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的声响刮过耳际,刺进了血肉之躯,严青脸上一阵扭曲,扑倒在地,侍卫一拥而上按住了地上无力反抗的身躯,同时惊呼:「皇上受伤了,快传御医。」
皇帝捂住肩上的红色,冷冷看着提刀的瑞王,缓缓开口:「你输了。」
通红的火把越拢越近,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瑞王静静的站在中央,盯着前方的皇帝,大良的天子,自己的亲哥哥,许久,缓缓的放下刀:「其实,舒他很怕孤单,他也很需要温暖,好好的疼他,假若有一天你腻了,就放他出宫,给他自由。」
闪烁的火光辟啪作响,皇帝的脸上忽明忽暗,「来人,严青伙同瑞亲王逆反弑君,罪当处死,现押入大牢,严青明日当斩,瑞亲王听候处置。」接着跨前一步,「朕永远不会放他出宫的。」清冷而坚决地宣布着,肩上那处红色越来越浓,越晕越开……
宫人静静的守至外室,虽然一般不会有什么事,但仍不时的往里那躺在床上的男子望望,以确定是否安好。一阵轻巧的脚步靠近,明黄身影便闪了进来,宫人急忙跪下,刚要出声就被皇帝止住,「贵妃可有惊醒?」
「回皇上,没有,一直安睡着。」
嗯,皇帝微一点头,就跨向了里面,宫人悄一抬头,皇帝肩上醒目的血迹映入眼帘,啊,宫人张大了口,皇上怎会有伤……
皇帝望着床上安详睡着的舒歌,俯下身,就把他搂在了怀里,晚上吃伤喉的药时掺了迷药,没一会就睡得沉沉的,那朴实的五官安宁而平静。
「舒歌,」皇帝吻了吻发际,在耳边轻唤,「现在,终于只有我们俩了,朕的宝贝。」帐幔一飘,遮住了两条身影。
天色大亮,舒歌坐在软榻上喝完最后一口药,接过了小宫女递来的漱口水,昨天晚上睡的特别沉,后来又突然被那皇帝弄醒,接着便是一场疯狂的占有,舒歌厌恶的闭了闭眼。
瑞,心底轻唤一声,怎么又没一点消息了,自从那天如昙花一现后,再没半点动静,难道又在骗自己了,或是根本就是梦,根本就没发生过,他没进过宫,也没找过自己,只是自己一时的幻想,想到这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会的,舒歌摸了摸脸,明明清清楚楚听见他说仍然爱着自己,这次一定来带自己走,不会听错的,不会是梦,心上一阵烦躁,喉上的伤又像最初时的不适。
舒歌扭头看着小宫女:「兰儿,今天有什么新鲜事吗?」
「主子,有件事,呃,就是,」小宫女望望舒歌,面色难看地开口,「今天大家都传遍了,说瑞王爷昨天谋反,被关起来了,那个严将军今日要被处斩了。」
什么,舒歌的唇突然哆嗦的厉害,他是想用这种方法和自己在一起,应该早就感觉得到,从那天他说的话中就该知道了,弑君,谋反,哪一项都是死罪,舒歌捏紧手,只觉喉间一阵滚烫,浓浓的血腥充满口腔。
小宫女担心的看着未吭声的舒歌,苍白的脸上透明得印出肌肤下的丝丝血丝,过了许久都没有一点反应。
「兰儿」舒歌站起身,拉住小宫女的衣袖往里带,直到最里间,忽然双腿一曲,跪了下来,「兰儿,舒歌求你一件事。」
啊,小宫女惊的一跳,跟着跪下:「主子别这样,有什么事,兰儿一定尽力。」
舒歌牢牢的盯着小宫女,瞪大的眼睛似乎有丝火焰在跳动,小宫女楞楞看着,忽然一缕害怕罩住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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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皇后慈爱的亲了亲婴儿幼嫩的面颊,便命宫人安置去歇息了,桌上的烛光忽明忽暗,想起那晚瑞王来找自己时,恳切而深情的只求能见那舒妃一面,只为看看那受伤的爱人,如此显赫的王爷低声下气而又异常坚定的求着,触动了女性柔软的那处才答应帮忙的,看着那样执着的神情,他们,应该是相互爱着的吧,想不到瑞王存了这样的心思,那舒妃不知会怎样,忽觉眼皮一跳,有些不安的揉了揉额头。
