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焰舞————清尊 (下)

作者:清尊 (下)  录入:11-25

紫云雷大皱眉头。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太深,沟壑太大,偏两人又没人主动将之化解,才使得恨多於爱,误会越来越深。
根本是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身为他们的兄长,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著他们互相伤害。毕竟身为亲人,希望他们能幸福。
"你与他都太偏激了,却又不懂得表达情感。"紫云雷叹口气,深邃的双眼定定地望著星魁。"或许,在那样的环境里,不容许你们表达太多的情感。你不是他的傀儡。他爱你,你是他认定的人。世上没有人会为了一只猎物而抹灭人性。莫要被伪装而骗了自己的双眼。你不也在伪装吗?"
星魁瞪眼,对上兄长那双了然的深沈眼眸。脑中渐渐忆起"白鬼"对狐燊所做的一切。多少日狐燊沈浸在水中,激烈的洗著印在身上的污秽!那段日子,他几乎在地狱中,每当夜晚时,他都要他一同沐浴,常常紧抱他浸在水中以求安慰。那时他虽不懂事,但每每看到他几乎绝望的脸,便心疼的捧著他的脸,为他落泪。那时候,他们相依为命,尝尽凌辱。
但,当他成了鬼王,成了众鬼之首时,他对他不再呵护了!他要他练武,要他做伤天害理的事。当著他的面,无情的毒死他心爱的小动物,凡是他所喜爱的人或物,他都残酷的在他面前摧毁!他好恨,好恨!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恨保护他的狐燊。内心在矛盾地挣扎,为了不再受到狐燊的伤害,他变了,变得沈默了,变得对他言听计从,变得不再恋著什麽了。不想受到狐燊更深的伤害,宁可做个听话的傀儡。可是......那些因为爱他,亲近他的人因此而丧命时,他深深地自责。如果不是他,他们就不会死。他再强,强不过狐燊!终不能保护自己所要保护的!失望,恨意激烈地冲击著他,他心灰意冷了,才逃离了他。
"其实,你们很相似,都只知道逃避。"紫云雷抓住他表情的变化,说,"如你,为了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使自己变了,穿上了伪装,而他,也是一样啊!"
一语惊人。
他猛地睁大眼,无法认同这个观点。不能接受!无法接受!狐燊怎麽可能跟他相似?他会为了保护他而穿上伪装吗?不可能的!恨他的狐燊怎麽可能对他有情感?
"不──"他大喊。"不是这样的!他是魔鬼,他是刽子手!"他无法承认这个事实!提起真气,飞身跃起,一瞬间便消失在黑夜。
好厉害的轻功!紫云雷摇摇头。"鬼煞宫"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一道人影自他眼前闪过,追随星魁而去。他扬扬嘴角。
有时候,旁人真的看得比较清,不是吗?
"你以为这样做有用?"乌虚鹇戏谑的声音穿过黑暗传来。
紫云雷似早知道有人隐藏在黑暗中一样,并不惊讶这突兀的声音,只是温和地笑。"我只做有把握的事。何况他们之间总要有人点破那隔膜。两人都太傲了。"
"你有何目的?"不相信他会如此好心。
紫云雷负手而立,望著星空。"目的?也没多大的目的啊。只是,这个家,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几年,母亲从最初的悲伤到如今的平静。我只是不想让这份美好遭到破坏罢了。"
"......"
果然,亦是个善於伪装的人,难怪,他可以一眼看破他人的伪装。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物。
为了保护那份美好,可以化身为魔鬼?!
转过头,往树上望去,温文尔雅地点下头,说:"你跟了他们这麽多年,看得还不够多吗?但你有私心,所以从来不点破?我和你不一样,他们是我的弟弟,是我所爱的家人,我希望他们能够幸福,就算背德那又怎样呢?这是我的私心,所以由我来点破,是最好不过的了。"
"......"振翅声响起,有鸟儿腾空。"希望你没有弄巧成拙──"
**** *** ***
黑夜中,星魁踏草无痕,纵身飞驰,心中的矛盾无法消失反而剧增。
愤怒地奔上山崖,他放声长啸。
悲愤的啸声高昂地直达云霄,惊起无数夜息的动物。周身的沙石飞旋,释放的真气,将山崖上的草木连根拔起,飞旋散落山崖。
许久,许久,他停下来,"砰"地一声,跪坐在崖上。张狂飞扬的黑发失了动力般,散落而下,铺了满背。
为什麽?
