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之红————绯村月

作者:绯村月  录入:11-26

"求求您了,蓬莱的主人,让他活过来吧!"
那弱小的身影,颤抖着,声音也跟着一起颤抖着。
"他,是你的爱人吗?"我问他。
他把头深深的埋下:"我,没有那种福气。"
"那么,你爱他吗?"
沉默了许久,那声音才缓缓的道:"是的,我爱他!"
"他爱你吗?"
身影大大的抖动了一下,然后,他把头埋得更深了:"他,是官家子弟,有钱,有势,有美好的前程,有妻妾成群。而我,只是小小的一个侍从,又怎么敢,怎么敢高攀呢!"
我盯着那个身影,心非常得痛,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也一样,只是乞求着主人幸福,只能祝福他和红,不敢逾越,不敢去说爱他,徒增他的烦恼。
那,是一种无奈的痴!
"你起来,孩子。"我淡淡地说着,"对不起,即使是仙,也有办不到的事情,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吧!"
他猛的一怔,抬头,瞳中,是一种惊恐:"不,不要!!蓬莱主人,不论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可是,请一定要让他复活呀!他,他还有美好的前程,还有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他!!他......"
"对不起。"我走下了玉座,来到了他身边,"即使是仙,也是会死的呀!死亡,没有人,也没有仙能改变得了,这不是我们能驾驭的范围。"
他一开始还是忍着哭,死死的攥着拳头,全身不住的颤抖。
"想哭,就哭出来吧!"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安慰都不管用,任何其他的愿望也都成灰。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让他大哭出来,哭完后,再去面对新的人生。
他猛地扑上来,抱住我,大声的哭泣着。那痛入心扉的哭声,让我的心,也沉沦在了无尽的苦痛之中。

那个孩子走的当天,主人和红回来了。
看到那两个身影的同时,我怔住了,呆呆的,竟忘记了说话。
而主人,还是像以前那样微笑着,走到我身边,轻轻的拍了下我的头:"无果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呢!"
泪,顺着眼角滑下,而我却还是那样愣在那里,做不出一点反应。
主人轻叹了口气,而后,用手擦去了我脸颊上的泪水:"我回来了,不高兴吗?真是的,好好的,哭什么!"
再也忍不住了,我扑进主人怀中,痛哭了起来。
"主人,对不起,对不起!!是无果,对不起您呀!!!"
"傻孩子,不要哭了。"主人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背,他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的怨恨。
可是,我却恨死自己了!
主人,我那如若仙骨,飘然华贵的主人,竟然,竟然会被那瘴气和五百多年没有间断的战斗,折磨成这个样子?!
疲倦的神态,浮现在他苍白,而又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上,孱弱的身子好像能轻易的被风吹倒,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在仙界,曾经被称为能"魅惑三界"的主人!
"都是我,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我无限的自责,恨不得杀死自己!
为什么,我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居然害我最爱的主人变成这样!!!

"无果,我和启风刚回来,累得很,你别哭丧了,听着就烦,我们不好好的吗?"
一个自大、狂妄的声音。
我抬起头,直视那声音的拥有者--一个火红色长发的高大男子。
那是个很漂亮的人,纤细,却并不像女人那般瘦弱,身上分布着均匀的肌肉,却意外的与他的长相很搭配。看得出来,是长期接受战斗的结果。那双流转着星光的丹凤眼,即使是含着怒气,却依旧非常美丽,美丽的能迷惑人的心智。
"是,红吗?"
我试探性的问着,虽然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是我。"说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说起来,五百多年没见了呀!你和持将军可真是把我和启风害得好惨!"
他的话霎时令我的脸色变的惨白。
"红!"
主人生气的扭头低吼了一声,手上,却对我更加得温柔了。
心里好苦好苦。
主人,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您不恨我?!

