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monolife

作者:monolife  录入:11-25
多多14岁的那年夏天,妈妈帮他请了一个家教老师。
当时他正要从国二升上国三,学期刚结束,悠悠长假才开始没几个星期;想来,他也只度过了那麽几天逍遥的时光,然後,灾难就开始了。
整个暑假,依照他美满的暑期规划,应该全部都拿来玩RO练功才对,可是,这家伙一出现就不识相地毁灭了他的美梦。
那一天的下午,屋外头飘著阴阴的细雨,整间房子像是被浸在灰色的天池里,冰凉冰凉地,带著一点不属於夏天的秋意。
家里依旧只残他一人,独个儿在房内慵懒地午睡,空气里寂静的可以听见雨滴坠落时几不可闻的呼痛声。
突兀的门铃声恰恰在他半昏沉入梦的那一刹那响起,震得多多脑袋儿一晕,刺刺发疼了起来,他的脸扭曲了又在扭曲,眉毛拧得可以滴出水来,躁闷地抓著薄棉被在床上乱踢一通乾发脾气,最後还是受不了地,冲到客厅开门去。
正想著是哪个衰鬼,门一开,他不由纳闷地瞪眼,仰头看著那个高大的青年。
「找谁?」他不认识这家伙,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送挂号的邮差,是谁阿?无端端的将他从好梦中吵醒,最好是有一个好理由可以给他,若只是来问路或是按错门铃,他铁定会干谯这家伙的祖宗十八代。
「你就是多多吧?我是你妈给你新请的家教老师,我叫......」话才说了一半,门碰地又阖上了,门外的青年尴尬地站在原地,皱眉後深吸了 口气,扬手,继续按门铃。
他X的!还以为老妈只是说说而已,居然真的给他请了个啥劳子的死家教,靠X啦!暑假才刚开始,他就要被逼著读书,是怎样啦!
X!鸟他去死!就把这家伙关在外面,他才不要让他进来。
多多打定主意,就不管门外站著的可怜青年,迸迸跳跳的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可乐和老妈早就切好好等他吃的水果拼盘,回客厅去看电视。
叮咚——叮咚——
门外站著的青年仍旧死命地按门铃,没有离去的意思。
「呜哇~~~吵死了!这家伙烦不烦阿?」居然死赖著不肯走,吵得他连电视在演什麽都听不清楚。
叮咚——叮咚——叮咚——
「X!」恨恨地骂了句国粹,多多把冰可乐一口灌进肚里,索性拉拉拉回房睡他的回笼觉。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哇阿~~~~~~~~~~~」多多把枕头盖在头顶上,还是压不住那吵闹的门铃声,迳自钻到耳朵里,刺耳的要死,他的头又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
「X!去你的!去你XX、去你@@、去你**..............、去你XX的XX祖宗十八代!XXX!王八蛋你有完没完阿!」被门铃吵到一个受不了,多多决定走去开门,干谯那个不识相的白目家教。
门一开,青年沉著脸,面无表情地凝视著他。
多多突然觉得心底一阵发毛,比他老妈凶他的时候还要可怕一百倍,但他还是很有种,开口。
「我们家没请家教啦!你他X的不要再给”林杯”按门铃,不然会”林杯”会要你死得很难看!」说完,他又把大门给关上。
哈!怕了吧~
果然,门外的白目家教没有再按他们家的门铃了。
铃铃铃——
「X!今天是怎样啦?」才刚解决完讨债鬼门铃,又换成索命连环Call,客厅的电话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候响起。
多多走过去,往沙发上一扑,从沙发旁的矮桌上接起电话,极度不耐烦地。
「喂!找谁?」
「多多,去帮家教老师开门。」
赫!该死,居然是他老妈。想不到那个白目家教,不只白目人还很阴险,居然打电话跟他老妈告状!
「不要!我才不需要什麽鬼家教老师!我不要上课啦!人家才刚放假耶~~~~」他才不要把整个暑假的大好时光,浪费在念书这种无聊到死的事情上,跟老妈拼了!哼~咱们看谁比较”鲁”。
反正那个白目家教,在外面站到腿酸,就会自己离开啦!
