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披着黑色大氅的骑士将风帽摘去。露出一张刚毅彪悍的面孔。翻身下马。也不理会张三。向店内走去。站在门口。看见里面十分宽敞。虽然桌椅简陋。却是颇为干净。除了那对父女就没有别的人。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家主人要在这里住一宿。你要好生伺候。"
张三在这官道上平平安安的过了十几年。眼尖的很。早在骑士翻身下马的时候。就已经看清楚大氅之下乃是质地精良的黑色骑装。上身更穿着精美的黑色软甲。腰间佩着长剑。只看剑鞘就知道不是凡品。再加上足上的皮靴。不用问也知道是富贵人家的护卫。再一听他有位主人要好好伺候。张三心中大喜。来的既是富贵人家。那么只要自己伺候周到。银子必然是不会少给的。他十分利落的道"大爷。小店后面的马棚宽阔得很。牧草都是上好的。小人去生上火炉。保管大爷的马匹不会受寒。"
那骑士挥手道"快去吧!"
这时。其他的人也已经到了。这个骑士快步走到马车前面。躬身禀报道"堡主。里面除了一对父女就没人了。"
马车里面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道"路途辛苦。今夜就在这休息。"
那些骑士低声应诺。纷纷翻身下马。这时。驾驶马车的黑衣马夫跳下车来。然后掀开车帘。一个披着素色大氅的白衣女子走下车来。黑衣骑士立马站到那女子身后。两人在张三殷勤的引领下进了客栈。
那白衣女子四处看了看。站在一张背风而又温暖的桌子前。对着身后的骑士点点头。转过头来摘下风帽。对张三说"掌柜的。马匹我们自己料理。我们路上猎了些野味。你去把这些野鸡兔子精心做几个小菜。给我家主人送来。"
张三正低着头。听着这女子柔柔的声音抬起头来。就见着一张好看的脸。柳眉凤目。樱唇白肤。看上去像个温婉灵秀的大家闺秀。心里有些惊讶。这姑娘可比他那媳妇好看多了。怎么就有人把这么好看的姑娘当成丫鬟了?
"掌柜的。我刚才说的话听清楚没?"
张三连忙应是。那女子点点头就向门外走去。那些骑士各自占了两张桌子。其中一个来到那白衣女子站的桌子前。用干净的抹布把桌子从上到下擦了一遍。张三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将准备好的熟食和烧酒摆满了几张桌子。
张三忙得满头是汗。不过看到那些护卫都是满面的满意神色。不由心中高兴。又过了一会儿。张三用客人带来的野味做了几个小菜端到那张原本没有坐人的桌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桌子上多了一个青花瓷坛。以及一对似玉非玉。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古朴酒觞。除此之外还多一个食盒。里面装着一些精美的点心。食盒外面套着厚厚的毛皮。糕点上面仿佛还冒着热气。
桌旁坐着三个人。一个是那白衣女子。不过这女子没有吃东西。只是从瓷坛里倒出澄碧色的美酒放在另外两个人桌前。另外两人都是青年。一个穿了件藏青色衣服。一个穿了件湛蓝的华服。
张三将野味放到桌上。乘机偷眼一看。这一看。心底不尤发出惊叹。好精彩的人物!
在这官道上开了十几年的客栈。张三的眼力自然是毒。那白衣女子的温婉灵秀之气原就动人。可与旁边那两青年一比。却是高下立见。
那藏青衣衫的青年有张极为俊美清丽的脸。细长高挑的剑眉。清冷的眸子。秀挺的鼻梁。抿的紧紧的唇。略尖的下颚。眉宇间尽是狷狂的傲气。冷漠中又隐隐带着几分清艳之色。还未仔细看清他的脸。就觉得一股英风锐气扑面而来。消瘦的体型合着那身藏青的衣衫称着人。不知怎的让张三想起前年在风雪中看见的苍松。挺拔不逊中带着点滴的沧桑。
而那湛蓝华服的青年却和他完全不同。如果说他是出鞘的宝剑。让人不敢逼视。那他便是冬日午后的暖阳。只想让人靠近。
同样英俊的脸孔。却不同于那种锐利。蓝衣人五官深刻。如同刀削。透着一种坚毅。微弯的眉。挺直的鼻梁。带着笑意的薄唇。无一不吸引人。可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那眼睛。
张三敢肯定。这眼睛绝对是他看过最好看的。夜空繁星一样的明亮。湛蓝大海一样的深邃。蓝衣人只是那么随意的坐在那里。周围的空间却好像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优雅中带着华贵。雍容中带着闲适。儒雅中带着威严。犹如世间的王者。(堡主大人~~吾是您最忠心的属下!!!风华绝代的堡主啊~~~_~)
许是察觉到了张三的目光.蓝衣人侧过头来.淡淡一笑.眼睛微微眯起.刹那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个光彩夺目却不刺眼的笑容.张三傻傻的愣在那里.角落那张桌子上的父女没有听见声响也转过头来.那女儿看见蓝衣人的笑容也发起呆来.
