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史册丢在琴台上,我近半年的辛苦就这样被史官们不到千字的作文给打
发了?而且,记载和真相也未免差太多了吧?这叫我对中学温习了那么多年的
课程产生了严重的质疑,如果每本史书都是在当权者的压力下这么写出来的,
那我们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一团糟糕啊?难道说......我小时候学的那些一本正
经的历史背后也是这样充斥着乱伦、龙阳、三角恋、人鬼情未了的可怕内幕?
呃......光用想的就觉得背后发凉......
别的不说,光那件龙袍其实就是我叫人赶制后派密探塞进我家后院假山里
面再让六弟安插在自家的奸细们发现通知他们主子抓人的,之后那几个反咬翎
王诬陷的人也是我埋伏在六王府里的内应。不过虽然阴谋是我和梵玖歆策划的
,但蹲大牢活受罪的却只有我一个人,而且万一他在外面改了主意,我这颗大
好的人头就要还给老天爷了--难怪刑勋杀入天牢劫狱的时候二话没说见面就
先给了我一记狠狠的巴掌。
但是......那样打我那样浴血奋战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的白衣帅哥,为什么
等到我千辛万苦击溃俘虏了翎王,基本达到了梵国的势力单向化后,却在我邀
功请赏的讨欢之夜将我毫不犹豫地踢出了房门,身着单衣倚门而立,在大好的
春宵轻风里用可以冻结暖春萌芽的寒冷声音挑眉对我说:「王爷,我们还是不
要了吧,我只想好好地当你的朋友......」
「你--我需要的根本就不是朋友!」这和你辛辛苦苦打拼攒钱,好不容
易买齐了房子车子后去问爱人什么时候结婚,被求婚的对象却一脸纯洁地跟你
说「我其实一直当你是朋友」有什么区别!?这不是社会上最悲惨的几个被甩
情节之一吗!?居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越想越是悲哀,我虽然不打算就此放弃,不过抱怨几句的权力还是有的吧
......
「真是的,我在天牢里过得是和尚的日子耶!没酒没肉,而且住单间连个
说话的活人都没有!」我算是知道周文王为什么被关押的时候能摆出八卦图了
,那纯粹是不在无聊中爆发就在无聊中变态,连我到最后都开始揪地板铺的稻
草札小人解闷了,「之后忙着与汪恒业还有你们会合,翎王那边的变化多端又
需要人随时上心着,一定是那时候忽略了刑勋让他不愉快了。呃,还是说因为
更之后莫璃那小子要告辞回家重新迎娶六弟的远房亲戚,我不爽他左右逢源的
作法赖在他房间与他理论了好几日,让刑勋吃醋了?也有可能是我在庆功会上
与汪将军拼酒,拼到最后一起醉死在桃花树下睡成一团的暧昧姿势叫刑勋嫉恨
了?难不成是......」
「够了,你的风流韵事我没兴趣过问。」终于保持不了老僧入定的超然了
,抚琴的美男子用力压弦,发出狰狞的合鸣声,随即,梵玖歆那双妙目甩过来
一记白眼,逐客的意味不言而喻:「如今六弟已经被你流放千里,朝中他的势
力也跟着一并倒台,汪恒业与莫氏论功行赏文武各占一端,现在的梵国里连我
都要让你三分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那些不过是梵玖霄原来就拥有,后来被我弄丢了一段时间又找回来的东
西罢了。」以头枕臂仰躺在琴台边,男人不是禁欲的动物,刑勋不肯陪我,
淫龙的身体又不甘寂寞,现在府里正因查找清除六弟旧时安插的内奸而一团
忙乱,所以,我想起和梵玖歆的赌约了。
先说好,我并不是想来示威或者炫耀的,我只是觉得既然赢了就有必要到
当初看不起自己的人家里扬眉吐气一下:「喂,猎人,现在我是梵国实权在握
的摄政王了,你对我的评价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梵玖歆讥讽地扬
了扬唇角,他果然有把好脾气的人激火的本事。
只是在我中招翻身而起,揪起他襟口不清楚满腔怒火应该怎么加诸在这个
瘦弱的男子身上时,在他对视我的眼中,我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一丝得逞的挑逗
?