「多多!你放假就会每天玩!平常不念书就算了,明年都要升国三了,还不给我认真一点。我不管,反正我好不容易给你请了一个家教老师,你去给他开门,快!」
多多的妈很坚持,她跟多多的爸平常忙著工作,没什麽时间管他们的小孩,多多一出生就是奶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等多多上了国中才接回家里一起住,只是孩子的爹娘仍是工作繁忙,回到家时早就累的一跟手指也不想动,哪来的时间管孩子。
直到多多要升国三准备考高中了,孩子的妈看了多多的成绩单整个人傻眼,这才有了危机意识,赶紧趁暑假给孩子请家教,亡羊补牢,希望还不算太晚。
「我不要、不要、偏不要~~~」多多说不开门就是不开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不、开!
「可以呀,你不让家教老师上课,我就不给你零用钱,网路我今天就去取消,你去不去开门阿~」
「卑鄙!」多多听了,气的大骂,心里果真开始著急,却超级的不甘心。
「你乖乖地让家教老师给你上课,妈就帮你买你要的PS2新款游戏光碟2片,怎麽样?」
多多的妈不亏是商场上的女强人,教孩子或许不在行,谈生意她倒是很懂得,来这招软硬兼施,威胁利诱,瞧瞧,14的孩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这麽一听,心动了。
「5片。我要”真三国无双 4”、”飙风再起 2”、”恶魔猎人 3 ”、”横冲直撞 3”和”鬼武者3”,你买来我就上课。」虽然内心屈服了,但是讨价还价一下还是要的。
「你现在去开门,妈晚上就买回去给你,那就这样了,bye。」
很爽快就答应宝贝儿子的要求,忙碌的多多妈一点也不浪费时间,手机那头马上只剩下嘟嘟声。
「可恶!早知道就要10片!」
嘟哝著,多多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开来人开门。
「进来吧。」多多帮家教开了门就转身往屋内走,莫名地低著头不敢看来人的表情。
啧!他可不是怕他喔~他只是不想看见那家伙讨厌的死人脸而已。
两人在客厅的两张对角沙发上坐下,多多故意不说话,臭著一张脸摆明不想上课。
「先跟你自我介绍,我叫魏柏翔,T大应数系,你妈让我帮你补全科,我对你的程度稍稍有耳闻,不过还不是很了解,所以我想先给你做个测验,你想从哪一科开始?」说著,魏柏翔从提包内拿出一个资料夹,抽了五张测验卷摊在多多的面前。
「靠X勒!才刚进门就想给”林杯”考试!」去X的圈圈叉叉,他才不想给这个啥劳子的鬼大学生补家教。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对我凶,注意你的用词,因为我也是你的国文家教,这一方面我一定会严格要求你改进。」魏柏翔冷冷地说,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活像是个铁面无私的大法官。
很明显地,在他眼前的这个小孩早就被宠坏了,生活富裕,不知道应该努力。
而他,最讨厌像他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孩。
「你凶个X阿你?你又不是我的谁?我高兴骂什麽关你鸟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魏柏翔有股子说不出的畏惧感,所以多多反而气焰更胜,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很坏很不良,一方面是气势上不想输人,一方面则是想把人给气走。
「我是你的家教老师,你高不高兴不关我的事,我的责任是把你教好,你如果够了不起,就不需要我教。」魏柏翔从五张考卷里抽出国文测验卷,递给多多。
「证明给我看,你不需要我,我会马上离开。」
多多刷地接过测验卷,凶巴巴地瞪著魏柏翔,不屑地冷哼。
「写就写!」
哆哆哆,笔心在测验卷雪白的胴体上戳了又戳,累积了斑斑蓝点,然後像卫兵队手里的枪杆子一样,被多多夹在指间转花花。
魏柏翔皱著眉看测验卷上只有歪七扭八的三字蝌蚪文--贝可杰,十五分钟过去了,卷子上没有再增添一个像是文字的东西。
他是故意的,出了一张满是填空的国文测验卷,连是非选择都没有,不让男孩有投机猜题的机会。
不过他的题目都不是很难,全部是国一、二的国文范围,而且程度也很浅,但是多多却连一题都答不出来,可见程度有多差。
