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感觉得出来,四年前的樱…其实是想死的。”
留下这么一句让人感到无比沉痛的话后,湛黯然的离开了,独留皇晏钧一人脸色青白交错仍站在原地。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后,皇昕聿立刻迫不及待的一把揪起半坐于床上的徐久纪,阴狠的目光直直锁住徐久纪没有丝毫退缩的瞳眸,脸上的表情更是凌厉的教人心寒。
“你是不是真的想死,是不是?”
对徐久纪一而再再而三的刻意提起自己亲手杀了莫君程的这件事,皇昕聿简直是无法忍受,即使自己从不曾后悔过动手杀了他;即使就算再做一次选择,他也还是会走同样的路,但他就是不能容忍别人一再的提起这件事!
这件事对他而言是教训、更是烙痕,他必须一辈子都背负著亲手杀了自己心爱之人的十字架活下去;他也必须一辈子都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动手杀了心爱之人!
每提起莫君程一次,就等于是要他再次想起动手时的那股心痛,还有遭人背叛、真心遭人践踏的不堪,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提起。
他可以默默承受莫君程所带给他的这一切,不管是背叛、心痛、还是凄楚,但是他绝不容许其他人以这件事来羞辱他、指责他,就连提起都不行,更别说像徐久纪这般三番四次的挑衅了。
“看来上次给的警告,你是觉得还不够了,不然你怎么会有那个胆子敢再提起君程的事!”
“我只是实话实说。”面对他明白显露出的肃杀气息,徐久纪突然觉得十分可笑。
我以经见过他几次这般明显想杀了我的眼神呢?是一次、二次、还是三次呢?
或者,其实从莫君程回到他身边的那天起…他就已经一直想杀了我,只是苦无机会藉口呢?呵…
“如果你没办法承受这个事实,当初你就不该杀了他,现在才又后悔。”
带笑的眸子凝望著他片刻后突然别过头,看著窗外逐渐被云层所掩盖的阳光,他的神情突然变得迷离。
“人心是很善变的,你昨天做了而不后悔的事,不代表明天也不会后悔…。”
沈吟了半晌后,徐久纪再次对上皇昕聿的眼,轻柔但却肯定的说道,
“你后悔了吧,所以才听不得别人提起莫君程。”
不是故意想刺激他,纯粹只是突然有这种感觉。
看著徐久纪脸上那像是在讽刺他的笑容,听著他不疾不徐的说著他后悔了,皇昕聿只感到一股无法抑止的愤怒极其快速的在他的心中漫延开来。
″砰″的一声,他气的将人狠狠的压向床铺后头的墙壁,手上更因为这么一个动作而刻意压住了他右胸上尚未痊愈的伤口,霎时疼得徐久纪脸色煞白、额冒冷汗,但嘴里却除了背脊刚撞上墙壁的那一刻逸出了一声闷哼之外,接下来丝毫声响也不曾再发出,即便被皇昕聿刻意压扯的伤口都已经再次淌下鲜血了,他还是倔强的一声不吭。
看著他眉头紧锁、脸色惨白,却还是极力忍受著身上的痛楚硬气的不肯出声,皇昕聿冷冷的笑了,笑的恶劣、笑的阴寒。
″砰″的一声,皇昕聿气的将人狠狠的压向床铺后头的墙壁,手上更因为这么一个动作而刻意压住了徐久纪右胸上尚未痊愈的伤口,霎时疼得徐久纪脸色煞白、额冒冷汗,但嘴里却除了背脊刚撞上墙壁的那一刻逸出了一声闷哼之外,接下来丝毫声响也不曾再发出,即便被皇昕聿刻意压扯的伤口都已经再次淌下鲜血了,他还是倔强的一声不吭。
看著他眉头紧锁、脸色惨白,却还是极力忍受著身上的痛楚硬气的不肯出声,皇昕聿冷冷的笑了,笑的恶劣、笑的阴寒。
“以前的你很怕痛,就连一点小小的刀伤,上药时都疼得掉泪,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居然连我这么扯你的伤口都不喊疼了,看来…你忍痛的能力倒是进步了点嘛,嗯?”