「你的势力是四弟生前积攒的,你的主意是我帮你谋划的,难怪四弟身边
那个喜欢穿白衣的侍卫不愿意和你纠缠下去,你取代不了梵玖霄的,不论你做
得再多,你不是他,你没有他那种令男人也折服的魅力。」刻薄的唇抿着,我
发现梵家的人都有那么一张薄而色淡,形状却无比美好的嘴唇。梵玖霄如此,
梵玖歆也一样,不知道两张这样的唇印合在一起时,会是怎样的画面......
打住!我可没有想过在接手梵玖霄的人生时顺便连那条淫龙的后宫也一
并囊括进怀抱!推开不知不觉间越挨越近的清瘦男子,我重新倒回琴台边,脑
袋贴着香炉枕臂望天:「哼,少用激将法顶我,我才不会上当呢。还有,你也
是,不是我说啊,你那身子骨还是安分一点吧,别拿你诱惑梵玖霄的老招术来
对付我,我可是一心一意的痴情人,我既然打算喜欢刑勋,就不会和他之外的
人滥情的!」
「痴情吗?呵,男人的感情和肉体是可以各司其职的。四弟那具躯体也已
经玩得快烂了,谈何守身如玉?」顿了顿,梵玖歆优雅地端坐回琴台,手指一
扫,掠起一串撩人的颤音,「况且,四弟身边那个白衣侍卫是个死心眼的人,
他说了和你做回朋友,那你基本就可以断了再碰他的念头了。除非......你也学
四弟,用硬来的,呵......」
「我不是梵玖霄,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永远也不会是他,你给我记住了!」
心烦意乱地扯了一把梵玖歆的胳膊,削瘦的男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我拽得歪倒
了过来,有些狼狈地伏在我的胸膛上,半晌没有动静。
喂喂,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很随便地拉了一下,而且还自己躺在下面做了
肉垫,他那副痨病鬼的样子该不会说死就死了吧!?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我谨
慎地把梵玖歆扶抱起来让他靠在我臂弯里审视,结果后者一脸平静,连脸色都
没发白的正常表情险些没把我气死:「你--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还好这个家伙没事,否则梵国的皇族岂不是要除了小皇帝外都死绝了吗?那
样一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的下半生只剩下躺在功劳簿上做地主老爷其实
也挺无聊的。
我这边心情已经够复杂了,梵玖歆却还要长叹一声给我添堵:「是啊......
你不是四弟啊......那我又该怎么替夙儿锁住你呢......」
「你当初豁出自己这把病骨头诱惑梵玖霄就是为了确保他能碍于你不去动
小皇帝?」
「呵......四弟是绑不住的人。我诱惑他,只是因为我也是个男人,我也有
欲望罢了。」
「那为什么是梵玖霄呢?」难道这帝王家有近亲相奸的嗜好吗!?
「因为......大哥、不、先帝他到死都没有回应过我的感情。」仿若无骨的
落在我怀中,梵玖歆的声音就像轻飘飘的柳絮,随风而起,不知哪里是归去的
地方:「四弟和他是一个娘所出......他们很像,即使他们的性格没有一丝一毫
的相同。可是,他依然是活在世上最像那个人的人,比夙儿要像得多......」
「......」各取所需的替身关系吗?哈,我大概能理解梵玖霄想在床上杀了
梵玖歆,而梵玖歆也似乎很想死在淫龙床上的原因了。也罢,老天爷丢我过
来是当摄政王的,不是来当情种的。既然要收拾梵玖霄的烂摊子,那就索性把
残局里的每一颗棋子都安顿好吧。
「那个......你当初是用什么方式诱惑梵玖霄的呢?」百无聊赖地抽出梵玖
歆发髻上的木钗,枯萎了很久的一段朽木,没有珠光宝气的耀眼,却有着深沉
木色纹路间夹杂的故事。我想要刑勋,可我不能强求那个人,然而梵玖歆其实
比我更寂寞,求不得,是苦啊。
漠然地对着天空笑了笑,梵玖歆的手穿过自己的黑发贴在自己的前额上,
他笑了很久,最后才把目光投向了我:「怎么?你想知道还是想试试呢?」
「就像你告诉过我的那样:『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就凭自己的力量去取
得吧』......」
那四片刻薄的嘴唇交织在一起,明明彼此都有着适宜的体温,可贴合之处
,竟然却是如此地冰凉......
