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子系列之一·青箬笠————静中奇源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耳边一阵风声骤起，整个人顿时如断线风筝一般，生生是掠向了空中。
"啊......"
对手没有照面，没有出声。
他甚至也没有伤人--只是内力所激，让俞凡整个人半浮在空中。
俞凡昏头昏脑着，浑身被无名的巨力所制，根本动弹不得。但，视线展转，还是能看见那托他上浮的人......
那人，一袭青衫，天人之姿，眉目如画。
外院里渐是嘈杂，灯火亦是变多。不久，便是整个院子亮如白昼。俞凡的身体，就那么直接地完全暴露。底下的人虽是见他这样的刺客临门，倒也不曾吵嚷。井然有序间，已是在俞凡身下布了张大网。
"公子可以收力了。"
话音刚落，俞凡只觉受制的身体一松，整个人狼狈着从半空里，呼啦啦一把跌下--
下去的姿势真是颇为不堪，俞凡虽然努力张开身型稳住，可落地的时候双腿还是打了个踉跄。
抬眼，面前站着的，可不正是青轻轻本人？
再看四下人头攒动，青卫手下该来的不该来的，几乎是到了个齐整。
--原来对方对己方的一切......
早是清楚明了。
"辛苦这位小哥了。"
青轻轻笑："青某也不敢在江湖第一大派枫落鸿使者前托大......不如还请这位使者小哥，随青某一同好生休憩个几日？也倒能让青某，略表薄意。"
"......小的只是来迎接唐箬唐公子的。"
俞凡四下看来看去，却是没见得唐箬的影子。心下略急，立即是抱拳为礼，大声嚷嚷着了--他也懒得去想，刚刚自己这一句话出来，到底是恰当不恰当："不敢多劳青公子招待！"
青轻轻闻言却只是挑眉。
尔后，却是突然扬臂。随即，只见他身后人群里，一点一点，逐步逐步，是自动闪出了条道路。
--那尽头处，唐箬苍白着一张脸站着。寂寂目光，茕茕无声。
第二十章
唐箬的眼淡淡扫过了四周，那些青轻轻的手下虽是胜券在握，但人人脸上都不曾有任何得色。虽然自己不曾受制，但被长期封住穴道的身体已经是僵硬万分，何谈是动上一动？更别提伸腿跑路了......再去注意俞凡那个孩子，一个人远远站着，虽然神色还是坚毅，但嘴角已经是在微微颤抖了。
忍不住，却只有叹息。
知道，这一切的形势，都是青轻轻和俞飞莺的争斗造成。
俞飞莺自以为是多了。虽然计策不差，但在青轻轻这个人的存在下，还是被他玩弄股掌。
青轻轻是最大的赢家吧？一步步走来，不管俞飞莺再怎么对应，他也是能从容运筹帷幄。
绝对的优势，绝对的气势，绝对的能力，绝对的实力......俞飞莺再如何挣扎，都只能按照青轻轻的剧本，一步步迈向了灭亡。即使在最后能想到选择弃子保帅转移注意力，谁知道青轻轻又能够棋高一招、将计就计和反戈一击？
今晚聚集了这么多人，看来青轻轻的剧本已经进行到高潮了......在这里拦截住俞凡，不过是为了羞辱俞飞莺而已......唾手可得的胜利，一击必中的必然......俞飞莺只能退，退到极至。就算是拖延成了时间，弃去总部保存实力也还是败。不管怎么辩解，她在枫落鸿里，也只能落个狼狈不堪的不战而逃之名吧？
但......这一比对，互相计量着，算来算去，却只让自己觉得头晕。
"你们，都是比我要聪明的。"
唐箬心里默默念了句话。抬眼去看那还是僵持着两人，青轻轻笑脸迎人俞凡汗落成雨。他心下终是受不住，迈开了脚步一点点过去了。
"你们杵着这里做什么？"
他笑。跟着青轻轻一起，笑得一边的俞凡直觉得毛骨悚然："你们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赶紧是照着自己想法做啊说啊......在这里你瞪我我瞪你，很有意思么？"
"......大哥，你本来可以不出声的。"
青轻轻依旧是笑。他笑着的时候特多，每回都能让人品出不一般的味道："我本来还想看看，再这么呆下去，这位小哥可是想做些什么呢！"
唐箬叹气，微垂了头没多话。但那深黑的眸色间，怅惘的感觉竟是一闪而逝了："......你也别难为人，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不过，是被你们牵扯进来的代罪羔羊......说着他自己扯扯嘴角，扭曲着脸色不为人知......这长期被封了穴道，一动身体真是很痛很痛！......
"少--少管闲事！"俞凡这时才是反应过来。气呼呼昂高了头，却见他脖子上那还没太明显突出的喉结，随了他的话语，一伸一缩颤抖着没完："你果然是和青卫大魔头一块的！就......就少在这里装好人！难道、难道我堂堂枫落鸿弟子，还怕他了不成！"
唐箬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见俞凡他说着说着，声音却是渐低。那一双亮闪闪的眼虽然还是昂得高高的，可他视线却始终没对准、一边那个笑容越来越大的青轻轻。
"哟，好个宁死不屈的~"青轻轻无所谓着捶了捶腰，一双眼只见越来越细长。唐箬忍不住又是怔怔，看着他一举一动，一时根本就猜不出，那带笑的眸子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就站在这儿不动了，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能把我怎么样了去？"
............
所有人都是静静站着。
没声，没话，就差没呼吸。不然，这里和死地也差不了哪去。
唐箬--忍不住。若不是场面不允许，他绝对是想坐下了......
