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庄之沙————段翼

赵无眼狂笑着，凹着的双颊看上去像两个洞一样：“没错，就是炙岩掌，我这几年陪着冲云好不容易才练成的，你是第一个尝试滋味的，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她还没有死？”古沐感到胸口周围也开始烫起来了。

赵无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恋的笑容，看起来却又很骇人：“她当然没有死，她永远都会陪着我的。”

“哥哥……”常怒想冲上去，可却被古沐制止了。

古沐把笛子揣进了怀里，抹去了嘴边的血迹，淡淡的笑道：“你以为你真的能伤得了我吗？”

17

古沐美丽而白皙的脸渐渐变得透明，衬着黑琉璃般的眼珠好像整个人是一座水晶雕像，袅袅的寒气包围着他的全身，连常怒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赵无眼的额上流下了一滴冷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古沐练的是寒晶神功吗？一定是凑巧，这只不过是一种相似的武功罢了，寒晶神功早就在江湖上消失了近六十年了，没有理由他能学会的。

古沐噙着一丝微笑缓缓向赵无眼走去，每走一步竟然留下了白色的脚印，那是冰。

“我就不相信我斗不过你。”赵无眼大吼一声向古沐冲去，两只手掌已经变成了火红色，掌风夹杂着炙热之气。

微笑变成了冷笑，古沐双眼迸出了寒光：“找死。”两人的手掌已经撞在了一起。

“滋滋……”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像是水浇到了火碳上的声音，常怒的眼睛睁得老大，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人的手看。

“嘶”的一声，赵无眼的衣袖已经变成了碎片飞散开来，原本深红的手臂竟然开始变淡，慢慢的竟然变成了粉红色。

寒气已经渐渐注入了赵无眼的身体，他额上的冷汗像雨点一样的滴了下来，再这样下去，他的两条手臂非废了不可。

古沐加重了手中的寒气，冷风吹得常怒有些发抖，他抱着双臂搓了搓。

眼看赵无眼的两条手臂已经结了冰，他忽然狞笑了起来：“哈，如果你不想要沙冲天的命就尽管来吧。” 他感觉到古沐的寒气立刻减低了不少，立刻跳了开来。

刚才的长啸是沙冲天的，难道说他真的发生了不测？古沐收回寒气，冷冽的眼神射向赵无眼：“你把他怎么样了？”

赵无眼震碎了手臂上的冰，厉笑着：“我现在还没把他怎么样，如果你不好好合作，我可不能担保他下一刻还活着。”

古沐不怒反笑，眼里尽是不在乎：“哦，我为什么要好好合作？你要杀便杀，与我何干？他死了你也得陪葬。”

“你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赵无眼根本不相信他真的如此绝情。

潇洒的拍了拍衣袖，古沐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杀了他也好，免得我自己动手。”凭他也能杀得了沙冲天？

赵无眼开始觉得害怕了，连声音都低了下去：“你不要后悔。”

“我看后悔的应该是你。”沙冲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赵无眼的身后，锋利的眼神看得赵无眼头皮发麻。

站在一旁的常怒立刻手舞足蹈：“沙冲天，你没事呀，太好了。”

赵无眼看到了他生存的希望，低身跃过去一把抓住了常怒，手指紧紧的卡住了常怒的喉咙：“我还没有输，我一定要你们死。”

看着常怒被卡得透不过气来，古沐和沙冲天对看了一眼，立刻一前一后紧紧的堵死了赵无眼的退路。

掐住常怒喉咙的手又紧了一分：“让开，不然我真的掐死他。”

常怒已经快支持不了了，两只眼睛已经开始往上翻了，古沐和沙冲天不敢冒这个险，只好退开了几步。

古沐喝道：“放开他，你走吧，我保证不会为难你。”

赵无眼稍微放松了手劲，常怒立刻被空气呛得轻咳起来，一张小脸被涨得通红：“哥哥……咳……”

古沐心里实在有些着急，可又敢轻举妄动，他看向沙冲天。

沙冲天向前踏了一步：“我跟他换，你放了他吧。”

警惕心使赵无眼又紧紧勒住了常怒：“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我现在没心情和你们玩了，我要回去陪冲云了。”

一阵烟雾掩盖了赵无眼和常怒，沙冲天和古沐冲了过去，但烟雾里已经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我会再来找你们的，哈……”

古沐气得一掌震断了一棵树干：“怎么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常怒有事。

相对于古沐的着急沙冲天倒是显得镇定多了，他拍了拍古沐的肩膀，安慰着：“不用着急，我会把他救出来的。”

“救？怎么救？我们连他藏在哪儿都不知道。”古沐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看到沙冲天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狐疑道：“你知道？”

沙冲天神秘的一笑，忽然长啸一声，看得古沐一头雾水：“你刚才不是遇险？”

