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师-砂原蜃影————miyasha

傍晚之后，孩子们都会被禁止经过西区，因为那个怪人遇见孩子就会伸出他的手，嘴中发出不明的音节，如醉酒般摇摇晃晃地向吓坏的孩子走去。
这只能说是恐怖。这个突现的人对居住在索拉尔的人是一种无言的肋迫。
所以初秋时，索拉尔开始有一种传言，人们都说，索拉尔村外，那片埋葬着异乡者的坟茔中，住着魔鬼。

随着这个流言越传越开，越传越有血有肉，靠近西区的南区居住区开始不断地丢东西。有时是一双放置在屋外的，孩子小小的童鞋，有时是一条晾在院中，夜晚忘记收的纱巾。只是一些小东西，有人说这是那个住在坟茔中的魔鬼拿走的，还有更多人觉得，这是住在东区的异乡者，借着这个传言趁夜进入南区偷窃。
最赞同这个说法的，是在春季时，丢失了一件冬季外套的乔娜。
"我跟你说啊，我只是忘了把衣服收进去就被偷了，那时还是春季，根本就没有什么怪人，我看现在这些事，也就是西区那些有问题的家伙干的，想着借这个怪人，在南区大肆偷抢！"
南区的住民都觉得有理，村外那个怪人或者什么东西，只是站在村口，根本就没有进入索拉尔的意思，而那些异乡迁入的人，却是生活在村中，背负着秘密的在逃者，所以，偷窃对他们来说，都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吧。
这样的事多起来之后，南区的住民看着东区的迁入者的眼神，开始带着提防。

"什么？这他妈的算什么事？！"一大早，西索斯工坊里就爆出这样的怒喝。
炼炉正在升温，作坊里干燥和闷热异常，会令人怒火狂飙的高温下，男人都只是着着单衣，有的还打着赤膊，此时他们都聚在平时坊里发布公告的墙边。
"真他妈的狗屁！"
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公告纸，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入夜，严禁西区住民经过或进入南区，违者，逐出索拉尔！
平时无法真正融入索拉尔就算了，现下南区的原住民还制出这样歧视性的规条，怎叫这些迁入者不气。
"真是欺人太甚了！"
"哼"这声不屑的冷哼声让聚集着的情绪高昂的男人刹时静了下来。但这只是他们的怒火在积聚而已。
"如果不服，你们可以搬出索拉尔啊，也不想想是谁让你们有个藏身之地。"冷冷的，不屑的，极其傲慢的声音。
那是坊主尤里的大儿子，18岁的埃尼，他的头发是修剪得短短的棕色卷发，细长的眼睛此时正冷冷地看着在他父亲工坊内做工的异乡人。
"你............"立刻地，马上就有人压抑不住怒火，瞪着眼大算冲算上去揪住埃尼爆打一顿。
"别冲动，其斯。"杰伊尔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他有看到墙上的公告，虽然也觉得生气，但是他知道在这里和南区的人起冲突实在不明智。
"不服就准备动手吗，真是野蛮，怪不得你们不要四处逃窜。"这样说着埃尼从容转身离开，他知道，在这里是不会有人真敢对他怎么样的。
"妈的，这臭小子！杰伊尔，你干嘛按住其斯？！"不服的人当然不止其斯一人，埃尼走后，马上就有人质问杰伊尔。
"不然怎么样，好不容易有个呆着的地方，你想在这里闹事吗？还有，刚才你怎么不上前去？"对方口中不知吱吾着什么，不出声了。

