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呀?”先前的护士问。
“518那个。”还没等后来的护士把话说完,林健一把将吊瓶的针拔掉,起身向外跑去,只听得房间里两个护士大喊了起来。
跑出房间,回头看了一眼516,那么隔壁……林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慢慢地推开隔壁的门,一楼太阳光照过来。
“何开!”林健见到屋里的景像大叫起来。
何开正坐在床上看报纸:“你醒了?都睡了两天了,我刚刚去看你还没醒呢。我这中了枪的当天就没什么事儿了,你到好,吓死我了。”
林健跑到床边,紧紧地抱住何开。医院里的药味很大,但何开身上的那股柠味依然清楚地冲进林健的心肺。
门口渐渐出现脚步声,和护士抱怨的声音:“苏局长,这工作我们可没办法做了,你看你们局那个小警察,像撒了欢儿一样地跑了,吊瓶也弄碎了,他这么弱的身体怎么支持得住呀。”
“好好好,行,我一会儿批评他,护士同志,对不起呀。”
林健听到苏局长来了,立刻放开何开。苏局长推门进来。林健站起身:“苏局长,跟他没关系,那些人都是坏人,他是被骗去的,跟他没关系的,他不是坏人,是我误伤了他。他没有犯毒!”林健这些违心的话,在何开向他身后的大老板开枪的时候就出现了。他不想让何开有事,他知道那一箱的白粉足可以枪毙何开上百次了,但他再也经不起失去何开了。
苏局长有点摸不到头脑:“小林,你怎么了?”说着又看了看床上的何开:“你们认识?”
“嗯,我们在北京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是小孩儿呢,才刚在警院上大一。”
“我说的呢!”苏局长笑了一下,“我还弄不明白,我们小林健开枪怎么会不中要害,不过也多亏了你们认识,要不然我的龙虎小将就被我们小神枪手给送走了。”
这次轮到林健摸不着头脑了:“苏局长,你们也认识?”
“当然呀,苏局长才是我老板!”何开拉住林健的手,“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小何,我想你不能再继续干下去了。回队里来吧,王永民身体一天天的不好,要退下来,你回来正好接替他。对了,还跟小林一队。”
“再说吧,苏局,我想跟小林说句话。”
苏局长看了看林健:“要说可以,不过你得陪着小林健上他那屋让他一边打吊瓶一边说。”
林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站起身,何开也从床下来。苏局长看着护士重新给林健插好了针,才放心地走,走时还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事,你爷爷不吃了我?”
屋子里只剩下何开和林健两个人。
“你是警察?”林健试探性地问何开。
“嗯。我也是警察。”何开笑了笑,拿出CD将一个耳机放在林键耳朵里,另一支放在自己耳朵里,打开开关,里边传出了悠扬的音乐,还是那首:“my
memory”
“第一次见到你,就是被你亲的那天,是我从警院毕业后分配到滨海的第一天,苏局没有让我入队,并给我安排了特殊的工作。”何开微笑着一边抚摸着林健的头发一边说着,“那天,你真是吓了我一跳,我没想到,你会亲我,就算亲了,我也没当回事,但当我看清你的脸的时候,我惊呆了,我得马上走,我怕再呆一会儿,我会疯狂地抱紧你。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开始,我就爱上了你。”
林健不作声地听何开说着。音乐还在响。
“后来我拿到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去北京处理一个犯毒团伙,有一天我回学院门口买饭,无意间看到你在那吃饭,我差点疯了真的,我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再见到你的,没想到你竟然坐在我上学时常坐的地方吃饭,但更另我吃惊的是,你竟然跟踪我,你这小坏蛋。”说着还拍了拍林健的脑门。
林健紧紧地握住何开的手。何开喝了一口水:“再后来,咱们俩就在一起了,我从小到大没爱上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我妈身体不好,上高中的时候就不在了,我爸是警察,我也想当警察,但他不太愿意,他认为警察太危险,加上我妈走得早,他怕我出事。但我还是上了警院。再然后,那案子差不多了,你看到熊哥的那天,我们就在谈交易地点的问题,这案子节得很顺利,我本以为节了这案子,就可以把身份告诉你的,可没想到,那晚在我家,就是吃我为你做的饭那天,我接到了新的‘生意’我不想去,但我不能不去,这一趟我要走云南,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警察,所以,我不声不响地离开你,幼稚的我本以为时间可以让你忘了,命运会让你离开我的,但是我错了,我知道我根本就做不到,在云南的日子,开心的不开心的,每一天我都想着你,我希望你你想我,但又希望你忘了我。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何开的眼泪慢慢落下来,林健为他擦了擦:“我是在绝望中思念你的。小猴说你是毒贩,被枪决了。我作着每天都在想你的梦。是你在我脑海中的影子支持我走完我的大学生活。直到分配前到上海玩,借同学的制服在商业街上遇到你的那天。我那天,真想抱你。”伴着歌声,林健的脸上也落下了泪滴。
“那时我已经在办现在的案子了,这是一件很大的跨省贩毒,当时你‘老婆’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低。”
“那是我同学的老婆。”林健笑着说。
“我当时真的以为你结婚了呢。你从商业街背对着我跑走的时候,我都快站不住了。”何开也是微笑着说。
“当时我认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其实我也一样。”何开拿出一支烟。林健抢了过来:“这里是医院。”
何开微笑了一下:“直到上次在那个俱乐部见到你。”
“是啊,我真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你,真的,当时我去检查一件连环杀人案,凶手就是小白。”
“他?看不出来啊!当时我只是去办他们贩毒的事情,别的我都不太清楚。”
“不说这些了,你当初认出我来了吗?”
