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多情----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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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爹妈妈应该都很挂念你,你忍心不去看看他们吗?」现在反而得要鄢子皓劝水澈回家。这分明是强人所难嘛!
「是这样的吗?可是我......我不想离开二少爷......」水澈像往常一样情不自禁地投入鄢子皓的怀抱中。
「阿澈,听我说,你现在不见他们,以后你长大肯定要后悔的。你爹娘年纪大了(谁告诉你的?),等不了你多久,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啊......不然换我在你们家打杂好不好?」看水家兄妹的外表气质,想来家境不差,应该还能请得起个把下人。鄢子皓异想天开地安慰水澈,也顺道在安慰自己。他可不希望以后天天看着一张苦瓜脸。
听他许下承诺,水澈忽闪着大眼睛说:「这样可以吗?你是二少爷耶!」二少爷和打杂这两个字怎么看也联系不到一块儿去。但他看鄢子皓笃定地点点头(水澈从来不认为鄢子皓的话会是错的,或是胡言乱语信口开河),于是安心下来。
「那......我家在钱塘哪里呢?」水澈终于问到了重点。
「这......」
搞什么!两个人刚才分明就是在浪费感情嘛!八字的半撇都还没有咧!
第四章
「二少爷,二少爷......」迷茫中鄢子皓依稀看见水澈明艳动人的小脸上堆满了既天真又羞怯的笑容对他轻轻呼唤,让他一阵心猿意马。
「啊,有什么事?我亲爱的小澈?」鄢子皓也笑盈盈地张开怀抱圈住飞奔过来的他。
「有一个好消息哦!」水澈神秘兮兮地说,然后主动地在鄢子皓的脸颊上一吻。
「哦?是什么呢?」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鄢子皓乐得晕头转向地想。
「嗯......那个......」他欲言又止,仿佛难以启齿。
「什么?」鄢子皓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那个......就是......人、人家有喜了嘛......」水澈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啊~~~~?!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鄢子皓吓得狂叫着从榻上摔落下来,头撞到船底的木板让他顿时清醒了。「是梦......还好......」他万分庆幸地抚住摔痛的额角,接着因为自己居然做了这样一个无稽的梦而感到荒谬。「什么嘛!」他就在想阿澈几时变得这么热情了呢!看了看四周,幸好阿澈不在,否则自己如果在梦中还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话让他听去就完了。
「我一定是欲求不满......」鄢子皓喃喃自语着准备出舱洗漱。一出舱门他就看到水澈扶着船舷,一脸痛苦的样子,接着「呕」的一声吐在了河里。
「不是吧......」鄢子皓立刻脸色发白。「这、这一定还是梦!」为了证明这一点,他顺手死命掐了身边的一个船夫一把(连这种时候他也舍不得虐待自己),那名无辜人士「哎哟」地惨叫了一声,鄢子皓听了更加惶恐。该死的有没有搞错?他他他居然会痛!那么,这不是噩梦,而是......噩梦一般的现实!可可可是阿澈是个男孩子啊,怎么可能?!
「阿澈,你......」鄢子皓指着他,颤抖的声音如丧考妣,老天爷哦!你看你到底造了什么孽......他差点没像一个老太婆一样瘫倒在地上号啕。
水澈听他叫自己,立刻抬起头来,脸色之难看和鄢子皓的还真是一时瑜亮。他用手巾擦擦嘴边,很辛苦地朝鄢子皓绽开一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微笑。「二少爷......我、我有点晕船......呕!」
鄢子皓顿时领悟了何谓「丢脸」。虽然他的脸皮在嘉靖年间那种民风还算保守的年代里应该算是数一数二的厚,可是还是禁不住微微热了一热。幸好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光了(你有这种东西吗?)!
但是看水澈吐得七荤八素的样子,他立刻忘记了丢脸,赶紧走上前去查看。「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好死不死让他在做了那种梦以后看到,害得他想歪。
水澈摇了摇头。「没什么啦......」话音未落立刻又狂吐出来。他一点都不想麻烦二少爷,所以几天来一直偷偷地躲着他吐,但是今年天他为什么起得这么早?难道二少爷也会做噩梦,吓得一早就醒来?这是水澈自己的经验,没想到他还真的蒙对了。
「笨蛋,都这样了还敢说没什么!这个拿去,」鄢子皓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麝香虎骨贴递给水澈说:「把它贴在神阕穴上。」
「神阕穴......」水澈愣了一下。
「哎哟,讲得这么科幻是我不对,就是肚脐啦!要不要我帮你贴?」嘿嘿!嘿嘿!大野狼开始行动喽!
