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
那季彻携着头脸包覆住的玉袖提气纵飞,他抬起左手遮挡在眼睛的前方,右手挟着玉袖的腰身,紧紧收住,沿着青石板小径,在压满四野的虫海中起起落落,弱翅飞虫迎面,俱都撞在他光裸的左手臂上,乱了翅,跌落,在半空中胡乱挣扎,又撞上季彻前跃的身体,顺着腰身腿脚弧线滚落,折了脚,毁了翅。
有那顺着季彻的行进方向,被带出一截掉落在地的,原地拼命挣扎,抖动翅膀,四足乱甩,叽叽吱吱叫唤不已,刚翻转过身体,又被气尽落地的季彻一脚踩中,瞬间止了声音,在季彻借力离去后,只余下姿态扭曲横扁的尸体,或仅有残肢断臂于地,肚腹间流出一滩黄黄白白的汁水,浸了土,染了草。
有那断了翅,折了腿脚的,落在地面上挣动,断翅却无力配合,只在地面上打着圈,扇出些土尘来,颤微微贴着石块草根树叶立起,却又被空中互撞着新落下的飞虫砸上,再次翻倒在地,扑腾着断翅,斜支着断脚奋力挻起,身旁过路的弱翅飞虫捉住它,啃食,不多时,便被数只健壮的围住一圈,牵拖着将那残废的弱翅分住几截,叽吱两声,再无声响。
也有那被季彻撞得歪歪倒倒,却用四足勾趾紧紧的挂上他的身体,挂垂着不动的,或是顺着衣衫布料空隙滑入襟内的,俱都死死咬住身周的东西,那挂住长发的,爬至耳垂边脖颈处,叼住皮肉,撕食,季彻额间冒汗,脸色青紫一片,脖颈眉上血管隐现,忽地折回遮眼的左手,拍打,露出的双目却被迎面飞来的弱翅撞上,转而又抬手捂住眼睛,一时泄了劲气,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滚出几圈,跳起,挥掉身上覆上的飞虫,回过右手,打开裹住的袖布,布里的玉袖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双眼微开,折在胸前的手臂抖抖嗦嗦,胸口忽地一个振动,咳出几口血来,顺着下颚涎流,睫毛开阖几下,闭了眼,扭了眉,收住口,只胸口还在起伏不已,扯着整个颈项头颅一阵一阵的震荡,季彻抓出落在袖布上的几只飞虫,捏了个稀烂,重又合上布巾,再躬身,尽量压低身体,运气狂奔,只在地面疾行,一路踩过礼园中残败的花体,跨过水渠,跃过廊梁。
沿路,那青石地板上,院廊角落处,倒毙得些猫儿狗儿鸟儿的尸体,鲜血横流,身体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的弱翅,扑扑扇扇,爬来爬去,盖满,只余下瞪张着的眼睛露出在外,眼角流血,顺着斜倒的姿势涎落,残缺的嘴角往里,越过尖牙,数只弱翅飞虫钻进钻出,咬得血肉模糊。有那肚腹被咬穿的,间或些小凸起顶着皮毛窜来窜去,一些小型脏器肠肉顺着豁口翻流出,带出泊泊沽沽的血液,涂洒了满地,数只弱翅飞虫覆住那豁口,围成一圈,或是挤挤挨挨踩在流落出的脏器上,撕咬抢食。
季彻抱着玉袖在弯弯绕绕的廊栏间抬腿跳起,横跨,踩过栏外松软的泥地,曲身,在草叶杂林间几个跨步,又再腾跃而起,迈过廊栏,在盘盘绕绕的楼廊间行得数丈,在拐角处,提气,忽地一个飞身,跃出廊栏,沉气下坠,落入宽广的莲池中,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跳跃。
池面上的浮萍破出一个洞来,围着季彻与玉袖一波一浪荡漾开来,在身周涟漪翻翻,那半空中,被挤落在水上的弱翅飞虫,振翅乱翻,却被水糊住,只四足张扬,渐渐沉入水中。有些被滑腻的浮萍粘住,身上挂着丝丝缕缕的绿滕,牵着大片的浮藻,糊了满身,八翅皆不能开阖,飞腾不起,却踩在浮萍之上,也沉不下去,踏着暗绿色的浮藻,一步一步的挣扎,带勾刺的四足上渐渐被缠缠绕绕挂满,再挣扎几下,动弹不得,斜倒在浮藻之上,只翻露出的肚腹间还起起伏伏。有些弱翅落在莲池中大片大片的莲叶上,站定,即张嘴咬啮身下的叶片,渐渐的,缩小的叶片再不能承受住这几十支弱翅的重量,被踩得沉入水中,那顺水浮起的弱翅飞虫,扑扑腾腾间,又爬上隔近的莲叶,再行啃啮。
