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林灏连连点头,他笑眯眯地瞧着水融,“属下也可以陪少主一同前往扬州,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水融摇了摇头,“我跟莫哥哥一起去,而且,”他兴高采烈地宣布,“师父会保护我们的。”
“师父?”林灏听得一头雾水——少主的武功不是由阁主亲自传授的么?何曾拜过什么师父?
“就是他。”水融走到纤秀文弱的男子身边,轻轻地碰了碰男子的衣角,看见对方眼底漾起了丝丝笑意,这才笃定地说,“这
位就是我刚拜的师父。”
“他??”林灏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个浑身没有几两肉,风大一点就可能被吹跑的文雅弱质青年,半天说不出话。
“噗哈哈……”阮千风才笑了两声,突然思及自家少爷认的那个土包子师父,又赶紧闭上了嘴。
“……少主,”沉默了半晌,林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放眼整个武林,能有资格收您为徒者可说是寥寥无几。但不知这
位公子高姓大名,可否请少主代为引见一下?”
“当然可以。”水融脑中灵光一闪,倏然忆起父亲平日曾对自己提起过的某些武林轶事,“我的师父就是大名鼎鼎的绝心谷的
雷大谷主,”他得意洋洋,“你们说,他有没有资格做我的师父啊?”
“雷、雷……”
林灏和阮千风被唬得齐齐后退三步,两个人四只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至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美人身上
——的确听说过绝心谷的雷谷主外表温文秀气,但是,没听人说他长得象个女人啊。总之,跟前的人怎么看也不象是以辣手无
情著称于江湖的黑道霸主。
“既然这位是雷谷主,”阮千风迟疑地道,“那么,另一位想必便是朝暮楼的苏楼主了?”
——苏放和雷玉之事,早在三年前就已传遍江湖,可谓人尽皆知。
“阮坛主真聪明,”石莫飞抢着道,“一猜就中。”
“多、多谢少主夸奖。”阮千风擦了擦汗,只听说朝暮楼的苏放行事诡诈、出手狠戾,倒没听说他长得象个乡下大叔,虽然穿
着华丽,仍是掩不住一身的土气。此等形象,与其说象个杀手,不如说象个种田的。
阮、林二人再度面面相觑,努力蹙眉苦思,试图回想起贴在城中悬赏榜文上的头像。只可惜绝心谷的林副谷主和朝暮楼的莫二
楼主绘画的技术似乎与追日山庄的石大庄主难分上下,任谁也想象不出那画像的本来面目[自由自在]。
“敝人苏放。”高大敦实的汉子似模似样地抱了抱拳,“二位好。”
“呃……哈哈……”既然一时半刻难以辨明真伪,阮千风和林灏只得含含糊糊地打着哈哈。
“在下雷玉。”秀丽的男子绽开了童叟无欺、纯真无邪的美丽笑靥,“我们刚从关外回来,是以不太了解中原武林近几年的变
化,还请二位多多海涵。”
“哪里哪里。”
“岂敢岂敢。”
——美人的魅力果然非同小可,阮坛主和林舵主都有点儿晕头转向,待到分清了东西南北之后,林灏终于省起一事:“少主,
您方才说这位是您刚拜的师父?”
“是啊。”水融笑嘻嘻地挨在“师父”身侧,状甚亲昵。
“属下想请问少主,”林灏目光闪动,“您是在何时何地拜这位……这位……公子为师的?”
“就在这儿,”水融偷偷冲着自己的伙伴打了个眼色,“大约……嗯……半个时辰之前。”
“对啊,”石莫飞心领神会,“我央求了师父好半天他才肯答应收我为徒呢。”
“那……少主,”阮千风郑重其事地道,“您又是从何得知您这位……咳,师父的尊姓大名?”
“当然是师父告诉我的。”石莫飞以一种“你真笨”的表情撇着嘴斜眼睨向阮千风,“名字不就是用来互相介绍的吗?”
“这个……少主说得是。”阮千风苦笑。
——问题是这三年来觊觎那笔巨额赏金的人实在太多,一会儿有人揭榜说找到了线索,一会儿又有人冒名顶替试图蒙混过关。
虽然朝暮楼和绝心谷的行事手段一向狠酷,对于胆大包天的冒牌货以及那些故意上门提供不实消息的人更是一律予以严惩,但
是仍有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混混甘愿为财而死,不惜前去飞蛾投火——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禁得起五十万两黄金的诱
惑。
“阮坛主、林舵主,”高大男子煞有介事地道,“二位放心,我们一定会将莫飞和融融安全地带至扬州,绝不会让他们少了一
根汗毛。”
放心??阮千风和林灏同时垮下了脸——连是真是假都搞不清楚,教我们怎么放心啊??