「不、不用了。」水澈连忙把那块膏药接过来,飞快地溜进船舱。鄢子皓看他吓成这样,坏心地站在原地哈哈大笑。
虽然水澈贴上膏药后不再孕吐......呸呸,是「晕吐」啦,但是鄢子皓舍不得看到他的不适和憔悴,所以立刻决定改行陆路, 既然真的要替阿澈寻亲,现在他不用避开任何人了。如果真能再遇上水湛他们反而是好事。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哦!


过了直隶、山东,直下彭城到得姑苏,便是山温水软的江南景致。鄢子皓携着水澈徜徉在姑苏城纤细柔美的气氛中,简直都要醉倒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然不假!」他赞不绝口,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次身边多了一个乖巧可爱的水澈,鄢子皓的心境自然是大大的不同。
苏州河上漂亮的画舫是鄢子皓最爱光顾的地方。找上两个会唱小曲的歌姬吹唱一曲,品尝着美食,看着阿澈可爱的样子......唔,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这美不胜收的光景了。
「来,吃吃看这个蟹黄小笼包,还有这梁溪鸡、鲜菱羹。」鄢子皓殷勤地替水澈张罗。他在「游手好闲」方面简直是天赋奇才,才十几岁就颇谙花天酒地之道的他不知为此被父亲责骂毒打过多少次,但他坚持认为「只有奢侈品才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东西」,胡花银子在他看来绝对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一环,因此他父亲对他的评语是「怙恶不悛、离经叛道」,不过很不幸的是,他丝毫不以为耻。
「月白风清,如此良夜,同船联句,何等风雅。这位兄台意下如何?」对面船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听得鄢子皓大皱眉头。怎么会有如此不识相的人?!
「仁兄取笑了。小弟才疏学浅,哪会什么联句吟诗,不要败坏了各位的雅兴。」不管他是什么人,鄢子皓对他的邀约都毫无兴趣,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但那人居然已经厚着脸皮叫两座画舫靠拢来,径自带着一批人硬是跳上了鄢子皓的船。
画舫的鸨儿见了那干人满脸堆笑,然后小声对着神色难看的鄢子皓说了一句:「这是江浙总督胡宗宪胡大人的公子,得罪不得的。」
鄢子皓撇了撇嘴,他可不认识什么胡总督,更何况只是他的儿子。但如果那家伙执意要来扫自己的兴,得看看他有几两重。
那獐头鼠目的胡公子带着三个人座在席上,其中两个作儒生打扮,看来是他的朋友,剩下的那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倒还清秀,但打扮得甚是奇特,明明是个男子却涂脂抹粉,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衫,脸垂得底低低的,看来是那胡公子的仆童。
鄢子皓见多识广,知道姑苏一带娈童风气甚重,富贵人家的小官往往打扮得如同女子一般,当下也不以为意,但水澈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光景,他有些害怕地扯了扯鄢子皓的衣袖说:「二少爷,他是个男的耶。」这样子好像妖怪哦!
