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疑问。对你来说,即使是没见过的专业的东西,你也能很迅速地理解吧。你一直以来
都在浪费你的天赋。”
“我没兴趣给人类社会添砖加瓦,兼济天下。从历史的角度来说,人类就是一直在发展自身
的过程中毁灭自身。所谓阶级、社会、国家、种族、政党……这些划分都是人自己想出来规
范自身的。还有什么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一点也不觉得这个道理有多宏大有
多震撼,我倒是觉得难道没人发觉这句话说明了其实战争、国家的民族的对立都是没有意义
的吗?我只是人类社会短暂的几十年中一个普通的人,我自然超脱不了社会现况,但是让我
为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如痴如狂,我实在也是做不到。让我去改变现状,我也不认为我能从
根本上改变什么,即使我能做一些事情,而这个人类历史的发展大趋势也不是我能够改变的
。所以我选择独善其身。我不投入,保持外围状态,平静度过我人生几十年灰飞烟灭就可以
了。遇到你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长白就是虚无到这个程度。冉风至感叹,“那么有了什么不同吗?”
“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和这个世界妥协一点也无所谓。”纪长白淡然一笑。
冉风至握住长白的手。
“你让我改变了很多。”纪长白有些迷惑地看着风至。
“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冉风至苦笑。
“没关系。这就是人生吧。”纪长白笑着揉乱冉风至的头发。
虽然两个人各占一个房间,不过冉风至坚持买了双人床。一定要让长白学会怎样和别人一同
睡。冉风至下定决心。虽然说服政策也不见得就不管用,不过长白想必会相当不舒服吧。有
些事如果不是出于心底的自愿,而是为了某个目的而不得不这样做时,通常收效极低。不过
怎么样才能让长白从心里愿意改变这个习惯呢?
“够了吧。”纪长白有气无力地推开风至。说什么试试新床,这是娱乐吗?根本快累死了,
明天还要找工作好不好?
“不够。”冉风至缠上来。
“可是我很累。”纪长白微微蹙起眉,不明白他今天干吗不依不饶。
“长白,就今天好不好?”冉风至恳求。
“怎么了?”纪长白抚摸着他的额头,“心情不好?”
“不是。我爱你。”冉风至意有所指地说。
觉得风至有点撒娇,纪长白疲倦地点点头,由他一回也没什么。
得到长白首肯,冉风至立刻扑上去。
被照到脸上的阳光给弄醒,纪长白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酸痛,于是对美好早晨的感动不翼
而飞。睁开眼,罪魁祸首就在旁边。好象,大概,应该,他昨晚是被做到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了吧。纪长白缓慢地坐起来,揉着太阳穴。先洗澡好了,然后精神大概会好一点。真是有连
脑袋都变成糨糊的感觉。
“长白。”冉风至还没睡够,拦腰楼住纪长白不肯松手。
腰上的手臂有光滑的触感。有洗过澡了吗?纪长白摸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是。不过感觉似乎
好一点了。
“长白,抱歉。”冉风至把他压回床上,然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身体,如同按摩般舒适。
纪长白侧躺下来,窝在风至怀里,“风至,昨天你干吗这样?”
“我想彻底得到你,你总让我有你随时会消失的恐惧。”冉风至把下巴埋进长白的颈窝。
纪长白无声地笑了,他自己对自己也没有信心啊。以后的事谁能说准呢?也没准先走的人是
风至也说不定。“只有现在不好吗?不要管从前和以后,只照管现在就好了。“
“长白,人都会有失去的恐惧的。”
“既然无论如何两个人也不可能完全得到对方,那么恐惧是不能避免的,不是吗?”纪长白
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回过头笑出来,“除非你杀掉我,或者我杀掉你,是不是?”
冉风至目瞪口呆,他好象还没有想到这么……长远的地步。其实,只要长白多给他一些感情
的表示就好。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得更贪心,但是现在,只想要更多。只要想到长白连
跟他睡一张床都不肯,他就觉得他们的感情实在没有保障。
“没想过啊?”纪长白伸展筋骨一样伸直胳膊,“不过感情走到极端也就剩下这一条路了。
死亡是唯一的永恒。你自己考虑。”
“你觉得我们你死我活也无所谓?”
“如果你想的话。”纪长白停顿了一下,笑道,“正好不用再找工作了。找工作也真是费力
气。”
冉风至叹口气转移话题,“我真不想让你下床。”
“这就是你做这么激烈的目的?”纪长白把玩着风至的手指。
冉风至不说话,只用力吻着长白的脊背。
“你的占有欲还真强。”纪长白不由回想,如果自己也有这么强烈的感情的话,恐怕当初被
杀的就是风至吧。先想杀掉对方的是自己。
“我爱你。”虽然爱不是任何罪恶的通行证,可是除了这个词,他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爱吗?”真不知道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真复杂。纪长白想坐起来。
“长白,不要离开。”
转过身看着这个人,一时有陌生的错觉,怎么会让这个人影响得越来越深,有种自己都不再
是自己的感觉。纪长白就这样看着冉风至。
“长白。”不明白长白的目光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冰冷,冉风至被吓得一凛。
觉得自己有些分裂,纪长白深深吸了口气,“风至,这样的感情我会觉得累的。……不过,
我现在还不会离开。”只是这样说了而已,原因,也许连自己也说不清。寂寞?感情?试验
的兴趣?看着风至的目光渐渐变柔,“这样说我也觉得可能过分,不过我不可能做到更多。
而你,需要更多吧?这个需求是不可能平衡的。我现在有种我可能做错了的感觉。不知道你
有没有这种感觉?”