「不写了啦!」多多气得把比往桌上一扔,转身就想躲回房间。
「阿--」身後一股强大的力量,应把他拉回沙发上坐下,他怒目瞪著拉他的欠扁家伙,他该死的家教老师,魏什麽鬼的。
「干麻啦!”林杯”全部不会写,这样可以了吧?」怒气冲冲地对来人呛声,反正他就是一个不会念书的大笨蛋,有什麽了不起嘛?有种来跟他拼RO阿!要”挑”PS2随便哪一款游戏也不是问题。
「没什麽可以不可以,你不会,我就教你,直到你会为止。」这个时候,魏柏翔反而没有怒意,很平和的对多多说,理所当然地拿出了先前已经预备好的讲义。
「我不会啦!怎麽学都不会啦!你不用白费力气了!」多多自暴自弃地说,反正他一点也不在乎,可是不知道为什麽,眼睛里,开始弥漫起蒸腾的水气。
屋外的雨势,似乎更大了。
「试了才知道。」魏柏翔并没有理会多多的无理取闹。
「不会就是不会啦!反正我又不喜欢念书!你管我那麽多干麻?」反正他永远都是班上的最後一名,永远都是老师和同学眼里功课最差的大笨蛋。管他去死!他才不稀罕会不会读书!
「你知道吗?哥以前是班上的吊车尾喔,可是我现在不但考上大学,还可以当家教老师来教你功课。我不觉得我做得到的事情,你会做不到。」一瞬间,魏柏翔彷佛看穿了藏在多多心里那充满挫折的委屈,缓和了表情,温柔地摸摸多多的头发,对他露出信任的微笑。
「真的吗?」突然间,多多心头的火熄灭了,那来自挫折失败,不如人的羞耻感,全部全部,让男人说的那番话给浇熄了。
其实多多也不是真的笨,他只是孩子性重,贪玩;从小又没人盯他念书,没养成读书复习的习惯,书不念当然就不会,日子久了,就成了师长同学眼中不会念书的笨蛋。
程度落後的太严重,上课再怎麽专心听也是听不懂,听不懂就想睡,不是睡就是玩。习惯了吊车尾,习惯了空白考卷上的红鸭蛋,习惯了没有人在乎他,包括他自己。
可是...这个才刚见面的人,却对他说--我不觉得我做得到的事情,你会做不到。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想不到他会这麽看得起他,心里,不由得暖洋洋地,有一点信心地得意起来。
「凭你骂脏话流利的程度,还可以去参加朗读比赛呢。」
魏柏翔话一出,两个人不禁都笑了。一笑,泯千仇;很快地魏柏翔就和男孩化干戈为玉帛。
「哈...那可不是我吹牛喔~要比骂脏话,我们班还没有几个人骂得赢我。不对,应该说是一个都没有。」讲到他专业的领域,多多这下可神气了,虽然...这似乎不是什麽值得骄傲的事情。
「你骂脏话这麽厉害,没道理书会念不起来,我之前教我堂弟,他还没你那麽口齿伶俐,你只是需要一点诀窍和努力而已,我会尽力教好你。那麽...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魏柏翔瓦解了多多的心防,倒也不罗唆,马上进入正题。
「嗯......,嗯!」迟疑了一下,多多随即点头。
其实唐三藏要收服孙悟空,也不过是念个经撕道符而已,马上就让大闹天空的泼猴子对他死心踏地。
「老师...可不可以再跟我讲一次你的名字?」这一回,被收服的孩子,眼底里已经带著尊敬,说话也自然变得小心翼翼。
「不要叫我老师,怪别扭的,我只长你几岁,叫我哥吧,我当你是弟弟般地教你。喏,这是我的名字,魏、柏、翔。」 拿起刚刚被多多乱扔在桌上的水性原子笔,好险还没断水,顺手在讲义旁的小角落,写下龙飞凤舞的飘逸字迹。
「哥!」男孩喊的很顺口,从敌对到崇拜,竟然不需要几刻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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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林杯”→台(闽南)语「你爸」之意。
从那天之後,魏柏翔来家里帮多多上课复习,也有好一段日子了。
通常,偌大的家里只有他们俩个人,偶尔,会遇上多多的妹妹补习完回家,然後又匆匆出门去练钢琴或是上才艺班。
多多的妹妹和多多的个性完全是天壤之别,多多的妹妹喜欢补习、喜欢上才艺班,喜欢把生活充实的像是刚灌饱气的皮球,没有一刻閒得下来,她很认真也很乖巧,一点都不用谁为她操心。
第一次遇见多多的妹妹,魏柏翔向她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却不知道那是多多家的谁?