“这样吧。”林灏眼珠一转,“反正各位顺道也得经过咱们徐州,在下曾与朝暮楼此地分舵的杜舵主有过数面之缘,不妨一起
前去拜会一下,不知苏楼主意下如何?”
“对了,”阮千风眼睛一亮,“敝人和绝心谷的周坛主亦十分相熟。雷谷主,”他笑得象只狐狸,“周坛主若得知您大驾光临
,必定会觉得蓬荜增辉。”
“这么说倒也没错,”秀丽的男子懒洋洋地道,“我也已经三年没见过周昱了。”
“唔……”高大结实的汉子装模作样地思忖了片刻,“那咱们就先去醉红楼一趟,我正有事要跟杜九打个招呼。”
“我反对。”石莫飞大声道,“师父,你方才不是说赶路要紧吗?”——大事不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们入城去找朝暮
楼的什么分舵舵主,到时候不全部露馅才怪。
“是啊,”水融立刻帮腔,“我们要快点赶去扬州阻止我爹他们打架才行。”
“融融,”纤柔秀美的男子和颜悦色地道,“今天才三月初九,离廿五日还有一段时间。师父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赶不及
的。”
“可是……”水融一直对这个笑容温柔亲切的漂亮大哥哥甚有好感——虽然父亲从未提过,但是这一路上总听说绝心谷和朝暮
楼的手段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如果大哥哥冒充那个绝心谷的大魔王雷玉的事被拆穿的话……他仰视着秀丽男子的目光中难掩忧
虑,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不该胡说八道。
“师父……”站在另一侧的石莫飞焦急地张口欲言。
“徒弟,”高大男子笑着冲他眨了眨眼,“没关系。赶路固然要紧,不过休息也很重要。大家先进城去吃个饭吧,咱们不是连
午饭都还没吃吗?”
“我不饿。”石莫飞暗暗瞪了对方一眼——干嘛非要跑到城里去等着被人逮啊?据说那个什么朝暮楼的人可凶了,万一被发现
了该怎么办——真是个大笨蛋!
咕噜噜。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肚子里传了出来,每个人的眼睛都转向涨红着脸的石家小少爷,全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只有一个人
羡慕地说道:“莫哥哥,你好棒。这是什么功夫?连肚子也能叫呢。”
“噗……融融,”秀丽男子忍着笑道,“这个功夫很容易学的。只要一直饿着不吃饭,你的肚子也会变成这样。”
“哦——”水融恍然大悟,他关心地望向正扭过头去嘟着嘴生闷气的石莫飞,“莫哥哥,”他从挂在身侧的一个精致的小背囊
里掏出一个红红的苹果递到石莫飞的跟前,“这个给你吃。”
“融融……”石莫飞很感动地瞧向水融——还是融融对我最好,连自己最喜欢吃的苹果都拿来送给我。“谢谢,”他开心地道
,“我们一人一半吧。”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柄长仅三寸的小刀,随手一挥,一个圆圆大大的苹果登时从中一分为二,不多不
少,正好两边一样大小。
啪啪啪。
阮千风大力鼓掌称赞:“少主真是好功夫!这一手刀法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果然不愧是庄主的儿子!”他哈哈大笑,
“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哪!”