冉风至面无表情地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继续下去,你做不到的地方就要由我努力来
配合?”
“也可以这么说。”纪长白感觉腰间的手臂离开,失去了呵护的腰部猛然变得冰冷。
“那么我来配合你。”冉风至像在冷笑。
“为什么你不干脆选择放弃?”纪长白还是残忍地问。
“说了你也不懂。”冉风至冷笑道,“我爱你,就这个理由,你懂吗?”
纪长白摇头,可是他清楚妥协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他因为不肯付,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
步。他只能为风至和这个世界友好一点,但是还是虚心假意的,他也清楚,这一生,他都不
可能和这个世界答成和解。要是死的时候非让他跟这个世界说点什么,恐怕他也只能说出“
无话可说“四个字。但是,但是看到风至这个表情,他的心会微微地疼。他好象很严重地伤
害风至了。如果不小心伤害到别人,他会觉得抱歉,但是不会觉得心疼。因为太知道人和人
之间的伤害与其说是不可避免的,不如干脆说是必然的。可是,现在,他不想伤害身边的这
个人。
“你这是什么表情?”冉风至笑着去碰他的脸。
是呀,自己没有妥协,风至也没有离开,自己还在空虚什么?纪长白握住风至放在自己脸颊
上的手,“……很温暖。”曾经一度,这份温暖,让自己想把一切坚持都放弃。风至不知道
,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刻。
“你也需要温暖吗?”冉风至悲哀地问。被他伤到无法言喻。无论做什么,无论说什么,但
是在最根本的地方,长白是始终拒绝他靠近的。
他需要温暖吗?纪长白被问愣了。他果然是恐龙和外星人,连这个问题都无法回答。其实不
是不需要吧,而是难以抉择自由和温暖,要求和自我,哪个更重要而已。而他从来都不相信
,鱼和熊掌可以兼得。于是越靠近风至就觉得越危险。总有沦陷的感觉。
“没关系。你需要的话,尽管拿去。”长白太真,因为喜欢这份真,所以就不能有什么抱怨
。
纪长白其实不是真的不知道风至的用意是想让自己跟他同住,可是他自己的自我意识太强,
没有私人空间,他是绝对忍受不了的,这种痛苦已经通过大学生活让他刻骨铭心了。“风至
,偶尔一起睡也没有关系。”
冉风至其实也知道最后多半长白会妥协到一定程度。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默契。如果这样一点
一点的妥协下去,长白会不会有一天能彻底接受自己?只是这妥协,需要是长白自愿的。不
过,最初他却没有想到长白的反抗会这么大,而且把话说到这么绝。可是最后,长白还是妥
协了,在不再受逼迫的时候,这是否代表,在长白心里,他还是有着特殊的位置?
再怎么任性胡闹,毕竟都是马上奔30岁的人了。纪长白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因为没有照
片,而一天天看习惯了,看不出有什么大的区别。不过和十年前的记忆相比,还是有衰老的
痕迹,比如说眼角的皱纹,比如说已经不那么紧绷的皮肤。时间流逝的感觉让人坦然。生命
的本质就是如此。
“出发吧。”整理好衣服,纪长白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器材和冉风至一起出门。今天是孟月月
结婚的日子,风至负责指导摄影。他打下手。最终他并没有做月月的傧相,傧相应该需要更
美好幸福的人吧。
跟随着新郎新娘的欢声笑语,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是人生百态之中的一种。大概自己
这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这种感情了。纪长白等到大家都在吃饭,独自拿了一杯酒溜到阳台上。
透明而细长的玻璃杯,里面满满的液体看上去就像水,却比水多了一分质感。是白酒。像喝
水一样喝酒的时候,胸口就会变得温暖。酒就是被杀戮的植物的血液。
“长白。”
听到风至的声音,纪长白转过头,看到的是闪亮的玻璃镜头。但是因为知道那是风至的眼睛
,“拍照的时候,摄影者要爱上镜头对面的事物,才能拍出最好的感觉。”风至这样说过的
。其实这个要求对被摄者是同样存在的吧。于是对镜头扬起微笑。
“咔嚓~~~”
照片虽然是凝固的,却能记录下时光漫步的痕迹。
一年后
“早安,宥。”纪长白对宥微笑。
“看来你睡的满好,好象冉风至不在对你也没有什么影响呢。”上了大学后,宥就占住纪长
白家一席之地,周末就过来住。
