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毒是卑鄙小人的行径!”
“哇”的一声吐出殷红的血,沈靖贤目光阴沉,如果眼神可以化为实体的话,我想他恨不得用眼神砍死我。
可惜这是妄想,我拍拍手,笑眯眯的加重他的精神打击:“在下年纪确实很小啊!再说对付小人,自然要用小人的手段才不至于失了礼数,王爷您说是·不·是?”
我的语调欢快的都要哼起小曲儿了,跟沈靖贤功亏一篑的悲愤痛苦完全成反比。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沈靖贤怒极反笑,捂住被毒药侵蚀的心口,狠狠道:“本王一向自恃甚高,没想到居然栽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少年手上!倘若你今日不杀本王,他日本王自当讨回你今日‘大礼’!”
明知他中了妮妮亲手调治的“阑珊”,此刻已无法动弹,但他凶狠的目光,令我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与沈靖贤一番对峙让我费心不已,再看他那副“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模样,若是可以,我也想杀了他灭口。只可惜身为冥主,我不能擅自杀害五国重臣改变五国局势;身为师侄,我不能破坏跟师叔所下的“决不亲手杀人”的约定。z
“王爷,你这又何必?”为难之下,我故意摆出委屈的样子:“若不是你准备伤害我域贵客,在下一个小小的侍卫又怎么敢冒犯千金之躯?”
这话看似无心的抱怨之言,却是我故意而为之。
“我域”的说法,等于告诉沈靖贤我是冥域人,而“贵客”则暗示他丰俊受到冥域庇护,若是伤害他就等于和冥域过不去。
“……丰太傅已投靠贵域?”沈靖贤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恩。从两年前丰太傅就一直在此做客了。”我漫不经心的点头,脸都不红的继续扯谎。
沈靖贤沉默片刻,似在思考我说的话的可信度。
不过再怎么思考也没用,因为冥域由于在五国中超然的地位和绝对的实力,经常收留一些五国中落难后前来投靠的政治人物,我这个谎说得有理有据,并且也可以解释为何丰俊突然失踪后一连两年都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只有冥域可以将保密工作做得如此严密。
“王爷,予人方便亦是予己方便,少些是非总是好的。”我委婉劝解道。
“予人方便”是提醒他这种情况下不要再打师叔的主义,“予己方便”则是告诉他,他若不放弃对师叔动手必定不会有好结果。
权倾泰隆的烁王爷没有被完全超出他预料的事态冲昏了头脑,他表现出的镇定自若令我赞叹不已。
“阁下说得不错……本王现在伤重行动不便,可否由阁下代为召回部下?”
当断则断,懂得见机退让,这样的人杰,连我都有些好奇当年为何泰隆前王没有选他继承王位了。
他话语中委婉的表达了屈从之意,又没有辱没了王爷的身份。名义上是自己伤重需要召回部下照顾自己,实际上是表示接受我的提议,不再打师叔的主义,命暗中埋伏的人撤回来。
再无忧虑,我微笑点头,从他怀里摸出了传令的烟火弹。
“嗖!”烟火直窜云霄,绽开五六朵艳丽红的火花。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便再无留在此地的道理,在沈靖贤失神之际,我纵身一跃,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呼啸的风声中,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呼声:“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连“本王”都不说了吗?好吧,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告诉他名字又何妨?
我顿下脚步,轻声道:“鄙姓苍,双名未阳。”
说罢,便鸿飞杳杳……
虽然已有了沈靖贤的承诺,但我还是不放心,悄悄躲在暗处亲眼确认了他的部下有条不紊的退出了离尘谷,又暗中挟持了一名士兵,将“阑珊”的解药交给了他让他转交给沈靖贤,这才松了一口气
站在师叔屋外,我正想着要不要把今天是事跟他说一声,让他多加小心,就听屋内传来师叔平稳淡漠的声音:“未阳,他们都走了么?”
原来师叔都知道了!y
我了然,想来也是,以师叔的本事,就算没有了武功也一样洞察四方。他一早就察觉了有人埋伏,不想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于是佯装不知,安安心心的呆在屋里。
“都解决了?”师叔身着一袭淡蓝长衫,端坐在竹椅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放在桌上轻扣。
“幸好那烁王识相……”我点头,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末了,还不忘发表一下自己的评论:“沈靖逸虽然心地较好,也有点才能,但跟沈靖贤比起来实为云泥之别。据我所知,泰隆前王是个圣明之君,怎么会在临终的时候突然把并未失德,而且众望所归的沈靖贤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改由沈靖逸继承王位呢?”