"哼~!!"
一声冷哼惊醒了客栈里的人.就见那藏青衣衫的青年轻挑起眉.瞪着身旁的蓝衣人.竟是没来由的怒气.那女儿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却又忍不住用眼角往这边偷瞧.藏青衣衫的青年见了更是死死的瞪着同伴.
张三连忙赔笑"一看见知道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啊!!全天下的女子怕是都会为这位公子倾心.刚才这位公子一笑.真是......真是..那个...天地失色."
可惜青衣公子并未领情.听了这话脸色反倒变更加难看.突的冷笑起来.
"韦大堡主.真的是好大的威风!!天下间的女子都要你倾心啊!"
蓝衣人脸上的微笑立马变成苦笑,喃喃的唤了句"妄言.你.....知道的.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这么回事?那是怎么回事!"
'.........妄言....你......别再.........."蓝衣人皱起眉.断断续续的道.话音里满是无奈.可张三从他的眼睛里看见的却是满眼的温柔和宠溺.
唤做妄言的青年一听.声音立马高了几个声调"别再?!!别再什么?!!别再任性是不是!!!我就是这么任性!!!!!怎么了?!!!!你要是不高兴就回你的天下堡去!!!!!!"
同桌的白衣女子看到这里.衣袖一举挡住小半边脸.闷声笑了起来.那被唤做妄言的青衣人听见.脸上一时白一时红的.一甩衣袖.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蓝衣人连忙跟上去"妄言.你还没吃饭了."
"不吃!!要吃你自己吃去!!!"
"啪!"客栈的大门被关的大响.张三手足无措的站在桌旁.傻了眼.白衣女子擦擦眼睛.却是笑出泪来.对着张三道"掌柜的.你莫在意.去忙吧!"张三应了一声.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就突然生气了呢?
这三人.自然是韦长歌.苏妄言和月泠了!
3
苏妄言紧紧咬着牙。沉着脸大步往前走。来到官道旁的树林里。树上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被阳光照的有些刺眼。突然想起韦长歌喜欢雪。没来由一阵厌恶。一拳打在树身上。大树被震的唰唰做响。积雪纷纷被震落。有一些掉进苏妄言的衣领里。一个激灵。原本还满是怒气的心立刻镇静下来。
他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刚才的反应。不明白那种怒火的来由。自从那一夜后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变的陌生。变的自己无法理解。无法被掌控。这让自己觉得不安。这种不安如影随形般缠绕在心底。越是不想理睬越是出现。
狠狠的咬住下唇。不知不觉间唇上出现了一缕猩红。厌恶。苏妄言打从心底厌恶这样无理取闹的自己。手指深深插进树身里。就在一点点收紧的时候。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那是一只白皙修长如同书生的手。却是毫不费力的将苏妄言已经渗出血来的手拉出。那手的主人是。韦长歌!
不知什么时候韦长歌站在苏妄言身后。右手扣在苏妄言左手脉门上。习武之人脉门一旦被制就只能束手就擒。苏妄言虽说武艺高强。此刻也是一样。
脸上浮现出嘲讽的冷笑"今日才知道天下堡的小擒龙手果然不凡!韦大堡主练的真是出神入化!"
