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身一人的顾先生,当然有不少好心人婉转的打听他的身世,然而他对这些却无论如何只字不提。还有些人家,竟然也顾不得搞清楚人家出身,便请了人来为自家姑娘提亲。这事一开了头便没完没了,顾先生疲於婉拒,最後不得不说,自己爱妻已亡,可这辈子都忘不了,因此绝不会续弦。众人无一不叹息,一叹顾先生痴情,二叹白白浪费了好人好时光。也有些人不信,可看着顾先生始终清心寡欲的样子,便也不由得不信。
其实,顾先生除了教书养树外,还有一项爱好,那就是时不时地去城里的茶馆喝茶听书。那里的说书人,不但讲些旧书段子,也议论如今的天下大事。
顾先生来的第二年,便有一件天下同庆的大事──当今皇上的淑妃娘娘不负重望地生下了一名皇子。皇子刚满月,淑妃娘娘就被册封为皇後,大皇子也早早封为皇太子。为了给太子祈福,百姓们都做了各式各样的纸灯拿到河里去放。顾先生也亲手做了一个河灯,不过,没有人知道,顾先生做河灯的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秀美的字。到底叫什麽名字好呢,他那个姓起什麽名字都够拗口的,顾先生微笑着想。
第三年,皇上破例开了春秋两季恩科,还亲自主持了殿试。对此举,天下读书人无不称颂。有人说,顾先生也去考一考吧,说不准就能中个……叫什麽,叫进士是吧。乡下人也是刚刚才学会“进士”这个名词,却不知道眼前的人便是彼年进士的第一名。顾谨言一面摇头,一面想,若当年他也亲自殿试的话,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光景。
第四年,皇上更加励精图治,力倡任人唯贤,提拔了不少年轻臣子,说是以新换旧也不为过。据说,其中有一名大臣的政绩格外出众,那就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名叫孟慈。再下来,这些朝廷的新一代果然不负皇恩,一时间政治清明、民富国强,尽显盛世之气。
没有了内忧,第七年,西域边境小小的冲突,惹得皇下令集全国之兵力征讨突厥。
第八年,天朝大军已将突厥逐出西域,但在阴山一带,遭遇了突厥军队的殊死抵抗,久攻不克。军情传到京都,皇上不顾朝中大臣阻拦,决意御驾亲征。
在那半年的时间里,顾先生请来帮佣的大娘经常看见东家紧皱着眉头望向西边,口中还念念有词;有一回东家不小心让篾条划破了无名指,大娘赶紧去厨房里撕下蜘蛛膜来给他敷在伤口上,却见他眼中已盈满了泪水。大娘不住摇头,至於疼成这样麽,果然是读书人再怎样都是弱不禁风……
好在,御驾亲征让士兵们士气大振,虽然也是损失惨重,但终於攻下,突厥军队从此一泻千里。
皇上返朝,百姓大颂英明神武,虽然有传闻说皇上其实也不小心在乱军之中挨了一刀。顾先生将那个游方的说书人追出城外三里,“顾先生我求你了,我说的那些您难道听不出来是编的麽,我哪里能知道皇上到底有没有受伤,您就请回吧……再说,这皇上不是好好的上朝麽,必然是没什麽大事。顾先生若真想知道究竟,还不如托京城的亲戚朋友打听……”
第十年,东突厥尽灭,天朝从此西面无忧。而皇上,经营了十年,如今才可算是建立了自己的王朝,而且是盛於先代的王朝。
其年,皇帝不过二十九岁。
不管是百姓还是朝臣,都在称颂当今皇上的丰功伟绩,顾先生却暗自惊心。他隐隐觉得,这十年之间,皇上与其说是雷厉风行,倒不如说是急不可待,或者说是心急如焚。他年纪轻轻,到底在急什麽?
