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疯,也没傻。
他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而且每一个画面都历历在目,清楚得让他想忘记都难。
那是谁做的?他不去想,也不愿去想。他害怕想到答案。所以他拒绝去想。
“为什么。。。。。。会这样。。。。。。?鹰井学长。。。。。。救救我啊。。。。。。鹰井学长。。。。。。”无助的呼唤着爱人的名字,神堂寺却得不到任何的救赎。
门外的脚步来了又走,他能听到母亲和妹妹的敲门声,却根本不想开门。
他没脸见任何人。任何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向房间内的浴室走去。进门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洗手台上放镜中的自己!
“不要!”看到自己的脸,他就会想起荧幕里那副淫乱的模样,他惊恐的摇头,却看到镜中的影子跟他做出相同的动作。
“啊————!”无法忍受地用拳头将镜子敲碎,任凭镜子的碎片将自己的手割得血肉模糊。
眼泪还是源源不绝地从眼中涌出,神堂寺捂着嘴跪在布满镜子碎片的地上,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却在每一片碎片里都看到了自己的脸。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这么恶心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你为什么不去死?
“神堂寺优,你为什么不去死?”捡起一片锋利的镜子碎片,神堂寺问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脸笑了,那么平静而安详。
好,我去死。这样。。。。。。这个世界就会干净了吧。。。。。。。。。
当神堂寺优在自己的洗手间内被发现的时候,洗手间的地板几乎已经被他左腕上割开的伤口所流出来的血液染红了。
三天后,神堂寺才在医院的病房里醒来。
发现自己没有死,神堂寺第一个反映就是拔下自己手上的点滴针头,推倒点滴架,想用摔碎的瓶子来割自己的脖子。
“优!不要!你怎么能这么做!”神堂寺香织哭着扑到神堂寺的身上,去抢他手里碎掉的玻璃瓶子,“你怎么能丢下妈妈一个人死啊,优,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做我们有多伤心吗?”
“妈。。。。。。求求你。。。。。。求求你。。。。。。”手掌被瓶子割破,神堂寺却毫无感觉。
“医生!快来帮帮我!医生!”神堂寺香织大声的哭喊着,引来了外面的护士。
看到病房内的情况,护士立刻跑去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的把神堂寺又抱回床上,给他打了镇定剂后又为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注射了镇定剂后,神堂寺慢慢冷静了下来。
身旁那个被他称做母亲的女人还在嘤嘤的哭泣着,也许神堂寺的多愁善感,就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本来想放弃自己的生命的。。。。。。可是没想到,死居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神堂寺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就算他死了,他身上所发生的事就会被抹杀吗?
抬手抚上母亲那苍老而充满皱纹的手,神堂寺平静的开口:“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优?”神堂寺香织害怕的看着神堂寺优,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他又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我不会再寻死了,妈。再也不会了。”勉强的牵动自己的嘴角,他想给母亲一个安慰的微笑,结果还是失败了。
“优。。。。。。我的优。。。。。。”拉过优的手亲吻着,神堂寺香织哭尽了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儿子的关怀和疼惜。
在母亲的哭泣中,神堂寺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也许是镇定剂起了作用,他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神堂寺在医院里整整停留了一个月。
失血过多加上被强暴后的伤口感染,让他又多受了许多罪。然而这一个月来,除了神堂寺香织外,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家人。
他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原谅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痊愈后等待自己的,是将他再次击溃的消息。
一间远离神堂寺家的简单公寓里,只有两母子彼此相对。
“脱离。。。。。。父子关系?”
