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你当然遵守原则了,刚刚最大的那声惨呼......是我喊的...
...
第十六章
从长远来看,莫璃那一拳我并不算白挨。
我后来才得知,之所以莫氏一直没有接受六弟的拉拢,全是因为莫璃在后
面给他爹出主意。
我也上了形上学主义的当了,自以为满口连自己都能感动的道理是说进了
莫璃的心坎里,谁知道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名义上莫璃没有继承莫家的大统
,实质上他几个父辈遇见什么难题都要回头来请示他这个才子。
这些年他闭门不出确实有不愿丢人现眼的尴尬,但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六
弟与我的水火不容越来越显而易见,分门别派的党系之争走错一步都是灭门的
灾难,莫璃的幽居使得莫家有借口不介入任何一方的阵营,几次六弟的来使都
被莫侯以家门不幸拒之门外。
而这次我的来临,使莫璃终于有了决定助我的下台阶。梵玖霄太骄傲了,
他根本不屑与请罪求人:莫璃太清高了,他根本不可能主动去帮一个从哪个角
度来看自己都该恨的人。
然而,莫璃也很清楚追随势力已经根植梵国内外的摄政王才是莫氏光耀门
楣的最佳途径。
那夜,退掉婚约谴走六弟的使者和他们带来的全副大礼后,莫璃闲坐在花
池边,就着水中荡漾的寒月轻描淡写地与我分析道:「六王爷太年轻了,不足
以成事。纵然有人从旁指引,他想要颠覆这梵国的天下,至少也应该再雌伏个
三年五载招兵买马养精蓄锐才对。不愧是王爷啊,您实在是精明,故意露出破
绽叫六王爷耐不住年轻气盛提前发难,好在羽翼未丰之际将其铲除干净。」
「......好说。」不是我故意要装傻示弱刺激六弟,我根本就没装,比起
淫龙,我气势天生就那么一丁点,毕竟我又不是生在帝王家长在阴谋下的。
要论精明,周围的这些人才一个个都是妖精转世狐狸投胎!看着是个柔弱怯弱
的书生公子,谁知道--
「莫璃,你实话告诉我,前一夜你独自到花池边......是真的想寻死吗?」相
信莫少侯再怎么审时度势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地猜到那夜我和刑勋会不请自来吧
?难不成为了营造那种环境他每天晚上都准点到池塘边报到不成!?
闻言,莫璃别有深意地瞪了我一眼,夜风瑟瑟,将他的衣诀吹得翻飞如蝶,「
王爷啊,并不是站在水边的人都要投水啊,我那夜只是心烦意乱,在池边散散心
罢了。是刑大哥太过担心想歪了,我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演下去了呵呵--」
「......」你看,都说这也是只小狐狸了吧!恐怖会相信你孱弱的也就只剩
下次谁都刚强的刑大帅哥了。「那如果当晚我和刑勋没有来呢?你真的会老老
实实与那个女子成婚?」
「那个女子是六王爷母亲佘妃旁系的亲戚,一旦我娶了她,莫氏就算正式
与六王爷结盟共谋大事了。浑水并不是每天都有机会蹚的,莫家也出不了什么
带兵的将军,太平盛世里,想要振兴家业可不是随时都有王爷能作乱的。莫氏
传到哪代不肖子孙里没落不是我能预知的,不过......在我的手里,必须教它更
兴旺才是。」
「那么刑勋说你三年前归乡的路上意图寻死也是你的戏码了?」皱紧眉头
,我不喜欢比自己聪明的人,尤其不欣赏欺骗刑大帅哥同情心的家伙。在心里
给莫璃狠狠地扣了一分,我瞪着他,而他则笑了,笑着小着便叹出一口气来:
「不......那时候我确实很想死了算了。」
「你舍得死?」冷嗤反驳道,我决定再也不相信周围这群狐狸的话了。
「任谁被一个男人用那种方法上了都会想死吧。」不凉不热地瞥过来一眼
,莫璃盯着倒映在水中的寒白明月,仿佛盯得久了那月亮就能跳入他怀中似的
的缠绵。「我承认那时候的自己太偏激了,不过天子眼前,王爷未免也太失人
伦了吧?」
「......」没错,梵玖霄就是个畜生!