“那是买庄的信号，我已经叫人去跟踪了，很快就会知道他藏在哪里了。”沙冲天抱着胸气定神闲的道。

果然片刻之后，二道人影迅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像是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两人俱是一身的黑色紧身衣，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可以看得出其中一个是个女子，因为那黑衣下的曲线是那么的玲珑。

沙冲天问道：“查到了吗？”

虽然那女子的身形很漂亮，但声音却很沙哑：“属下已经查到他的藏匿之处，是在城东的一个卖蜡烛的小店内。”

那名黑衣男子继续道：“那个小店内有蹊跷，我跟踪那人进去，可小店内却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而这个小店只有一个大门，并没有后门或窗户口，所以属下猜想小店内应该有密道。”

沙冲天略微沉吟了一下：“好吧，你们先回去吧，辛苦你们了。”

两个黑衣人异口同声的道：“属下告退。”两条人影转眼间又消失了。

好黑，好黑，这地方黑暗的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常怒摸着墙壁慢慢往前走着，忽然前面有什么东西挡着，他用手摸了摸，这是什么东西？有些油腻，摸上去很滑[自由自在]。

忽然一盏油灯亮了，油灯就在常怒的眼前，虽然灯光很微弱，但是却把常怒眼前的东西照得很清楚，那是一个人，那快要凸出来的眼珠子正瞪着他。

“啊--”他被吓得叫了起来，声音不断的回响着。
18

晕黄的油灯照在了赵无眼那张恐怖的脸上，更让人毛骨悚然，常怒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看著那可怕的脸孔：“你……”

出乎意料的，赵无眼竟然把他扶了起来，朝他阴森森的笑道：“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杰作。”他拿起油灯一一点燃了屋内所有的油灯，原本黑暗的屋子顿时明亮起来。

“这……这是……”常怒看著那一排排的蜡人，形态各异，男女老少都有，个个栩栩如生，原来他刚才伸手摸到的竟然就是蜡人。

赵无眼看著常怒吃惊的表情，怪笑道：“怎麽样？我的手艺是不是很不错？等到我捉到了沙冲天和古沐，我统统把你们也做成蜡人。”他的手指关节在咯咯的作响，好像要爆裂一般。

做成蜡人，难道说这些蜡人全是用人做成的？杀了他们以後再浇上一层蜡？这......这太可怕了，他一定是个疯子。

自己被做成蜡人是什麽样子？是不是也像这些蜡人一样，睁著惊恐的眼睛，做著垂死的挣扎？想到这里，常怒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不，不会的，哥哥会来救自己的。

赵无眼已经消失在了蜡人之中，不知道去了哪里，偌大的地方只剩下自己和这些可怕的死人，常怒连呼吸都不敢大口了，仿佛一吸气，那些冤魂就会钻入他的身体。

“哥哥……快来救我。”常怒抱著膝坐在墙角，身子不禁的抖个不停：“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冷。”他安慰著自己。

忽然他面的蜡人朝他张大嘴笑了一下，吐出了鲜红的舌头，常怒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是自己害怕的眼花了吗？不可能的，蜡人怎麽会笑呢？

鲜红的舌头又缩了回去，常怒的全身已经浸在冷汗中了，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啊--有鬼啊，哥哥，快来救我。”他大叫了起来，抱著头缩成一团。

心不由自主的乱跳了一阵，古沐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常怒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保护之下，他现在一个人应该很害怕吧，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叫自己死了以後怎麽向常常交代？

看著坐立不安的古沐，沙冲天竟然有些醋意，从来没见到古沐这麽在意一个人，虽然常怒是他的弟弟，可他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难道自己在他的心中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吗？笨蛋，我在想什麽？自己不也是在担心常怒吗？更何况是古沐呢？

地上厚厚的灰尘已经快被古沐踩出一条路了，他看著门外依然微亮的天，恨不得用块黑布把天给遮起来：“我从来不知道白天这麽令人讨厌，讨厌得想把太阳给射下来。”如果他是後羿就好了。

沙冲天轻声问道：“如果今天是我被捉去，你会不会像现在一样？”

古沐沈吟了一会：“不会。”

他的话宛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沙冲天的头上，不会？好残忍的两个字，看来自己真的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看到沙冲天变得僵硬的身体，古沐笑道：“我不会是因为能捉住你的人太少了，除了我几乎不可能有人能抓得住你，还有，就算你被抓到了，你也有办法逃出来的，不是吗？”

沙冲天闻言，心中希望的火苗又烧了起来，看来他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自己真是笨，怎麽能和常怒比呢，常怒还是个孩子，而且一点武功都不会，当然会令他担心了。

古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追的是什麽人？看赵无眼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那肯定是个高手。”高手，现在能称得上高手的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能制得住沙冲天的。

沙冲天皱了皱眉道：“那人很奇怪，我刚追到他的时候他竟然是毫无还手之力，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我以为是他装的，还特地摸了他的脉，真的是一点内力都没有，我还以为我追错了人，可是刚放开他以後，他忽然向我打过来一掌，幸好我闪得快，那地上硬被他劈出了一个深坑，那个坑至少可以埋进三四个人。”