因为脚很麻么。
抬手，施施然着，却是掩了唇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
沉默的时间地点人物其实都有点莫名其妙。青轻轻笑着脸不知多久都不嫌僵硬，俞凡白痴一般呆立着尴尬愤怒，自己跟着陪着站着......几个人这么傻乎乎，再仔细看后面的，还跟了一堆更加傻兮兮的背景手下。再这样僵持下去，一切的一切似乎是极度成了种讽刺。仿佛从头到尾，唐箬亲历的所有，不过一场闹剧--而已。
"我......！"
某人终于忍不住，憋红了脸破功一般喊出了声："看剑！！"
"唰--"
银白色的光芒暴起，黑色的身影还来不及扑向自己眼前明亮美丽的青衣，立即是被无数刀光剑影绞缠。唐箬耳边只得闻着见"哗啦啦啦......丁丁当当"的杂乱声响。眼前只看着见那少年虽是左支右绌，身法灵活却很正统，反应很快却常被人下阴招子糊弄视线。他观战着心下跟着绞结，清楚青轻轻还是玩着猫捉耗子的戏码，闲闲站了一边看人负隅顽抗。
时间稍长，唐箬本来站得发酸的双脚都开始麻木。脑子里早是自顾自胡乱想些事情，根本是没注意--战火已经烧到自己身边了。
"小心！"
不知道是谁的惊叫。唐箬慢半拍回了魂，肩上霎时却是一凉。后知后觉扭头看去，殷红红的血液顺了某只颤巍巍的剑尖，争先恐后咕哝哝往外冒着，一身粗麻眨眼间是染成了深褐。抬眼去看始作俑者，俞凡一张惊吓过度的脸只剩了未脱的稚气和傻气，前些时候做出的冷冷酷酷，仿佛是随了这一剑一刺，冰冻结成了不好笑的冷笑话："你你你你你~~怎么站这里！！"
说着是抢前一步，将脑子还没打过弯的唐箬勾到了胳膊下。整个人乍然怒喝一声剑气飞扬，那一时爆发之力却也不弱，生生逼开了新一轮上来的一众围攻。而后......却是撒开步子扛紧唐箬，蹬蹬蹬蹬溜之大吉。
............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笑。"
唐箬撑起身子，毫不客气白了一边正忙着生火的俞凡一眼，没忘顺便注意注意周围。
四下里有些黑，应该已经入夜了。此时此刻，他这无辜牵连受伤受累的，刚刚被包扎了肩半靠在一处小小山洞的壁上。
只是--没想到......这个白痴俞凡，逃命时候的轻功竟是这般好到不可理喻。唐箬上下扫了那人一阵，确定了这个半天吹不着火苗的，确实是自己认识的俞凡。
"胡说！明明是......走远了。"某人忙着吹了一脸烟灰中，仍没忘记努力和唐箬辩解："我们安全了！青卫大魔头追不上的！"
"......你到底往哪边窜的？我们先前呆的地方......应该离枫落鸿总部不远吧？怎么不......"唐箬扶了额头，长叹一声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些不明的疼痛。最后几句话，随了他动作，跟着也是模糊起来："怎么不想办法和俞飞莺会合......"
俞凡倒也只听了一半的话，却是立即抬高了下巴瞥了唐箬一眼："笨啦！大小姐她们早走了，一座空宅子让青卫大魔头占领去！！"
"......可是，你知道俞飞莺往哪里撤的么？"唐箬好生好气接了一句，双眼矇在半黑半明的交界里："你慌不择路，带了我逃得连路都认不得，最后还不是被抓回了青轻轻那里找死！"
"我不会自己去找大小姐？你这个没用的白痴去死啦！！"被踩到了痛脚的某人一蹦三尺高，抓了把草灰就往唐箬身上招呼："青卫大魔头追不上的！我绝对可以找到大小姐的！！你这个烂人就给我乖乖的......混蛋！！"
--他站着，身体微颤。
眼角带了红色的圈圈，瘦削笔直的身体因为打斗，多了些许细碎的伤痕。添了几处凌乱的衣衫衬着年轻的脸，竟是楚楚着堪怜了。
俞凡--果然还是如自己的名字一般，再也平凡人不过。
接受这样的任务，遇见这样的结局......就算能明白这些事情的真正意味、自己作为弃子的真正含义......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吧？
唐箬斜斜睨了对方一眼，见他死撑着不肯承认，还是抗不住软了语调："......好好好，就算我们福大命大......可你看青轻轻本来是有本事拦着你的。这样的故意放生，怎么教人不想到有鬼？"
俞凡动了动唇，没话可说。
他哪里有一点不明白......
只是......怎么敢想像一回，自己......真的是被抛弃了......
咬唇，隐约间，他却是想起儿时和俞大小姐俞飞莺俞益儿姐姐同乐的模糊景象。
俞飞莺......俞益儿姐......
于是只能一夜无话。
............
唐箬醒的时候是被外面丁丁当当的刀剑声给吵醒的。
模糊着睁眼，身边还残着篝火余烬的温度。
俞凡不见了，地上滩着一滩血迹。
他忍不住闭眼。血色刺激着眼球，但心志却不再是脆弱到逃避着晕迷。休息好一会，才是稍稍、勉力抬了抬手。突然间，只是觉得整个人绵软乏力到不可思议。
"我......恩......呜......哈......啊......"
话不成句，唐箬知道自己又不对劲了。
--是毒发吗--？
脑子里猛地是急剧挤压开来，无数念头纷扰而至。
俞凡跑哪里去了？
青轻轻没追上来么？
俞飞莺一队又怎样了？
他们......他们......怎么回事......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太奇怪了......难道、难道是自己在做梦？！
............
脑子转得太快，不多久眼前顿时是阵阵昏黑。唐箬挣扎着身体想坐起身，可人还没动一下，意识就很不争气地--
空了。
《渔歌子》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