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摇头晃脑的弄翻手上的酒,朝着酒保喊再来一杯。
“先生,您喝太多了没问题吧?您有同伴一起来吗?”
酒保迟疑的问,罗均平舌头打结的准备骂人,一旁的男人介入道。
“没关系,你让他喝,我是他朋友。”
酒保没有再说话,手势漂亮的给了罗均平一杯酒。他端起来就一饮而尽,男人问了他什么,他统统听不清楚,只记得自己一杯接一杯的狂喝着,直到不支倒下。醒来的时候,罗均平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男人坐在床边抽烟,对他笑笑。
“醒了?还好吧?要不要喝水?”
他本想摇头,却发现喉咙疼的厉害,男人了然的说。
“别说话,你叫的很厉害,现在一定很难受。”
罗均平目瞪口呆的看着男人熟练的在赤裸的腰上围上浴巾,起床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怎么了……?”
罗均平试着动了动身子,一股强烈的撕痛从下肢直窜脑门,他掀开被子,看见自己白皙大腿上白色凝固的液体和血液斑驳愣住了。
男人微微一笑。
“抱歉,我不知道你没经验,下手重了点。”
罗均平呆呆的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唇,混沌的脑袋彻底麻木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男人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在意,点了根烟抽起,颇有风度。
“我挺喜欢你的,你要是现在没交往的人,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罗均平瞧着他,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卡的他生疼。
“好。”
于是这个叫于连的男人成为了罗均平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性伴侣。
接下来的日子罗均平和于连开始频频见面,当然,这是在避开罗旋的情况下。
罗均平不关心于连在什么地方工作,是哪里人,年龄几岁,他已经受够了孤独,需要一个人的体温来温暖他,尽管和那个人的做爱令人痛苦。
至今为止,罗均平只有个孟成语一个经验,他不晓得有人的做爱居然如此粗暴。
于连喜欢玩点来劲儿的,每次见面不折腾到他失神绝不罢手,偏偏罗均平又很容易受伤,做爱无一例外的以流血事件宣告结束。
两人的协调性很差,于连明明知道,却不肯停止对罗均平的掠夺,见到别人痛苦他总是非常开心的样子。
而罗均平,他实在太寂寞了。
寂寞到下一分钟只要有一个人伸出手来拉他一把,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会和人家走。
所以尽管跟于连的交往出现很大的问题,罗均平仍然坚持和他见面,直到男人终于暴露出暴虐的本性。
于连喜欢刺激,经常趁邀约罗均平吃午饭的机会把他按到公园椅背后的草丛里开始性行为,罗均平初时不愿意,在经历几次因反抗而被殴打的鼻青脸肿后就随他了。
于连彷佛随时随地都能发情,他们在沙滩上,公共厕所里,图书馆,很多很多地方有过性行为,有一次去医院探病的时候,于连还把他压到在无人的手术台上……
罗均平为此整整吐了三天吃不下饭,闭上眼睛就闻见手术台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酒精味。
做爱不再像他和孟成语那会儿是甜蜜美好的事情了,在和于连的交合中,罗均平一次也没有得到过高潮,他只是重复着疼痛中昏了又从撕裂中醒来的行为。
他开始变的麻木,渐渐的,和于连的交往连最初的那点小小慰藉都找不到。
唯一值得庆幸的足,拜于连所赐,罗均平的部分注意力从酒精上转移,他喝酒的数量比之前少了一些。
但这并没有使他本就已经十分脆弱的身体状况有所改善,他的体重从原来的八十公斤掉到六十几公斤,原本就不甚丰润的脸颊如今瘦的只剩皮包骨,面如菜色,一说话就气喘,整个人迅速的衰弱下去。
最近的几次见面,于连又换了新的玩法。
有一天他约了罗均平到他们常去的一家酒吧,罗均平去了没看到他人,就开始喝酒,喝了一会儿连带几个朋友出现,他们就转移地方到后面的房间接着喝。
喝着喝着几个人就开始脱他的衣服,罗均平挣扎起来,于连对着他的肚子给了他几拳让他安静不来。
几个男人肆意的玩弄着他的身体,以他的种种反应为乐,他们不断的喂他喝酒,用他想都没想过的方法贯穿他的身体。
那天晚上残酷的玩乐一直持续到天明,罗均平被送进了医院,因为胃出血和中度外伤。
自己已经堕落到地狱的底层去了。
躺在医院满是消毒水昧的床上,罗均平脑袋痛着,医生告诫他如果再喝酒闹事的话,下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罗均平已经很久没有和罗旋打过照面了,他现在整晚要不就和于连在一起,要不就在外面喝酒,就算有回家睡觉,也只是醒了就走。
罗旋每个星期的生活费,他还记得去银行汇款,除此以外,他几乎快忘记家里还有个十四岁未成年的小女孩了。
所以当有一天罗旋因为头疼而请假回家,看见他坐在桌前大口大口的灌着酒的时候,一瞬间被惊呆了。
“均平,你怎么了?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罗旋惊骇的指着他的脸,然后眼泪扑通扑通地掉了不来。
伸手摸摸自己已经不见一点肌肉的脸颊,罗均平呵呵笑着。
“我……我……呃……我的脸?我的脸……怎……怎么了?”