当我把主人和红回来的消息告诉持将军之后,回到大殿,却看到红搂着主人,坐在地上,非常亲密的正在说着话。
我看不见主人的脸,但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红的脸上,满是宠溺的神情,跟以前主人看他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悄悄的靠近了些,躲在柱子的阴影里,听着他们的谈话。
"风,我们终于回来了呢!"
"是啊!这五百年过得好累,真的好累呀!"主人轻轻的笑了出来,那是一种我没有听过的,撒娇一般的声音,"终于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了,我可再也不想天天打打杀杀的!说起来,也真难为持天了,竟是管理那种地方。"
"哼哼,你说不让我难为无果和持天,我听你的,可是,如果他们再搞这种事的话,我可是绝对不会绕过他们的!"红有些不满的嘟囔着。
"其实,要说起来的话,也是我对不起他们。"
"什么话?!"
"我明知道他们对我抱有的是怎么样的感情,却还是装作不知道。特别是无果,其实,就算他恨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怨言的。"听到主人谈起我,我的心剧烈的跳着,"我全凭自己的意愿,让他有了人类的形体,给了他长久的寿命,明知道他那样的寂寞,却还是放任不管。我,真得很自私,因为自己很寂寞,所以,希望能有一个人感受到,希望能有一个人也如我那般寂寞,让他感受我的痛苦!"
"别说了,风。"红用温柔的声音,向前制止住主人激动的情绪。
"是我,对不起他。"
很长时间多没有听到声音了,回过头去,才发现红正扶着主人的头,深深的吻了下去。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主人,是他,为我那短暂的寿命增添了光彩。我的命是他的,他愿意怎样折腾都可以,况且,主人一直都对我很好。
我想告诉他,想告诉主人,能遇到他、能爱着他,我是真得很幸福!
不知道什么时候,持将军来到了我身边,他微微的笑着,将我的头揽进怀中。
"不要哭了,无果,启风他很幸福,不是吗?"
是啊,即使虚弱,即使不再如以前那般光彩照人,但是,红却还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爱着他,守着他。
"我们也,终于可以放弃了。"
持将军仿佛在自言自语。
放弃了,我早就放弃了。
不,应该说,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
从来,都不敢奢望。

从那以后,我经常能看到主人和红在蓬莱岛旁的各个森林、山脉、湖泊间嬉戏,仿佛想把那浪费的五百多年给补回来一样,疯狂的玩着。
虽然很快乐,但事实上,我们大家都明白,主人吸入瘴气过多,早已无力回天。
我每日整理主人的床踏时,都能看到洁白的床单上,满是鲜血的痕迹。
主人每次咳嗽时,总是会躲起来,尽可能的不让我们知道。听着那种仿佛要把心脏都咳出来的声音,几乎像是撕裂了我的身体般疼痛。
身体越来越差,主人的精神却越好,像是为了不想让我们担心一样,他总是比我们玩得更凶。
红注视着主人的眼神,是一种已近极致的痛苦,当主人回过头来看他时,他却又收回了那种神情,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与主人快乐的玩耍。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坚强的心志,不只是我,连持将军也好几次因为受不了而含着眼泪飞奔出去,但红,却一直和主人一起笑着,没有任何痛苦的,欢快的笑着。
主人一下子变小了很多,开始任性,也开始喜欢撒娇。红宠溺的不论什么都让着主人,看着他们,我无数次哭着跪下来向天帝祈祷:
让他们幸福吧!让他们幸福吧!让他们幸福吧!请让他们幸福吧!!!
但是,就像是我对那个孩子说的一样,就算是仙,也有办不到的事情,生命,是不允许活在这世上的人类、神仙亵渎的最公平的东西!

就这样,两百年过去了,主人的身子越来越差,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命,而红,也更加小心的照顾主人。不顾主人反对,每天甚至对他穿衣服都要唠叨不下5遍,主人半开玩笑的对我说道:"红都快要变成老妈子了!"把红气的够呛。
又是离蓬莱最近的那座山上的红梅开放的时节了。主人想去,红拗不过他,只能为他披上了一推的衣服,把主人裹成个大棉球,打横抱着走去。
主人不愿意,但红却放下狠话说,如果不愿意这样的话,就不让主人去。
主人只好嘟囔着,不满的红着脸,把头埋进了红的胸口。
看到这样孩子气的主人,连我也不自禁的笑出了声,主人的脸更红了,他似乎很不习惯让外人看到他和红亲近的画面,但红历来却毫不在意的表现出和主人的亲昵。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故意的想欺负主人。
那真的是非常的幸福啊!幸福的容不下第三个人。
那片红梅还是如五百多年前一样的美丽,主人和红都痴痴的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真是时间不留人呐!当年,我和主人在这里见到红的情景还依稀可见,而如今,主人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即使主人被红包成了粽子,回蓬莱后,却还是发了高烧,连续好几天,热度都下不来。主人,也就那样昏迷着,有时,还会说一些听不清楚的胡话,但更多的时候,他都会迷茫的伸出皮包骨的手,像是害怕失去一般叫着"红"。
红一直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照顾主人,执意不肯睡觉,让他休息一下,他也不干。
主人一天天的虚弱下去,红的眼眶也凹陷了进去,哪里,还有那能魅惑人心的帅气的模样。
第六十二天,当大家几乎都已经濒临极限的时候,主人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真的是在冥界的彼岸花丛中迷了路呀!转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走了出来。"
主人微笑着,红也微笑着,然后,红就那样直直的倒了下去。
侍从们惊呼着,赶快去看红怎么样了,主人没有说话,眼睛直视着天花板,仿佛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安静的躺在那里。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我看见主人闭了下眼睛,然后,一滴泪划过他的眼角。
我赶紧避开了目光。
第一次,我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主人醒来的第二天,红消失了,真的是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字条,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蓬莱岛上。
主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痴痴的等着,没日没夜,静静的守候在通向蓬莱岛入口的大殿上,等着红。
一开始,我也是焦急的等着,但后来,我却开始恨,恨红。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离开主人?!为什么?!
但主人,依旧还是什么也不说。