「玄皇后……」沙哑的声音响起,玄后抬起头,看到一身宫人装扮的舒歌,暗叹一声,拉起便往内室走,「舒妃,你这是……」
「求皇后带我去见他一面。」
「这,本宫无能为力,你应去求皇上。」
「皇上不会让我去的,」舒歌脸色煞白,眼神却出奇的亮,「我只有求你了,我只想在他去之前见一面,只怕以后,」舒歌咬咬牙:「真的是阴阳两相隔了。」
「可是,我恐怕也未必可以进去,舒妃,我帮不了你。」
「不,你行的,因为你是皇后,」舒歌死死拽住玄后的手,痛楚而强烈地,「皇上今晚不来留宿,求求你,让我最后一次去见我的爱人。」
一股热流缓缓滑下,经过朴实的五官,滴落在被拉住的手背上,玄后一窒,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子在自己面前流泪……
瑞王定定的站着,心里有的只是平静,现在生死已不太重要了,只是想着那人,特别的想,想得心都蜷缩起来,舒,轻叹溢出嘴角,对不起,这次终究还是失信了,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要快快乐乐,幸幸福福,我爱你,这一生,下一世,永远都爱你,「舒,」又是一声轻唤,不知道这气流能否把心底的爱语带到你身边。
牢门匡啷一响,只听到守卫为难的出声:「皇后娘娘,属下很难做。」
「一切自由本宫担当,况且……」声音暗了下去,一会儿,脚步声渐近,玄后带着宫人立在了当前,「你去看王爷。」玄后朝一名宫人抬了抬下巴,那宫人径直到牢门前。
「瑞……」嘶哑的声音是那个被想了千遍的爱人,瑞王先是一楞,立刻狂喜的跨上前,「你……」舒歌即刻抓住对方的手,「你没事吧?」迅速打量了番瑞王,除了神态有些疲乏,其它的如同往常一般,看着瑞王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舒歌摇了摇头,突然温和的一笑:「瑞,」,亲昵的抚摸了下对方的手心,「这次,我来带你走,」黑眸闪了闪,快速的往旁一冲,拑住玄后侧身一转,「把牢门打开,」
拿出一块碎瓷片就朝玄后的脖子一划,一串细小的血珠慢慢的滑下,「不想皇后有事,就快把瑞王放出来。」
一时的突变,让所有的人都没了反应,楞楞的呆望着,舒歌再一用力,玄后白晰的脖子又是一条血痕划出。
「哎,」玄后吃痛的呻吟一声,「你们还楞着干嘛,快照他的话做,本宫可是大良的皇后,要是有什么差错,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见那守卫犹豫不决,接着怒喝,「该死的奴才,没见到本宫在流血吗,真的想掉脑袋。」那守卫一哆嗦,无奈的打开牢门放出瑞王。
「瑞。」舒歌低唤一声,握着碎瓷的手有些发抖,瑞王安慰的望了望,便一劈,打晕了那守卫,接着回身拉过舒歌与玄后冲出牢房,而外面的守卫一看三人,先是一惊,接着便刷地抽出刀,大喊:「重犯脱逃,快去禀报皇上。」
瑞王举起夺来的族刀,横在玄后的肩上:「谁敢妄动,本王立刻砍了皇后。」而那些守卫却仍似要冲上来似的。玄后见状马上低叱:「放肆,你们不顾本宫了吗?」突然,玄后带来的侍卫齐齐冲上挡住了那群守卫,其中一个开口道:「属下只管保护皇后娘娘,任何人得听娘娘的,不能轻举妄动。」
两队人形成对持,瑞王一看,拉住玄后往前推:「舒,快走。」三人朝旁里奔了出去,后面的人见此,再也忍不住的冲上来。
厮杀,呐喊,兵器的碰撞刹时划破了宁静的气流,格外刺耳。
「瑞,这边,」舒歌气喘地一指前方,模糊的,有个人影立着。
「瑞,是兰儿,快。」倏地瑞王脚步一停,拉住了舒歌,咦,舒歌疑惑地看着,那双黑亮的眸子盯着自己,然后,灼热的唇便盖了下来,熟悉的气息窜进了口里,窜向了四肢,进入了心底,舒歌一颤,双手环住对方的颈,主动探出舌去追逐,热烈而狂野的紧紧咬住,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直到心肺都快要爆炸。