韦长歌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苏妄言。苏妄言也不甘示弱。倔强的抬着头。两人就这样对视。
时间流逝。韦长歌轻轻叹气。"妄言。你到底怎么了?"
苏妄言转过头。冷声道"没事。"
微微皱起眉。韦长歌又问一遍‘妄言。到底怎么了?你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苏妄言一挑眉。讥讽道"韦大堡主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苏妄言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呢?"
"就凭我是韦长歌。认识苏妄言十三年的韦长歌!"
"哼!就凭这个。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韦长歌的目光沉静深邃。韦长歌的声音平静且坚定。"就凭我是韦长歌。认识苏妄言十三年的韦长歌!"
苏妄言猛的转过头来。怒视他。明明是那么平静温柔。没有一丝一毫威严胁迫的眼神。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力量可以抵抗。远在多年前。他就措手不及的踩陷进这般的眸光里。它来的太快太急。令他毫无挣扎的余地。就连抵抗的力气都来不及蓄起。只能就次沉沦下去。
"你又明白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什么都变了!!连我自己都讨厌现在这样无理取闹的苏妄言!!!"苏妄言大声的呼吼惊起树林中的鸟雀。
韦长歌直视苏妄言的眼睛。如同吟诗般说道"让你改变的是我。是我韦长歌!"空闲的左手抚上苏妄言被咬破的下唇。眼里渐渐出现迷梦似的流光"初次见面时。那么小又那么神气的苏妄言。喜欢就微笑。讨厌就瞪眼。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那么任性又那么的理所当然。我曾经暗暗问过自己。什么时候。原本单纯的喜欢开始慢慢改变。不在满足于只是朋友。不在满足于只是等待。不在满足于我。韦长歌在你。苏妄言生命中的可有可无。"语气改变。仿似叹息般的低语"却原来。。。。初见便已动心。相处之后竟是动情!所以。把你宠坏。把你宠的无法无天。把你宠的骄傲又任性。把你宠的再也。。。离不开我-韦长歌!妄言。这样的心意你可明白?"
开了又合的双唇。苏妄言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这样深这样重的情。他苏妄言真的可以承担的起吗?
韦长歌像是明白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脸上露出温柔的几乎溢出蜜来的笑容。声音也是柔柔的。合着林间风过大树的唰唰声。说不出的好听"你不需要去负担什么。我最喜欢的。就是一直都这么傲气。就算被逼到绝境也好不退让的骄傲的苏妄言。只要你还是你。苏妄言还是苏妄言就可以了!你只要按照自己希望的样子走下去就好了。韦长歌任何时候都是属于苏妄言的!所以。我给的爱。不需要太多的负担!"
苏妄言听着这些话。脸上变化莫测。终于。淡淡的叹息溢出。伸出双手主动拥抱韦长歌。抱的很紧。像是希望将对方融进身体一样。似妥协般的声音响在韦长歌耳旁。"韦长歌。。。你已经把我宠坏了。"
韦长歌松开一直扣着的右手。回抱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韦长歌松开怀抱.执起苏妄言受伤的左手.指尖被磨破了皮.丝丝鲜血流淌出来.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太深的伤口才放下心来.眼角瞥过苏妄言不奈的样子.眼底飞快闪过狡诈.韦长歌低下头.含住苏妄言受伤的手指.灵活的舌头轻轻卷起.舔掉上面的血液.
苏妄言傻眼.耳根开始泛起微微的红晕.想把手指拉出来.可是韦长歌抓的很紧.指尖被温软的舌头舔过.十指连心.一种酸麻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不自然的移开眼.
韦长歌就看见苏妄言整个耳朵都变红了.心底暗笑.还没完了.低唤一声"妄言~"
刚转过头来.苏妄言就见一张放大的脸.还没来的及应声.双唇就被堵住了.马上回过神来.想把韦长歌推开.
苏妄言向后仰侧过头去低声道"......有血...."
韦长歌乘机吻上他的颈项.贴着微凉的肌肤喃喃的说"没事."轻轻的吮温.皮肤下的脉动.那是存在的证明.韦长歌明白.也肯定.这个人.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让!