季彻稳住身体浮在水面上,打开包裹住玉袖的袖布,摇了摇怀内的人,玉袖略动了动平在胸口的手臂,胸口起伏了下,颈背震了几震,有那弱翅飞虫落上季彻的头脸,他扬手挥掉,一把扯掉玉袖身上的袖布,兜护住自己的头肩,右手搂紧,将玉袖收在怀内,扯了湿衣遮了,再探手入怀,摸出小瓷瓶,只手捏烂瓶口,倒了黑呼呼的丸药,喂着玉袖吃下肚去,左手罩上玉袖的腰腹,住了动作,立了会儿,待玉袖青白的脸上血色微现,额角热汗冒出,才再收手,双手环搂住怀内的人,护了头脸近胸,抬头举目四顾。
广大的莲池上,四处可见得人影,哭天喊地,或指天骂地,声如洪钟,莲池边不时有人跳下水来。娘亲护着幼子,围在夫君身边,飞虫掉落时,便带着孩子闭气入水,一忽尔又从水里挣腾起身,猛力呼吸,却又立即被掉落的飞虫糊了满脸满眼,再忙不迭的拿手扯开,那弱翅飞虫咬得死紧,被扯得手脚俱断也不松口,在抓抓扯扯间,只剩了头颅合着颚齿咬在皮肉上,只得伸手捏烂,黄白的腥液横流,才得脱身。那孩童们口中呜呜咽咽,却不开口嚎啕,互相扯住身边爹娘、兄弟姐妹们身上的衣服料子,抓得死紧,待气吸得足了,又再被压着入了水下。有那大些的男童,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衣物,盖在头脸上,遮住了眼睛,包了水面上裸露的身体,斜挡着不时掉落的飞虫,那飞虫落在衣物上,无处啮咬,或稍停几下又再振翅飞起,或顺着衣物往下横爬,被伸出的手臂抓捏挥落,入水。那丫鬟女童们,身上衣物俱湿,她们互相牵勾着手,遮着曲线浮现的胸前,扶持着,或闭气入水,或是扯出半张香巾遮住额头,聊胜于无,脸上湿泪连连,抖抖嗦嗦。那涣海门徒,或是回护着身边的妻女幼子,或是抬臂护住头脸,向一个方向慢慢游去,逐渐聚拢在莲池左隅偏角处,人影隔隔,蓝衣身影在池面上隐现。
季彻定了定神,回头看了眼怀内的玉袖,探手顺了额角湿发,探了探脸颊温度,便抱搂住玉袖,挥动手脚,游将过去。
大局
季彻带着玉袖在莲池上游着,伸臂长腿,一起一伏的动作间,不时扑腾起些水花落在怀里人的脸上。玉袖微张着眼睛,脸上被水溅打得湿漉漉的,从额头顺着脸颊曲线涎流,睫毛沾上了水,粘在一起,在一开一阖间顺着颊落下些水来,脸上红点密布,附着的一些黄黄白白的粘腻物体,已经被水泡开,此时正混着池水往下流淌。他伸出抖抖的左手抓扯住季彻的衣襟,右手平放在水面上,间或划动几下,却被季彻收住,瞪来一眼,喝斥一声,玉袖咳了几下,垂下眼睑,睫毛擅了擅,再不动作,任由季彻带着他前行。
天上的弱翅依然横行,在半空中覆成黑压压的一叠,只见虫体,不见天光,不时落下些飞虫掉在池里,尽被众人身上的湿布挡住,或是捏烂,或是直接扔进浮藻里,缠定。人们多相互扶持着,彼此安慰,或是抬眼望着天上厚厚的虫云,抽抽泣泣,呐呐不得言语。
图知恩右手覆于额上,斜挡着双目,看着黑漆漆的天色,无名指与小指上的护指顺着额形弯勾出去,左唇角微扬,双目半眯,面带叽诮,双唇缓缓的一开一阖,吐出话语来,应着身周一圈圈围着的涣海门人,一问一答,语音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清晰。
"蒙天公垂青,知恩可真是受宠若惊啊。如此说来,知恩可倒要谢谢老天爷了。"
"门主何意,还请明示。"
旁边一个长须老者默了会儿,双手扶礼,向着图知恩躬了身,垂首答。
"知恩身为一门之主,平素里,想要踏进上香堂祭祀下图家涣海门先祖,都不得果,现在倒是不用再求谁,自然就可以进去了,难道不该感谢天主恩宠吗?啊?!"
图知恩启唇,展眉,放下挡目的手臂,平下头脸,暗哑音色浮空而起,盘盘卷卷,笑出长长一串叮呤来。
长须老者合着周围几名白雪染发的尊者俱都抬手福礼,左手压右手,低头,肯礼。
"还请门主以大局为重,早下决断!"
