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眼珠骨碌碌的转着,更显灵动可爱,然后他在小方身边坐下,开心笑道:「小方哥哥,你真傻,你怎么可以直说出来我会武功呢,如果我混进来真是有目的,你就该假装不知道才对,否则你一点功夫都没有,如果我是坏人,就会杀你灭口的。」
小方心里一惊,暗道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对这些事情的反应却着实可畏。
他故意板起脸道:「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流浪的孩子,流浪的孩子不会有你这样白嫩的脸蛋和双手,你还会武功,而且你的脸很像一个人,否则你以为我刚刚会那么问你吗?只有你有江湖经验,我就不知道明哲保身吗?」
小孩儿立刻一惊,跳起来道:「你……你说什么?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嗯,也是,我听说你是父皇身边伺候的贴身太监,我和父皇长的又很像,认出来这也不稀奇。不过小方哥哥,你只是刚刚认出来的是不是?
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我满脸灰尘,本来模样都遮住了,那时候如果你认出我来,是不会拉着我一起去吃那大碗的骨头汤和鱼汤的,而洗完澡,你给我要了套小孩衣服就匆匆忙忙去了,也没时间好好打量我,所以,肯定是你半夜担心我,跑过来查看我的情况,才被你看穿我的相貌,我说的对不对?」
小方心里突突跳着,暗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小太子真的只有五岁吗?他……他竟然会推理,而且丝丝入扣分毫不差,这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够拥有的本事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一旦确定了面前小孩儿的身份,他身为太监,自然要立刻参见,于是连忙跪下。
刚要参见,小太子已经将他扶了起来,微笑道:「不必多礼了,我叫你小方哥哥,你也称呼我为龙龙就行了,我叫江枫,小名叫龙龙,可除了父皇,还没有人敢这样称呼我呢,唉,高处不胜寒啊。」
小方看他那小大人模样的叹着气,说什么高处不胜寒,实在是忍俊不禁,嘴里却不得不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逾矩。」
话音刚落,小太子就摇着他的手,真诚道:「小方哥哥,我们是患难之交,不同于宫里的主子奴才,你就这样叫我,我管保你没事儿,何况我父皇人是极好的,不会为这个怪罪你,再说我也听说了,你最近很受我父皇的宠爱,也许将来,我们还能是一家人呢。」
这小太子说到一家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加笑眯眯的,一双大眼睛里也绽放出慑人的神采。
小方一僵,连忙小声道:「胡……胡说什么?我不过是一个奴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和太子变成一家人,你……你如此礼下于我,必有所求,是不是不想让我把你来到这里的消息告诉你父皇,所以才刻意的讨好于我?嗯?是不是?」
他刚说完,江枫就跳了起来,哈哈笑道:「小方哥哥,你真是太聪明了,啊,你人又好,又温柔,又聪明,我父皇这次的眼光还不错,嘿嘿,以后你如果封了妃,我就要求搬到你那里去住,反正我现在还小,亲生的母妃又已经去了,我是可以为自己选择母妃的,小方哥哥,你和后宫里那些女人不一样,你还以为我是小叫花的时候,就对我这样好,这才是真的对我好,不像那些女人,一个个巴结讨好我,还不是为了爬上更高的位子,哼哼,我才不理睬她们呢。」
小方默然,心想这江枫真了不得,才五岁而已,就把人性看得如此透彻,他叹了口气,却仍是摇头道:「别说我不可能成为妃子,更不可能成为你的母妃,就算有这个可能,我也不会为了讨好你而隐匿你的行踪,太子,你只有五岁,皇上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里又是军营重地,万一有点闪失,奴才就是死一万次,也偿不起这个罪过啊。」
江枫使劲儿点着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小方哥哥你知道我是太子后,就会想着我的安危了,但是……但是你不要告诉父皇好不好?他一定会把我赶回去的,小方哥哥你都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了母妃,从懂事起就只能在宫里待着,每天习文学武,连一点玩乐的时间都没有,我今年五岁了,却像是那只坐在井里的青蛙一样,只能看到那一小块巴掌大的天,呜呜呜……小方哥哥,你可怜可怜我吧,我肯定不会给你惹祸的,我不要回到皇宫里,呜呜呜……」
他一边说,一边就呜呜的哭起来,大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滴。
小方听他说的伤心,不由得便想起自己被收留后,那没日没夜的练剑的日子,他是了解这种痛苦的,于是不禁就心软起来,但又犹豫道:「可是……可是这样一来,你就要住在这里,没有人在你身边保护,我怎么能放心呢?不如你跟着我去找皇上,我跟皇上说说情,让你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父皇不可能答应的。」
江枫那是什么样的人,根本就是个鬼灵精,一见这事儿有门,连忙趁热打铁道:「小方哥哥,你不用害怕,我有自己的影卫的,他们的武功虽然比不过父皇,但是三个加在一起,却足够能将父皇打成猪头了,有他们暗中保护我,你不必担心。」
他说完,打了个呼哨,黑暗中果然有三个人闪身而出,接着又隐进黑暗中。
小方大奇道:「这几个影卫怎么可能会听你的?他们……他们是你父皇指派给你的,怎么不阻止你出宫?」