“呵,会痛就会哭,不痛的话…自然泪就掉不出来了…唔!”
看他明明都痛的白了整张脸,却还是硬撑著对自己的话笑出声来,皇昕聿只觉心头火烧的更旺,忍不住手下一用力──就这么硬生生的隔著纱布,将自己的手指给深压入他的伤口之中。
满意的看见徐久纪猛地倒抽口气、呼吸变得急促沉重起来,接下来,他更难忍疼痛的反射性伸手拉住了自己仍在施力硬压的手腕,皇昕聿这才稍稍缓下了力道,冷酷而残佞的笑道,
“看来你还是会痛嘛,对不对?”
缓缓的低下头靠近已经痛得无法回话的徐久纪,他再次低声开口警告道,
“如果你不想再次感受这种痛楚,你就最好记得,″不要再提起君程″,他不是你能提的,懂吗?”
犹带笑意的脸孔眼中却透出丝丝阴戾,冷眼看著徐久纪因为自己方才的动作而不再嚣张、倔强的态度,皇昕聿的心里最初真的有种获胜的兴奋。
但是随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著徐久纪因为痛楚的加剧而逐渐失去了眼中原有的情绪波动,换上即将散离神智前的恍惚,皇昕聿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乱、焦躁。
有点儿恼怒自己突如其来的复杂心绪,他忿然的收回了自己钳制在徐久纪身上的手,刻意忽略对方在自己收手的同时倒落的身躯,他迅速的转身朝著门口走去,才开门,就见到皇晏钧满怀忧心的站在门外看著他。
“大哥…”
不清楚乍见皇晏钧的紧张神色时自己心中对他那一闪而逝的不悦为何而来,皇昕聿只是冷著一张脸看著他好半晌后才沉声说道,
“你想去看他就去吧,不过,既然他自己都说了不需要治疗,那么明天开始,我会要宋伯为他安排该做的工作。”
说完,也不待皇晏钧有任何反应便迳自朝著自己的书房方向走去。
而皇晏钧在回过神搞清楚他话中的意思之后,这才急忙追上前去阻止道,“等、等一下,大哥!”
听到他的叫声后,皇昕聿依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还有事吗?”
“大哥,不行啊,樱的伤还需要治疗,怎么可以要他明天工作呢?而且…你准备安排他什么工作?”
“哼!不过是让他做做打扫的工作罢了,你以为凭他一个曾经背叛过我的人…还能有多大的用处吗?”
挑眉看著皇晏钧那不赞同的表情,皇昕聿像似想起什么似的蓦地更为冷肃,
“如果不是答应过君程,我不可能饶过他的。”话落,他再度转身欲走。
“大哥!”
“你又要干什么?”
“大哥…樱的伤…真的还需要时间治疗,你就让他再休养一段日子吧,哥?”
“是他自己说不需要治疗的!”
对于皇晏钧如此关心徐久纪的态度十分不快,皇昕聿硬是不肯让步,甚至连头也不想回的冷言。
“但是──”
“晏钧,我不想怀疑你,所以你最好要懂得适可而止。”
丢下了这么句带著严重警告的话后,皇昕聿彷佛不想再让皇晏钧有开口机会般的立刻大踏步往前走去,谁料才走不到五步,皇晏钧隐含不明痛苦的恳求声音便再次传来,三度阻止了他的步伐。
“你怀疑我也无所谓。”
被内心的苛责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皇晏钧难掩忧伤的低声说道,
“大哥,如果你觉得…有哪儿可疑之处,你怀疑我也无所谓。但是──”
猛的抬起头来直视著皇昕聿的背影,他态度坚决的再次要求道,
“求你再给樱一些时间休养吧!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念在当初樱他陪你度过了5年没有君程的日子,就算不是情人…就算连一点情份也没有,起码、起码他也当了你5年的床伴不是吗!求你…求你再给他一点时间吧,大哥!拜托你…”
床伴!?樱他是…床伴!?