「舒,我的爱人,谢谢你,」瑞王深情的低语,「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随即牵过手朝前处迎去。
「主子,急死我了」小宫女奔上几步,「快点,主子。」舒歌接过马绳,「对不起,兰儿,舒歌只有来生再报答你了。」小宫女眼圈一红:「别这么说,我们都不会有事的。」瑞王跨上马微一点头:「本王也谢谢你,待来生同舒一起来还恩。」说完拉起舒歌与玄后骑上。「兰儿」舒歌轻唤一声。
「快走吧,主子。」小宫女一拍马臀,瑞王一喝,就驾了出去,舒歌微眯了眼,觉得有些刺痛,依照那人的脾性,小宫女只怕也只有一个下场,刚才或许是最后一次见到那小宫女了,兰儿,舒歌心上一抽,自己是不是自私了,要用别人去换取幸福,可是已经做了,就没得反悔了,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只要出了这门,这次就真能在一起了吧。
「谁?」守卫拦住马。「不准出声,去开门,否则便砍了皇后。」啊,两旁的人握住刀,没人动半分。
瑞王眼眉一挑,突然一拉马头,往前一冲,俯身对着最前面的人就是一刺,接着举着鲜红的刀架住玄后:「再不开宫门,下一个就是皇后。」锋利的刀口上闪着红色的刺眼的亮光,玄后苍白着脸,低声开口:「放肆,本宫真要出事,皇上定会斩了你们,再抄九族。」众人一慌,两个守卫慢慢打开一丝门缝,这时,后面传来一阵嘈杂,瑞王手上一摁,刀便向下入了几分,玄后痛呼一声:「好痛,快开门,本宫流血了。」宫门咣啷拉了半开,瑞王一拉绳,半刻不停留的驾出了宫外,风扑打在身上,吹散了一头乌发,吹皱了一袭衣袍。
瑞王拉住了马头,停住了疾奔的马,顺势放下了玄后,便把舒歌揽至胸前:「对不起了,皇后。」舒歌沙哑的声音透着暗然:「我们伤了你,对不起。」瑞王一拥舒歌,无比真诚的开口:「谢谢,皇后,我们永生难忘。」
「别说了,」玄后望着偎靠的两人,「既然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们就要好好的在一起。」倏地拔下发上的簪,狠狠朝马臀一刺,那马儿一震动,撒开四肢往前奔去。玄后静静立着,看着渐渐远去的人,耳边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一队人马猛的奔近,领头的是一身白衣的皇帝,来不及梳起的发散乱在空中,美丽的脸绷得有些扭曲,玄后看着愈来愈近的脸,耳边的马蹄重重的践踏,越过身边,毫无停顿,飞驰而去,只在那擦身而过时飘来一句:「拿下皇后。」玄后按住肩上的那处鲜红,那刀伤竟是火辣辣的疼。
皇帝抿紧唇,手上的马鞭一下一下重重的抽在马臀上,全身散发的冷意厉过扑在面上的劲风,跑,朕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舒歌,想不到你竟敢这样做,好,真不愧是朕的宝贝,抬起眼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影子,瑞,本来朕还有一丝犹豫,现在,可别怪我。
散乱的发和着飘起的衣袍在空中划起道道弧度,耀眼而张狂。
「皇上,他们快超出射程了,要是再进了前面的林子,就更难抓到了。」
皇帝眯了眯眼,手上猛力一抽,胯下的坐骑又住前冲了几分:「你们听好,若是伤了舒贵妃,定斩不赦,」手上的缰绳紧紧勒住,一丝闪光划过眼眸,「瑞亲王谋反叛乱,挟持贵妃,格杀无论。」冰冷的字句灌入众人的耳中,后面的弓箭手拉起了满满的弯弓,犹如狰狞的猛兽,张开了大口,准备厮咬那远处的猎物……
舒歌侧了侧脸,扑面的疾风打在脸上,有些疼,有些透不过气来,贴着后面温暖的胸膛,有点不敢置信,就这样真的可以从此天长地久了吗,舒歌微微扭了扭身体,后面的马蹄声遥遥传来,「瑞,他们还追在后面吗?」
「嗯,再忍耐会,进了前面的林子,他们就再难找到我们了。」
