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摆袖,示意噤声。"望章简你一片赤心,本王今日暂不收你!"
"谢谢阎王爷,谢谢阎王爷!"章简立刻又开始磕头,尿液不断流出体外。
"本王今日要去找锦帝,三十日之後他会为本王祭天,到时候你以及你周边所有的城镇必须全数缴纳供粮,不得有误!锦帝自会照本王嘱托,将所有粮食烧贡给本王,以保自己子民安康幸福!若尔等有任何私藏行为,本王定要了尔等狗命,拿你们的尸体喂本王的忠犬!!"
"啊,阎王爷您放心,小人一直对陛下以及您尽心尽力,定将此事办妥!谢阎王爷不杀之恩!"章简狗腿的磕头跪谢。
我想了想,末了道:"阎王宅心仁厚,今日不取你性命,你为表忠心,必须一步一磕头回府邸!"
章简对著黑衣人连续道了好几个是。
"作为你不死之恩,你府中的二十箱金条,五箱珠宝归地府所有!"我继续道。
章简一愣,张著狗眼看著我。
"还不磕头谢恩!"白衣人呵斥。
"是是是。。。阎王爷您尽管拿。。只要不收我就行了。。。"
我给了寻风一个眼色,他点了点头,我们三人趁他磕头时纷纷飞向树林,待他抬头已经不见人影。章简一屁股坐地上,半天才缓过神来,然後又东张西望瞧见没人,起身就跑。一颗石子弹上他的膝盖,他摔倒在地。
"大胆狂徒,竟敢走著回去!"一声巨吼响彻树林。
章简吓得又跪了下来,"小人一时紧张忘记了,阎王爷莫生气,莫生气,小的这就给您一路磕头回去!"边说边磕头往前走。
我暗笑,看你还敢耍花样!
我与寻风,桑允脱了沈重的靴子,带著他们来到了章知府的府邸。
"那章简磕著头回来,天不亮定进不了城,你们跟著我去他藏金的屋子里,这麽多箱金子我一人搬不动。"我悄悄对他们二人道。
桑允笑起来,"你小子,贪得无厌!"
我嘿嘿一笑,三人消失在豪华的府邸中。
回到客栈时天都已经亮了,那二十箱金子,五箱珠宝由桑允负责送去皇城,他也托人带口信让锦帝即刻开始准备祭天的事。
我洗掉一脸的颜料,杀鸡儆猴的事儿,算是开了个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到一个城镇就利用相同的手法去威胁知府地方官,再派人散布出消息说地府近日缺少阴气粮草,不断要到阳界采阴,锦帝需祭天安抚阎王。三日後锦帝宣布二十日後进行祭天,百姓哗然,纷纷向地方官上缴秋季粮草,以保家中人平安。
不想锦帝向各知府发出的缴供粮食数量大大超出今年收成,许多知府为了保全自身,无奈只得将藏於府中的粮食拿出来充数,勉强算是凑齐数目。他们不会想到,自己家中的私藏数目早已被旁人调查了个底朝天。
"你倒是精明,这次出巡既得了粮食,又抢了小金库!"寻风洗去华发上的黑彩,斜抱著我卧在客栈床榻。
已经跑了十个城镇,每日白天赶路,半夜出去演戏,害我精神不济,"你以为这样就完了?接下去才是重头戏!"有些乏,靠在他冰凉的胸口,感觉挺舒服。
若水若兰沏完茶,悄悄掩门出了去。
"还有重头戏?"寻风顺了顺我的头发。
"哼哼哼,你们别小看我。。。"说著,我意识渐渐朦胧,殊不知屋外有一双眼睛默默看著我与寻风。
"嘿,这桂挽城的知县私藏也不少呀,一百零五担粮食,十五箱珠宝,难怪出手这麽阔气!"我抱著一箱一箱珠宝在城郊乐开了花,也许是天性使然,我看见钱就眼开的习惯仍然保留著,每次摸著金条,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
桑允瞥了我一眼,别著头对寻风道:"这小子怎麽看见金子这麽开心?"