“别这样!别这样啊!均平!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了啊?”
即使比别的小孩懂事的多,可还是童椎的罗旋,哭着抱住罗均平的身体,一个劲的嚎啕大哭着。
我到底怎么了?
我也想问自己……惊天动地的哭着,六神无主的罗旋打了电话给出差中的孟成语。当孟成语丢下完成一半的工作,赶了两班飞机又驱车回来见到罗均平时也惊呆了。
“均平?你……这、这是……怎么回事?”
罗均平再次被送入医院,医生诊断出他已经严重酒精中毒,而且有被性侵害的痕迹,身体多处轻伤,皮肤上甚至还有烫伤。
孟成语听着医生向他报告那一串他听也听不懂的术语,眼前一阵发黑。
我为什么丢下他去了国外?
我怎么就丢下他去了国外?
我的天啊……
罗均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起初的几天罗旋连课也不上的守着他,无论什么人劝她都没用,她不相信任何人,不让任何接近罗均平,即使是孟成语。
在罗旋眼里,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伤害她那个脆弱的躺在床上,全身上下插满管子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孟成语无法责怪她,毕竟,罗均平变成现在这样,他也有责任。
一个星期后,罗均平的病情初步稳定,医生同意他出院,交代了许多应该防治的事情后放他们回家了。
罗均平回家以后的复健并不顺利,他已经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酒鬼,酒瘾上来的时候,抱着酒瓶就喝。
孟成语把他身上所有的钱和信用卡都拿走,罗均平就偷他的钱拿去买酒。
孟成语不得已只有把他关在房间里,不准他出去。
罗均平又叫又闹的开始砸东西,跳脚,把所有能破坏的东西全都破坏,等没东西可摔之后就哭叫。
“放开我!让我出去!你绑着我做什么?我要酒!我要酒!我要喝酒啊!啊啊啊啊啊!!!”
“求求你!给我酒喝!我什么都愿意做!你给我酒喝啊!给我酒喝啊……”
“不要不要……我不敢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给我酒啊……给我酒啊……呵呵……给我酒啊……呜呜……呜呜……”
“饶了我……我什么也不做……什么地方也不去……你饶了我吧……”
“好痛……成语……我好痛啊……”
孟成语的眼泪掉了不来,在他人生三十四年的经历里,只有两次掉过眼泪的经验,就算是当年被母亲丢下,被罗青无情的抛弃,他也没有哭过。
现在,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居然流泪了。为了照顾罗均平,孟成语推掉所有的工作,把一切时间都拿来看护罗均平。日子过的很辛苦,罗均平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法子骗他讨酒喝,孟成语就像在打战一样,全部的精力都耗费在他身上。
同样的,罗旋尽可能拨出所有时间照顾罗均平。为了防备罗均平的自残行为,他们之中一定有个人是醒着的,他们两个人轮番值班。他们必须有足够的意志力才能抵抗罗均平对他们的哀求和怒气。
打开房门的时候,孟成语意外的没有听见往日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和摔打声。他看过去,房中的景象是平静而祥和的。屋子里的装饰极简单,为了防止罗均平伤害自己,所有的家俱都搬走,只剩一张床和厚重的椅子,它们现在全都歪斜着,偏离原来的位置。
也许是闹累了、也困了,罗均平安静的睡在墙角的地板上,脸上满是泪痕,眉头紧皱,不时还抽着气,一副被欺负的小孩样。
他无助的躺在那儿,西下的日光微温的照在他的脸上。
孟成语心中一痛。
“他睡的多沉啊……”
罗旋抱住膝盖低语,孟成语转头看她,发现自己那个高傲的女儿,平时总是张狂的脸上一片沉静。
他默默掏出纸巾递过去。
“擦擦你的脸,都破皮了。”
慢慢的抬起头,罗旋眼里满是讽刺。
“你还会关心我吗?”