师叔放下手里的书,冲我淡淡一笑:“未阳,在华真大陆,东莱是不可冒犯的圣境,东莱人则是五国人不敢触犯的神。从五国与东莱并存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五国要永远屈服于神的控制。所以虽然东莱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插手五国的事,但是只要五国中有任何一国得到东莱一星半点的认可,那么那个国家就可以百事顺达,风调雨顺,兴隆繁盛。当今五国之首的聚路相传就是因为十六年前聚路的皇帝与一名东莱女子结缘,聚路才会在在二十年的时间里由一个贫瘠弱小的国家,一跃成为五国之首。”
“那和沈靖逸继承王位有什么关系?难道沈靖逸和东莱有什么关系?”
“至今为止没有。”
“?”
师叔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到。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
这是什么答案啊?!
我气恼的瞪着师叔,后者立刻用他妩媚风流的杏眼无辜的回望我,立刻吓得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算你狠!
我悻悻的甩过头,师叔连忙转开话题道:“未阳好没良心,一个多月都不来看望老人家,就算良人走了,也不该这么快就忘了媒人!”
“……!”我睁大了眼,好不容易才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谁、是、良、人?谁、是、媒、人?”
师叔贼贼一笑:“还有谁?小逸呗!要不是我,你们两会认识吗?”
“……”黑线……我现在挂了满脑袋的黑线……
“哎呀,师叔又不是外人,你别害羞呀!”
“……”谁……谁来救救我吧……
“放心,逸儿人品不错,师叔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因为我重病初愈后立刻操劳奔走以至体力不支晕倒在地,所以师叔将我强行扣压在离尘谷静养。我乐得不用处理公务,开开心心的留了下来。
闲来无事,我跟师叔讲起了我和沈靖逸遭遇幻非幻的奇遇。师叔一向最喜欢听别人希奇古怪的经历,这次也不例外,双手托腮,听得忘乎所以。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听我讲到“莲姬”时,师叔身子一震,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莲姬?莲姬?!真的是她?”师叔捏紧了手:“未阳,快把她的事情仔细的说说,一点也不能漏。”
莫非莲姬是师叔的旧识?不可能啊……
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我一五一十的把莲姬的模样、说过的话、住的诡异莲池全细细讲了出来。
“……银莲……银莲只为莲姬盛开……真的是她……”师叔颓然叹道。忽然定定的看着我,像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一般,眼神悠远迷离。
“想不到师兄的猜测竟成了真……”
“?”
这和师父又有什么关系?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莲姬究竟是谁?”
师叔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眼:“莲姬是龙帝的未婚妻。”
龙帝……龙帝???!!!b
我一把揪住师叔的袖子,死命摇他:“是那个龙帝吗?那个在东莱历史上位居七王三皇一帝之首的龙帝?”
请不要怪我激动过度惊吓老人家,事实上真正受惊吓的是我。
龙帝,是个在五国人心中神话一般的东莱圣境流传千万年的神话。
东莱人是神龙的后裔,只有在东莱历史上十分优秀出众的七位东莱君王可以获得“龙王”的称号;只有比那七位龙王更加优秀的三位君王才得以获得“龙皇”的称号;只有才能品德以及对东莱的贡献远远超出三位龙皇的那位君王才能被称为“龙帝”。
在东莱漫长久远的历史上,只有一位君王获得了被称为“龙帝”的资格。也正因为这样东莱人都称他“龙帝”而不语其名,久而久之,人们甚至忘记了他本来的名字。
师叔被我摇得头晕眼花,扯住袖子直喊:“是他是他就是他!还摇?!你小子想要了我的命啊?!”
嘿嘿,我冲师叔傻笑,抱歉的松开了他已经皱成咸菜的的衣袖。
哇,我居然和那位传说中的龙帝……的未婚妻见了面,还被她误认为是她的未婚夫……(作者插花:……阿阳,你着简直是小职员认识了领导家属的心态……)
……
怎么有点怪怪的呢……莲姬是龙帝的未婚妻,她把我误认为她的未婚夫,那就是说……
嘿,嘿嘿,嘿嘿嘿。
“未阳……你干吗笑成那副傻样?”师叔额头上冒着黑线,打断我惨不忍睹的傻笑。
我能不高兴吗?居然有人把我误当作英明的、神武的、伟大的龙帝陛下耶!
摸一摸脸,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造型,我得意扬扬的问:“师叔你说,我长得是不是特别有风度,而且那个风度可以和龙帝媲美。要不莲姬怎么会搞错自己的未婚夫呢?”
“就凭你?”师叔做呕吐状,白了我一眼。“东莱人以俊美闻名,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妇姿色也能超过五国百里挑一的美人,更不要说龙帝,他可是东莱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美的美人。他的美可以让时间都冻结,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会再也不认为其他人有资格被称为‘美人’。”
真是够夸张啊……
“那莲姬怎么会认错人呢?”既然长相差这么多,任何长眼睛的都不会认错啊!
“……”师叔微微垂下了头,手托住下颚,犹豫了一会儿。
“东莱人的平均寿命是三百岁左右,算起来莲姬是几万年前的人了,按理说她早死了……你在幻非幻里见到的那个苏醒过来的莲姬应该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也许莲姬在创造它的时候同时赋予了它自己的记忆,几万年的时间让被创造出来的‘莲姬’记忆出现了混乱,所以才会认错吧!”