寻风没出声,点清数目道,"人快到了吗,你留在这儿接应,我与宇皓去接若水若兰。"
在旁人面前,寻风会叫我宇皓,私下,他唤我冬冬。我只允许两个人这麽唤我,寻风和他。
"那两个丫头这麽精明,你们急什麽。我的手下一会儿就到了,我们一起等吧,等他们把金子都运走,我们再回桂挽城。"桑允对我与寻风暧昧的眨了眨眼睛,星眸衬著小麦的肤色,古灵精怪。
我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怎麽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呀,让两个漂亮姑娘陪一头色眯眯的猪,是个男人都会不甘心。"
桑允摸了摸我额头,"你小子没病吧。。。。"
我哈哈大笑,"行了,我们先走了,你运走金子後准备一下,我们把那头猪给捆过来。"
我与寻风各乘一匹,飞快离开。
这几天,总觉得有些怪异,似乎一直有人在暗中注视我,并无恶意的目光,可我不喜欢被人监视,曾试图找过好几回来源,却总探不出个所以然。
来到烨知府的宅子,我与寻风翻墙而入,我们先去厨房偷了些吃的,吃完了天也暗了,下手的时机到了。
烨知府是头好色的猪,我在与若水若兰逛街时偶然被他撞见,他贪图若水若兰的姿色,邀她们去府里玩,我就顺水推舟,让若水若兰拖住他,灌他喝酒,趁他半迷半醉问出了自家藏珠宝粮食的宝地,再趁火打劫,把珠宝都运出府。
现在只要再趁天黑,把这头猪打晕运出去,然後吓他一吓就完工啦。
也许是干得上手了,我唬人一次比一次顺手,这晚烨知府也被我吓得尿了出来,我差点笑场,还好寻风及时给我眼颜色。其实事後我想,满脸笑容的黑白无偿也挺恐怖的,下次可以让寻风陪我一起笑著去吓人,可这项任务的难度颇高,想想笑著的寻风。。。就觉得鸡皮疙瘩落一地。
洗去脸上的颜料,脑中胡思乱想。若兰递来干净毛巾给我擦脸,"你们也去睡吧,今天大家都忙累了。"
若兰面色有些疲惫,她与若水每日照顾我们三人也够操劳,今日还被那猪头卡油,陪他喝酒,还要忍著恶心去献媚,心里定不爽到了极点。寻风扛著烨知府出去时,若兰悄悄拉住我道,能不能让这贼子倒立著爬回来,我一愣,笑著说,放心,我会让他更痛苦。
最後烨知府被桑允丢进粪坑里,他摸索了半个时辰才爬出来,一路走回去也够丢脸的了。
"小公子饿不饿,要不要若兰去准备些吃的?"她仍然有些担心我今日低迷的精神状态。
我摆摆手,让她出了去。
深吸一口气,倒在床铺上,手挡著刺眼的烛光,心里盘算著锦帝应该已收到了我的信吧。
屋门轻扣,我低声道:"我不饿。"
门咯吱打开,脚步声,不是若兰。
冰冷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累了?"
我拿开手,"呵呵,怎麽还不睡?"
寻风坐在床边,"剩下的三所都城皆是良官,让桑允去视察吧,我与你早些回皇城。"
我明白他意思,他怕我太累伤身,"这事儿是我自己问锦帝讨的活儿,若不做到底,就是有始无终。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若撑不住了我自然会与你说。"
他摇摇头,"你就是喜欢自虐,何必呢。"
我哑然失笑,扪心自问,的确有些自讨苦吃的味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总是太软弱,放不下的太多,心中越积越多,压到自己喘不过气,却还硬撑著,在旁人看来,虽可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自虐狂。
"忘了吧,冬冬,都忘了吧。我明白你在想什麽,我也曾经历过那种痛,可是,活著的人仍需要活下去,你又是何苦呢。"他脸色也很苍白,声音低沈。
手背遮住眼睛,不想让他看见泪水,"我也想。。忘记。。可是,他就像一块沈重的石头,压在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忘不了。。寻风,我忘不了他,我甚至能回忆起他站在书房门口对著我微笑,为什麽。。为什麽我忘不了。。他的笑容,他的蹙眉,他的沈稳,他的安静,还有他吻我的柔软,我记得他留给我的所有回忆。。。为什麽。。寻风。。为什麽。。。"
寻风没有说话,只是抱著我,冰冷的身体,却让我感觉很温暖,我把泪水擦在他的衣襟上,然後对著他傻笑。他搂著我,让我靠在他胸口,抱得更紧。
泪水模糊著双眼,我把寻风给的每一丝温柔丢进了心中无底的黑洞。寻风,你说得对,我们都应该忘记,可若这麽轻易就能释怀,你的眉宇间又为何会带著终年不化的忧伤呢。
烛火忽闪的一霎那,我发现屋外有一双眼睛,乌黑的杏目,带著浓浓的相思,看著我。心中漏跳一拍,那是。。。。意识忽然有些模糊,寻风点了我的睡穴,黑夜来临。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宇轩一直站在我身後,我转身,他就跟著转身,我回头,他也回头,所以我总是看不见他。我叫,宇轩,你躲著我。转身去抱他,但他仍旧站在我身後,我扑了个空。
第二天醒来,我抱著头痛愈裂的脑袋去问寻风拿药。整整一天,我倒在他怀里,他冰凉的手指慢慢摩挲我的太阳穴,逐渐缓解的我痛苦。桑允赶著车,若水若兰在车内悄无声息。
到了景幻城,我们一行人大摇大摆住进了周知府的宅邸,周鸣生是个清廉的官,这次我们只是来视察,所以没必要隐姓埋名,而且大家担心我身体撑不住,住在知府宅邸中能要一些上好的药,可以好好照顾我。
服了药,众人如鱼贯纷纷退出屋子,让我安静睡上一觉。闭上眼,我又察觉到熟悉的静谧视线,沈稳内敛,没有恶意。翻了个身,用手遮住半个脸,好似在梦呓,指尖偷偷露出一丝缝隙,寻找视线的来源。
让我惊讶的是,站在窗口偷偷望著我的人,竟是桑允。
"头还痛不痛?"寻风端著药,身後跟著若水,轻声询问。
我靠在床头,"你们都太大惊小怪了,只是个小小的头痛,有必要把我当甲级囚犯看管麽!"我嘻笑道,相比头痛,我更担心的是寻风手中那碗药。
"来,把药喝了,我再陪你出去走走。"染黑头发的寻风失了几分沧桑感,更显俊秀之气,儒雅如文人。
我轻咳一声,"这药方子是你开的还是大夫开的?"这个问题很严重,暗给寻风身後的若水使眼色。
寻风皱著眉头,"你信不过我?"