图知恩闻言,嘿嘿哈哈好一阵子,她用左手慢慢地环住右臂,沿着臂肘曲线渐攀爬向上,护指绕着兰花,三指成爪,挟裹了衣衫,深深掐陷进皮肉里,双肩抖动,花枝乱颤,眼尾眉角莹光闪烁,半晌,忽地一挥手,将头脸上新覆着的弱翅大力甩开,甩出的弱翅飞虫越过周围众人的头顶,斜打了数丈远,激起一片水花,她柳眉横扫,怒瞪着眼前肃然恭立,眉眼间隐隐偷觑的众位白发老者,咬牙,斥。
"何为大局!何为决断!大局难道就是临难时,恭恭敬敬送个门主祭天?!!决断难道就是要知恩自己抹了自已的脖子,载歌载舞的立着个黑牌子吗?!!哼!上香堂长老!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众人身边围阖拢的涣海门众人,无论阔膀壮汉,或是白面书生,闻言,尽皆沉默不语,只伫立在身周,不散,图知恩桃花凤目顺着周边一一扫视,俱都垂了首,低了眼,退了身,散了开去,回护住自己的家眷。
那白须长者在飞虫打来时,放了姿势,抬手护住头脸,而后振臂一拂,划拉过水面,未激得半丝浮水,收拢,平放在身边,扬头,侧身,斜抬起眼,直视面前双目尽赤的图知恩,他身后的各位白发老者亦随行,皆收了恭势,甩手而立。
"图门主,你以一界妇嬬之姿,登上门主之位本就于礼不合,乃是大违伦常,如今,更是惹来天怒,不如就趁现在顺了天意,归还门主之位,回了正道才是上策。况,以尔等妇人之身,逝后还能入得我涣海门上香堂,已是天公怜悯,诸神垂青,就莫要再冥顽不灵了。"
图知恩斜眼冷笑数声,撕了白色的拂云内袖,轻护罩身,挡了头脸,垂目,弯手勾了勾护指,拿食指与拇指捻了,回。
"顺了天意还是顺了你意?哼,上香堂长老,莫要再惹知恩笑了。难道长老认为,当务之急竟是要知恩去祭天,涣海门内便立刻开始夺权内斗吗?那些残弱的涣海门人可还在弱翅孽障的嘴下挣扎呻吟,你们的妻女子孙们还在苦苦的盼望着营救,全都不要管了?"
白须老人闻听此言,沉胸长叹一声,对天遥遥扶礼,拱手,言。
"生死自有命定!哼,若不是你图门主叛纲逆常,以女人之躯夺了门主令,折了瑞气,招来这天怨,我涣海门人又如何会遇险!以老夫之愚见,只要图门主能够深明大义,这劫数便自可化解。况,我涣海门自有季阁主暂代为理事,相信门徒们也不会多有意见。"
话毕,转身正对着一边游得近了的季彻,抬手,躬身为礼,起身后,对着季彻怀内护着的玉袖看了看,皱拢了粗眉,横了眼。
图知恩顺着老人的眼光,睐眼看着才上得前来的季彻,柳眉微拢阖,扫了一眼软软依着的玉袖,眸光闪了闪,垂落,转头,扬眉微抬,又再向着白须老者,敛了怒气,幽幽然轻笑。
"果然是愚见!知恩如今的地位,乃上任涣海门主亲指,长老莫非对前任门主的决定有何意见?"
白须老者脸色僵了下,忙扬手摆摆摇摇,撇清干系。
"不敢!图门主莫要......"
"那就是认为,我涣海门徒众之性命,竟比不上一块死物重要?"
"非也!老夫绝没有此意。"
"既是不敢,就休得再胡言乱语!看在你多年为门内尽忠的份上,知恩饶你不敬之罪!住口!!休得狡辩!你且抬起头,张大眼看清楚这兰亭碧池,这攘攘的池面上,尽是我涣海门受难之人,这蔼蔼的青空中,皆是那孽障弱翅浮空肆虐,而你,却在此时此地,在此刻,不去想办法解我涣海门之难,却来乱我门人心,惑我门人意志,毁我门之根基,你之罪不可恕,当万死难赎!!"
