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这么想,许熙文却也承认自己这段日子是因为见过阿顾才会如此失常。不止对文信,对其它人、其它事,都好象失了兴趣!为什么要赶走他呢?是为了不想沾污他,还是因为跟他距离已经遥不可及?
许熙文一想到顾应鸣就心灰意懒。自那天后,有一段时间,弹琴时总不经意地在酒吧里寻找那个身影,但是如果真的见到又会怎样却不敢去想。其实就算再见也不过是硬下心肠拒绝罢了,为了自己发过的誓,为了不能在异样的感情里陷入太深?反正不如不见!
“老板,你要修哪里呢?”许熙文照样穿着他早上工作过的灰尘仆仆的工衣站在文信的豪华别墅大厅中。
文信侧头看了看许熙文,又调回眼光看手里翻着的汽车杂志,然后摆摆手叫对方过来: “喂,过来看看这款新车怎么样?”
“你又玩花样了!”许熙文一动不动,只看着对方。白天的文信也是一派儒雅的。他穿着浅色的家居服,坐在贵族风格的室内,在秋日的微凉中悠哉悠哉地翻着书,谁说不是一副王子的气质,如果不知道他一个命令一个签名之后做的都是些什么事的话。
“到底是谁玩花样?”文信再次抬头打量许熙文。初看是那么粗糙低下的男人,为什么自己还要花心思才能见上?虽然手下报告他这两个月都没遇过什么和平日不同的事,但是只要看他这样站在自己对面就感觉得到他的疏离,和平日的淡泊总是有点不同,只是说不清不同在哪!
文信自己最初对许熙文也只是玩玩。许熙文外形高高瘦瘦,跟文信的贴身保镖不相上下,不过看似单薄的肌肉下隐藏着男人的力量,若论单打独斗,文信未必就能绝对制服对方。所以第一次两人交锋时,就出乎意料之外地被压倒在对方身下。虽然后来两人你来我往,但是对许熙文,文信约约产生了类似情结的关注。他试探过许熙文的野心,却发现他没有什么志向,宁愿守着自己那蜗居过着清贫的日子。对此,文信又产生了些钦佩,觉得这个人怎么就扛得住金钱诱惑!所以到现在,就算许熙文不依赖、不温驯,他还是把他放在身边。
文信不希望许熙文有什么改变。只要自己在一天,许熙文这样都没什么不好,可是现在的他虽然表面上没有异样,却总是有点不妥!文信确定一定是有什么事的。但是他和许熙文一向不谈心事,这次也无从说起!
“过来吧,你明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你真想给我贴砖啊!”文信无奈地把头转回杂志上。
许熙文每次听文信这种语气都听到讽刺的意味,想发作还是忍了忍,“这种事你非要上班时间做吗!”慢吞吞地坐到他身边。
“许熙文,你别三分顔色就上大红了!”文信断然不是个软性子。
许熙文盯着文信的侧脸,然后象叹气般喘了口大气,飞快脱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双手抱住文信,抱得真有点紧,嘴唇在他耳边轻喃:“Vincent,Vincent,那你要在上还是下?”虽然是在问,手上的动作却很主动,已经隔着外裤在摸对方的档部。许熙文只知道文信记恨第一次时自己把他压倒,所以往后每次都惯例地问,文信如果要上,自然会反抗。
这一次文信却没哼声,只是闭上双眼,唇上挂了一点冷笑,微仰起头,双腿张开了些。许熙文只知道这是默许他上了,却不知道文信笑是因为心里啐他太没情趣,每次都问!
两个人之间,只要性就可以了。只要性就可以解决他们之间的冲突。
9.镜像之爱
“阿顾,给我修饰下这段曲吧。”许清平一落座就把随身带来的谱放到顾应鸣面前。
顾应鸣先把菜单推到对方面前,然后再翻了翻放到面前的本子,“很急吗?”
“明天可以给我吗?”顾应鸣笑了,“还好不是作曲。”
“是戏剧系的同学的舞台剧的音乐。”
“你又去外援人家了?”
