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换个话题:“你会计较初吻的问题么?”
老爸放开手,由着爹爹跑到一边和财藏打闹,转而看我,微微一笑:“你会计较吗?”
“我不会啊,这也不过是一种经验吧。只是……”那张苍白的脸再次在我眼前晃悠,大有催眠之势,“有点心虚。”
老爸了然一笑:“又是偷情又是初吻的,你是在吻别人的时候被恋人逮个正着?”
料事如神。只不过那个金副教授并非我的恋人,而是我爱欺负的人。
为什么我会在乎他?因为我喜欢他?
我知道我的性取向容易让我在友情萌生的时候产生误会,但是误会毕竟是误会,我爱的人是谁我自己最清楚,总之不是金副教授。
那么这种隐隐的虚心,隐隐的不安,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一种预感。
从小就会察言观色的我,预感代替猜测未来,已经成为我的本能。潜在的危险,即将到来的幸运,早在我分析猜测之前,心中就会产生预感征兆。
高中时转到外地上学的朋友,在我梦到他回来的那天,他竟真的回来了。
那并非超能力,只是在那之前我的潜意识里就想过,家在这里的他,一定会在这个假期,赶第一班车回来。这种预感先于意识的
但是对金副教授的细小预感,我猜不透。
既然想不出,干脆撇到一边不再去想。 自 由 自 在
“我今天在牙医诊所看见你们了,爹爹的牙又坏了?”
“是。最近我牢牢看着他,没让他吃一丁点糖果,顿顿饭后都有嘱咐他刷牙,却还是疼了。”老爸鹰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在前面走的爹爹。
突然爹爹回头,贼眉鼠眼的打量着我,我和老爸知道他准又要做什么违反“一百个”不准的了。
是什么呢?我和老爸一边假装看天上的……看天上的什么也没有,一边暗暗思考着。是“不准招猫逗狗”,“不准私自横穿马路”,“不准把钱包给乞丐”,还是什么别的?
“刺棱”,爹爹从宽大的裤子兜里拉动一个杆,一只梨。
不到一分钟就解决了。
“刺棱”,这回爹爹拉动另一个兜里的杆,一串葡萄。
连吃带掉,不到一分钟。
“刺棱”。
“还刺棱?我说的么,最近没吵吵要吃零食了,原来——今晚不是已经吃了一个苹果了吗?”老爸的声音,对于此时的爹爹,就是一阵晴空霹雳。
爹爹,你要偷吃不要紧,干吗每次拽出来水果都要自己配个音效啊。你的“刺棱”一声,想不被发现都难……
“我……”爹爹立刻赔笑脸,“我在减肥,人家都说吃水果减肥。”
“那是在不吃饭的情况下。”
“我也没怎么吃饭啊……”
“好,那从明天开始你吃水果,我和同同吃饭。”老爸生气了,头冒青筋。
“啊……不要……我不减肥了,我乖……”爹爹求饶,就差一把鼻涕擦在老爸身上了。
我知道老爸因为爹爹的牙,决定给爹爹一点脸色看,让他不敢再犯。所以隔山观虎斗,他俩怎么闹我都不插嘴。
爹爹想着法让老爸笑,竭尽所能讨好他,这倒是新鲜。
爹爹挂在老爸的一只胳膊上:“阿黎~~~我给你出个谜语好不好?”
老爸不语,爹爹就当是默许了,思考片刻,大概是在有限的脑容量里进行无限的搜索。最后爹爹眼睛一亮,有了!
“一棵树上结俩梨,小孩看了干着急。猜猜看是什么?”
轰!老爸脸色发紫,怒发冲冠,若问像谁,有诗为证:
家住沂州翠岭东,杀人放火恣行凶。
不搽煤黑浑身黑,似着朱砂两眼红。 自 由 自 在
闲向溪边磨巨斧,闷来岩畔斫乔松。
力如牛猛坚如铁,撼地摇天黑旋风。
黑旋风怒喝:“是谁教你这个的?说!”
爹爹肩膀一缩,可怜兮兮的往我身后躲。
“忘……忘了……我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才让你猜的嘛。”话刚落地,爹爹回头不耻下问:“是什么啊?”
“是乳……”
“何同!”一声怒喝,我把后一个字吞了回去。
老爸拉我到一边:“这么下流的笑话,咱俩私下说说就算了,别让你爸听到。”我点点头。
爹爹突然在后面大喝:“不让我听到!哼,我偏偏要猜!……下流的答案……啊!”爹爹突然蹦起来,“我知道了!是那个!”
“哪个啊?”我不信爹爹能猜出来,趁问他的工夫从他的兜里“刺棱”了一个栗子。
爹爹一把扣住老爸下盘的“中心”,老爸一僵。
“就是这个对不对?一棵树是这里……”爹爹就像老师讲解的同时还指出具体方位,把老爸色了个遍(我保证,从他的表情来看,爹爹是无心的,是无辜的……汗……),“两个梨是这里……”
“那——”老爸的小宇宙燃烧了,燃烧了!