瑞王安抚的亲了亲舒歌的头顶,手上丝毫不放松的拉着缰绳。是啊,进了树林里就好了,舒歌望着前方,躲在那茂林里想找也困难得多,或者干脆在那里待一辈子,待到两人都老死为止,就两个人,舒歌嘴角微翘起,就两个人,多好啊……
耳边一阵呼啸,身后的胸膛忽然退了退,「舒,」沉沉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我很爱你,很爱很爱,舒。」手上的绳松开了,那片温暖忽的往后倒了下去。
「瑞。」舒歌一惊,猛地拉住马,硬生生被截停的马嘶叫一声,高高抬起了前蹄,啊,舒歌一滑,翻落到地,「瑞……」抬起头,看到那个躺着的身影,惊慌,恐惧疯狂的袭上来,「瑞,你怎么了?」揽起了瑞王的身躯,三支张牙舞爪的箭赫然插在了爱人的背上,鲜红的血刚一流出,迅速地变成了黑色,「瑞,」舒歌颤抖地摸着瑞王青白的面颊,「你坚持一下,前面的树林……我们马上进去,他们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再也找不到了。」沙哑带着哽咽,眼前已是模糊一片,只是努力拖动爱人的身体往前挪动。
「舒,没用了,」瑞王轻轻地开口:「爱你,这辈子爱你真好,下辈子再来爱你,我的舒。」留恋的拉住舒歌的手,努力记忆着爱人的脸庞,来生吧,来生再来找到这张脸,这个面容,再来好好的爱一遍,我的舒。眼,慢慢闭上,最后一点温度消散在空中。
「瑞,」舒歌抱着渐渐冰冷的身躯,滚烫的泪水滴落下来,滑过爱人的眼眉,隐入变得黑紫的唇中,瑞,舒歌轻轻摩挲爱人的面颊:「我们去看太阳花,那满山遍野的太阳花,很美,很漂亮,」缓缓摸向爱人背上的箭,亲爱的,挚爱的瑞,
「你别走得太快,等等我,等等,」深情的贴上瑞王的额际,「我这就来,马上就来。」
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剩下幸福,是的,幸福,因为,就要与爱人在一起了,舒歌慢慢一笑:「我的爱人,唉……」深深的,毫不犹豫的压上那闪着寒光的箭端。
「不……」狂吼夹杂着劲风,迎面罩了进来……
【第十章】
四周是那么安静,仿佛所有的气流都凝住了似的,大良的皇帝紧紧盯着床上的人,美丽的眼眸尽是一片焦急、痛楚和一丝悔意。
「舒歌……」修长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抚上躺着的男子的面颊,那心惊胆裂的一幕犹如还在眼前,幸好,自己当时挥出的马鞭推开了这个男子;幸好,那箭并未刺入多少,否则的话,现在躺着的就真的是冰冷的尼体了,差一点,就要失去他了,皇帝闭了闭眼,直到现在,那股恐惧仍是缠绕在心上。
「舒歌,你快给朕醒过来,你不能离开朕,不能,」无意识的带着丝哀求,皇帝的脸上已是一片灰暗,「朕不想,也不能失去你,朕承受不了,所以,舒歌,只要你睁开眼,朕什么都答应你,你听到了吗?舒歌,」皇帝紧紧抱着仍是未有动静的身躯,轰的用力摇动起来,「舒歌,你睁开眼啊,给朕睁眼啊,听到了没有,你要什么朕都给你,都依你。」更日用力的摇晃那具身体,周遭的宫人、侍从全都黯然地低下了头。
许久,空中的气息仿佛都停滞不动了,仿佛所有的都要绝望了,忽然,旁边的御医突地惊呼一声:「贵妃,贵妃好象有反应了。」皇帝一震,紧盯着舒歌,而面前的男子似是难受的蹙了蹙眉,跟着慢慢地张开了眼。
舒歌怔怔地望着面前美丽的面容,那双漂亮的眼贩尽是焦急与恐慌。「舒歌,」下一刻,舒歌便被拥进了皇帝的怀里,那双皇帝的手臂紧紧地、紧紧地环绕着,「舒,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朕是那么的爱你,朕是不会让你死的。」舒歌困难地仰起头,张了张口:「瑞,瑞他还等着我,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很孤毕,我,我要去找他,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