“嘻!高中同学来的啦,以前就两个说要一个编剧一个写音乐,现在才发现做起来还真不容易!”
“好有志气!”
顾应鸣笑意满脸的样子看得许清平又是一阵心跳加剧,看着对方英俊的脸,动情地说:“阿顾!……还好有你!遇见你真好!”
“说什么呢,你只是缺些时间锻炼,何况说到创作能力我自问就没有。”
许清平只是笑着摇头。
最初总是教授教授地叫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喜欢着他,却说不出口。九月一开学,就去学钢琴,为的是能接近一些这个耀眼的男人。当时顾应鸣上了三堂课后终于发现有个叫许清平的学生,为了确认,还破天荒地点了一次名。课后特意找了许清平出来,问她对他的课有什么看法,许清平又高兴又惭愧。老实说,她并不是很用心上课,因为看着这个男人总是容易走神!
两人的来往更多了,圣诞前夜,顾应鸣把她约出来,送给她一本手写的谱本。原来是两人相处时许清平信口哼的曲子。顾应鸣听了问她是什么曲,她说只是自己的即兴之作,当时顾应鸣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如今却把它们记成谱写下来!
顾应鸣在餐厅的钢琴上即席弹出这首曲,只惊得许清平心乱如麻!
“送给你的圣诞礼物!”顾应鸣依旧浅笑着说。
太迷人了!她爱上了顾应鸣!
“教授!谢谢!……我想,……可不可以不叫教授呢?”
“早就让你别这么叫了啊。”顾应鸣展眉而笑。
就是从那里开始,许清平叫他阿顾。只是许清平不知道,每次她这样叫他时,他都有种被某个人呼唤的熟悉感。虽然旧情不可追,那声呼唤却仍缠绵地留在身边。
这个新学年顾应鸣有个新任务,一对一指导陶夔的钢琴。陶夔其人糼有才名再加上家境富裕,入学没多久就成为校内的风云人物。他要转到顾应鸣带教,据说是本人要求。本来只想回国避世的顾应鸣也因校方的压力,不得不放弃原来不教专业课的原则,要为这个学生的远大前程添砖加瓦,可见此生的来头实在大。
不过顾应鸣对这些八卦却全不知晓。初见这个学生的名字,甚至连读都不会读!从初三就离开国内远赴海外的少年,十几年下来,对英文的使用几乎取代了母语。除了写给许熙文的信还用中文外,他就没用过中文了。所以对这个学生的工作第一件事是查字典,搞清楚对方的名字的读写,在这个角度来看,了解倒不可谓不深。夔者,恭敬谨慎也。从名字来看,似乎应该是个严谨刻板的学生。然而事实却是完全相反。陶夔是个聪明风流有余,几近张狂的男生。连外形也是与呆板中正背道而驰的俊美高挑。
总之这个能指定导师的学生陶夔是个天之骄子。
所谓钢琴专业课,就是技巧和曲目艺术的完美结合的训练。一个学期就有两百多课时,平均每天至少有一课,所以顾应鸣可以说是跟陶夔天天见面。但是即使这样顾应鸣依然跟对方保持着公事化的师生关系,严格而克制、严谨而冰冷。这个学期已过了一半,顾应鸣在陶夔面前依然是那个不苟言笑、点到即止的海归教授。其实顾应鸣对其他人都是那么带着高傲的礼貌,这跟他面对许清平时的温雅完全不同,造成这个差异当然是因为机缘的关系。
顾应鸣虽然对学生没什么关爱,但对工作还是做足的。让陶夔来说就是顾教授带课时会一直在你身边,除了讲重点和示演,就是面无表情地听一整堂课你的训练,随时会有被他发现不对的地方而被打断要求重来。如果是其它象他这样级别的教授,一般就演示一次就让你自己练,有问题得自己去教研室或休息室请教。
所以对陶夔来说,上顾应鸣的课是真刀真枪的练习,没得偷懒。陶夔自己都很佩服对方,这么做不累么?不知道对方看着那些曲谱是什么感想?对他而言早就烂熟的曲谱这样整节课地重复来重复去地听,不烦么?