纪长白笑道:“要是风至听到你这么说,气不过把我拋弃了,你就没有这么好的房子住了。
”
“没准哦,我看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你了。”宥好象和冉风至不大对盘。
纪长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不定。”
“喂,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无所谓啦,冉风至知道真会气死的。”宥规劝纪长白。也说不上是
嫉妒啦,不过没事喜欢挑拨冉风至两句实在已经是习惯了。谁让他总是独占着长白,对谁都
防范。当初搬进来的时候,还被他拎出去教育不可以随便打长白的主意。这种人,当然让人
看不顺眼。要不是长白喜欢他,自己才不会和他住一个屋檐下。
“你在替他说话啊。”纪长白皱着眉吃煎蛋,对食物要求是不高,不过蛋绝对不是他喜欢的
食物。
“别吃一半扔下,冉风至让我看你吃的。”宥及时发现纪长白的不良企图。
“他也没办法强迫我吃煎蛋。”纪长白实事求是地说。
“所以他才拜托我。吃下去。”宥装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我是宠爱你才让着你的,不是让你这样利用的。”纪长白哭笑不得。
宥有些得意自己的特权,这才是冉风至最郁闷的地方吧。
“长白,吃了吧好不好?”宥改用哀兵政策。
“我不是小孩。”为了不再见识宥更多的招数,纪长白只好乖乖把煎蛋吃了下去。生活仿佛
再次有条不紊、波澜不惊了。不过由独自一人变成了一家人。多了一些束缚,不过也多了一
些温暖。温暖的代价。有时候会故意想如果哪天放弃这些回到从前,那会怎样?那些独自一
人没有颜色没有声音的日子,显得那么死气沉沉。“对了,宥,你有做梦梦到过我吗?”
“当然有。难道你不会做梦梦到身边的人?”宥一副“你是怪人”的表情。
纪长白没有说话。
“哦,我知道了,你梦到冉风至红杏出墙对不对?放心,他这个人虽说不那么可靠,但是就
算出墙他也会瞒着你的。”宥再次心中暗笑地中伤冉风至。
“说得也是。其实他人还挺善良的。”
喂~我不是在夸那家伙善良。宥欲哭无泪地在心中大喊。我是说他不可靠~
纪长白哪里会不明白,不过不说罢了。他放在心里的事是从来不说的。平静的仿佛失去意义
的生活和失去相互依存的条件的恐惧,纪长白不是没有隐忧。所以才会想回到过去会怎么样
的问题。
“也是哦,这次他出去三天,都没打一个电话回来哦。”暑假宥就住在这里,知道冉风至出
去参加一个摄影展。
纪长白不说话。
“你生气了?”宥看着纪长白的表情,“你会生气吗?”
“生气倒是没有,”纪长白喝了口汤,“有点担心。”
宥有想倒地不起的冲动。还以为会挑拨成功呢。“你放心吧,那种生命力赛过蟑螂的人,就
算打死他他也会先爬回你身边的。”
“有这么夸张吗?”纪长白忍俊不禁。
“我收回我前面说的话,其实冉风至爱你爱到死,不敢欺负你的。你忘了以前他怎么欺负我
来着?都是为了怕我欺负你嘛。不要担心了。”
宥看出什么了吗?纪长白有些疑惑地想。
“你还是担心的吧,我不该说那些话逗你的,别放在心上。啊,我要迟到了,我走了哦,长
白再见。”打工小孩宥急忙飞奔出去。
纪长白也收拾碗筷然后出去上班。以前是觉得上班无聊又死板,现在倒觉得虽然也不免有讨
厌的事,不过毕竟是一个充满昂扬的人生感的地方,让人没时间和情绪想那么多事。其实越
来越觉得,要想无知无觉地度过人生,其实可能找一个繁忙的工作才是最好的选择。完全等
价于机器运转的人生。
不过三天没有消息,毕竟让平时冷静又自持的纪长白有点心浮气躁。风至不该这样的。他会
这样做的理由当然也可以找出很多,比如考验一下自己对他有没有感情呀,实在是忙到脱不
开身呀,真的,虽然不想这么猜,真的是出什么事故了……猜到这个,就没有再猜下去的勇
气了。要是失去了风至……,纪长白很少发现自己没有去预设事实的勇气,如果失去了风至
……这个,大脑基本是空白。当然用理智考虑的话,可以推测最大的可能还是第一个猜测,
风至在这些方面相孩子气。不管怎样,还是去找风至吧,即使只是为了配合他的孩子气。这
个人在自己生命中的分量好象越来越重了。纪长白给宥写了留言条压在餐桌上。不过这是件
好事还是坏事呢?
只简单装了几件衣服,随手拿了三岛的《假面自白》放在皮箱外面的口袋,然后就直接去了
车站。反正问不问时刻表,肯定都是要等车,在哪里等也没有什么不同。到了车站,买了车
票,只需等两个小时即可,于是拿出书来看,几乎是很难理解的书。或者说从感情方面很难
理解,仅能够凭理智捕捉。不过也许就是这种费解,看起来相当吸引人。仅从只言词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