是……这样吗?总觉得师叔有些闪烁其辞,似乎有什么不想告诉我的。
“对了,师叔。既然莲姬是龙帝的未婚妻,那她怎么会离开东莱呢?”g
师叔面露一丝难色,扼腕道:“这个我也不清楚。龙帝虽然非常有名,但是关于他的生平事迹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这怎么可能?他对东莱人不是像神话一样吗?”
“正因为神秘所以才是神话啊!据说他作为龙帝下的最后一个命令是要他的继任者销毁所有关于他的文献资料,让他存在过的痕迹被彻底消除。所以现在就是东莱人都不清楚他到底做过些什么,我又怎么知道?”
我失望极了,生出许多莫名的失落。
惆怅中,我没有注意到师叔意味深长的目光。
转眼我已在离尘谷住了两天。
看着屋外绿油油的青草,总觉得少了什么,满心的不自在。
呆在华层的时候仅是有些许的思念,在离尘谷里的触景生情却让那如暗流般悄悄涌动的思念决堤而出,滔滔奔流,淹没一切。
从来不知道原来仅仅消失了一个夕阳下熟悉的影子,就可以让幽静的山谷缺了生气。
沈靖逸……我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不过看看他最大的对手烁王沈靖贤,就知道他的处境有多么困难。沈靖贤的计策虽然在我这里受到了挫折,他带来的一千多名亲兵被华层士兵杀了个片甲不留,最后只能放弃第二目的,直接逃出了冥域。但是他赢得起输得起,果断抉择,很快抓住机会将自己遇刺一事变为对自己最有利的武器,使沈靖逸陷入空前孤立的状态。
想起他夕阳下脆弱无助的表情,就莫名的心中一紧。
“唉……”
“又在想逸儿了?”师叔搬了竹椅出来,和我并排坐在屋外晒起了太阳。
“恩……”话说出了口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正想改口,对上了师叔戏谑的表情。
“师叔坏心眼。”我撇撇嘴,小声嚷道。
明知我有求于他,明知我开不了口,他还老是来逗我。
“哪有!”师叔鸣冤叫屈,样子无辜极了:“前天你让我不要见长延,我就狠下心把自己最心爱的徒弟关在了门外,都对你这么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前天沈靖贤的事刚解决,泰隆的左丞相柳长延就到了离尘谷。当时我和师叔都在屋内,师叔本来还想开门见见他最心爱的徒弟的,但是被我劝止了。柳长延在门外求了师叔两个时辰,最后黯然离去。
师叔敛起了笑容,道:“你想让我帮沈靖逸,对吗?”
我点头。
“那么长延来找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要我见他?如果我当面劝他帮助沈靖逸他不会不给我面子的。”
迟疑了一下,我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如果师叔当面劝他,他当然会听从师叔的意见,但是这样的话就等于他为沈靖逸效力只是给师叔一个面子,而他本人实际上并不心服。从柳长延过去的种种行为看来,他并不像其他官员一样排斥沈靖逸。他没有效忠沈靖逸应该是因为沈靖逸没有像他表明决心,也没有展现出足够的能力……所以,他不能光是被师叔你打动,更重要的是被沈靖逸打动。”
“哦?”师叔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的算盘倒打得贼精,只是你好象忘了这次我可以由着性子帮你,下次我也可以由着性子不帮你。”
“师叔不用帮我,”我笑道:“我只向师叔讨一样东西,一样现在的师叔已经用不着,但对别人却很有帮助的东西。”
“帮帮忙嘛,远笃,拜托~~~~”我双手合十,逼出一点可疑的“泪水”,可怜巴巴的望着被我烦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挺拔男子。
“不行不行!”远笃立场坚定的一口回绝:“再怎么说我这次到域外都是去执行任务的,怎么可以……”
“啊呀呀~~~你不是正好顺路嘛,不就是让你帮忙送一样东西到泰隆皇宫里去吗,不会耽误你的工作的。”我死命抱住他的胳膊,愣是让他甩不下来。
“顺路?”远笃好象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这次是要去典同帮他们和源彻打仗,你自己去翻翻地图,看看哪条路可以让我执行任务的时候顺路到泰隆去!”
“……”我无言的从他身上滑下来,蹲在一边的角落里画起了圈圈叉叉。
“哼,没义气,这么点小忙都不帮。”碎碎念,碎碎念~~~
“哼哼,自己在域外逍遥快活,扔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继续碎碎念,碎碎念~~~
“哼哼哼,每次都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好了’,真正需要的时候就躲一边去了。”再接再厉碎碎念,碎碎念~~~
“哼哼哼哼……”
“别‘哼’了!”远笃头大的制止了我的指桑骂槐:“我帮你就是了!”
我眯起眼睛:“不愿意就算了,我可没强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