完了。。。这药是他开的。。。若水那丫头只知道自己在一旁乐,也不救救我这苦命的娃。"我怎麽会信不过你呢,这。。这是什麽药?"
寻风冷哼,"你这是什麽眼神!"他脸色很难看,不过我觉得我脸色更难看。
"行了行了,就知道跟我凶,我喝还不行麽。。。"算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们干脆点吧!
诶。。。好苦。。。我咕咚咕咚把药给灌了下去,吐出发黑的舌头,"苦死了!"
一颗纽结糖丢进我嘴里,寻风嘴角隐著笑意。"穿上衣服,整天躺床上病央央的,对身子没好处。"
若水给我拿来衣服!纱,银铃般的笑声道:"冷先生对小公子真好!"
我捏著她的鼻尖,恶狠狠道,"你个小妮子就知道说风凉话!"遮上!纱,穿戴整齐後问道:"桑允呢?"
"他去视察民情了,正午就回来。"
轻吟一声,他为何要监视我?是锦帝的命令?桑允的目光没有恶意,而是带著淡淡的忧伤,有些苦涩,却很淡定。我吃不准到底怎麽回事,想了一夜还是决定与他好好谈一次,也许能化解大家的尴尬。
屋外是大晴天,洒满地的金色阳光,时不时有些鸟叫声。周鸣生的府邸不大,就三个院子,他自己一个,我们用一个,还有一个是书房的院子。寻风说,这麽好的天不动动筋骨对不起老天爷,於是我们俩一起切磋起了武功。
寻风今日穿的是件浅蓝色袍子,衬著黑发的他,倒越发年轻了,在阳光下与我过招,熠熠生辉。相互比起轻功,飘扬的黑发与衣摆多了几分凌空,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却不失阳刚之美。
我趁著寻风收掌,去攻他的仁度穴,他似轻叹一声,身子轻轻向後倒下,我一惊,急忙收手,他却一个翻身又站在了我面前。
"你使诈!"我叫了起来。
他心情极好,额头有些细汗,嘴角却有一丝笑容,"兵不厌诈。"
我气得跺脚,他却笃定的翩翩飞身立於屋顶,取出腰间的短笛,静静吹起来。曲子是我离开月都时,他立於城门之上冒著大雪而奏的"与君别",不过此时心境已大有不同,所以韵味自然也变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拿他没辙,只能在院子里听他吹笛。
一曲吹罢,院中忽响三声击掌,"周某首次听闻此曲,还望冷神官告之其名。"
我回首发现一个中年儒雅男子立於院中,只怪刚才自己听得太过入迷,没发现有人靠近。
那男子看似正值而立之年,眉宇间带著几分书卷气,人中留著一搓小胡子,添了些成熟稳重感。
"周知府见笑了,曲本无名,我只是闲来吹著把玩而已。"寻风飞身而下,短笛已缚於腰间。他不喜欢吹笛时有人打扰,更不喜欢别人偷听他的笛声。
"呵呵,周某擅自打搅,还请冷神官,林神官见谅。只是这笛声令人神往,在下忍不住踏入院中听闻其详。"周鸣生也察觉自己的冒昧扫了寻风的雅兴,先作赔起来。
我丢了个眼色於寻风,对周鸣生道:"周知府不必多礼,此曲的确无名,乃寻风闲暇时自己谱的曲,若您不嫌弃,不如为它取个名吧。"若你取了个好名字,我们就不追究你的擅自闯入,如果你瞎闹腾,嘿嘿。。晚上也干脆让你见见阎王爷。
周鸣生看了看寻风,寻风默许。
他匹自立於树下,沈思了片刻,又摸了摸小胡子,笑得和煦,"在下不才,还请二位神官不要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