「要不是刑大哥劝住我,也许我早就是徘徊在黄泉路上的冤魂了。呵,刑
大哥的嘴也真笨,越急越讲不清楚,到最后居然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对我说他
也被您在人来人往的花园内强上过,所以他有勇气活着面对那段不堪,我也应
该有。他说我们应该活着,我们有权力也有义务去见证这个混......呃,不,王
爷的最后下场。王爷您可不要怪罪刑大哥言辞不恭,他也是为了劝我。」
「无妨,本王已失最爱,往年那些荒唐事回想起来也确实汗颜,怪不得你
们。」我现在奇怪的是怎么眼前的美人提起刑大哥是眼神明亮得很刺目呢?
嘴里嚼着一口酸气,也不知道嫉妒的是谁,我半挑高梵玖霄天生英挺浓黑
入鬓的剑眉,故做漫步经心地询问:「反倒是莫璃你,张口刑大哥闭口刑大哥
的,莫非对本王的这个护卫心生爱慕了?」
这不是惯用的剧情吗?美人落难,英雄出马,然后他们就可以自古美人爱
英雄,英雄难过美人关了。至于我这个坏人一般都属于用完就丢的命运,不是
被导演遗忘了还有这么个「媒人」,就是被英雄三下五除二地以两到三个镜头
解决掉......
「王爷说笑了,刑大哥是个好人,我之所以决定要支持王爷,很大程度上
也是看在刑大哥的面子。」话中有话地暧昧眯眸,莫璃盯着水面突然笑得很灿
烂,「若是莫璃天生不爱红妆偏爱龙阳的话,想必是会为刑大哥倾心了吧。不
过可惜,不管我是否喜欢刑大哥,刑大哥心里已经--」
「王爷,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就在我被莫璃的暗示所勾引,忍不
住贴过身子侧耳倾听之时,猛地一句煞风景的冷声插进来,我回头,有些心虚
地望向不知何时已站在我们背后,握剑的手微抖、俊颜凝重似霜的刑大帅哥,
「不是的,我们只是......」
「王爷。」深吸一口气打断我没必要的辩解,刑勋的目光轻轻黯然了片刻
,紧接着昂起头,眸中怒燃如火。「刚刚安插在京的密探飞鸽来报:已经快要
竣工的屠公子的墓......被破坏了,是六王爷的人干的!」
「什么!?」
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我早该想到就老六那睚眦必报的烂个性,莫家退婚
就像打了他脸上一个巴掌,他当然要连仇人的左右脸一起抽回来。只不过,为
什么挨巴掌的是倒霉的我......
「六王爷想必是已经知道王爷您在莫府的事情了。」淡淡地分析道,莫璃
对我还没震怒有一丝不解:「我听说那个屠公子就是令王爷改邪归正的心爱之
人,虽然很遗憾已经过世,但人死为大,竟然去毁坏他最后的安息之所,六王
爷也实在做得太过了。他无非是想刺激王爷先下手,好让他有制动的余地,王
爷可千万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坏了大事啊!」
「王爷......屠公子是您最爱的人,纵使六王爷此举人神共愤,请王爷还要
三思后再行动啊!」刑勋顺着莫璃的话也抱拳劝了一句,但他们炽热的眼神却
令气氛有种不协调的尴尬。
我突然觉悟到他们不是要我真的冷静下来,他们是在暗示我--我应该愤
怒,做为梵玖霄,做为那个高傲强势的摄政王,我应该愤怒。
只是......反正那墓里也没有尸体,反正真正的屠林还「活」得好好的,墓
被毁了就毁了吧,我其实也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
「唉,没想到六王爷胆大包天把手段动在屠公子身上了。王爷......又怎么
可能不怒?」正当我打算长叹一声万般无奈地用大堆的道理来息事宁人之时,
刑勋却突然对莫璃感慨了这么一句。
立时,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我号称为了屠林可以老虎吃斋重新做人的
活,又怎么可能对屠林的墓被毁维持不闻不问的平静呢?若是屠林真的像我所
宣称的那么对「梵玖霄」如此重要,我此时此刻又怎么能冷静地审时度势无所
作为呢?
