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终于…终于要把那妖孽送走了…
真是值得高兴的事。
边走,边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但是,为什么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空虚…
话说,他还有好多问题还没要司徒旸谷解释呐…
比方说,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追逐一个陌生人的身影。
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这样也好…
踏着缓慢的步伐,房间的入口已出现在眼前。
因为他有预感,要是问明白的话…
他可能会不想让司徒旸谷离开。
真是要命的念头!
殷睿洹皱起眉,甩掉那令人烦躁的思绪,用力扭开门把。
趁一切都没改变之前,快把这妖孽送走!
打开门,只见司徒旸谷依旧坐在原位,笑吟吟的看着他。
『回来啦?』他支着头,看起来相当从容自适,『讨论的结果如何?是要把我丢到海里当成海埔新生地的材料,还是要在我的嘴里塞颗橘子当成迎神的祭品?』
『呵呵呵…并不是所有的牲畜都可以拿来当祭品的,东官大人…』殷睿洹淡笑,若无其事的走向冰箱。
『那么,讨论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呢?』
『没什么…』他从冰箱拿出水瓶,顺带从柜子上取下两个杯子,『刚才并没有讨论到你,东官大人…』
司徒旸谷静静的看着殷睿洹的举动,嘴角勾起玩味的微笑。
『喔,这样呀…』他点点头,『那…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挺郁闷的…』就连伪装的笑容也带着苦味,『发生什么事了吗?洹…』
殷睿洹心里震愕了一下,但脸上仍维持那一贯的笑脸。
『我的表情一直都是这样,东官大人…』他往杯子里注满了水,接着啜饮了起来。
『这样呀…』他不予置评,『来这么久,也该招待我一杯茶水了吧…』
殷睿洹斜腻了他一眼,带着微笑,有礼的开口,『我这里只有白开水,不知道合不合东官大人的口味…』边说,边往另一只杯子里倒满液体。
『白开水淡中有味啊…』他浅笑,似乎意有所指。
殷睿洹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回头,看见司徒旸谷正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装饰盆栽上,百般无聊的在玩弄着细长的叶片。
是他多心了吧…
殷睿洹趁着空档,倒了点粉末到杯中,接着走向司徒旸谷。
他重重的把杯子搁下,杯里的水被洒出了些许,溅在白皙的手背上。
『谢谢…』
『请慢用。』殷睿洹放开杯子,正准备将手收回的时候,司徒旸谷突然伸出手,揪住了他的手腕。
『还有事吗?东官大人…』他漾着微笑,侧头询问。
司徒旸谷沉默了片刻,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你的表是PATEK PHILIPPE GENEVE两千年出的白金限量版…』
殷睿洹愣了一下,『东官大人的鉴赏力真是惊人…』他虚与委蛇的扯了扯嘴角。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他总是摸不透司徒旸谷每个动作所代表的意义…
司徒旸谷但笑不语,缓缓放开殷睿洹的手,低头喝饮杯中的水。
殷睿洹看了司徒旸谷一眼,转身折返冰箱前,收拾东西。
当他收好东西抬起头时,只见司徒旸谷已伏倒在桌面,手边的杯子里,空无一物。
他轻叹了一声,走向司徒旸谷。
剑眉下的双目阖起,将那总是散发着燠热的视线的深邃眸子隐藏了起来。刚毅的薄唇上,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看起来随时都会滴落。
不知道怎么着,彷佛受到一股魔力牵引一般,殷睿洹申出手,抚上那薄唇,将水珠拭去…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敏感的手背上,拉回了他的意识。他猛地抽回手,瞪着司徒旸谷的睡颜。
妖孽…
真的是妖孽…
送走他果然是正确的。
殷睿洹吸了口气,低下头,在司徒旸谷耳边低吟着咒语。
『…当你醒来之后,你会忘了在逆五星的一切…』低吟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加上了一句,『…尤其是殷睿洹…把这个人忘的一干二净…永远不要再追寻他的身影…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旭日东升。
黑色的帝唐大楼在刺眼阳光的照射下,宛如明镜,映照出四围的街景,看不出原本深黑色的底。
『还是没消息!?』
办公室里电话声不断,说明了业务的烦杂,桌面上文件堆积的像座小山。
唐彧文不耐烦的直接将电话切断,让房内得到片刻的宁静。
『抱歉…』司马玄度推了推眼镜,『已经尽力搜寻了…』
第六天了,唐门的东官失踪六天下落不明。
即使动员全唐门的成员搜索,仍一无所获。
唐彧文重叹了一声。
难道真的惨遭不测…
『副总…』
『什么事?』
『我可以先退下吗…』他再次推了一下镜框,『上次提出的企划案还有需要修正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负责新的案子了?』唐彧文挑眉。
『这不是我的案子…』司马玄度幽怨的开口,『是司徒旸谷的…』现在该死的落到他身上,并且要在明天之前交出来…
简直是在考验他肾上腺素的分泌极限…
『呃…』看着双眼浮肿,充满血丝的西官,唐彧文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这家伙…和端木彤有的比…
『辛苦你了…』
『不会…』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我已经习惯了…』
『既然习惯了,那就继续维持下去吧。』
一个带着调侃的语调突然从门口传来,办公室里的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方才正在讨论的人物竟然出现在面前。
『司徒旸谷?!』唐彧文和西官同时开口。
『早安啊,两位。』他边打招呼边朝唐彧文的位置走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唐彧文瞪大了眼,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当然是来上班呀,副总…』他露出不解的笑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也不是说不对…』
『你不对的地方太多了。』西官司马玄度冷冷的开口,累积数日的怨气一下子倾泄而出,『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唐门为了找你动用了多少人力!?』
该死的,司徒旸谷看起来安然无恙…并不是他希望同伴遭逢不测,而是不满对方既然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出现?!