下意识的紧了紧拳头,皇昕聿不发一语的静默原地,好半晌后,他再次迈开了步伐准备离开,但在临走前,他松口应允了皇晏钧的请求。
见自家大哥终于肯让徐久纪多点时间疗伤了,皇晏钧总算得以放下心中的担忧,全心的为他治疗。待他稍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后,便立刻快步的往房里走去,谁知却在进门的刹那,他看清了床上人儿胸前伤口再次出血的情况,顿时心痛难忍、惊慌不已的吼著门口站哨的兄弟去把他房里的医疗包给拿来,自己更是快速的来到了床边想为徐久纪止血。
此时床上的徐久纪其实已经接近昏厥的状态了,他万分虚弱躺在床上任由皇晏钧为他处理伤口,眼神涣散的直盯著皇晏钧看,但脑中却想著方才他与皇昕聿在门外的对话。
就算不是情人…就算连一点情份也没有,起码、起码他也当了你5年的床伴不是吗!求你…求你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呵,床伴…吗?
原来…我居然连″替身情人″这种高等情妇都还算不上呢,可怜我居然还蠢得至今都忘不了他,至今都还牢牢记得初次见面时的他…
呵…床伴啊…
原来自己只能算得上是…床伴啊…
睁大的双眼无声的落下一滴又一滴的泪水,受伤的部份彷佛从胸口就这么一直深入到了心里般,让他的心头也开始跟著淌血…
忙著处理伤口的皇晏钧没看到他的泪,冷冷清清的房里也没其它人会看到他的泪,就连徐久纪都不晓得自己落了泪,就这么任由它静静的、静静的、不断的落下…
然后突然间,他觉得胸前方才被皇昕聿撕裂的伤口似乎不再疼了,自己原本因为疼痛而散离的神智也好像又回来了,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变得越来越冷,他也可以明白的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正随鲜血的流淌在一点一滴的流失,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关系。
他累了、倦了、疲惫了。
此时此刻,当自己的力量正逐渐流失的同时,他只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所以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任由思绪再次回到了那片粉色樱红里,任由愚蠢的自己,继续痴痴的等待著…那人的到来。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莫君程的丧礼事宜,皇昕聿一直无暇也无心再到徐久纪的房间去,甚至连徐久纪这几天的情况如何他也不闻不问,直到今天仪式大约完成,仅待后天出殡,他才终于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起了徐久纪的存在。
“最近几天,他的伤势如何了?”
坐在红桧原木办公桌后的皇昕聿盯著桌上摆著的莫君程的照片,口中却问著一直静静站在他前侧的湛。
“听守门的兄弟报告,这几天樱似乎一直没有醒过,好像发烧的很厉害,情况也不是很好,所以二少也几乎都在樱房里注意著他,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
“晏钧吗?”
听闻湛的报告后,皇昕聿不禁又想起前几天皇晏钧那失常的举动,再加上方才湛所说这几天他对于徐久纪的紧张关切,一时间,他的心里不由得有了某种猜测,原已紧拢的剑眉更是深拧难解。
“他对樱的关心太不寻常,去查查他们俩个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是他对樱是不是有兴趣。”
听到皇昕聿的命令时,湛的脑中不经意的想起了四年前樱被废了手脚赶出皇家的那一刻,心里也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这一查,或许会查出什么出人意料、令人难以承受的事情般,但是基于这是皇昕聿的命令,因此他也只好二话不说的准备著手调查。
湛离开后,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皇昕聿静默的又待了好一会儿后,突然起身走出书房。
无视于走廊上守夜的侍卫,皇昕聿在无人随行的情况下再度走进了徐久纪休息的房间。
来到徐久纪的床边,他习惯性的拉过一旁的红桧椅坐下,眼里看著床上人儿仍旧陷于昏迷中,脑中却想著今天见莫君程最后一面时,他那沈沈睡著般的模样彷佛一点也不难过似的,就好像现在床上的徐久纪一般,就只是睡著了而已…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在黄泉中找到方雅清了呢?