老六下了一个最愚蠢的圈套,然而周围的人却又逼得我不得不往那个圈子
里跳。
「......不必多言了!莫璃,替我和刑勋备两匹最好的快马,刑勋,我们立
刻出发前去屠公子的墓地--」一个谎撒出去后,就要用十个谎去自圆其说。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就像被自己慌乱中射出去的箭,等到能够静下心思索
前程时,路,已经不容回头了。
众人坑我是因为我先坑了自己,我之所以不得已连自己也要坑,算到底,
还不是老天坑我在先?
综上所诉,可恶的梵玖崇,好死不死你干吗每次都拿「屠林」做文章?你
给我等着--等我抓到你之后一定要命人挖条下水道,然后把你也从井口丢下
去,让你被老天爷传送到原始部落时期鸟不拉屎的地方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哼
!
再度踏上「自己」的墓地,与上次记忆里热火朝天的工地印象大相迳庭,
这回荒草碎石凸檐残壁,倒真有了点古迹的感觉,还是年久失修的那种......
「工人都遣散了?」甩蹬下马,这段日子我好像一直在马背上奔波,究竟
是什么时候习惯了这拖拉机一般颠簸的交通工具的我也已经忘记了。
人果然是适应能力仅次与螳螂和老鼠的生物啊。不会猜到我一脸肃穆是在
感慨毫无意义的东西,刑勋紧追着我跃身下马,潇洒地一丢马鞭,三步并做两
步赶到我身旁,想要安慰几句,但看着入目的一片凄凉景致,又实在说不出场
面话来......
「王爷节哀......屠公子地下有知不会怪您的。」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害得他死后也得不到清静。」唉,当初我为什
么非要用自己的肉体和名字做挡箭牌呢?现在热闹了,听大家左一句屠林右一
句屠林的,喊得我肉都麻了,渐渐地,都快要忘记了他们喊的其实是我自己...
...
是啊......屠林已经变成了一项道具一个象征远离我越来越远了。若死在墓
中的人是屠林,站在墓前的人是「梵玖霄」的话,那么......我又是谁呢?
我既不是「屠林」也不是梵玖霄,我既是屠林又是「梵玖霄」,我到底是
谁?天地之大,有没有我适合用的名字有没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
仿佛支撑全身的力量在看见刻有我名字的墓碑时被瞬间抽光了,膝盖一软
,我跪在了那已经断去一截的石碑前,重重地垂下了脑袋。
见状,刑勋大概是被我吓到了,他应该是从没有见过这么颓废的「梵玖霄
」吧?毕竟记忆里那个人是傲慢的,是个不跪天地、不拜天子的人。就连在小
的时候给父皇请安,他也是敷衍了事磕个头就飞速地爬了起来--他,向来不
是个适合跪拜的男人。
「屠公子对王爷果然重要呐......」将手小心翼翼地扶在我的肩膀上,见我
没有推开,刑勋安下心来加重了安慰的力道,同仇敌忾的话语虽然是向着我而
发,但跪在他身边的人又真的是他想关心的人吗?
突然,我觉得非常疲惫,想得太多的头隐隐作痛着,里面属于梵玖霄的记
忆和属于屠林的记忆相互撕扯着,好象想要吞噬掉对方那样,纠结着。
我想说实话了,我不想再骗这个一直陪伴着我的男子。他对我付出的一切
都令我觉得心虚,我就像个小偷一样在享用着不属于自己的慰籍。
我受够了!我骗不下去了!我想要大声疾呼!根本就没有什么救命恩人,
根本就没有梵玖霄和屠林的罗曼史,根本就不需要为了这个墓的问题与六王爷
兵戎相见,根本就不需要为了这个理由提前乱了己方的阵脚!