一年零十个月。
蓬莱岛迎来了它的第二十个客人。
跪在大殿上的人,拥有一头如火的红发。
"蓬莱的主人,请您成全我的愿望,请您活下去,永远的,不要离开!"
红的声音颤抖着,他把头埋得很深,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哭,心里好痛好痛,好苦好苦。
我连忙用手捂住嘴,转过了身子。
"子之愿,已成烟,吾实感悲乎。"主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奈的苍凉,我看见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红,我很抱歉。"

当天,我含着泪,完成我最后的任务,不再去管身后,那抱着主人,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的红。
站在蓬莱大殿之前,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高举双手,扬起落英,大诏天上天下众生:
仁慈的蓬莱主人,薨。

第二天,天帝派使者带来诏书,封红为新蓬莱主人,蓬莱之祈愿,顺承天下黎民之愿,延续三十万年。
于是,红就成了新的蓬莱主人,他换掉了所有原先在岛上的仙人,唯独让我留了下来。
仿佛,是想忘记那段痛苦的往事,却又希望能留下一位他们爱情的见证人一般。
从此,除了我和红,再也没有人知道那段悲伤的故事。

后来,天界欲攻打反叛的六将军之一,掌管人间界的立将军,大召天兵。
我参战了,身处持将军麾下,至此,再也没有回过蓬莱,只是听说,现任蓬莱主人,比起先任来讲,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会渐渐忘了当年的蓬莱主人启风,但我知道,至少,在三个人的心里,他无可取代。
在战争的后期,就在我们快要胜利的时候,持将军却因为保护我而战死,他说,这是他答应了启风主人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见到了天帝,那位高高在上,却拥有和启风主人一样寂寞眸子的男人。
就在我们眼神交汇的瞬间,我从他的瞳中,看到了震惊。
那时,我笑了。

曾经,我错过了我最爱的主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别人敞开心扉,而现在,我已经不想再错过了。
我知道,也许将来的路会比主人和红走的更加的艰难,但是,我已经不会再给自己和对方任何逃避的理由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我寂寞。

后记:

《魅惑之红》是我最喜欢的一部作品。在它里面,完美的表现了我全部的爱情观以及我最喜欢的叙事手法,当然,还有我最看重的结局。
我是一个很容易就会执著的女人。
所以,在看过宋颖谢君阳系列的《半生》之后,便倔强的认为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去看两个人的爱情,是一件非常美丽的事情。
在许久以前,看过那套并不出名的漫画《再生英雌绫》之后,便突然察觉到了一个精彩的结局对于一套漫画和小说的重要性。
对于《魅惑之红》的结局,在当初设定的时候,我曾经有过许多的想法,像是Happy End,像是延续到无果与天帝之间的纠缠等等。
但是,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这样一个结局。
看过的许多人都希望我能写无果和天帝之间的故事。
可是,我却是绝对不会写的。
因为,我不想破坏《魅惑之红》的那种美感。

《魅惑之红》的主题是"寂寞"。
因为寂寞,所以爱;因为寂寞,所以不想放手;因为寂寞,所以纠缠......
没有什么动物是能够独自生存的,人类也一样。所以,我一直都认为,之所以会爱上一个人,纯粹是因为你寂寞,是因为你想能找一个陪伴在你身边的人罢了。

很多人说,爱情,是一种没有理由的存在。
可是,在我的心中,爱情却是等同于了寂寞。
虽然我们的身边有着许多的亲人朋友,可是,却也一样会时不时地感到些寂寞,谁能最先打破你的寂寞,谁能最深的带给你温柔的抚慰,谁就会赢得爱情。
少紫大在《秋燕飞》的后记中这样写道:
"这几年看了很多的耽美文章,描述了各种各样的爱情,其中有一大类就是禁锢的爱。
因为对他抱着强烈的爱情,所以就想方设法困住他,囚禁他。而被强迫的人慢慢就习惯了这种感情,最后也都喜欢上了那个困住他的人。
然而,我却一直都很怀疑,这是真正的爱情吗?就算被禁锢的那个人是异性恋,最后也转成了同性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吗?爱情是两相情愿的东西,异性之间的拒绝和分开都是司空见惯,同性间的爱情则尤其艰难。难道说只要付出了爱情,就一定能得到对方的回报吗?"

推书 20234-11-26 :新月————烛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