第十一年,皇上下旨修大典。皇上所说的大典,正是十一年前他与顾谨言曾经商议过本来是要顾谨言监修的传世典籍,而这次,是皇上自己要亲自监修。
他在搞什麽!茶馆里,一向温和的顾先生拍案而起,不顾盏中的茶水洒了一地。编制大典工程之繁浩他是最清楚的,即使有一大批能干得力的人作具体的事,也仍要耗费监修大量的精力,他每日光是朝中政事就足够劳累了怎麽可以再去监修大典,他精力再好也不是这样胡来的……
气急攻心,却也无可奈何。
……
春暖花开,又是一年。
这一年,顾先生的一名学生中了进士。这方圆百里还没出过进士呢,於是新科进士家在街口大排筵席,三乡五里的街坊乡亲都来庆贺,顾先生被让到主桌。
开席时霹雳啪啦的鞭炮声中,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是朝廷派来送喜报的麽,可是马上的人虽一身华服却不是官府的人。大家夥儿疑惑之际,那个人跳下马来,径直走到顾先生跟前,一拱手。
“顾贤弟别来无恙。”
“孟兄,久违。”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马儿跑得飞快,骑马的人也无心观赏路旁桃李盛开的宜人春色。凭着孟慈给的令牌,顾谨言已经在驿站换了三次马,却仍嫌不快。因为,孟慈说了四个字足以让自己崩溃的字。
“皇上病重”。
病重……你到底在做什麽,为什麽如此拼命不好好保重自己。
……
丹朱宫,风景依旧。一路畅行无阻,顾不上与迎接他的永安多说两句,便直奔四海池。远远望见池心亭,却被一个一个人拦了下来。
“草民叩见长公主殿下。”气喘吁吁地行礼,直起身,一轮的光阴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庆宁看着眼前的人,也是一样的心思。
“敢问皇上他怎麽了,什麽病,病情如何?”尽量放松的语气,却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起伏。
“顾谨言原来是这麽傻的人”,庆宁叹了口气,神色淡漠,却不是多年前一见到他就怒不可遏的样子,“若真病重成那样,可还能待在四海池?”
顾谨言哑然,果然是关心则乱。
“不过……你可道皇上这些年简直不是在勤政而是在卖命?”
顾谨言微微点头。
“你可知这又是为何?”
顾谨言不语,他不希望真正的答案便是自己预期的那样。
“没错,他就是着急积攒撒手不管的本钱,如今,他攒够了……为了你。”
踏上通往池心亭的水廊,顾谨言一步一步,心情却是此生未有的沈重。
十二年,那个人原来一直是在不声不响地孤军奋战。十二年,时光原本可以消磨许多许多但他却从始至终没有丝毫懈怠……想他没日没夜地审奏议案,想他在刀剑无眼的沙场浴血,心痛,便处处抽芽……都是为了自己……当日不留自己,原来是有了如此长远而决绝的算计……不能辜负天下不忍辜负我,於是便舍弃他自己……
“傻子。”
细微的声音,却已然惊动了亭中的人。
那人转过身,多了分沧桑却更加令人沈醉的气质容颜。
而声音一成未变。
“回来了。”
“嗯。”
……
三月的春风并不温柔,卷起漫天落英,模糊着两个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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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写完了,看到完结字样时,剩下的只有疲惫,TAT
写小说果然是件太辛苦的事情,而我果然不适合。
於是长舒一口气,就这样吧,总算有始有终对自己有个交代了,这世界多美好啊……
以下是,诚意的大感谢时间
感谢爬鸡蛋同学,是她将某7推向写文这条不归路……(这算是感谢麽 * *)
感谢月舞和松烟的陪伴,让7没有弃坑
感谢,阅读和给票的大人们……
再以下,是怨念时间……
友情警告:此处怨念深重,阳气不足者慎
皇帝同学(迫不及待地上场控诉):朕最大的怨念是当了一辈子皇帝居然没有烧钱的机会;皇帝该享的福一点没有享到从头到尾尽是吃苦;空长了你所谓的神仙样貌却没有人注意(翼亲王:谁说的,有我有我……);身为第一主角(顾谨言:咦?)却连一次正经表露心迹的机会都没有……
(旁边呈ORZ状且越来越小的作者……)
顾谨言:据说我很人妻……
郭连剑:我的怨念还用问吗喂
翼亲王:为什麽把我排在第四,我有意见
淑妃(翘二郎腿):我好歹也是女主,却连个名字都没出现全……(小妞,别不识好歹告你比比别的BL文亲娘我已经很善待你啦!!!)
庆宁(脸红羞涩状……):其实俺很喜欢案的驸马……(没搞错吧大姐让你说怨念呢~)
……
某7:本人最大的怨念就是,没有把这文写成BE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