即便已是暖春,在户外琴台云雨后也是会着凉的。
抱着不知最后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梵玖歆坐回屋里,我的脑子里很乱,
一会儿琢磨着事态平息下来该去商神医那边接可爱的小兔子琉官了,一会儿又
琢磨这会儿刑勋在哪里在做什么,被他知道我和梵玖歆偷腥的事情不知道他是
会生气还是觉得这才是淫龙该过的生活?
我就这样一边按摩着昏睡的梵玖歆的后背,一边思索着迷惘的未来。直到
掌灯时分,梵玖歆才在我担忧的呵护下睁开了雾气弥漫的眼眸。
「你终于醒了,三哥,身体不好你就不要张口继续闭口再来地刺激我了行
不?你射完了就倒在那里连呼吸都快没了的样子,我被你吓得至少半个月起不
来了!」背着刑勋干这种勾当我就够有罪恶感的了,不要再让我蒙上奸杀的心
理阴影好不好!
「......你索性就那么干死我不就更好了?呵......」虚弱地眨了眨眼睛,梵
玖歆的眸中恢复了犀利,纵使高潮时他欲死的冲动是那么真实,可是当他活过
来后,这个男人又再度变回了幕后支撑着梵国的那支黑手了:「六弟已败,现
在我就是你称帝梵国的唯一障碍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若是你就不会放过的。
」
「很遗憾,我从来就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况且,我觉得在梵国我已经足够
作威作福了。」推拿着后者瘦可见骨的背脊,我开始怀念刑勋的光滑饱满了。
「你真的从没想过登上九五之尊,让所有人臣服于你吗?」
「没,那种状况想想也觉得太无聊了点......」每个人见到自己都趴在地上
三呼万岁?那不适合我,我怕折寿呢。
「你天生就不是个做王者的料啊......」鄙视地白了我一记,梵玖歆艰难地
翻身,背对着我躺过去:「若是四弟,就算不在乎那个虚位,也会尽可能地将
隐患排除到最低的。比如说,你留下六弟的性命就是个问题,将不服从自己的
、可能背叛自己的异己去除掉,梵国你才能坐得稳。」
「这种道理你不说我也明白。」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总要杀来
杀去呢?那样才叫霸气,那样才算英雄吗?昔年秦始皇焚书坑儒排除异声,下
场又维持了几代的荣光?千秋万代根本是不存在的奢望,而我心中,也有自己
的构想--
「其实,我觉得真正君临天下的霸者应该不怕任何隐患才对,因为有随时
都可以控制他们的把握和自信,才能纵容他们在身边。每个人都有缺点啊,不
能指望大家都是忠诚完美的属下......若不能囊括这些人,那么,天地,也太渺
小了吧......」
我不是霸者,我只是想试着去接纳。
「你不是四弟,但凭这番话,你也非池中之物呐。」看走眼般回头重新望
向我,梵玖歆的笑容扩大了,延伸到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奸猾,「告诉我,你到
底是谁呢?」
「我是谁都无所谓吧。」要烦恼的事太多,要走的路还太远,我拉过被子
裹住梵玖歆和淫龙的躯壳,缓缓地闭上开始困倦的眼睛,「其实问那么多又
有什么意义呢?池里池外,我......也不过就是一个我......」
--仅此而已。
--上部残局完--
番外:屠氏
「王爷,屠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能令你如此魂牵梦萦......」夏末入秋