『原来楼下那张看起来像通缉犯的海报是为了找我啊…』司徒旸谷困惑的蹙起了眉,『不过,要找我的话打个电话就好了,干嘛这么大费周章?』
『你──』西官怒不可遏,双眼简直要迸出火花。
『慢着…』唐彧文出声打断即将爆发的司马玄度,他看着司徒旸谷好一会儿,『东官,你知道你失踪五天了吗?』
『失踪?』他微愕,『我不是一直都照常上下班…』他抬头往墙上的日历望去,愣了一下,『呃,今天不是十二号?』
唐彧文和司马玄度对看了一眼,心里有了个底。
『你昨天人在那里?』司马玄度试探的询问。
他不正经的怪笑了一声,『你的语气听起来还真像在质问丈夫是否有外遇的太太,西官大人…』
『请你停止卖弄你的幽默感…司徒旸谷』他压下连日来的怨气,继续开口,『你失踪的那几天里,逆五星对你做了什么?』
『在回答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他收起笑容,『逆五星是什么?』
『你不记得了?』司马玄度像是想要挖起对方回忆似的,继续追问,『你和殷睿洹从火场消失后去了哪里?』
『慢着慢着…为什么你们一直问一些我听不懂的问题?』他无奈的皱起眉,抚了抚下巴,『殷睿洹是谁?』
唐门的东官失踪五天,最后以异常正常的方式出现。
毫发未伤,和失踪前没两样。
只是少了点东西。
失踪的那五天里的所有记忆,包括逆五星,包括殷睿洹,像是被删掉的档案一样,找不到半点遗迹。
『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南官司寇岩岫悠哉的坐在东官办公室的沙发上,自适的品啜着久违了的蓝山咖啡,『为了找你,全唐门的人都出动了呢…』可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啊…
『那丑不拉机的寻人海报是你设计的吧…』司徒旸谷坐在电脑桌前,撑着头,闲散的看着萤幕,『下次请把电话号码挪到旁边…照片底下直接挂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悬赏的奖金…另外,最好连照片也换一下,个人推荐员工旅行时在凯旋门前面拍的那张…』
『你以为是在登竞选广告啊!』要求这么多…『况且,人都回来了,以后也没有机会贴啦…』
『呵呵呵…是吗…』他支着头浅笑。
司寇岩岫盯着司徒旸谷,像是在观察某种怪奇生物一样。
『…你真的都不记得那五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很好奇,一个人的记忆真的有办法被清除的除此干净?
除了这点…更让他感到好奇的是…
为什么司徒旸谷的眼神,看起来好象正在暗地里进行某种计画,闪烁着狡滑邪佞的诡诈光茫…
『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失踪的人又不是他…『失去五天的记忆,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张啊…』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真令人佩服…』
『南官大人放着迫在眉睫的工作不做,还神定气闲的跑来我这儿打混,这种临危不乱的态度才真教人佩服…』他移动着鼠标,不时发出点击的声响。
『呿!要不是为了你失踪的事,我岂会延宕到现在?』南官抬起头,注意到司徒旸谷今天工作时几乎没有用到键盘。
『你在看什么…』他好奇的走到办公桌旁,将头凑过去。『喝!好样的,我还以为你在工作,结果竟然在上购物网站!』
典雅风格的网页上,背景是一只闪着白色冷光的表。
『这啥?』
『PATEK PHILIPPE的官方网站…』
『你什么时候对名表有兴趣了?』
『我对表没兴趣…』他点入了台湾销售公司的网站,轻松的入侵了对方的系统,『而是对戴表的人有兴趣…』
『什么?』
司徒旸谷勾起一抹高深的笑容,喃喃低语,『3919那款限量表在台湾很难买到呢…』
占地广大,格局宽厂的校园内,由于正值上课时间,因此一片静谧。只有教师的授课声,从各班的窗缝中断断续续的流出。
校园的一隅,有间独栋的矮房,那是特别规划出来的保健室。
收费昂贵的私立高中,每一栋建筑物都展现出气派庄严的气息,同时也透露出创办者花钱方式的豪迈。
“叩!”