孟成语不说话,对罗旋,他确实亏欠多于爱护。
罗旋没有看他伸在半空的手一眼,迳自站起来。
“我累了,均平交给你了。”
看着罗旋默默走出房门的纤细身影,孟成语忽然心酸起来。
只是一转眼,那个裹在花布里嗷嗷大哭的小不点就长大了,已经是有自己的想法,有能力解决问题的大人了。
看看仍然沉睡的罗均平,孟成语给他盖上毛毯,关上门走了出去。
点起一根烟,孟成语狠狠的抽着。
他的思绪随着袅袅的烟丝飘荡。
其实已经记不清和罗均平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了,他们在一条街上长大,见面的频率之高,没有上万次也有千次了吧……
记忆里的罗均平,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孩,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有一双小鹿般可爱的大眼,总是穿着干净的衣服,举止斯文的跟着他那个同样漂亮的老妈进出便利商店,儿童用品店,托儿所什么的,那条街上的大人们,普遍都喜欢他。
孟成语和罗均平这样的乖小孩正好相反,他十天半个月不洗澡很正常,因为那个时候正是他父母闹分居闹的最厉害的时候,没有人想到这个孩子有没有吃饭,有没有衣穿,有没有被人欺负。
他成了那条街上小孩中的异类。
别的小孩就算玩的再脏再累,回家后都有热乎乎的饭吃,香喷喷的衣穿,他没有。
别的小孩到了时间就上托儿所,大伙儿一起手拉手玩游戏,热闹非凡,他没有。
别的小孩就算家里再穷再苦,也都有一、两个变形金刚玩具模型,再差也有个咸蛋超人什么的,他没有。
小孩的母亲们看他的眼光,好像他是水沟里肮脏的老鼠似的,满是厌恶。
孟成语没有朋友,在那条街上,他是孤独的。
一个下雨的傍晚,他捡到了一只小狗,小狗是被人装进纸箱放在河埂边上的,黑亮黑亮的眼睛朝他眨巴着,小小的孟成语心软了,他把小狗带回了家。
西装革履的父亲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自己的东西自己养活”就出门了。
孟成语把自己的午饭分给小狗,他们一人一半,开心的玩耍着,像两只小动物。
父亲一个星期没回家,四天前在街头看见陌生男人搂着母亲的肩膀,其后也不复见面,洗澡已经是两个星期前的事,衣服半个月没换过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午饭钱已经没有了,他和小狗已经饿了两天。
小狗在屋子里汪汪的叫着,邻居哆哆敲着门吼着让它安静一点,孟成语捂住耳朵蹲在墙角。
一天以后小狗不动了,孟成语自己也快动不了了,他艰难的抱着小狗去了宠物诊所,年轻漂亮的女医生一看他衣衫褴褛的样子就把他赶走了。
孟成语抱着小狗哭了好久,把它装在原先的箱子里,放在河埂上。
一个小学生把它捡了回去,孟成语跟踪到那家人门口。他们有好大好漂亮的院子,孟成语看见那家人给小狗弄吃的。
太好了,小狗得救了。
第二天中午,孟成语摸到那家人门口,想看一眼他的小伙伴。
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叔叔把它小小的白色身体埋进自家院子里,一旁的男孩哭的稀里哗啦,男人拍着他的头安慰他。
“别这样,均平,不是你的错,小狗病的太重,我们已经来不及抢救它。让它好好走吧,别哭了,你这样小狗会笑你的。”
骗人、骗人、骗人!
你说谎!它好好的!
它明明好好的!是你们把它害死的!
孟成语远远的跳开,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一下扑到围栏上大哭起来。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哭的那么凄惨,也是他孩童时期对罗均平最深刻的印象。
手指被燃到尽头的烟头烫了一下,孟成语忙不迭的甩开手,苦笑了一下,揉揉眉头,准备小歇一会儿,房中却传来一阵激烈的家俱推倒声。
他急忙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了进去。
房间内罗均平正手脚并用的踢打着衣柜,他好像没有痛觉一样,脚趾已经渗出血来还是面无表情的狂踢着。
“住手!”
孟成语大吼着急忙一把抓住罗均平的手臂,他没理会的继续伸长脚去勾柜子,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孟成语使出全身力气把他拖开,按在自己怀里,罗均平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疼的他满头大汗,可是尽管如此,孟成语还是没有推开他。
医生说,选择自残的病人都是因为内心承受的压力过大,找不到放纵的途径才会这样,让他们发泄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这个时候的病人无一的外都会暴露出自己心底最真实的东西,病人家属要有一定心理承受能力才好。
罗均平瞪着他,目光中满是怨毒,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孟成语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千遍万遍了。
你恨我吧?我知道,是我丢下了你。
如果我能早一点明白,早一点发觉就好了……
“别这样,均平!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可以的!你可以把酒戒掉!”
“想想以前的你,想想小旋,对,想想小旋,你不为自己也得为她想一下吧?你想想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会多么伤心!”
“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去好好散散心,你不是说你喜欢海吗?我们去冰岛!你不是老早就想去了吗?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