珍宝一般细细摩挲品尝着--多么甜美!多么诱人!他的无咎......夏煜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这是真的?柔顺的无咎,不再冷漠的无咎,毫不抵抗的无咎?难道是场梦不成?可是他的甜蜜却又是如此的真实......
夏煜贪婪地吻着他,缠绵地轻轻吮吸着,舌尖的碰触立刻让他的全身变得火热。赵无咎闭上眼睛生涩地响应,接吻这样的事情是他未曾经历过的,他从没有自愿地让人碰过自己的唇。夏先生是个温柔的人,不是那些贪图他美貌的无耻之徒......把身子交给他,也许可以帮助自己忘掉那些可怕的回忆也说不定......只是骯脏的自己可能要将他污染了。
除了这样,赵无咎找不到方法可以让夏煜不再追问下去,而就算是堕落,他也隐隐地希望能有一个人义无反顾地陪着自己,这个人当然非夏先生莫属--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夏煜以外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他是「赵无咎」而感到高兴,也从没有人在伤害他以后感到过悔恨、歉疚或是怜惜,更不要说他一直对他温柔细心的呵护了。人非草木呵......教他怎么报答他的恩情?!原本打算冷漠以待的,可是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点温暖,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的珍贵!不想失去他,不想!!柔软、湿热、香甜......美妙的吻因为两个人的饥渴而一直持续着,直到无法呼吸,直到身体燥热不堪,他们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彼此。赵无咎仍旧闭着眼睛,靠着夏煜的胸膛努力地调匀呼吸。猝不及防地,夏煜一把抱起他走进了东首的卧室,将他放置在床上,除去他的鞋子。「无咎,」轻顺着他额前微乱的软发,夏煜的声音喑哑粗嘎:「现在你还可以后悔。」他违逆自己的心意温柔地说,生怕这只是赵无咎一时冲动之下的决定,而他不希望在明晨看到一个后悔的他,就像那天一样......
赵无咎睁开眼睛望着他轻轻地说:「我不后悔,先生。」说完他坐起身来伸手想要脱去身上的衣衫,但是却因为手微微发抖而显得十分笨拙。
夏煜连忙阻止他的动作:「不要,无咎,让我来......」他给过他机会逃了!夏煜心中狂乱地想,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而赵无咎的行为无疑更是火上浇油--夏煜不打算继续君子下去,否则明晨后悔不迭的人将会是他!
「你让我完全疯了无咎......你知道吗?」拥着赵无咎缓缓躺下,夏煜突然发觉自己正近乎疯狂地爱着他欲语还休的轻愁、爱着他矫矫不群的才情、爱着他遗世独立的恬淡、爱着他看似脆弱实则不然的个性......一切!他爱他的一切!
父亲曾经是位极人臣的宰相,二十七岁的夏煜见过各式各样的美姬娈童,他从来就不把美色看在眼里;可是现在躺在身边的无咎,却硬是有让他魂绕梦牵的本事,只要被他那双沉静忧郁的眸子一瞧,他就甘愿为他痴狂!!