他的声音虽轻,却被人尽数听了去。那胡公子本来就一直在看他,听他这么一开口,立时色迷迷地向他身边的两个人说:「刚才我就说了,啧啧,你们看看这孩子,要是好好打扮打扮,整个姑苏城的小官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鄢子皓一听这话,顿时怒火狂燃。好哇!原来你们这帮混蛋竟然是看阿澈生得漂亮,想来图谋不轨来着!他的脸臭得可以媲美存放了十年的豆腐乳。
那胡公子像是色迷心窍了一般,根本没有注意到鄢子皓快要杀人的眼光,站起身来走到水澈跟前伸手就向他的脸上摸去,水澈吓了一跳,赶紧本能地避开他的禄山之爪。鄢子皓见状怒极反笑,不着痕迹地将水澈和那胡公子隔开,向他说道:「呵呵,有幸结识胡公子真乃人生幸事,来来来,小人敬三位公子一杯。」好歹他鄢子皓以前也是为非作歹的专业人士,怎能容许有人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他偷偷地在酒杯里加了些牵牛子磨成的粉,然后斟了三杯酒。
胡公子身边的两人见主子一脸的急色,再看看鄢子皓莫测高深的样子,都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催促他接过鄢子皓的酒。胡公子心不在焉饮不知味地边看着水澈边喝下了鄢子皓敬的加料酒,其余两人不虞有他,也一饮而尽。
「三位公子,在下看你们印堂发黑,恐怕不时就会有无妄之灾。」鄢子皓对他们胡言乱语,「现在在你们的小腹下三寸之处是否感到疼痛难当?有一种挡不住的感觉让你想一泻千里......」
胡公子一直在看水澈,没理他说了些什么,余下的二人正待呵斥他,突然肚子传来一阵剧痛,胡公子的脸上也是表情滑稽古怪。「阿唷,几位是否急需出恭?这画舫简陋之极......鸨儿,快带几位公子去更衣!」鄢子皓扯着嗓子大叫大嚷。三人不等老鸨出来,早急急忙忙地走进舱房。
鄢子皓哈哈大笑,拉着水澈的手说:「咱们走吧,这堆人恐怕要拉到脱肛。谁叫他招子不放亮点......阿澈?」他见水澈站着不动,呆呆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那个胡公子带来的小官。
「你在干什么?」鄢子皓也发现了他,皱着眉头问。
「请两位大爷救救我,若能帮小人脱离苦海,小人愿意给二位做牛做马......」他磕头如捣蒜。
「你站起来说话。」烦!怎么老碰到这种事情!鄢子皓十二万分的不耐。
那人战战兢兢地地站起来,泪水滑过他脸上厚厚的脂粉,形成了一道小沟。鄢子皓见他情状可怜,于是对他说:「不管你有什么事,先跟我们走吧。」那人一听大喜,赶紧跟在两人身后离开了那个已经变成公厕的「前」画舫。


在投宿客栈的时候鄢子皓恼火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阿澈竟然已经和那个小官熟识了,硬要拉他和自己同住一房,使得鄢子皓将要独守空闺。
「我不准!他是个么东西?!」他大声地咆哮着。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动什么该死的恻隐之心,现在居然搞得自己被丢在一边,简直没天理!鄢子皓那莫名其妙的独占欲又被挑战了一次,他气得发疯。
那小官见他发怒,瑟缩地躲在了一边,水澈赶紧把他拉在身后很认真地对鄢子皓解释道:「二少爷,文秀他是个人,不是东西啦。看,你把他吓坏了,所以我不和他住一间房子是不行的。」
无力!鄢子皓简直对水澈的天真感到无能为力。面对水澈纯净无瑕的眼神,鄢子皓(24),悲惨地又输了一城。
何文秀在水澈的陪伴下洗干净了脸,换上正常的衣服,此时他看起来和他的名字一样,整个人文文弱弱清清秀秀的。他告诉水澈自己本来是官宦子弟,但是父亲不幸被奸相严嵩所害,所以沦落风尘,不得不委身事人。虽然他的年纪比水澈还要小上一些,但因为经历变故让他早熟了许多。水澈听得不甚了了,什么「奸相」、「风尘」、「委身事人」之类的他也不太明白,只觉得文秀小小年纪也无家可归,和自己倒有些同病相怜。
「你们少爷对你可真好。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好人。你是他的小官吗?你长得这样漂亮,他一定很宠爱你吧。」何文秀带着几分羡慕地说。
水澈不明白他说的话,瞪大了眼睛问:「什么叫做小官?小官是干什么的?」
他坦白的问话让何文秀有些尴尬。「哎呀,就......就是......嗯,陪他玩乐,还有......还有陪他做一些云雨之事......」他很辛苦地解释着,水澈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红了脸颊。 「哎,这是什么,我......我不是的......」他慌乱地否认,却不由自主地想二少爷抱他、亲他算不算。
「不是最好了,你虽然很漂亮,可是以色事人难长久,一旦超过十八岁就会被抛弃的,所以还是当仆人好了。」何文秀诚恳认真地说,一点也没有料到自己这番好意的话竟然会让隔壁大恩人鄢子皓的情路铺满了血泪和荆棘。只是某人毫不知情,兀自在呼呼大睡中,浑不知水澈的心已经悄悄起了变化。