当音乐家还是当歌星,陶夔还没确定自己的路,所以他还是决定先继续学琴。这里面有一半的兴趣是因顾应鸣而起。顾应鸣名声在外,学校把他留下来,承诺了优裕的条件,可是对方只是要求很少,平日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在校园里穿行,在学生尤其是女生中是另外一个更神秘的话题。陶夔挑导师时就是想领教一下国内的教学和海归,不,应该说是外国的有什么不同。
事实上真的很不同。拜顾应鸣所赐,陶夔的专业英语也上了一个特大台阶!顾应鸣一说到专业就用英文,一开始弄得陶夔紧张得不得了,总是响应不来,要不干脆目瞪口呆。不过顾应鸣很快就发现陶夔出错是因为听不懂,之后就尽量讲中文,但是用英文想了再译成中文,顾应鸣就慢了很多,甚至有中文说不出的尴尬,因为有些曲目他根本不去看中文的翻译或者国内的课程上没有列的。两人如此磨合了两周才互相适应。
还有一点陶夔要选顾应鸣,是因为顾应鸣虽然高傲却同时是个风度翩翩的教授。他身上有迷人的气质。
这日,顾应鸣和陶夔依然如往日一样一个坐在远一点看着谱,一个练习。今天练的是一段新曲目。顾应鸣已经演示过,陶夔看着谱一路弹开来。
“Stop!(停)”顾应鸣低声喊了一声。琴声嘎然而止。
“One more time the before(再重来一次刚才那段)!”
陶夔用眼角瞄一眼一如平日面无表情看着手里的曲谱的男人,实在佩服他明明看的不是弹的曲谱,却能听出这么细微的差错来!
对方神色很平和,眼光从曲谱上抬起看向虚空中,缓缓地重复:“再重弹一遍刚才那段。”
陶夔转回眼光,唇角翘起一个诡异的笑意。
他重新弹起来,到了刚才同一个地方,那个小小的装饰音时,指尖的力量轻一点,慢一点。
果然顾应鸣站起身来走到自己身边,侧对看着键盘说:“再来一次。”
陶夔又重施故技。
顾应鸣看了一次,在同一个地方叫停了之后,轻皱眉睫。他不明白,这个指法没有错,节拍也卡得很准,对于象陶夔这样的专业级别来说,不应该有这样的差错出现的!
顾应鸣示意陶夔让开位子,自己再演示了一遍,对陶夔说,你最后的小指要再用点力,快一点。
陶夔站在旁边看着顾应鸣的每一个动作,唇边的笑意变得更风流了。他突然伸双手覆在顾应鸣的放在琴键的双手上,形成了一个怀抱着对方的姿势!“原来是这样啊,老师!……你的手指长一点嘛!……真漂亮!”陶夔是从来没有当面叫过顾应鸣教授的唯一一个学生!原来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把怀内的人当成高高在上的教授来膜拜过。
顾应鸣被对方抱住的一刹颤抖了一下!然后是愤怒:“你在干什么!”在开放博爱的国外这么多年,还从末有人对自己做过这样大胆的事!他摔开对方,霍地站起来,“你这是性骚扰!陶夔!”
“是吗,果然你会这么认为!”陶夔走回钢琴的边上,伸手搭在琴键上,一眨眼间就把刚才重复的几个音符连弹了几遍,“我看着老师你一直那么寂寞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让我安慰安慰你吧!”
顾应鸣看着对方的指尖,听着准确有力的音律,才发现自己上了当!被骗过来,被试探!然而自己的表现真有这么明显吗,自己的寂寞真连一个普通学生都看得出来了?他突然感到很害怕!掉过头,一步不停地冲出了门!
这是顾应鸣从教以来第一次提前离席。陶夔目视着对方的背影,却没有阴谋得逞的得意,反而是挫败感良多:顾应鸣竟然一声不哼地逃跑掉!以自己的条件,就算一夜情也值得考虑吧!另一方面就不禁会想没想到顾应鸣的内心纯洁如斯!一点不象被西方思想价值薰陶的人!该死的,那么为什么你却一副连母语都抛弃了的样子!如果早知道,我就会用谨慎的方式接近你!