吻上赵无咎柔嫩的耳垂,夏煜发觉他的身体掠过一阵战栗,于是他将舌头伸进了他的耳窝舔舐着,听他渐渐发出不能自持的低低呻吟。本来已经是让夏煜百听不厌的醇美声音,此刻更像是要销魂蚀骨一般幽幽地流泻着。
轻柔却炽热的吻逐渐来到赵无咎白皙修长的颈项上。努力克制着以适中的力道啃啮了一阵后,夏煜用有力的手指轻轻托起他的下颔,忽地吻上了他喉间微微的凸起并梭巡不去,引来赵无咎一声声娇喘:「啊啊......啊......」袭遍全身的酥麻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白袜中的脚趾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有条不紊地轻轻褪去赵无咎身上的衣衫,夏煜绵密的吻顺理成章地欺上了他性感的锁骨--是的,无咎是很纤瘦,可他依然拥有夏煜今生所见过最完美、最诱人的锁骨,他着迷地用吻爱抚着,手也探索到赵无咎胸前的粉红蓓蕾上轻捻慢揉,不时听到他微微压抑地呻吟出声。
偶尔一抬头见他修眉微蹙、星眸迷离;玉颊红晕、双唇轻启......那撩人模样让夏煜无法自制地低喃出声赞美他:「无咎......你真美......帮我,无咎,用你的手帮我脱掉衣服......」想和他紧密贴合的渴望让夏煜用急切的语气向赵无咎恳求着。然后见他迟疑地朝自己伸出双手,努力地拉扯着那些烦琐的袍带。怎么也解不开的腰带让赵无咎深感挫败,他咬了咬淡红的唇瓣,迷蒙的眼神中带着无助望向夏煜,接着用颤抖的声音出声道:「先、先生......」他这副样子让夏煜立刻投降--他赶紧自己抽下腰带褪去衣服,舍不得让赵无咎受一点折磨。
「无咎、无咎、无咎......」终于和他裸呈相见,夏煜万般温存地抱着赵无咎一再叫着他的名字,拉起他的左手,轻轻地吻着他手腕上那道已经泛白的疤痕说:「以后再也不了,不再伤害你......」突然想起了赵无咎背上的伤痕,夏煜的手随即探向他的后背柔柔地沿着脊梁一路爱抚着:「也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先生--」强烈的感情霎时深深地攫获了赵无咎的心,他挣扎着将瘫软无力的双手抬起来圈上夏煜的背,任由他如水的温柔主宰了自己的身体......
夜过也,东窗未白残灯灭。
赵无咎从幽梦中醒转,看见夏煜沉睡的俊颜近在咫尺。他痴痴地看了半晌,然后悄悄起身穿上衣服,轻轻地走出了怜逐居。
清晨醒来,锦衾依然温暖,可是已经不见了枕边的人儿。清醒过来的夏煜一阵惊慌,连忙跳起来匆匆穿上衣服就要出去寻他,谁知刚出卧室,曾晖就出现在大门外敲起门来。「初阳,你在么?我跟你说些要紧的事。」
夏煜无奈只好开门,无咎虽然重要,可是也不能因为他而怠慢了好友。他叹息一声,为什么他不肯在自己的怀中和他一道醒来呢?逃得这么匆忙......
「初阳?」关好了门转过身来的曾晖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啊,我......没什么。」夏煜暗怪自己的失态,但他就是不由自主地就会想着无咎。
「我看你最近好象跟那个赵崇文走得很近是吗?」曾晖有所保留地询问着,希望能听到好友反驳的声音,其实他们都能看出来夏煜对那个孩子几乎是痴迷了,这怎么行!且不论他是个男孩子,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世背景复杂得让人心惊胆战!
「你想说什么?」听出了曾晖口气中的不赞同,夏煜立刻望着他,心中一凛。
「色不迷人人自迷......他是长得足以颠倒众生,可是你......」
「你在说些什么?」夏煜爆怒地吼出声打断了他,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好朋友的口里说出来。自己何尝是贪恋美色的人?!夏煜承认无咎令他迷恋,可是把这样的感情简单地归于情色吸引,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他们难道没有看见无咎容貌之外的美好吗?