又或者,从开始她就一直在等待著他的来临才一道离开呢?
明明自己向来就不信那所谓的死后灵魂之说,但为何现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好像在祈祷著他的死后灵魂能够得到安乐呢?
人心很善变的,你昨天做了而不后悔的事,不代表明天也不会后悔…
耳边没来由的响起了几天前徐久纪对他说出的话,皇昕聿此刻凝视著他的眼中原本精锐的光芒顿时晦暗许多。
你后悔了吧,所以才听不得别人提起莫君程…
后悔吗?
因为杀了莫君程?
或许吧!或许他是真的有些后悔,但是就算时间再次回到当时,想必他还是会采取相同的手段,再度把莫君程给送上黄泉的,因为这是他爱人的方式!
只要爱上了,必定就有一生一世的觉悟,但是如果对方不接受,那么,他宁愿杀了对方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著他与别人双宿双栖的。
一但对方移情别恋后,自己往后说不定会慢慢的怨恨、仇视他,甚至连从前曾经深深为之著迷的特质都会在一瞬间转变为自己最为憎恨的地方…
所以,为了让自己能永远爱著他、为了让他能永远保持著自己最深爱时的模样,他动手杀了他…
比起往后俩人因为憎厌而互相伤害、彼此仇视,这样的作法才是最好的选择,也只有这样,才是对他们俩人都好的结果…
而这,就是他所选择的对爱情忠实的方式。
冷冷的扬起一抹笑,皇昕聿眸中的晦暗顿时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容置疑的决然。
你后悔了吧,所以才听不得别人提起莫君程…
我不后悔!
就是因为不后悔,所以才不许人提;就是因为不后悔,所以才会牢牢的将他记在心里!
樱啊,你以为你了解我吗?其实不!
就如同我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但事实却不尽然般的真切。
又过了二天,莫君程出殡了。
或许是因为连丧礼都已经举办了,所以终于让皇昕聿死心确定这世上再也没有莫君程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占据著他所有心思的人儿突然消逝的关系,皇昕聿的心里突然一下子空出了好大一片来,让他都不晓得该怎么补上才好。
彷佛已成了习惯般,皇昕聿再次在夜深人静时来到了徐久纪的房内,他木然而轻缓的在床边坐下,看著眼前和莫君程相彷的容颜,心里突然有种″什么都不想要了″的心情产生!
从小到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莫君程,为了保护他,所以他选择成为皇家的主子;为了守著他,所以他不顾一切的铲除掉所有危害到他的人,不论是亲人或朋友;为了让他在艺术方面有所成就,所以他明里暗里,在他所能涉猎的范围内为他筑起了强大的后盾,让人不敢轻易忽略他。
在工作方面他为他设想了许多;在平常时候他更是彷若以他为中心般的安排自己的所有行程,只为了想和他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然而如今,自己的人生中却再也不会有莫君程这个人的存在,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他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心里更是茫然一片,不知接下来的漫长人生该如何渡过。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手中这一切权势、富贵,只求能与莫君程双宿双栖,只求他能真心相待,长伴至垂垂老矣。
幼时他不懂思考太多,满心以为只要自己答应了爷爷的要求,成为了皇家的继承人后,便不会再有人敢欺负莫君程了,所以他接下了皇家的主位。
谁知接踵而来的却是来自父母亲人间一连串的刁难与苛责,指他骄纵自大、骂他忝不知耻,羽翼未丰就想著使计夺位,心地好生狠毒,但他一句也不曾告诉过莫君程,一切就这么默默承担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