“那——后——半——句”老爸字字咬牙切齿啊,“后——半——句‘小孩看了干着急’怎么解释?”
“小孩……小孩……”爹爹喃喃自语,突然眼睛再次一亮,目光直直杀向我,粘住不放了!
“看我干什么!”看了老爸的“那个”就干着急的,打死也不会是我!
14
一边取笑爹爹一边走进公寓大楼,意外的发现隔壁家的公狗阿发,似乎在等待什么,乖乖的坐在门边,舌头伸得老长。
不知道爹爹平日是怎么跟这只狗交流的,此时,爹爹学起它,将粉嫩的舌头伸出来,作喘气状。
“你热了?”老爸的低沉再次响起,爹爹立刻学乖,小鸟伊人的向我身后一躲,收回了舌头。
我发现阿发身后的门似乎是开着的,玄关内还趴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几乎一周没见的金副教授。即使听到了我们一家三口外加阿发和财藏暧昧的打闹声,他还是一动不动,趴在冰冷的地上。我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金副教授?”我敲敲门,走进去扶起他,像张纸的重量,太轻了。怎么就他一个人被撇在这里?那个每每在金副教授进门就飞扑出来的爆发户呢?
“张万财昨天搬出去了。”老爸看出了我的疑问,遂主动解答。
我点点头,探探金副教授的气息,还算平稳,于是抱他到客厅。
“张万财?谁啊?”爹爹依旧不耻下问。
“阿发它爹。” 自 由 自 在
“啊?”爹爹更糊涂了。
我拍拍金副教授的脸:“金副教授。”没有反应。
“金副教授……金正先……金先生……金囡囡!”
他呻吟了一声,似乎对最后一个称呼颇有微词:“好……好……”
“好什么?”
“好饿……胃好痛……”他的头开始冒汗,但是眼睛依旧紧闭。
我瞄瞄身后,老爸已经在翻他们家的冰箱了。我就知道,外表冷漠内心狂热——老爸这个势利小人,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喜欢多管闲事的。
不出五分钟,一盘蛋炒饭一碗清汤新鲜出炉。顺便一提,金副教授家里的冰箱是摆设,里面什么也没有。那两个鸡蛋还是我家的,那可是出自二道沟子村的某只著名高产母鸡。
“他可能是几天没吃正经饭菜了,胃给闹坏了。”老爸用下巴指了指墙角的一堆方便面口袋,“今晚你照顾他吧,怎么说他也是你老师。”说完没等我回答,老爸拉了爹爹就出了阿发家的门。
阿发看看金副教授又看了看我家财藏,顶不住诱惑也摇摇尾巴,奔向敌方阵营。
“金副教授,起来吃饭了。”
没反应。
“金阿呆,吃饭了。”
还是没反应。
我拉起他的衣领,扬起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还我漂漂耳光!
“呜……好疼啊……”半晌后,他挣扎着起身,只见我端正的坐在旁边,作疑惑状。
“我的脸怎么感觉火辣辣的……”他的眼泪即将喷涌,看来我下的手还满重的。
“你一直没吃饭只吃泡面,泡面里防腐剂太多,你可能是过敏了。”我面不改色,体贴的将汤递过去,“先喝口汤润润胃。”
他抬起眼看我,似乎身受感动,眼光流转之间,一点也看不到讲台上学究的影子了,到是像足了我家爹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喃喃,脸在一瞬间红到耳根。
我一愣。
好?我对他好?我挖挖耳朵,想不起来我对他做的诸多缺德事哪件是好。
“我听学生们说,你越喜欢一个人就对他越喜欢欺负他,越喜欢欺负一个人就说明你对他越好……”
什么逻辑,我欺负的人从出生起就以几何速度增长,难不成我是这么滥情?
“你的亲密爱人那?分手啦?”我心情被他惹得莫名不爽,专挑难听的说。看看这个家,丝毫没有了暴发户的气息。
“……”他默默的吃着炒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们本来就是因为欲望才结合的……”
我倒。他是在写恶俗小说吗? 自 由 自 在
“我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他也是……”他都快成鸵鸟了,脸埋在了炒饭里。
“所以我们分开了……”泪水横流,他的炒饭即将变成粥。
“是吗?”我冷哼了一声,“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他突然抬头,我看到他微红的双颊,还有那直视我的,眼中的一抹高光。
是的,他喜欢我,我怎么会不知道?