高大男子与秀丽青年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林灏不服气地道:“有什么了不起?!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少主,您也露一手让这家伙开开眼界。”
“我不要。”水融大大地咬了一口苹果,津津有味地道,“我跟莫哥哥是好朋友,才不跟他争呢!嗯……这个苹果真好吃。”
“少主……”
“融融,咱们别理他。”
“嗯。”
“嘿嘿。”石莫飞转头得意洋洋地对着林灏吐了吐舌,高高兴兴地牵着水融的手一蹦一跳地向前走去。
“……”
“哈哈哈哈……”瞅瞅摆着一张苦瓜脸的林灏,阮千风终于忍不住仰天狂笑。待他笑完了定睛一瞧,眼前早已空无一人,当下
急急忙忙地边追边喊,“少主,等等我啊……”
徐州城内。
望九阁。
这是一座相当气派的酒楼,楼共三层,正正与醉红楼对门而立。
二楼。
“阮爷、林爷,您二位请。”
因为常来光顾,这儿的伙计大都认得阮千风和林灏,只是不明白两个针锋相对、一言不和便会大打出手的冤家对头今天为何会
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而且还和和气气(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地坐在了同一张桌旁——难不成明儿个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你们周坛主在吗?”慢条斯理地落座后,阮千风第一句问的便是绝心谷分坛坛主周昱的行踪。
“哎哟,您来得不巧。”二十上下、长着一张精明伶俐面孔的伙计陪着笑道,“咱们周坛主刚和对门的杜大姐一起出去逛街了
。”
“又去逛街了?”听见意料之中的答案,阮千风贼兮兮地道,“我看你们周坛主对朝暮楼的杜舵主可是殷勤得很呐。”
“这个当然,”伙计冲他挤了挤眼,“您就等着喝喜酒吧。”
“他们要成亲了吗?”林灏笑着拱了拱手,“那林某就先行恭喜了。”
“多谢您的吉言,”伙计嘻嘻笑道,“依小人之见,今年也就差不多了,好事将近啊。”
“原来如此,”秀丽的男子喃喃道,“我总算知道这儿为什么会叫‘望九阁’了。”他转首轻轻一笑,唇角微微上扬,“伙计
,这座酒楼是什么时候建的?”
“是……两、两年前。”年轻的伙计显然迷失在美人的笑容之中,一瞬间红了脸庞,结结巴巴地应答。
“小张,”林灏笑得古怪,“你可认得这位公子?”
“不、不认得。”叫“小张”的伙计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清雅绝丽、飘逸出尘的男子,一边疑惑地道,“这位公子面生
得紧,象这么出色的人,若小人曾经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是吗?”林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小张,你究竟有没有见过你们的谷主大人?”
“有啊,”提起这事,小张立马昂首挺胸、滔滔不绝地道,“林谷主和武谷主我都见过。上次武谷主还带了一个漂亮得不得了
的大美人到咱们酒楼来用膳……”
“大美人?”阮千风双眼一眯,“莫非是武林第一美男子秦心逸?”
“正是他。”小张无限陶醉地道,“打那以后,秦少侠的绝世风姿便一直深深地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你说得对。”阮千风大表赞同,“我也曾见过这位秦少侠一面,确实是漂亮得没话说。”
“阮爷您真是我的知己!”小张万分激动、手舞足蹈,“秦少侠的身材相貌自不必提,单凭那一举一动流露出的自然清新脱俗
飘洒……”
“小张。”林灏忍无可忍地瞪向明显已陷入花痴状态的人,“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见没见过你们的那位雷谷主?”
“雷谷主?”小张一愣,隔了片刻,不无遗憾地摇着头,“没见过。咱们酒楼的弟兄全是这两三年的新进弟子,所以错过了一
睹雷谷主当年英姿的机会。不过,”他自豪地道,“听周坛主说,咱们谷主不仅机智绝伦,而且武艺超群。那一手暗器功夫,
武林中他说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我明白了,”小小的身子半埋在檀木椅内的水融探出头道,“原来这位张哥哥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对啊,”坐在水融旁边的石莫飞偷偷松了口气,“融融,他们都没见过你师父呢。”
“咦?”小张侧头看了看两个孩子,奇怪地问,“小姑娘,你的师父是谁……哇!!”
一把轻灵小巧的利剑疾飞而至,剑光一闪,一绺发丝从空中飘飘荡荡、晃晃悠悠地打着旋儿坠落。
“得罪了。”还剑入鞘,架势十足地抱了抱拳,水融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兄台,我猜你恐怕是看花了眼,敝姓水,是个男人
。”
“呃……”被对方的剑势所慑,小张心有余悸地抚了抚鬓角,不可思议地瞧着四散在地的根根黑发,难以置信地望向身前这个
圆圆脸蛋、粉妆玉琢的娃娃。
“噗——”秀丽男子嘴里的一口茶尽数喷上了恋人的脸,整个人捂着肚子趴在桌上笑不可抑。“哈哈哈哈……”
“少、少主……”林灏目瞪口呆,“您……这是……跟谁学的?”
“跟我爹啊,”水融眨了眨眼,“他每回碰到这种事情都是这么做的。”他转头瞅向石莫飞,开心地道,“莫哥哥,你看,融
融的剑法好不好?”
“嗯,好极了。”石莫飞竖起了大拇指。
“的确不错。”阮千风叹道。
“小玉儿,”伸手抹去了满头满面的茶水,敦厚老实的男子搭着兀自笑个不停的恋人的肩,俯身贴上他的耳朵悄声调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