「我刚刚看到他从你这里出去。」曾晖隐忍地说,他过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赵无咎走出夏煜的住处向风荷四举亭的方向走去,「初阳,你要清醒些啊!那个孩子绝不是你可以碰的,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他......」
「住口!我不想听中伤他的话,尤其是从我的好朋友口里说出来!如果要知道他的过去,也应该是由他自己来跟我说!」夏煜口气不佳地喝止住曾晖的话音。
「中伤?我们没有那样的嗜好,而且我敢打赌,」被激怒的曾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他死也不可能告诉你,在进入书院之前他一直都是严世藩那个狗贼的禁脔!」
「该死的--」夏煜狂吼出声,「谁准你说的?谁准的?」他难以抑制愤怒地向曾晖挥去一拳,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么残忍的事情?无咎......可怜的无咎......早就隐约猜到他的过去必定满是晦暗与伤痛,但是夏煜真的不想亲耳听到这些。
避开他的袭击,曾晖也向他挥出一拳,两个人在大厅里缠斗起来。
「他是赵文华的二儿子赵无咎,是庶出......当初赵文华强娶了他母亲为妾,他母亲以前和别人有过婚约,赵文华一直疑心她与人有苟且之事,不肯承认赵无咎是亲生儿子,还把他......」曾晖边和他打,边叫出让夏煜痛苦万分的话。
「不许说!不许说!!」红了眼的夏煜不停地向曾晖饱以老拳,换来的却是他的滔滔不绝:「三年前严世藩无意间看到他,那奸贼酷好南风,当下就向赵文华要人......呜!」中了夏煜无数拳头的曾晖不支地跪倒,而夏煜也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还有呢?说!」他咬着牙命令道,口气阴鸷冷冽。
「赵文华升官心切,根本没有想过他的死活。京里私底下谁都知道严贼性喜虐情,仗着他爹严嵩老贼的权势,害死了不少无辜的小童,赵文华还是在严嵩七十寿诞的时候假借送礼拜寿之名将赵无咎送到了严家,那时候他只有十四岁......」
「够了......」夏煜掩面无法再听下去,可是曾晖却不肯放过他似的继续说:「第一年里据说他拼命地想要逃跑,可是严贼居然对他十分在意,在他出逃后不惜出动东厂第一高手钟震四处捉拿他,所以每次他都毫无例外地被抓回去......到了第二年他突然不逃了,好象是他母亲知道他被逼做了娈童,和赵文华起了冲突,一怄气就自尽了。」曾晖说着摇摇头,他哥哥在严家为婿,这些丑事瞒得过外人却瞒不了家人。
「那他......怎么会到书院来的?」夏煜艰涩地问出口,到底小小年纪的他还经历过什么?
「这事说来可笑......」曾晖居然一咧嘴,但夏煜却怒视了他一眼,曾晖讪讪地一摸鼻子说:「那赵文华的嫡生大儿子赵崇文,却是个妙人,名曰『崇文』却天性尚武,从小酷爱抡棒使枪。他不肯听从赵文华的安排到书院读书,竟然离家出走了,而且临走的时候把他母亲、赵文华的原配夫人也一并带走,还在家中散布言论说自己才是野种,而真正的赵家继承人应该是那个被父亲亲自送出去当小官的弟弟。」
「什么?」夏煜惊讶万分,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啊?那么无咎......
「赵文华当然气得发疯,他立刻请求严贼返还儿子。那严贼甚是宠爱赵无咎,因为他不再逃跑,所以并不反对他住回家去,可是他居然不肯回家......」曾晖偷眼看了一下夏煜,发现他脸色灰白,难看之极,「后来听说是送他来书院读书他才肯过来。」
入学之前赵崇文的名帖身份都已经送到了书院来,赵文华生怕别人问起来徒扬家丑,就让赵无咎顶替哥哥的名字在这里读书。当然他执意要送儿子到省身书院来是有原因的,这一点赵无咎却不知道。
一阵沉默之际突然有人在门外叫夏煜开门:「夏先生,请用早餐。」却是院中的负责饮食起居的小童瑞儿。夏煜打开门接过他带来的食盒,随口谢了他,却见他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着,夏煜问道:「怎么了?」
瑞儿抓抓头不解地说:「好半晌前赵哥哥说给先生送茶过来,怎么没看见他回去......我们还等着用那托盘呢!」
夏煜一听,大惊失色,他连忙出门四处查看,只见在门墩旁边摆了一个茶盘,上面还有一壶茶,两只茶杯。揭开茶壶,一阵淡淡的荷花清香和着浓郁的茶香袅袅地飘了出来。
他真的来过!原来无咎刚才不是逃开,而是去绿漪湖取莲香茶去了,他说过今天和自己共饮的......夏煜心里一沉,难道无咎他听到了?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夏煜这时才真正地觉得惊慌起来。如果无咎听到别人正在谈论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一切,一定会心碎的!!他立刻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赵无咎。
在经过绿漪湖畔时,夏煜看见了他慢慢走进湖中的白色身影,水已经没至他的胸口。
「无咎--」肝胆俱裂的夏煜立刻疯狂地冲过去跳进湖中将他拉住,「为什么要寻死?已经没有人能欺负你了!我保证......」
赵无咎空洞的眼神霎时添上了一分奇怪的神色,他吶吶地出声:「寻--死?我没有......」怎么会?十七年来受了这么多的苦都没有让他去寻死,现在也不会。他还要留着这条命向该还他债的人讨债......他是绝对不会去死的!