"嗨，杰伊尔，今天怎么样？"听到叫着自己的声音，杰伊尔在路边站住，等着从后边走上来的曾普斯。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
"是这样吗？难道你们那里什么也没发生？"杰伊尔听出曾普斯意有所指，笑笑。
"有什么发生？你是说那个公告吗？"
"没错。才多大点事，犯得着这么小题大做。"曾普斯的语气是不屑的，杰伊尔还只是笑。
"我们那里有人就差点和埃尼动手，不过被我按住了，无所谓在这种时候闹事。"
"真看不出你还这么温驯，是谁去年还拿着刀子指住欧玛啊。"
虽然杰伊尔知道曾普斯只是吐他槽，但是听到他提去年的事，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曾普斯也随即察觉到了，懊恼着自己的失言，他拍拍杰伊尔的肩。
"抱歉杰伊尔，我不该提这事。"
"没关系.................."
"曾普斯。"杰伊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少女甜甜的，娇柔的声音打断。
这次轮到曾普斯皱眉了。
"杜丽？你怎么在这里？"看清楚站在树下的是尤里家的杜丽，曾普斯只感到头大如斗，和他并肩走着的杰伊尔不禁失笑出声。
"好艳福啊，兄弟，不如我先走吧。"杰伊尔压低了声音，正准备走的时候，被苦着一张脸的曾普斯拉住。
"不行，你等我，被你回去乱说我，莉莉儿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杰伊尔耸耸肩，原地站着，看着曾普斯硬着头皮向少女走去.

"杜丽，你是找我吗？"
"曾普斯，你好讨厌，这是什么口气，你看到我不耐烦吗？"少女嘟着嘴，那撒着娇的声音让曾普斯头皮发麻，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如果这情景有人向莉莉儿说，他肯定会被修理得很惨。
曾普斯回头求助地看向杰伊尔，杰伊尔只是凉凉地向着他一挥手。
"我说杜丽，你不要总是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什么误会！你还没有娶我就开始嫌我了吗？"少女杏眼圆睁，夕照下犹可见褐色的颊上那一抹气恼的红。
"拜托，杜丽，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已经有老婆了。"曾普斯痛苦地捧住头，解释着。
"我不管，反正五岁那年你就答应娶我了！"
"噗"，曾普斯听到身后有喷笑声传来，他恼怒地回过头，果然看到杰伊尔捧着肚子憋笑得连脸孔都扭曲了。
"那是、那是你那时候还小，我只是随口答应。"
"我不管！"少女的声音中已带上哭腔，曾普斯焦头烂额，怎么说杜丽就是听不进。
"杜丽。"杰伊尔听不过去了，走上前打算帮他的朋友，结果才开口叫了少女的名字，就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真要命。杰伊尔心中暗叫，他真不明白曾普斯为什么就是会惹到一些小屁孩对他芳心暗许，甚至长大了还死抓着他不放。
曾普斯虽然高大魁梧，脸部线条也是冷硬锐利，但就是意外地有小孩缘，尤其是小女孩！
这个杜丽的事杰伊尔也是知道的，因为当时他也在场，那时他才刚搬来，莲娜也未亡故，有天他和曾普斯同去西区的集市，在路上遇到对着被风刮到树上的纱巾哭泣的杜丽。曾普斯就走了过去抱起她，安慰着她，是杰伊尔帮她拿下那条纱巾，然后那个小女孩总嚷着要嫁给曾普斯，连他帮忙拿下的纱巾也送给了他，这事还让杰伊尔郁闷了一阵子。
现在小女孩长大了，还是不死心地总缠着曾普斯说要嫁给他，虽然外人看起来很好笑，但是当事人想必很苦恼吧。
杰伊尔想着措辞开口："杜丽你想想，你现在才十五岁 ，等你真正长大了能嫁给曾普斯，他也变成老头子了。"
"我不管！"女孩任性的叫声让杰伊尔也无言了。