为什麽!
他恨错了?
狐燊那样无情地伤害他,他不该恨麽?
可,大哥所点破的,该如何看待?
狐燊是为了保护他?至始至终,他都是为了保护他?以保护的名义,伤害了他?可笑!真是可笑!
然,他为保护他所受的一切罪恶,又该如何......
他们之间有爱恋?可更多的是恨!难道两人只能纠缠在爱恨之间吗?无法解开?
爱吗?哈,不,不,这是不可能的!狐燊一定恨他!因为他,他才受尽凌辱。所以,他伤他,报复当日所受的痛苦!可,无爱又何来恨......
星魁愣愣地摊开手,接住从眼里掉落的液体。
身後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回过头,朦胧地看到熟悉的脸,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
他,依旧邪魅,走至他身边,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以责备地语气道:"你的轻功,毫无长进。"
他皱著眉,与他面对面,望进他深不可测的黑瞳中,他扬起一朵绝美的笑。"你恨我麽?"
他垂下眼,眼睫覆去了里面的情感,抱紧他,将额抵著他的。"恨。"
他的心抽动了一下,觉得里面在淌血。"是吗?"他沙哑地笑,凑过去吻上他的唇。
他自然地回应,并反被动为主动。月光下,他们跪在悬崖上缠缠绵绵。
星魁睁开邪气的眼,抱紧狐燊,在二人意乱情迷之际,猛地向後一翻──
顿时,拥抱的两人如巨石般落下悬崖。
惊险万分!
崖高数十米,任何物体落下去,都将粉身碎骨。但,相拥的两人并没有惊惶失措。定定地凝视对方,耳边风声急促。
急速地下坠中,狐燊叹了口气,抱紧星魁,翻个身,让自己在下,提起真气,护住两人,瞬时,二人便轻如棉絮,徐徐而落,直到狐燊的背贴上崖下的草地。
平安无事。
草丛间,虫子"吱吱"地叫著。
星魁趴在狐燊的身上,复杂地眼神,对上他深邃的眼。
"你果然护著我。"他面无表情地说。
狐燊深邃的眼瞬间变成邪魅了,他一个翻身,将星魁压在身下。"真不是个好孩子,用这种方法试探本宫。"
星魁沈默许久後,幽幽地道:"原来......我们真的很像。"同样对彼此是又恨又爱!
狐燊邪笑著低下头,咬上他的劲动脉,他痛苦地轻叹,揪紧他的头发。
"住手!住手!"该死的!好痛!
他松了口气,将唇移至他的耳边,低沈地轻笑。"知道吗?我是如此泄恨。"对上星魁的透出恨意的双眸,他沈下脸,用力拥抱他的身子,几乎要将他纳入体内。"就因为我爱你,才要死命的保护你。可,当我受辱时,我有多恨你?这种因爱生恨的感情是如此的矛盾!像火一样燃烧著我,每每使我痛不欲生!爱你又恨你,就像你恨我爱我一样。"他低下头,狠狠地吻著他,直到将他的唇咬破,舔著血,魅惑地低吟,"像这样,伤害你,使我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看尽了死亡、鲜血,伤害自己的爱人更让人刺激。"
"混......混蛋!"他忍著痛,挤出二字。他怎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他自喉咙内发出低沈的笑声,放松了对他的拥抱,以修长的手指刮著他的脸颊。"是吗?"
"哼!"他将脸一偏,脱离他的魔爪。这个人的心思,简直极端之至!