「那是我妹啦~」多多看见魏柏翔眼里的问号,很直爽的告诉他。
「嗯。」他点点头,不是很在意,因为他的责任是教多多学习,其他人不需要太过关心。
可是多多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把脸凑到他的面前问。
「你看我们像不像?」
「不像。」连犹豫都不需要,魏柏翔很快地回答,然後把准备好的考卷放到多多的桌前,不要想用閒聊来拖延时间。
「我们是双胞胎喔~」多多补充,好像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异卵的吧。」既然是龙凤胎就应该是异卵双生,那麽两个人长的不像,也没有什麽好奇怪的。
「异卵是什麽东西?」多多一脸疑惑的问,眉毛打了好大一个结。
「就是同时有两个卵子分别接受不同的精子授精,染色体不同,相貌当然也会不同,而且也只有异卵才会有龙凤胎的可能性。」想了一下,魏柏翔决定还是稍微解释,这和生物也满有关系的,让多多听听也好。
「是喔......你怎麽会知道阿?我妈咪跟你说的喔?」多多听了,一副很惊奇的样子,大眼睛讶异的看著他。
「不是,我猜的。你赶快写考卷,三十分钟以後我要检讨。」
不是说他是不通情理的人,但是他一个礼拜也只来三天,每天四个小时,时间很有限,多多先前又完全没有在念书,程度落後太多,所以他只好严格掌控时间,希望可以用暑假先帮多多的基础重新打好。之後,比较能够跟上学校的进度,自己也可以再教更深一点的东西,让多多高中学测比较有把握一些。
可是多多一点也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还是缠著他问。
「你觉得我们两个谁长得比较可爱?」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对他眨眨眼睛,长睫毛煽呀煽地,煞是可爱。
「你。」倒不是为了讨好多多,以便结束话题,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就这个年纪,或著说一般的小男生而论,多多的确是长的很讨人喜欢。
就连他这个对於美丑不是很有敏锐度的人,都能够察觉得出多多长的不是一般的可爱。
虽然硬要他形容的话,他只会说,多多的眼睛很大,而且水亮有神,多多的皮肤很好,就像刚剥好的水煮蛋一样白白嫩嫩地。
但是多多之所以令人觉得可爱,不光只是因为他的外貌,多多的令人觉得最无法招架的地方,是他生动又俏皮的表情。
高兴的时候,脸颊上会凹进两个小酒窝,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一点洋洋得意,可是你讨厌不了。
闹脾气的时候,眉毛会扭成两条毛毛虫,眼睛拗拗地揪著你,嘴巴扁到一边去,好像在生你的气,可是你会觉得他很委屈。
大部分的时候,多多喜欢问带有捉弄意味的问题,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像是有阴谋的小漩涡,闪著KIRAKIRA的光芒,一脸的鬼灵精,却好像能够带给你有趣的惊喜。
就像...现在这样。
「哈哈...你也这麽觉得吧~我长得很可爱。」又来了,洋洋得意的表情,小狐狸的酒窝冒出来了。
「这就是你问题的重点吗?」从第一个问题到第二个问题,所要得到的结论就是自己长得比妹妹可爱,魏柏翔实在想不出这有什麽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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