「还说没有!你这是在做什么?!」两个人站在湖里,夏煜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就此消失不见似的。
「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我......我只是想让妈妈抱着我......我知道自己骯脏,我知道自己污秽,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去招惹过你们!为什么......你们欺人太甚......一定是昨天我太贪心了才会这样......」他面无表情地低声自怨自艾着,令夏煜觉得既心酸又歉疚。
「不,无咎,今后有我抱着你......你一点都不脏,你没有错,你自己知道的对不对?骯脏污秽的是那些伤害你的人,绝对不会是你!我们都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好吗?」夏煜激动地轻摇着他低吼出声。
看他似乎冷静下来,夏煜继续柔声说:「跟我回去,好不好?不然你又要发烧了,嗯?」湿淋淋的赵无咎让他看了揪心。
「我喜欢发烧。」赵无咎低柔地说出一句让夏煜惊讶的话,「那样......先生就会对我很好很好。」
夏煜闻言立刻拥紧他,眼中泛起一阵湿润,「说什么傻话,不管你发不发烧,我都一样会对你好的。」这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从一开始听到他悲伤的声音,夏煜就直想对他好,难道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前生爱眷不成?
第六回 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夏煜明白那天曾晖所说的,只是无咎一部分的过去,除了无咎自己以外没有人能知道全部。他很耐心地等待着,他相信终有一天无咎会亲自把一切都告诉自己--等到他对他完全有信心的那一刻。所以,夏煜对待赵无咎的态度一如既往--虽然他的心里着实疼惜无咎的孤苦无依、命途多舛,但他聪明地并不表露。他知道无咎饱受伤害的心十分敏感,如果自己不慎,哪怕是稍稍地就此事对他透出一丁点的同情或是怜悯,他也绝对会认为是一种侮辱的。无咎,那个骄傲却又自卑的人儿呵......
看赵无咎尽日抑郁,夏煜总是想方设法地让他快乐起来。偶尔的荷边夜话,柳荫联句并不能消除赵无咎的愁情,于是在休沐之日,夏煜将他拉出书院。也不告诉他到底去哪里,夏煜只牢牢地牵着他的手疾步走着,迫使赵无咎一时必须小跑才跟得上他的脚步。
「先、先生,请你停下来......我......咳咳咳......我跑不动了。」这辈子几乎没有经历过如此剧烈运动、身体又一直不佳的赵无咎被他强拉着一口气奔跑了数十丈后,撑不住地出声求饶。看夏煜兴致勃勃的样子,赵无咎本来不想扫他的兴,可他实在是体力不支。
听他气喘吁吁的声音,夏煜一惊,倏地停下了脚步。该死!他一下子只挂着要带无咎出去散心,竟然忘记了他的身体状况。转身看他平时苍白沉静的脸颊染上了些娇美的红晕,忧郁的眼眸也因为咳喘而泛着点点泪光,夏煜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呆看了一阵,他突然一把横抱起赵无咎继续飞奔,而惊讶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赵无咎还来不及反应,到达目的地的夏煜已经将他安安稳稳地放在了一座楼宇之前。
赵无咎抬头一望,当风飘舞的帘上写着「锦春楼」三个大字,再瞧下来,大门两边写着一副楹联:「黄金小碾飞琼屑,碧玉深瓯点雪芽」,横额是「花影茶浪」。虽然看周遭环境颇为清幽心中甚喜,可赵无咎不知道那是成都最大的一家茶肆,里面有各式各样有趣的东西,于是他不解地抬头望向夏煜:「先生,这里是......」为什么要带他到这儿来?
「先不要问,跟我进去,咱们一起品品这里颇富盛名的盖碗茶,然后我带你去瞧些好玩的东西,好吗?」夏煜朝他神秘一笑,带着些怜爱地问,他就知道无咎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人生的美好,在他早年的记忆中,有的恐怕大都是噩梦吧!
轻轻点了点头,赵无咎有些失笑。喝茶?他不相信这里的人沏茶的工夫能比得上自己,他不是已经差不多每天都为先生沏茶了吗?为什么他还要舍近求远地跑到这里来?不过他性子沉静,当下也不加以置喙,默默地跟着夏煜走进了茶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