他扳正他的脸,熠熠生辉的黑眸中没了往日的邪气与玩弄,取而代之的是款款深情,温柔地教人望了便沈溺其中而无法自拔。
他迷惘地回视,盛怒的眼也变得专注。
无形的情丝透过眼神穿透了彼此的心灵,世界变得一片寂然,梦幻般的色彩在感情的激流中随波荡漾,神秘的紫纱将他们紧紧的包住了。
"火儿,我的火儿......"狐燊炽热的唇瓣摩挲著他的唇,沙哑著喃喃,"我是如此的恋著你,为何你总要拒绝我,反抗我?"
"......"他迷惑的半开眼,晶波流转,邪美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蛊惑人心。
深深地吻著,缠绵在无垠的夜空之下......
身体,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彼此。
在狐燊深入体内时,星魁流下了泪水。
原来,自己根本无法拒绝他!被恨蒙蔽的爱,要一层层地剥去外皮,露出最原始的形态,笼罩这不堪一击的脆弱情感。
17

太阳一露红脸,"紫电堡"的门口便出现两条人影。
星魁睡眼惺忪地直打呵欠。可恶!他以後再也不露宿野外了。草地又冷又潮湿又硬,睡得浑身酸痛。
看看紧闭的门,懒得叫人开门,他纵身一翻,就越墙入内了。至於狐燊,随他怎麽进,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找张温暖的床睡。
正想回房,岂料有人叫住了他。母亲?
"露儿。"白轻羽一脸的担忧。"你昨夜去哪儿了?"
"是不是又去青楼了?"这几日露儿一直躲著她,她想找她好好谈谈都不能。
星魁没想太多,打了个呵欠。"哪有的事!昨夜......我心情不好,跑山上去静心了。"
"那还得了!吹了一夜的冷风,有没有受寒?露儿,你是姑娘家,怎能像男儿一样到处跑?"语气又急又气又担忧。星魁顿时心生内疚。
"娘,我没那麽娇弱。昨夜摔下悬崖也没事,风寒更近不了我的身。"他歉意地望著母亲。这个美丽的母亲,他一点都不想伤害她。
身後传来数道咳嗽声,是狐燊。
"什麽!"白轻羽温柔的形象全破坏了,惊惶失措。"你摔下悬崖!有没有摔著?让娘看看!"走近星魁,拉开他的袖子便检查。星魁一惊,急忙收回手,却还是让她看见手上的淤青。"天,你手都摔伤了!"
"娘,没事!这不是摔伤的。"星魁瞪了一眼身後的人,对方邪邪一笑。"昨夜......哥哥同我一块摔的,有他护著,我伤不了。"
"是吗?"白轻羽仍颦著眉,转头看向狐燊,见他脸色有点异样,她关心地问:"暮白,你有没有事?"
"没什麽。"他淡然一笑,拉过星魁,进入房间,转头对她道,"娘,你先回去吧。"
白轻羽轻轻一颤,一股冷气袭来。房门,被一道劲风无声地关上了。她萎靡一笑,苦涩不堪。抬头望茂盛的树枝,心中却失落异常。为何......她总被排拒在他们的心之外?她是他们的母亲,不是麽?
又是一阵轻咳,星魁皱眉。"你生病了?"这一夜他没病,他倒病了?
狐燊将他拉入怀中,头埋在他披散的黑发中。"别离开我。"他似乎忍著极大的痛苦。他明显地感受到他的颤抖。"你──"
"嘘──别说话,一会就好。"他闷闷地道,紧紧地抱著他。努力的把体内欲窜出的骚动压下,用真气将毒逼下。
"噗──"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哥哥!"星魁震惊地大叫,狐燊松开了他,单跪於地,他跟著蹲了下来,按住他的手脉,惊道:"你......你真气大乱?还有......七日断魂散的毒发了?你怎不解了它!"
狐燊闪动夜魅般的眼,把他扣至墙边,锁住他,居高临下地望他。
男人浓烈的气味和喷出的热气让他有股窒息的感觉。奇怪?以前从未有这种感觉!