陶夔勉强地拂开内心的不安,重新坐下来,把预订的课程做完。从来没有这一次那么寂寥!原来自己早习惯了那个人安坐在身旁!懂事以来,一直顺遂,光辉灿烂的青年,第一次独自品尝后悔的滋味。
顾应鸣跑出了教学楼,被外面的阳光一晒,紊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他停下来,耳边隐隐听到琴声,却不想回去,但是也不知该去哪里!
顾应鸣在校道内游荡了一阵,最后决定回乡。虽然那个人已经忘记了自己,自己却忘不了对方,还是想见一见他,哪怕只是在旁边悄悄看一眼!或者只看一眼就能解相思的愁苦也未知。
10.凌乱
顾应鸣上了回乡的车,又回到一年前跟许熙文决裂的地方。
顾应鸣在酒吧旁不远的旅馆开了个房间。到晚上就到酒吧里听许熙文弹吉它。
自相遇后,这又过了一年!顾应鸣看着台上的人出神。尽管灯光并不十分明亮,但是看着台上的许熙文却足够。他还是象中学时把头发修剪得很短,但是坐在高脚凳上的身躯却比从前宽厚了很多。记得上次两人面对面时,他比自己要高半头!从前他明明没有比自己高那么多!上次他还一副学生的规矩样子,这次却穿了贴身的T恤,举止不羁!不过,这样也很性感!他弹的是目前的流行曲,技巧依然不算精巧,也没有多少激情体现,似乎比上次更肤浅,态度更敷衍。倒是有人点歌的时候还认真些!
只有这些了!自己对熙文的了解,只有这些了吗!不够啊!熙文!怎么就只有我在想着你!只有这些不够啊!
顾应鸣掏出一张大钞,招呼侍者去点歌,《阿郎恋曲》。他看着许熙文接过钞票,抬头向黑压压的台下扫了一眼,他真希望许熙文能看到他!能对他笑一笑!然而,没有!
许熙文迟疑着,别人点歌都是送张纸过来,却是不会夹着钞票的,而况是百元大钞。只有一年前阿顾这样做过。听到点的曲目后,一度心里想阿顾,是你么?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阿顾不可能再回来了,自己那样拒绝了他,伤透了他!
许熙文调整了下姿势。认认真真地弹唱起这首这一年来刻意被在表演时抛开,却在私底下反复练习的歌曲。阿顾,没见到你以前,这是我的心情,见过你以后,我却不敢再奢望了!
十一点到了,许熙文背上吉它走下台,经过顾应鸣的桌旁,走进了员工休息准备间。
顾应鸣真的很想伸手拉住对方,但是一想到对方说过从前只是犯傻,就觉得两个人连再见亦是朋友的可能都没有,那么拉住他,可以说什么呢!自取其辱!
许熙文上了二楼,本来想找文信说说话,却从楼梯上迎面下来一个前卫美女。对方傲慢地瞥一眼许熙文,就和他擦肩而过。许熙文侧身让过对方,看着对方露出一截的白皙腰肢,向上慢走了两级楼梯,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下了楼。敢独自穿成这样在夜店里进出,还跑到文信的房间去,这个女孩一定不是普通级别。文信只怕也没什么精力跟自己玩了吧。
许熙文想早点回家好了,然而还没出店门二十米,文信的电话就来了。
“阿文,你怎么就走了,回来!”
“……哦……好吧。”
许熙文在浴室冲了澡,只穿着内裤就坐在文信的床上,抽起烟来。
“今晚你不是收到小费吗,应该好好庆贺啊!”
“你收风真快啊!只不过一百块,不够你一包烟的钱,有什么好庆祝的!”
“噢,你真冷淡啊,我还替你那么高兴!”文信搂了搂许熙文,然后就搭在对方身上。
许熙文吹完一支烟,反身抱了文信一起仰倒在床上,“你不累啊?”
“嘻嘻嘻!我小妹来的啊。”文信侧起身轻抚着枕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