神堂寺的嘴唇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神堂寺香织抱着优,心里疼的像是被刀绞过一样。
“我劝过你父亲了。。。。。。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你。。。。。。你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宣布跟你脱离父子关系,不承认你是神堂寺家的人了。那时候我怕你受到过分的刺激而影响伤势,所以我根本不能告诉你。。。。。。对不起,优,妈妈什么都没做到,对不起,原谅妈妈吧,优。。。。。。就算你父亲不承认你,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所以。。。。。。你才带我来这。。。。。。因为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对吗?”抱住母亲的肩膀,神堂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已经比自己的母亲高了,现在,他应该成为她的依靠,而不是去依靠她。
神堂寺香织并没有告诉优,为了摆平他的事,神堂寺雅史几乎耗尽自己一半的财产。
雅史不是不关心优,而是被他自杀的行为深深的伤害了。
“我已经帮你办好了退学手续,你可以到别的城市选一所学校继续读书,虽然你父亲不肯再管你,但是我不能放开你呀,我这里还有一点积蓄,应该够你上学花一阵子的了。”神堂寺香织滔滔不绝的说着,似乎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一样。
神堂寺优既是酸楚又是心疼地看着拼命为自己着想的母亲,强迫自己坚强起来,不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妈,不用了。我不想再读书了。”
“什么?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都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怎么能放弃自己的学业?啊。。。。。。优。。。。。。”看到优脸上受伤的表情,神堂寺香织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妈,就是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所以我才没办法再回到学校。我不想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永远摆脱不掉那段过去。对不起。妈,请你原谅我的任性。”神堂寺低垂着头,恳求着面前的母亲。
“优。。。。。。”
“妈,我不会再回家里了。以后我的生活,我自己会打理的。”神堂寺坚定的望着母亲,拒绝她的任何帮助。
他已经没有回家的必要了。
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搬到了这间公寓。包括鹰井送他的那把红色吉他。
家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那个家里。
神堂寺香织无言地注视着已经成熟许多的儿子,体会到身为依靠丈夫的女人的无力。此时的她,已经什么都不能说了。对于这个已经被玷污了的儿子,她也许真的无法再如以往那么爱他了。
送走了神堂寺香织,优站在空荡的屋内环视着整间屋子。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那把红色的电吉他上。
“如果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公寓,一定要找隔音最好的!”
“那等优找到那么好的公寓,可别忘了通知我,我跟你一起住。”
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眼前却不见自己所熟悉的人。
“鹰井学长,你究竟在哪?”蹲下身温柔的抚摸着那把吉他,神堂寺喃喃的念着。
他所爱的人,几乎没有留给他任何东西。
除了一把将两人维系在一起的吉他,以及一道将永远留在左腕上的疤痕。
突然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神堂寺握着那把吉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公寓的门。
从那时起,神堂寺优再也没回到那间公寓,正式断绝了跟神堂寺家的任何联系。
“我第一次见到优,是在他离家出走半年后。”丹下健司的声音平稳而深沉,“那时候,优为了生活而一个人来到东京,在一家小酒吧靠演奏吉他维生。”说到这里,丹下健司的嘴角浮现一抹不可捉摸的苦笑,“当时我放弃大学的学业打算跟朋友一起组乐团,结果我们团的吉他手被其他乐团挖去当主唱,所以团内吉他手的位置就空缺了下来,而那时离我们第一次演出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谷泽认真的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句跟优有关的话。
丹下健司凝视着昏迷中的神堂寺那苍白的面孔,叹息似的说道:“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看到优时的情景。”
“他站在台上,怀中抱着一把红色的吉他,燃烧生命般的演奏着,仿佛他本身就是为了弹奏那把吉他而存在一样。我被那样的他深深吸引了。当时我就在心中发誓,我一定要让他成为我的吉他手。”
将眼神向漆黑的窗外看去,丹下健司隐瞒似的不想让谷泽看到自己眼中的神情,“从那天开始,我不顾一切的缠上了优,拼命想要说服他加入我的乐团。可是被伤害过的他已经不那么轻易的相信别人了。可是我是个从不轻言放弃的人,他越是躲,我便越是追,也许是我的诚意打动了他吧,在我苦缠了他一个星期后,他终于被我说服了。”
“所以。。。。。。神堂寺先生就这样成为了乐团的吉他手?”谷泽龙也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仍处在昏迷中的神堂寺。
“没错,其实优算是被我强行拉入我们乐团的。”丹下健司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沉浸在回忆里,“记得第一场秀的时候,我们所有的观众,包括四个乐团成员,全部的人加在一起也不到三十个人。但是我们走下来了,凭借着我们的实力和对音乐永远不变的喜爱。。。。。。”
“那个时候,优很疯,好象把全部生命都倾注在了乐团里。我让他辞掉了原来酒吧的工作,给他介绍比较容易的打工,让他跟我住在一起。虽然我并没有说,但是自尊心很强的他却坚持要给我每月的房租。我早就发现了他左手腕上的伤疤,也知道他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但是我从来没逼他说出他究竟经历过什么。。。。。。直到我们认识三年后,当时团里的贝斯手因为跟不上优的技术而对优心存芥蒂,差点强暴了他,那件事触动了他原本的伤疤,他甚至想再寻死。我没办法看着那样的他而不去管,所以强迫他对我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说到这里,丹下健司的脸上闪过一抹深刻的痛苦,谷泽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不想去回忆。
“虽然知道了优的过去,我却有点无能为力。因为我知道,我救不了他。所以那段时间我们很消沉。那时我全部的工作,就是想尽办法帮助优重新站起来,而且乐团几乎因此而解散。但是在乐团活动停止将近一年后,我们找到了阿坚。有了他的带动,乐团才再次活跃了起来,我们三个再加上前任主唱,以Butterfly的名义转型成视觉系乐团开始继续举办秀。”
丹下健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刚想点上,才想起自己是在病房里,又讪讪地放了回去。
“一年前,鹰井和矢又出现在优的面前,而且是以阿熏情人的身份。我知道优很痛苦,因为直到那个时候,他仍然在爱着鹰井。可是他什么都没说,鹰井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就装做不认识他。那段时间优的精神很脆弱,但是他挺过来了。”丹下健司的唇边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那时我知道,也许我对优所做的一切,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毫无用处。我想救优,虽然不能做的很彻底,却不是完全的失败。”
“丹下先生。。。。。。”谷泽玩味的叫着丹下健司,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其实在几年前,我曾经找过优的父亲。那时我还很年轻,做事也冲动的很,我跑去质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儿子做出那种事。在他最需要家人的关怀和爱护的时候,残忍的抛弃他。”
“然后呢?”