话音刚落,江枫就嘻嘻笑道:「影卫既然是我的,那我就是他们绝对的主人,前主人的话自然不如现任主人的话有力度了。」
他悄悄凑近小方耳边,小声道:「放心好了,影卫们很容易洗脑的,他们会拼命保护我,不过我不用他们拼命,我自己就有武功,再说也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啊。」
小方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犹豫了,想了半晌道:「那好吧,我今日便为你担下这个险,但你必须时时小心处处在意,一旦发觉到危险,要立刻到你父皇身边。太子,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么重要,它关系到龙图皇朝的万里江山千万年未来……」他不等说完,江枫便垮下了一张小脸,幽幽的看着他。
「好了小方哥哥,不要说了,我天天都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放心,我绝对有自保能力的,哼哼,绑匪想劫我,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说到这份儿上,小方也只能听之任之了,不过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在这小屋里陪江枫睡到天亮,估摸着江烈那边也要醒了,这才又悄悄的赶过去。
此后三天,小方揣了两份心思,不得不两头跑,每天晚上服侍江烈睡下后,就要连忙赶到江枫那里,江枫睡觉不老实,经常往床下掉,他只好坐在床边拦着,趴着睡,一开始,江枫只是愿意搂着他的胳膊,到最后,或许是觉得这大抱枕很不错,便整个人都巴在了他身上。
第五章
在这三天的时间,瓦剌已经发动了十几次进攻,每一次都被龙图皇朝的精锐军队打的落花流水,但因为瓦剌的兵士们也十分英勇,擅长骑射,而且他们后方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不宜深入,所以想要一次性取胜也不那么容易。不过江烈也不着急,反而很有点猫戏老鼠的得意意味。
只不过这两天,江烈另添了一份心思,那就是小方,每天自己睡下后,小方就会偷偷出去,他不是不知道,但只以为他不过是偶尔想出去透透气而已。
但对方常常到天亮才会回来,这就有些不对劲了,自己明明要他侍夜的,但现在后半夜都是秀秀在那里伺候,小方到底去了哪里呢?他忍了三天,已经忍不住要亲去寻找这个答案了。
因此不到三更时候,江烈便「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如狸猫般的脚步声,心想小方真是的,到底是去会谁啊,竟然还这样小心。
他悄悄缀在身后,借着天上明亮月光,看见小方手里提着鞋子,和等在那里的弱柳说了几句,然后穿上鞋子如幽灵般离去,消失在小径上。
江烈的火立刻不打一处来,暗道好啊,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你还挺浪漫。你说你一个小太监,就算有了对食的宫女,用的着玩这些风花雪月吗?
何况朕已经向你暗示过朕的心意,你若不喜欢朕,为什么不明说,朕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我是那种自己喜欢的就要掠夺过来占为己有的不讲理君王吗?
他一边紧步跟在小方身后,一边不停的在心里抱怨着,越抱怨就越觉得怨气冲天,其实不过是醋意罢了。
忽闻身后一阵轻如棉絮的脚步声,他立刻停下来,没好气道:「锦鲤,朕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你最好不要在这时候想着刺杀朕,回去乖乖睡觉,以后什么时候想来,朕随时奉陪,否则今夜朕不敢保证会不会动杀机,明白吗?」
「不是,保护。」身后响起蚊子般的声音。
这个锦鲤或许因为是杀手从来不和人交流的关系,所以说话很有点呆头呆脑,这都一个月过去了,除了自己和身边的人,还是没人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就像刚刚这句话,碰上别人肯定就一头雾水了,但江烈却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来刺杀你的,是来保护你的。」
心里的怨气总算稍微的降了一点下去。这个杀手在自己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似乎已经被自己渐渐的感化了。哼哼,食人鱼组织,怎么竟然起了这么个无能的名字,锦鲤,听起来就是让人做来吃的,还杀人呢。
他这样想着,总算觉得不那么气愤了,听见锦鲤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平了平心气,继续沿着小径往前走,不一会儿,便见到一间小小的屋子。
好嘛,还有个幽会的场所。江烈这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刚刚平下去点儿的醋意再次直冲牛斗,他想都不及多想,几个箭步上前,一个大脚丫子上去,就把那可怜的木门给踢开了,踢开的那一刻他才想到:
万一小方真的在和丫鬟侍女幽会怎么办?自己这样算什么?抓奸吗?他连个名分都没给人家呢。不抓奸,不抓奸你这样怒气冲天的跑来干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小方真的有喜欢的宫女,自己到底放不放手,如果是以前的江烈,自然会放手,棒打鸳鸯这种事,从来不是他这个德才兼备的帝王做的。但是对小方,他一想到放手,就觉得老大的不情愿,心里虽然还不至于痛的撕心裂肺,却也憋闷的快要爆炸了。
不放手,他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放手,就算不讲理一回,也少不得要做了,大不了给自己完美的帝王生涯弄一个污点呗,哪个帝王的一生还没有点污点啊,自己只有一个,已经算是少的了。