明明清楚他对我的捉弄总是毫无反抗之力,我还这样说,竟是逼得他没有了退路。
“喜欢自己的学生不可以么?喜欢你不可以么?”他呜咽着,抛弃了一个大男人的自尊,躲在了我的怀里。
我却只能叹气,又一笔孽债。
第二天清晨,我叫醒他,看他朦朦胧胧睡眼惺忪,模样就我家爹爹的翻版。
我只能宠溺的笑笑,给他穿袜子,为他套上衣。再趁机摸摸肋骨,吃吃豆腐。
我知道他在偷偷看我,我也知道他的脸很红。
他和暴发户是因为“欲望”而结合,那么他定是对我也有那样的期许。只是目前他不敢。
短促的呼吸,起伏的胸膛,我突然觉得他的坦率是种可爱。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家发生了变故,那么和他住在一块,也未尝不可。我可以不再让他吃泡面,不再被学生们耍得焦头烂额,不再 被同事们灌酒。
和他住在一起,应该也是一种安宁。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也是措手不及,我的预感,终究再次应验。
期末考试,在我的云淡风轻和他人的风起云涌中,就这样度过了。为了庆祝,被我们心理系评为全校“最不正常系”——法学系的师生,举行了庆祝,地点就在我们心理系庆祝地点的隔壁。
法学系总共四桌,男人们却拼命往一个里挤,因为那个桌有他们的特邀嘉宾——在下的死党,美女校花陈平凡。我发现这厮不愧是高于的小助,他到哪她就跟到哪,而她到哪那群男人就到哪。看得我牙痒,也想凑过去,却一个不小心,被他们系的女人群给拉了过去,坐在金副教授(他是面对诸多女人坐怀不乱的典范)的旁边。
我看看他今天早晨由我扎的领带,还算满意,于是又把视线刺到高于的脸上。
你瞅他乐的,眼睛本来就不大,这回成条缝了。是旁边挨着死党,还是被一群男人围拢,让他高兴成这样?
答案:死党。多年的心理经验如实告诉我(其实不用分析,因为他性取向正常,让我遗憾)。本来他还是对死党魅力免疫的稀有人物,难道如今也陷了进去?不妙,那我和死党不是成了情敌?
“你……怎么总看着高于?”旁边的人悄悄发话了,我闻到了醋的味道。但他没发现,他自己也总在看我。
“金老师,何谋是在看陈平凡啦。谁不知道他们是一对啊。”有女生插嘴。我瞥了金副教授一眼,警告他说话要看场合,他垂下眼。
不多会儿,围着死党的男生陆陆续续到我们这桌来,说是给金副教授敬酒。他们真正的用意,不过是在美女面前装装“海量”,吸引她的眼球罢了。幼稚。
不过还有更幼稚的,金副教授看人家来敬,他竟然就乖乖端起了杯子。
我想起了金副教授和爹爹一样,根本不能喝,所以抢了过来。
“我代他干了。”一仰头,再次注视对方时,杯子倒置,滴酒不剩。
我露出必杀微笑,对方一滴还没来得及喝,竟然就脸红了。
第一局,我方大胜敌方。 自 由 自 在
又来了个不怕死的:“敬金副教授一杯。”还亲自倒酒,递到金副教授面前。
我一手拿着满满的杯子,拦住了他手中的酒杯,另一只手则自然的接下他递过来的杯子。
“这杯,我干了。”我豪迈的笑,再次赢来了女生们的喝彩。
第二局:我方大败敌方。
谁都没有注意,我轻松而熟练的掉包动作,也没有注意我脚下的矿泉水瓶,一个个的空了。
酒过三巡,男人们都败下阵来。直到最后出场的是——高于。
他欲站起身前来挑战,死党却让他弯下腰,在他耳边低语。立刻就有人笑话我说有你小子的绿帽子戴了。但是也立刻有女生为我解围。我挑眉不语,只担心死党怎么折磨我。
常年和她一起游走在饭桌上,她对我的把戏可是了若执掌——因为她是我酒肉兄弟。
果然,当高于走过来后,坏坏一笑——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正常性向的男人,坏心眼的笑容,明朗的眼睛——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正因为普通,而灼伤了我的眼。
他说:“我要喝交杯酒。”
底下顿时开始起哄。我瞪了眼死党,她耸耸肩,用唇语告诉我:自作自受。
我突然仰天打笑,吓坏了两个系的弟兄。
平凡啊平凡,你这是害我,还是帮我呢?你不知道,这一杯酒算什么?吃到了高于的豆腐对我来说更划算吧。
像兄弟一般交错手臂,回弯,饮酒——
我看到高于突然抬眼,盯住我,惊讶。
是啊,你喝的,我的杯子里的,是杯矿泉水。其实在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完全可以再把它换回白酒,但是我没有。既然死党想看好戏,我让她看又如何?而且死党同志,人在不渴的时候,没有比水更难下咽饮料了。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吗?看高于一口一口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滴酒不沾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