古沐也感到惊讶了，那麽强的掌力，这个老头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跟赵无眼是什麽关系？

“你是鬼？”常怒的眼泪盈满了眼眶，根本什麽东西都看不清了，为什麽自己没有晕过去？晕过去就不会怕了。

老人冲他做了个鬼脸，吐著舌头拉著眼角：“我是鬼，我是专吃小孩的鬼，呜……”他嘴里吐出的‘阴风’让常怒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呜，我不是小孩，我是大人，你不要吃我。”常怒的眼泪和鼻涕全下来了，湿湿的粘在脸上。

“呵，真好玩，哥哥你真好吓。”老人竟然拍著手大笑起来，还刮了一下常怒的鼻子。

常怒一愣，这到底怎麽回事？难道他不是鬼？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老人的脸：“哈，热的，你不是鬼。”他破涕为笑。

老人竟也学著常怒摸了一下他的脸：“你也是热的，你不是鬼。”

常怒狐疑的看著他：“你是疯子吗？”

老人怒目瞪著他：“你才是疯子，你才是，我不是疯子，呜……”说完他竟然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就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一样。

常怒松了口气，原来他真的是疯子，这下就不用怕了，他走上前使劲往他的身上打了一拳：“我让你吓我，还给你。”

“呜……哥哥打我，好疼。”老人哭得更大声了，忽然他跳了起来，狠狠的瞪著常怒：“叔叔说谁打我，我就应该打回去。”他也向常怒挥去了一拳，常怒被他打得飞了起来，後背狠狠的撞在了墙上，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喉间的甜意不住的往上涌：“咳……”鲜血从鼻子里呛了出来，溅在地上的血像一朵朵红色的花，自己要死了吗？

“哈，流血了，流血了。”老人高兴的跳了起来，拍著手跑向了蜡人堆里。

常怒的头越来越晕，渐渐的眼前一片漆黑，脑袋里像是装满了铅一样，阴侧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在这个世上，鬼不是最可怕的，疯子才会令人害怕，你现在知道了吧？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不会让你死的，我还要用你来做饵，吊两条大鱼呢，哈……”

支持不住的常怒被赵无眼的狂笑声震晕了过去。

19

星星已经布满了黑幕，大多数的人都已经睡下，黑夜中行走的身影已经不多了，踏着月色，沙冲天和古沐已经站在了蜡烛店门口，身上的黑衣与黑夜已经融为了一体。

门栓轻易的被剑拨开，蜡烛的味道扑鼻而来，沙冲天扫了一眼四周，架子上全是放的各种各样的蜡烛，办丧事用的白烛、办喜事用的红烛一应俱全，按着地形查下来，密室不可能在架子后面，只有在地下，那入口就在那里。

古沐看着那高高的柜台，轻笑一声，这个密道也太容易找了吧，他移开了柜台，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可以容一个人进出，他刚想进去，沙冲天却拉住了他的手：“等等，不对劲。”

他从架上拿了一支蜡烛扔下去，‘咔’的一声，竟然从四周伸出了无数把的尖刺，围起来正好整整一个圆圈，那枝蜡烛被截成了两段，上面的一段在尖刺圈上，下面的早已滚落。

古沐的手心渐渐湿润，额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要是刚才自己贸然下去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变成两截了，他看向沙冲天：“你是怎么知道的？”

“灰尘。”沙冲天指着黑洞旁边的灰尘。

古沐这才发现洞的周围全是灰尘，如果是密道的话肯定经常出入，一定会很干净的，都怪自己救人心切，太大意了，幸好有沙冲天在，但自己拉不下脸来道谢：“我不会感谢你的。”

沙冲天笑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永远会保护你的。”如果他再有事，自己真的该自杀了[自由自在]。

古沐感到自己的心因他这句话而乱跳了一下，故意冷哼一声：“快找密道吧。”才刚说完，柜台前的地面突露出了个洞，这个洞口很宽，里面有一个斜坡，可以两个人同时滑进去，下面传来了赵无眼的声音：“下来吧，我等你们好久了。”

沙冲天拉住了古沐冰冷的手：“一起下去。”

古沐点了点头，没有挣开他的手，毕竟两个人下去更安全一些，他看了沙冲天一眼：“跳。”

从上面滑下来的感觉有些刺激，如果不是为了办正事，古沐还想再跳一次。

看着赵无眼大喇喇的站在大排的蜡人前面，古沐冷声道：“我们已经来了，我弟弟呢？”

赵无眼大笑了起来：“他现在没事，我先带你们看看我做的蜡人，这些全是用真人做的，是我给冲云的陪葬品，你们也不例外，待会儿你们也是成为陪葬品。”

沙冲天扫了一眼那些蜡人，里面最小的可能只有五六岁，皱了皱眉头：“你真不是人，竟然连这么小的小孩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