"你们想对我妹妹做什么？！"突然响起的怒喝声倒是让杜丽止住任性的呼叫。
杰伊尔和曾普斯回头，看到向着他们气冲冲走过来的埃尼。
"杜丽你没事吧？"埃尼问着，已走近他们近前，将杜丽掩到身后。
"............对这样的小孩子我们能做什么？"本来被小女孩纠缠曾普斯就很不爽，现在被这个傲慢的只能称之为男孩的埃尼用着不屑的口吻质问，他的口气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哥哥你做什么！走开啦！"对于埃尼的保护杜丽并不领情，她使着劲想推开她的身前的哥哥。
"杜丽，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不是叫过你不要再和这些外乡人来往吗？你都听到哪里去了！"埃尼狠狠地回头瞪着杜丽，身体就是不动。
"你们真讨厌！"
杰伊尔和曾普斯很无奈地看着无视他们犹自吵起来的两兄妹。
"那你们慢慢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杰伊尔拉拉脸黑黑的曾普斯，如是说着。曾普斯冷哼一声，随着杰伊尔从那两人身边走过。
"等等，曾普斯，我还有话说............"杜丽不死心地叫着曾普斯，想追上来，却被埃尼紧紧抓着。
"杜丽，回家去，快天黑了，你不想活了吗，东区住的都是什么人没人告诉你吗！"
曾普斯停住，回头冷冷地看了埃尼一眼。
"你说的没错，小子，给我小心点。还有你，杜丽，你这样缠着我让我很困扰，我跟你说明过很多次了，我有妻子，以前会答应说娶你只不过是以为你还是小孩子，长大就会忘了，如果这个让你误会，我很抱歉，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然我妻子会误会的。"
"好过份............"听到曾普斯的话，杜丽刹时红了眼，却还是不依地想跟上前去。
"杜丽，你没听到那家伙说什么吗？"
"杜丽我们是不可能，对于小时候答应你的要求，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把你的话当成玩笑。你是女孩子，不能一天到晚说要嫁给东区的老头子，这对你名声是不好的。你将来一定会找到你真心想要嫁给他的男人。"对着只是单纯仰慕着他的女孩，曾普斯终究还是放缓口气，尽量温和地断她的念。
杜丽终于明白，曾普斯所说的都是真心话，其实她一早知道和这个男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他一天不和她清楚说出，她就总是忍不住会去抓住那飘渺的希望。她的手紧紧抓住埃尼的袖子，伏在他胸前低声哭了出来。

part 37

"............曾普斯，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直到离开有一段距离，杰伊尔才放松下来吐朋友的槽。
"我有在反省了，杰伊尔，看来以后对小孩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当年一句玩笑话，哪知她还真记这么久。"曾普斯仅仅报以苦笑。这种发展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本来不想这样伤她心的............不过这样也好，她总该死心了吧，再这样缠下去我会神经衰弱的。"
"你确认这是在说你吗？你有纤细到这个程度吗？"杰伊尔轻笑，握起拳头砸到曾普斯肩上。

"曾普斯，你在找什么？"莉莉儿站在门边奇怪地看着在房中翻来翻去的丈夫，早上才收拾好的房间已被他翻得一团乱。
"............那些小孩子送我的东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曾普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找那些东西干什么，拿出来看看你究竟骗了多少个小孩子吗，真是不要脸啊你。"说着莉莉儿走进去，绕开地上的杂物，径直走到衣箱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曾普斯："拿去。"
"我哪有骗小孩子啊，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小孩子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啊。"曾普斯苦着脸接过莉莉儿递过的盒子，打开看到满满一盒的纱巾饰品之类的小东西。
莉莉儿瞥了一眼盒中的内容，哼了一声。
"倒是不少，都是订情信物，你可要找个地方好好收好啊。"
"都说了不是。我要把这些东西都还回去，省得日后麻烦。"曾普斯合上盒子，语气有点无奈。
闻言莉莉儿惊讶地挑挑眉，虽然知道平素丈夫只是把小孩子说过的话当成玩笑，小孩送的东西也是收下没当真，但这次突然找出这些东西说要还回去就有点诡异了。
"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啊。"莉莉儿走到曾普斯身后，轻轻搂住他："你不是说过不想让小孩子伤心吗？"
"............今天把尤里家的杜丽弄哭了，那时候真不该不把小孩子的心意不当一回事。没想到最后还是伤了她的心。"想起当时的情景，曾普斯轻轻叹了口气，拍拍身后莉莉儿的手。
"这样啊，那你打算怎么办？"
"把东西还回去，再说明除了你我没打算再娶一个。"
莉莉儿笑着敲敲曾普斯的头。
"你娶呀，我倒是不介意。"
"你还真豁达，我就不行了。不过这些东西还真多，我都记不清哪件是谁送的了。"曾普斯看着手中的盒，是真的感到麻烦。