第二天鄢子皓就着急地要打发何文秀离开。他根本无法忍受这样非人的待遇!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他问道,巴不得何文秀立刻就走人。
何文秀恭恭敬敬地回答:「家人不幸遭害,现小人欲前往海宁去投靠我的未婚妻家,只是人情比纸薄,不知道岳父大人是否还肯认小人这个末路书生......」
鄢子皓一听非常高兴。「呸!他敢!你拿上我爹的片子,说自己是他的学生,我就不信他有这个胆子敢不认!」他递出一张名刺,何文秀立刻感激地接过,但在看了名片上的字后他却幡然变色。
「你、你是鄢懋卿的儿子?!」何文秀颤声问道。
「是啊。怎么?」虽然有些惊讶他直呼父亲的名字,但鄢子皓向来豪爽,倒也不以为意。
「鄢少爷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多谢您出手相救,但鄢懋卿与严嵩两个奸贼沆瀣一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小人不敢认贼作父。」他扔下名刺,一转身很硬气地走了。
「站住!」鄢子皓厉声喝住他。「谁是奸贼?谁又是好人?官场如战场,每个想玩政治的人都要有随时倒台的心理准备。你有本事、你要当好官就去发奋图强,扳倒严嵩和我爹,不要在那边自以为是!」这就是鄢子皓厌恶仕途、宁愿做闲云野鹤去悬壶济世的根本原因。官场是个太污秽、太无情、太虚伪的地方,他很清楚父亲不是什么清官,但是他对此无能为力,也不想去操这份闲心。
何文秀僵住了身子,呆了半晌后终于还是转过身来拾起地上的名片,向鄢子皓深深一揖,说道:「小人受教了,恩公教诲莫敢或忘,就此别过。」水澈赶紧走上前去递给他一个小包袱,轻轻地告诉他「保重」,何文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多谢你」,然后看也不看鄢子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鄢子皓心情大坏,无心闲逛,带着水澈离开苏州直奔钱塘而去。坐在马车里,水澈看鄢子皓一直皱着眉头不出声,他心里乱乱的,觉得非常难过。
「二少爷,你为什么不说话?」他怯怯地问,二少爷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好陌生,他不要看到这个皱眉不语的二少爷,他喜欢那个整天笑嘻嘻、会捉弄人的他。
「阿澈,如果我不是鄢子皓,不是鄢懋卿的儿子,你还是一样会喜欢我的是不是?」他突然说出一句让水澈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喜欢二少爷,真的。」听他的口气里充满了从来没有的怀疑和不确定,水澈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很心痛,他着急地保证,大眼睛坚定地看着鄢子皓,希望能让他安心。
鄢子皓抓住水澈的手用力一拉将他纳入怀中,默默地抱着他,水澈想起昨天和文秀的谈话,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他挣扎了一下,不料却被鄢子皓抱得更紧。「不要动,让我抱抱你。」鄢子皓哑着嗓子说,声音里带着些恳求的意味。水澈心中一动,这才安静下来任由他抱着,头却害羞地埋进了鄢子皓的怀里,心里自我安慰道让二少爷抱一抱是不打紧的。
马车行驶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帮人来拦住了车夫,鄢子皓听外面的争吵声,不悦地放开水澈,掀开帘子探头一看,只见有四个人围住了马车,看起来绝非善类。
「车上可还坐了一位小公子?把他交出来你们就可以走了!」匪人甲看到鄢子皓的脸,向他叫道。鄢子皓一听就猜到是那个胡公子兀自不死心,居然想来荤的,哼,陪他玩玩也不错,他现在正好心情很坏,急需找人揍一顿泄愤。
「阿澈,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下去打发,千万不要动啊!否则他们会拉你去做小官哦!」他叮嘱着下了车,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把水澈吓了个半死,他立刻躲在车里一动也不敢动。
「小公子没有,老公子倒有一个,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鄢子皓边笑边朝那几个匪人走近,还故意做作地把手上的骨节捏得咯拉拉直响,一副纸老虎的样子。

推书 20234-11-26 :Sefer Razae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