图知恩收起笑容,寒了脸,扫了眉,抿了嘴,立了眼,出声喝止了想要反驳的老人,伸手直指白须老人面鼻,慢慢游近,直至正面对面。
那白须老者身后的数位雪发尊者闻言,尽数惨白了脸色,稍游后开些,面面相觑,莲池四野里,啜泣声呜咽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些哀哀呼痛声,环目四顾,白发老人们身后,斜周围无人应和,门人们俱都隔着一断距离,寂寂然望着他们的方向,不言不语。
那领头的白须老者身体震了震,额角冒出些汗来,握了拳,抖了唇想要出声,未果,刚张开口发了个单音,就又再立刻闭上,半天不得成言语。
季彻此时已完全游拢,近得前来,稳住了身形,扶了下怀内被水呛到,又开始咳嗽不止的玉袖,近身,环腰,轻轻拍背,顺了气息,他扬声,拢眉,斥,胸膛一阵大力起伏,撞到了怀内玉袖的脸颊。
"够了!上香堂长老,此时此刻并不是涣海门内斗的大好时机!图门主言之有理,季某也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想方设法多救出门内正在遭难的门人们为重!什么活人祭天?!图门主虽是女流,亦是涣海门人之一!此刻每多一个涣海门人出事,都是你我等主事之人身上,不可推卸之责!"
那白须长老抖了抖眼,微拢了眉,启唇,作势欲言,最终,还是未有出声,只对着季彻的方向慢慢恭了礼,垂首领命。
图知恩闻听此言,阖了眼,睫毛微抖,吸了口气,又再吐出,左手抚额,架起,抬眼扫视这黑沉沉的天宇一角,弱翅飞虫间,斜漏来的天光,片刻,又平下眼帘,正对季彻,柳眉弯勾,双眼微眯,轻启唇。
"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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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
图知恩绕过面前挡住的白须老人,游近季彻身边,抬脸,双瞳染上血色,看着眼前的季彻。
季彻微垂下眼直视图知恩,紧了手臂,护住挣动得脱开了些的玉袖近身,捉了腕,定了头。
"沁竹照应着。"
图知恩闻言,呲了口气,柳眉一抬。
"哼!姐夫到是放心!"
"跟门主同样都是图家人,图家一门神勇,当然放心,还请门主不必过虑。"
季彻眯了眼,微拱了手,开口,斜挑了眉线,抬眼,转而又回护住玉袖,玉袖伏在他怀里微微颤抖,问冷,却摇头。
图知恩怔愣,眼瞳动了几动,脸色略白,双唇抖了抖,定住,看了会儿面前的季彻,又转过头去,垂了眼,轻启唇,开始跟季彻商量着救人的事宜。
不多时,周围逃出的涣海门徒各自施展功力三三两两相携离去,季彻把玉袖安置到一边靠壁的地方,让他扶住青苔满布的池墙,拿身上的袖布扎扎实实裹了头脸,既而带着两三个人,拿长长的细绳紧了袖口,扯了一大块布料罩住前半身,配合着腿脚,在青石地面,隔间墙体上横点了几下,借了力飞天而走。
图知恩与撕了衬裙,拆了头绳散了发的女眷们围至一处,中间护住幼童,牵起几块巨大的衬裙斜遮了,紧紧的抱住一团,不时的抖落些衬裙上附着的弱翅飞虫,沿着布料边沿掉落水中。外圈绕得大些的男孩子们,俱都背侧过身去,水面下,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的拉成一线,图知恩便自在左近处护持。玉袖的左右,皆是十二三上下的少年,头脸手脚虽是被咬得斑斑点点,眉眼间倒也还坚毅,身子板儿也比得玉袖壮实上许多,他们无视面前落下的飞虫,神色严肃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玉袖夹在男孩子们中间,无处可依,只脸色惨白的轻轻挥动双臂,浮于水面上。原本左右牵着他的男孩子,在图知恩绕过后,便使力甩脱了他的手,游得开些,背过脸去,玉袖垂下眼,睫毛颤动,整个唇色苍白一片,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渐渐转青,胸中那口被季彻用劲气强行压制的缓咳,也逐渐剧烈起来,啌啌啌的出了些血色,在双唇紧抿的唇线中漫延,横润。
半空中,弱翅飞虫的行进速度慢了许多,数量也较先前的少些,但其虫云的厚度还是未有明显变化,只隐约间漏来的天光,偶有多伐。池面上嫩绿的莲叶渐少,而飘浮着的虫尸却渐多起来,或八翅瘫开,斜浮在水面上,或是虫体整个碧绿缠绕,微白的肚腹翻起,四足朝天,堆起厚厚的一叠来。有些弱翅飞虫掉落进湖里,就踩在这些浮尸上,摇摇晃晃,或是试探着跳得几步,又再振翅飞天,或是踩至边沿,掉落进湖水里,步了后尘。也有那不顾左右,胡吃海啃的,咬破了浮尸肚腹,吸干了其中腥膻的汁水,只余了个干干瘪瘪的壳子,合着翻翘的姿势,四足扬天而立,八开翅膜瘫浮在水面上,却不得承重,被身上纵横的同伴一踩,尽没入水中,待得身上的弱翅飞虫自顾着挣扎了去,又再翻浮而起。纵然是这样,池面上的虫尸堆仍旧是越积越高,渐有向四野里发展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