“然后我才知道,优的父亲所受的伤害,并不比优来的少。作为一个父亲,他被自己儿子宁可自杀,也不愿意向他求助的行为深深的伤害了,他无法原谅优的这一点。
他也是个固执而又可怜的老人家啊。”
谷泽缓缓的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的重新回到神堂寺那苍白的脸颊上。
“龙,我没办法真正让优获得解脱的,因为他最需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我一直祈祷,希望他身边能够出现一个爱他胜过一切的人。只有那个人,才能给他新生,给他面对一切的勇气。对我来说,优就好象一只蛰伏在蛹中不愿破蛹而出的蝴蝶。然而一但他能展开翅膀,他的美丽和耀眼将是无人能及的,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龙,你是第一个能让我放心把优交给你的人,从你第一天出现开始,我就有一种感觉,也许你就是那个能够给优一切的人。”
“我不知道等优醒来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我希望,无论优变成什么样子,请你一定要像以前一样的爱他。我现在以优兄长的身份,正式把优托付给你了,请一定要让优幸福,因为那是我曾经想做,却没有做到的。”
作为一名长者,丹下健司却对小他十岁的谷泽龙也深深的鞠了一躬。
没有拒绝丹下健司的拜托,谷泽龙也同样鞠躬回礼:“请丹下先生放心吧,我会赌上我剩下的全部人生,来让神堂寺先生幸福的。”
谷泽龙也终于明白了。面前的这个叫丹下健司的男人,一直以他自己的方式,在爱着神堂寺优。那种爱也许不够炽热和明显,却像大海一样,那么的深沉,那么的宽广而具有包容性,正如丹下健司的心胸一样。
望着彼此,两个男人之间,以最真挚的感情,定下了一个最真挚的誓约。
窗外,天边已经浮现紫色的朝霞,新的一天,还是如约而至了。
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而且,我一直都相信,那个人同样的爱我。
可是后来我发现,也许我错了。那个人,也许并不爱我。
我为他,忍受了一切的痛苦和屈辱,就是希望他能够因此而得到幸福。
因为我认为,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然而,他真的幸福吗?
那么,我又幸福吗?
爱一个人为什么总是那么辛苦?这也许是很多人都想问的问题吧。
我好累了,真的好累了。。。。。。
为什么我不能停止想他呢?
如果清醒的时候就无法不想他的话,那我情愿永远都不要醒来了。。。。。。
让我忘了你吧,鹰井学长。
“医生,神堂寺先生今天的情况怎么样?”谷泽背着贝斯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医生从神堂寺的病房中走了出来。
“还是老样子,整个人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什么都不说。”医生程式化的说道,“这种病其实并不罕见,有很多心理上有问题的人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建议最好给他转到专门医院或者是请心理医生来治疗。毕竟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可以出院了。最近病人特别多,医院的病床也不够用啊。”
“那实在是麻烦您了。”谷泽嘴上说着,身上却发出冰冷的气息,让那个医生猛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谷泽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而那个医生仍然在频频回头,不知为何会对谷泽心生恐惧。
走进病房,谷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上的神堂寺。
他依旧那么苍白,那么美丽,却没有一丝的神采。就像一株已经枯萎了的百合。他无神的看着前面,好象根本不知道谷泽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