他拼命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就听黑暗里响起一个惊讶的声音:「皇上,你……你怎么会过来?」
是小方,他刚刚上床躺下,就听见门被大力的踢开了,然后一个人影堵在那里,黑咕隆咚的没看清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刺客前来刺杀太子,不过下一刻,他就认出了来人,不止是因为对他的身形熟悉,就连那股味道,也都是深深刻在自己心里的。
在这一刻,小方才发觉,这个男人的一切,已经铭刻在自己心上了。
「哧溜」一下,小太子江枫以前所未有的灵敏动作跳了起来,转身就向窗前奔去,然而下一瞬间,他的胳膊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攥住了,耳边是父皇震惊的声音:「小方,你……你怎么会喜欢侏儒?老天,不要告诉我,这个和你幽会的女孩还只是个孩子。」
随着话音,自己小小的身体被强行转到另一边,月光下,眸子对上了另一双眸子,一时间,父子两个都僵住了。
「啊,江枫,你这个臭小子,怎么会是你?」
江烈快要昏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小方过来幽会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儿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大笑话。
他身子都颤抖了,却见小方急急的奔过来,一把将儿子给抱下去,一边急道:「皇上,你干什么?你会吓坏龙龙的,他毕竟只有五岁,你是怎么做人家父亲的。」
他说完,就轻轻抚着江枫的脑袋,轻声哄道:「猫惊狗惊,小孩儿不惊,不怕,龙龙不怕,有哥哥在,龙龙什么都不用害怕。」
江烈在快气得吐血之余,也有着深深的惊异,他是知道自家儿子的,调皮顽劣,性格也十分叛逆,虽然和自己的感情非常好,但和后宫里那些妃嫔们却都处不好,以至于到现在都只能居住在东宫中,连一个母妃都没有。
他的小名龙龙,除了自己能叫,别人都不许叫,怎么小方竟会知道这个小名,不但知道,还喊得十分顺口,不但顺口,儿子在他手下就像是一只小羊羔般听话,江烈糊涂了:这……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
桌子上的油灯被点亮,小方细细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江烈的脸色越来越青,而旁边的小太子江枫则无惧的踢着小脚丫,咕哝道:「真是的,父皇原来这么宠小方哥哥啊,竟然亲自来抓奸,早知道我就不住在这里了,失算啊,大大的失算,最起码我也应该让小方哥哥晚上在那边过夜吧,就不会让父皇打翻醋坛子跑过来了,我也不至于暴露。」
他不等说完,小方的脸早就红的如煮熟虾子一般,实在忍不住了,也顾不得小江枫是太子的身份,气急败坏道:「龙龙,闭嘴,你……你瞎说什么呢?怎么……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父皇?」
「我又没说错。」江枫傲然抬起小脸,不屑的用下巴指了一下江烈:「小方哥哥你要是不信,你就问他,问他是干什么来了?为什么怒气冲天的一脚把门踢开?为什么抓住我的时候那么惊讶,还问你怎么会喜欢侏儒和孩子,他根本就是以为你半夜三更跑出来幽会,所以特地来抓奸的。」
他说到这里,又用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直摇着头道:「唉,我这也是一招错满盘输啊,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我父皇那么宠你,根本就是因为已经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所以才一刻都不肯放你离开。」
「皇上……你……你也不说说他,这孩子才多大?」小方急得跺脚,惟恐自己惹出小太子更多惊世骇俗的话,便想着让他老爹管一下。
却没想到江枫竟一步跳下床,来到江烈面前,仰着小脸道:「说啊,来说我啊,你敢说我说的不对?你敢说你不喜欢小方哥哥?心里没有封他为妃的想法?说啊,不过父皇,你可要知道,皇帝是金口玉牙一言九鼎,你要是说一句不喜欢小方哥哥,将来和他可就不能有什么结果了……」
他一边说,一边挑衅的盯着自家老爹。
比起一旁几乎要背气的小方,江烈反而越来越平静了,从他笑眯眯的表情中,便可知道他的脸皮厚度实在不是小方可以相比的。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漆黑双眸看向儿子,微笑点头道:「没错,龙龙说的都没有错,父皇就是喜欢小方,就是想要封他为妃,这些我都敢说,而且等战争一结束,回到京城父皇就要抓紧时间办这件事情。儿子,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他看向小方,摩挲着下巴道:「小方,朕想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你……你们?」小方张大着嘴巴,已经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现在才知道,龙龙能够养成今天这样的性格,根本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结果。
只是他怎么能说出反对的话,明明心跳的都快要出胸口了,这是江烈第一次正式的大声说出了对自己的爱意,他只觉得脚也软身子也软,连嘴巴都只能无意识的动着,除了你,你们三个字外,再说不出其他的了。
「好啊好啊,父皇,你要封小方哥哥为妃的话,就让他做我的母妃吧,我很喜欢小方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