的好时节,风清日朗,有钱又有闲的人比神仙还逍遥,我歪在院中的藤编躺椅
上,琉官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殷勤地为我打着扇,似乎是迷惑于我为什么那么
久都没有再和他玩过淫龙虐待青少年的百般花样。被那张小脸战战兢兢地望
着,让我实在搞不懂他是期待梵玖宵对他做什么呢?还是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不过,他却是第一个认认真真地向我打听「屠林」这个人的人。说不感动
是假的,我半爬起身,摸了摸琉官的头,目光飘向白云的那端,充满了留恋的
回忆口吻:「屠公子吗?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本王配不上他。」是啊,虽
然没有梵玖宵的权势,每天挣扎在考试学习的深渊中;虽然梵玖宵吃鲍鱼是按
斤算的,那边却连含了鲍鱼味的汤都没荣幸喝到过;虽然梵玖宵的周围围绕的
都是美人,那边却连上网偷看个美女网站都会碰到学校整点断电;虽然梵玖宵
不到二十岁时就夜御N人,万花丛中走了一圈又一圈了,那边却估计到大学毕
业也摆脱不了童男之身;虽然在这边是天天被人伺候,那边是天天伺候别人;
虽然在这边是高高在上挟天子以令诸侯,那边是连小组长都落选没被选上;虽
然在这边帅得气宇轩昂、俊得人神共愤,那边普通得有碍市容,气质土得掉渣
......
虽然有那么多的虽然,可是,那才是上天赐给我的一切,如果可以的话,
拿几个梵玖宵来我也不换!然而,现在若不是琉官问起,我都要渐渐忘记做为
屠林的过去了......
「琉官,你想听屠公子的故事吗?」是啊,是该好好地回忆那些不是淫
龙记忆的故事了。「那就听本王细细道来吧......」不给琉官拒绝的余地,也许
我早就需要有一个人静静地听,静静地任我发泄了吧。良心有一点不安,可就
算这是欺负小孩的强人所难我也认了,我需要多一个人、多一个人听过屠林的
故事,多一个人记得屠林的事迹,当我不小心忘记的时候,他好慢慢提醒我,
一字一句。
「屠公子出身小户人家,但却气质高雅,有超凡脱俗的清韵。」目光迷离
起来,没有人谈自己的时候会不想说好话和吹牛,我不需要受老王卖瓜自卖自
夸的怀疑,当然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自幼就饱读诗书,是远近驰名的神童。
」隔壁的宋阿姨每次串门都要说我小时候去她家玩,午睡时尿床还尿出了张世
界地图来,野心不小。
「而且,屠公子容貌俊美,村里地主家的闺女小霞从七岁开始就暗恋他,
恨不得天天爬墙来偷看他。」小霞是我们区委员的女儿,在小区幼儿园里就像
个公主一样,我当年也是流着青鼻涕偷偷扯她头发的纯情儿童之一,不过,真
实的结局是我被公主殿下的亲卫队殴打了一顿不说,老师还把状告到来接我的
父母那里,回家又是一顿「竹笋炒肉」,连那根我舍生忘死揪下来的头发都被
没收了。
「等到上了学堂,屠公子的才学外表引了无数的嫉妒,多亏有夫子偏袒,
才得以平安。」我上小学的时候确实被同学们狠狠地欺负了一段灰暗岁月,不
过不是因为我成绩好......小孩子们欺负的对象基本都是成绩差、体育不及格的
弱势群体,我也不例外。还好导师是我爷爷战友的女儿,一直都很罩我,否则
就凭我那开窍比同龄人晚得多的脑子,小学毕业想上市里有名的好中学,那比
做梦还难。
「进了书院之后,屠公子总算有了志同道合的诤友们,往往品诗论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