"这是你三年前唯一留於我的东西,我岂能让它消失?留著它,方能让我时刻记著你呀!否则,我怕,怕仅剩的人性也会被魔性吞噬。"
星魁颤抖了一下,想躲开他噬人的眼神,但狐燊强迫他对视,咬咬牙,他道:"昨晚你明知道不能乱动真气,却还是......护著我一起掉下悬崖。你毒发了,我......我才不管你!"
奇怪?眼睛怎麽酸酸的?
"我毒发了,你哭什麽?"狐燊好笑地看著他,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嘿,你死了更好,世上就少了个祸害。"太不争气了,星魁吸了吸鼻子,别扭地擦擦眼睛。"我昨晚没睡好,眼睛发酸,不行吗?"
"唔──"狐燊嘴角又溢出黑血,他若无其事地以麽指抹去。"那真可惜,没了我,就少一个爱你的人了。像你这麽脆弱的人,没有我的保护,如何生存?"
"谁稀罕你保护?你以为你是谁?可恶──你离我远点!要死别死在我面前!"星魁恼怒。他就是讨厌狐燊这种以保护者自居的模样。好像他星魁一无事处,没了他,就不能活一样。
"我以为,经过昨晚,你会爱我多一分。看来我又一次自作多情了。"狐燊自嘲,脸色更苍白了。
星魁闪了闪眼,习惯性地反击:"谁说我爱你了?我恨你,怎麽可能会爱你?鬼王狐燊你──"
他惊恐地看著狐燊痛苦地吐血,强悍的身体突然变得弱不禁风,摇晃著要倒下,似乎随时会逝去。
本能地伸出手,抚住狐燊,把他抱在怀里,害怕地摇头。"你......你别死!你别死!"
狐燊虚弱地笑。"傻孩子,人难逃一死,便是鬼王,也一样会见阎王。"
星魁瞪大眼,无法置信。这是狐燊会说的话吗?强势的他,从来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他......他在演戏?
猛地推开他,任其倒在地上,又咳又吐血。
伤痛在狐燊的黑眸内一闪而逝,孤傲的他撑起身体,勉强站起。
"你......要去哪里?"星魁被他弄糊涂了。
狐燊扬起一抹邪气的笑,瞥了他一眼。"依你的话,要死滚远点。"
当著星魁的面,他真的转身,要离开。
无尽的恐惧自四面八方狂涌而来,星魁全身一震,如至冰窖。当那人的手按在门上,欲开门时,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不要走!不许走!不许死!"将脸贴在他背後,嘶喊。
怎麽可以?这个与他纠缠半生的男人,怎麽可以如此轻易地离开?当清楚地知道,自己会真的失去他时,方醒悟。没有他,不行!
是他的懦弱,造就了今天的鬼王。
当初两人一起堕入"鬼煞宫",一起面对邪恶,是狐燊护在他面前,挡去了一切伤害。原本是两人要共同面对的,因为自己的软弱,害怕和恐惧,於是无耻让狐燊一个人去面对恶魔。
他中了白鬼的"冷雪寒针",每月受毒发之痛,以为这样就是痛苦了,在狐燊怀里,就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保护,对狐燊受到的伤害视而不见。狐燊强大到独控"鬼煞宫",成了众人眼中的鬼王时,受益非浅的他在干什麽?懦弱地不肯长大,不肯面对事实。狐燊激他,教他,要他独当一面,他受不了那些残酷的事实,於是开始逃避了。
自己又何尝知道,他所受到的伤害,狐燊比之多千倍百倍!
大哥说的没有错,狐燊在保护他。一直都在保护。便是三年前他用七日断魂散与狐燊决裂,狐燊也没有正真报复。
没锁他,没虐他,更没有杀了他,反而......千方百计地解了他身上的毒,用他最厌恶的方式,把毒渡到他的身上......
他星魁何德何能啊!
如果这不是爱,是什麽?
他说狐燊伤害他,可他又怎知,自己对狐燊的伤害更深更刺骨?
无情的人,到底是狐燊还是他呵?
狐燊垂下眼睑,苍白的脸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云淡风轻的笑容昙花一现,刹那间,换上了惯有的邪气。"你不怕我伤害你?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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