"蒂妮，这个是不是你的。"伊凡诺尔"啪"地将一条铸成葵花形的项链放到蒂妮的桌子上。
蒂妮看了看，随既将项链抓在手中，怒瞪着伊凡诺尔。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伊凡诺尔笑得得意，完全不把蒂妮的怒气放在眼里。
"这个可是我爸爸叫我拿来还给你的。"
"咦、"蒂妮不明所以地看着伊凡诺尔。
"我爸爸还叫我跟你说，‘很抱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还请你自己好好保管，日后交给你所真正想送的人'。"
"............你骗人！"蒂妮大声尖叫着，把周围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你别叫呀，我可是原话原传。"伊凡诺尔见到蒂妮叫起来，急了，慌忙向她解释着，但无奈蒂妮仅是把注意力落在项链上，完全把他的话自耳中过滤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吵什么。"是魁克·冯带着磁性的声音，他听到争执声走到两个孩子的身边。
"怎么回事，是伊凡诺尔欺负你吗？" 魁克·冯轻轻摸着蒂妮的头发，温和地询问着。
"魁克·冯，伊凡诺尔偷拿我送给曾普斯的项链！"蒂妮指着伊凡诺尔，脸上尤带着怒气向魁克·冯申诉。
"有这回事吗，伊凡诺尔。" 魁克·冯看了看蒂妮桌上的项链，转头看向伊凡诺尔。
伊凡诺尔苦着一张脸辩解："我没有，魁克·冯，我干啥要拿她的东西，那真的是我爸爸叫我拿还给蒂妮，你看，还有这些。"说着伊凡诺尔从袋中掏出一堆纱巾、饰品。
"这个是玛淇的、这个是朱莉的、这个是............"伊凡诺尔口中数着，把东西展示给魁克·冯看："这些都是爸爸叫我还给她们的，不然拿这些东西干嘛呀，我又不开杂货铺。"
魁克·冯忍着笑看着伊凡诺尔手中的物品。
"你爸爸的收藏还真是挺丰富的--女孩们，到这边来，看看有没有你们的东西。" 魁克·冯拍拍手，扬声叫着。
"这个是我的。"
"啊，这是我的纱巾！"
..................
伊凡诺尔感到全身发寒，女孩们把东西拿回去后，均用着无比愤恨的眼光瞪着伊凡诺尔，恨不得能把他剜成一片片。
伊凡诺尔抖了抖，靠近魁克·冯，心中暗骂曾普斯没有义气，把这么恐怖的活推给他。
"魁克·冯............"蒂妮低低的声音叫着魁克·冯，看到别的女孩手中被退回的物品，她心中倒也是松了口气。
"我亲爱的孩子们，这是不是曾普斯要还给你们还是伊凡诺尔偷的，让我去问过曾普斯再说好吗？在结论还没有出来前，你们就先饶过伊凡诺尔吧。"
魁克·冯说着，拍了拍伊凡诺尔的肩，转身走开。看他要走，伊凡诺尔马上追上去，拉住魁克·冯的衣襟。
"等等，魁克·冯............"
魁克·冯停下来，把食指放在嘴边。
"嘘，亲爱的，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来你父亲倒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会帮你打发她们的。" 魁克·冯有趣地笑笑，摸了摸伊凡诺尔的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