感觉有些痒.苏妄言缩缩脖子.韦长歌微抬起头.因为少见阳光.所以显的比较白皙的皮肤上印着一点醉人的红痕.满意的笑意在眼底浮现.乘着苏妄言还没完全回神.身体向前压去.将他压在树身.一手搂住他的腰身.一手抚在脖子上.双唇交叠.亲吻.
可怜的苏妄言刚回过神来.就被吻的晕晕乎乎.对于很少和人这么亲密接触的他来说.这个刺激.真的很大.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越是激烈越是容易被记忆.那一夜的记忆被身体从深处挖出.眼神逐渐涣散.苏妄言伸出手搂住韦长歌的脖子.开始生涩的回吻他.
韦长歌被苏妄言的反应取悦.快乐的眯起眼睛.两人在树林里尽情的亲吻。初春的天气微寒.韦长歌与苏妄言两人之间却是温度逐升.云彩的印在地面的阴影慢慢笼罩两人.韦长歌突然睁开眼睛.眼里的情欲迅速被隐藏起来.一道冰冷的流光划过.松开按住苏妄言颈项的手.让他可以低下头来.就见苏妄言已经满脸潮红.双唇被吻的红肿起来.细细的喘着气.眼睛里一片水色.称着那张极为俊美清丽的脸竟是百般清艳千般魅惑万般诱人!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苏妄言抵在韦长歌怀里细细喘气.听见马蹄声渐渐拉回不知道跑去哪的神志.推开韦长歌.苏妄言扶着树身站好.努力平息脸上的燥热.
韦长歌看了看苏妄言.暗笑不语.站在他面前挡住来人的视线.苏妄言也配合的站好.毕竟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不怎么适合见人.
马蹄声停止在树林外.几个人影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的壮汉.四肢肌肉外鼓.一看就知道练了一身横练的功夫.紧跟着一个背着金丝大环刀的壮年男子.一个三角眼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后面是五六个随从.
那几人许是没想到林子里还有别人.看见韦长歌一怔.为首那个壮汉昂着头.冷声道"猛虎寨有事要办.闲杂人等都离开!"
韦长歌不语.轻轻一点头.拉着苏妄言就向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月泠已经吃完晚饭.看着推门而入的韦长歌和苏妄言轻笑不已.苏妄言微红着脸挣开韦长歌的手.道了声"我去睡了."就匆匆跑上二楼.韦长歌向月泠点点头也跟着走上二楼.
月泠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喃喃自语"在树林里都吃饱了啊!连饭都不吃了!"
4
深夜.月朗星疏.因为靠近大漠.气温寒冷.苏妄言洗完澡.懒洋洋的趴在窗栏上.侧着头枕着右手.半闭着眼.接受月光的爱抚.清冷的月色照在他身上.融化了他一贯的清寒与狷狂.难得的安静又柔和的样子.少年似的清丽让他显的分外单薄.发丝没有束起.随着春风荡漾.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薄红.睁开眼的那一刻.眼中流转的眸光.竟是入了骨的风华.绝代!
第一次见到那人时.他骑着马.锦衣华服.刚从外面回来.一脸不可一世的样子.自己看了就觉得讨厌之极.
"你就是韦长歌?听说你每年都把自己的生日办成英雄大会.真是好威风啊!"
"爱管闲事的人不会长命!"
苏妄言想起那时候韦长歌高傲的样子.不屑的一撇嘴角.随即又笑了起来.漂亮的眉眼都带着盈盈的笑意.再后来.自己被老堡主留在了天下堡.每天就是跟韦长歌闹气.尤记得那时他气的牙痒痒却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那时候的日子单纯且快乐.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童年里的记忆却是都和他有关.再后来.他送自己一把匕首.结果自己以为他是来炫耀的.狠狠的骂了他一顿.那时候他撇着嘴委屈的样子.倒是孩子气十足..........最后的最后.韦长歌.......成了他苏妄言迄今为止最好的朋友.
苏妄言低下头.埋在双臂间.有些散乱的发丝滑落掩住脸上的表情.扪心自问.低弱的声音道"真的...........只是朋友吗?"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自己习惯了他的温柔.习惯了他的包容.习惯了他的暧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