『报告…』保健室的门被推开,只见两名学生一前一后的进入。后者拖着右脚,一拐一拐的挪移,透露出脚部受伤的状况。
听见开门声,从屏风后方走出了个穿著白衣的男子。
『发生什么事了呢?』男子笑脸迎人的询问,『…脚受伤了?』他亲切的拉开椅子,协助伤者坐下。
『谢谢,殷老师…』
『打蓝球伤到的?』细心的将裤管卷起,露出了红肿的脚踝。『啧啧…看来你等会没办法回去上课了…』
『真糟糕…』学生面有难色,极力的摆出求知欲旺盛到因错过课程而哀痛的表情。
『是呀…』男子无奈浅笑。
呵…关公面前耍大刀…
这等程度的伪装看在他的眼里根本是幼稚园的等级…
他抬起头,对另一名学生微笑道,『你先回去吧,我帮他处理就好…』
『呃!』男学生顿了一下,有点不情愿的看了看对方,接着又看了看受伤的同学,用着有点羡慕的口气说道,『那…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殷老师会帮你治疗好的…』语毕,以倒退的方式,边盯着穿著白袍的高佻身影,边离开保健室。
男子摇了摇头,将注意力转回伤者的脚上。
『会痛吗?』他轻轻的压了压脚,柔声关切,『忍耐着点,我拿个冰袋给你喔…』
受伤的学生看着他,露出感动的眼神。
『殷老师…你好温柔喔…』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都像个神圣不可侵的天使…『好象天使下凡一样…』
『是吗…』他的脸上绽起灿烂的笑颜,但是心里却冷冷的嗤笑。
小鬼头…真正的天使只会出现在死人面前…
他只是伪装的仿冒品,逆五星的伪天使…
殷睿洹站起身,朝药柜走去。
送走司徒旸谷已经快一星期了。在这一星期之内,他伪造了新的身份,施了点咒,进入这所位于山里的私立高中担任校医一职,偶尔兼任生物科的代课老师。
终于又回复平静的生活了…
他扬起嘴角。
司徒旸谷那个妖孽再也不会来骚扰他了…
真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令人愉悦,令人愉悦…
彷佛是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念头一般,不断在心里重复同样的句子。
那妖孽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省得干扰他进行癸朔交待的任务…
取下绷带,转身走回受伤的学生。
『等会儿到病床上休息一下…』他边说,边帮包扎受伤的腿,『这么疼,就算回教室也没办法专心上课吧…』
『谢谢!』学生感激看着殷睿洹,有股想跪下来膜拜对方的冲动。
真是…天使下凡啊…
浑身散发着治愈之光的天使…
“叩叩!”
保健室的门板传来了两记声响,接着被缓缓推开。
『报告,我有点不舒服,想请殷老师看一看…』一个低醇的嗓音从门边响起。
殷睿洹浅笑着抬起头,『今天受伤的人还真…』说到一半的话硬声声的卡在喉咙。
『啊!!!!』学生爆出了一声惊人的惨叫,因为受伤的脚被人狠狠的抓了一下。
『啊,抱歉抱歉…』殷睿洹感紧松手。
『殷老师,你都是这样治疗伤患的吗?』浓浓的调侃意味溢于言表,『这样的话我还真担心你会用什么方式来医我的病呢…』
冷冷的瞪着来人,殷睿洹表情阴沉的低吟出那最不想见到的人的名字…
『司徒旸谷…』
『幸会呀…殷老师…』司徒旸谷痞气十足的勾起嘴角,缓步踱向屋内。
『你来做什么…』敛起笑容,阴郁的瞪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殷…殷老师?』学生愣愣的看着脸色丕变的殷睿洹,不敢相信天使般的校医竟然会有这种表情。
意识到自己失态,殷睿洹赶紧挤出笑脸。
『脚还会痛吗?』他和善的询问学生,一心想尽快离开现场。
『呃…会…』
『我扶你去床上休息…』一把勾起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学生的手臂,往内侧的床位走去。
他在慌张,为了司徒旸谷的出现而慌张…
司徒旸谷为什么还记得他?!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
比起知道答案,他更想离开这总是会害他失常的妖孽身边!
才踏出一步,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猝地圈住他的腰,使他无法向前移动。
『这么点距离让他自己走就好…』贴在耳边的唇,吐出极具磁性的声波,『先来治疗我吧,殷老师…』接着,以挑衅的目光,扫了那依旧站在原地的学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