我想告诉他,其实,大家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屠林」而替「梵玖霄」卖
命......
扶在肩膀上的手掌太温暖了,我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温暖的方向也是死
亡的深渊,却义无返顾的扑了上去。只因为那一片火光,在此时此刻,实在暖
得太温柔了--
如果是刑勋的话,如果是刑大帅哥这样通情达理的好人的话,应该会原谅
我吧?应该会接纳我吧?应该不会责怪我吧?
怀着自己也不敢肯定的奢望,我说服自己抬起头,直视着有些讶异的白衣
美男,近乎卑微地乞求着一个撕裂谎言后在真实中的解脱:「刑勋......其实...
...所谓的屠公子......并不存在!编的!这一切都是我瞎编的!没有屠林的死,
也没有救命之恩,不,死的是那个人,但你看到的那具尸体并不是屠林的......
」
「王爷?」放在我肩上的手一震,宛如触电一般迅速地缩了回去,我的心
也跟着一沉。
我甚至不敢再继续看邢勋惊愕的表情了。移开目光紧盯膝下的黄土,梵玖
霄威严动听的声线被我说得干涩而扭曲:「就是那样,邢勋,一开始屠林就没
有死,死的只是那个名为屠林的躯壳罢了。我也不是梵玖霄--」
豁出去了,我要说,我要把一切都说出去,不然那些秘密膨胀在我的胸膛
,要把我的心口撑破了,我想要说出来--
「王爷!」但是,邢勋却打断了我。
呆呆地应声抬头,片刻之间,这个白衣如雪的男子变得如此地疏远,那双
眼中隐埋的冷峻是我所陌生的残忍。
完了,我也许是赌错这步险棋了,现在可好,不知道接下来我是要被当成
附身的恶灵关进庙里听和尚念经,还是会被以受刺激过重脑筋混乱为由送给商
神医试药。
就在我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逃跑或者自己有没有可能跑得过轻功卓绝
的邢大帅哥的时候,连退了三步之远的邢勋开口了,镇定的声音,不容反驳的
态度,都让我相信这个答案绝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思考出来的。
也许,我所谓的秘密早就是众所周知而被守口如瓶的消息了。至少,邢勋
他早就知道,而且,他也早就决定了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现过。
我就跪在原地,如被他的话语封印成石的雕塑一般,哑然当场。
我以为当一切被揭穿的时候、当我终于有觉悟放弃伪装的时候,我就能够
解脱的。然而,邢大帅哥却丢给我一句无情的叮嘱,将我所有的指望燃尽成灰
--
「王爷胡涂了吧,您就是您啊......除了梵玖霄之外,您谁也不是。」
「......」我懂了,你们需要的是「梵玖霄」,所以无论「他」是谁,只要
「他」能做「梵玖霄」就够了。原来你们和老天爷一样,要的只是这天地之间
,有一个「梵玖霄」存在着--仅此而已。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呢?一个小丑?唯一的职责就是戴着「梵玖霄」的面
具随你们一起起舞吗?仰望着石碑,镂刻在上的名字在阴霾的天气下有一种异
样的深沉。
我一直坚信自己是活着的,只是换了一副躯体。
可邢勋,我最想依赖的盟友,我最想信任的弟兄却对我说--
其实,我,已经死了......
第十七章
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得宛如每一场需要烘托主角悲情的三流剧幕。
可是雨却还在酝酿着,只有低空掠飞的蜻蜓们带着预示不安的焦躁。
为什么没有阳光,四周的景物却有一种发光般的明亮呢?这是小时侯我百
思不得其解的自然现象,母亲却回答我没必要去知道理由,你只要记得阴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