“当然,见你第一面……哈哈”
“别骗我。”林健打了何开的头一下。
“其实不是,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是老天让你来慰我相思之苦的人呢,直到那天晚上,到我住的酒店里的那天晚上,我抱着你,也是听着这道歌,你身上的味道一点都没变,而且你用同样的姿势枕着我的胳膊睡,最重要的是第二天一早,你拿出的手机是你三年前的那部。”何开得意地笑着,“别忘了,俺也是警察。”
林健笑了,轻抚着何开的脸。
门口又传来脚步声,一个男的大声的责怪着苏局长:“老苏,小开要是有个什么事儿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妈?”
“苏局长又回来了?”林健小声地问。
“坏了,我爸从南京来了。”何开吐了下舌头,“苏局惨了。”
这时何开的爸爸从门口进来:“小开,伤得怎么样?”何开忙站起来:“爸,我没事。”
“还说没事,都中枪了。老苏,我把儿子交给你,你怎么能这样呢?对了,是哪个小警察打伤的他?”
林健坐起来:“叔叔对不起,是我。”
16
何开的爸爸向林健走过来,林健看着面前这个人,与其说长得很像何开,倒不如说他就是照片上那个和大伯在一起的警察。
何开看见爸爸望着林健发呆:“爸,你怎么了?”
“小波?你是小波吗?”
林健眨了眨眼睛:“叔叔,我是林波的侄子。我叫林健。”
何开的爸爸好象没听这句话似的一步一步地走到林健面前:“小波,你就是小波吧。小波,我对不起你。”说着泪水就掉下来了。
林健感觉很怪,不过也挺可笑的,好象这间病房有魔法似的,大男人进来都会流泪。
“爸,他是林健!”何开推了爸爸一下。这时他才清醒过来。
苏局长走到何开爸爸面前:“树东,他不是林波。他是林波的侄子。”
何树东也缓和了一下情绪:“对不起,你长得和你伯父太像了。”
“大家都这么说。”林健笑了起来,“其实何开跟您长得也很像。”
“你跟何开认识吗?你们是好朋友?”何树东看了一下何开。
“对,我们是生死之交。”林健下了个定义。
“那就好,小开,你要好好地照顾林健,他的伯父和我也是……生死之交。”何树东最后四个字说得很慢。
“苏局,何开,你们先出去可以吗?我想和叔叔说几句话。”林健轻轻地说。
“小开,我们走。”苏局使了个眼色,何开站起来,用眼睛给林健一个安慰就随苏局出去了。来到走道里,何开坐下,苏局拿出烟想点,何开一把抢过来:“老板,这儿是医院,我刚才想抽都被那健小子给熄了。”
苏局笑了笑:“小开呀,我活了几十年了,眼可能不准,但经过一次的事,经第二次的时候就不会再看错了,你明白吗?”
“那是,您可以有名的一眼准呀。”
“你喜欢林健对吗?”
何开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我是不会看错的。有些事情该怎么办,不要太听从你父亲的。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对方就可以了。”苏局轻轻地说。何开看着他没有说话。
病房里,何树东坐在林健对面。
林健沉思了一会儿:“何叔叔,你爱我的大伯,对吗?”
何树东瞪大了双眼:“你……你怎么会这么问?”
“何叔叔,我大伯去逝好多年了,在他的房间里,我看到过你们的合影。你能把事情的原本告诉我吗?”
何树东点了一支烟,这次林健没有制止:“我和小波在警院认识的。那时候我们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特别高兴,所以一有时间我们就去各处旅游。拍了那些照片。随着年岁渐渐地长大,追求小波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但我知道小波其实喜欢的是我。不过有一个女孩子对小波死心踏地的,当然了,那时候小波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好学生,而且长得又漂亮。警察子弟,讨不少女生的欢心。我跟小波说,不希望他和那个女生来往,小波挺坚决的,再没理过那个女孩子。他对我好,我挺高兴的。后来我们毕业了,我回到南京,就……和小开的妈妈结了婚。”
“那我大伯呢?”林健瞪大了眼睛。
“我们离得挺远,他当时还是在滨海这里。我没把结婚的事情告诉他,直到小开两岁那年,我到滨海办案,才把这件事告诉他。”
“您竟然让我大伯苦苦等了两年!”林健的心跳得很厉害。他忘了何开也足足让他等了三年。
“我是对不起他,他当时情绪很不稳定,我没办法,小开妈妈是上海到南京上大学的毕业生,娘家在上海,孩子也是在上海生的,不过身体不好,我办完案就立刻回南京了。”
林健呆呆地想着当年大伯的样子,唯一能想到的却只有相片中略带苍凉的俊逸。正在他沉思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健二!”是林健的爸爸妈妈。见到父母,林健放下了一切:“お父さん、お母さん!”喊着父母哭了出来。
林健的妈妈过来抱住林健:“大丈夫、大丈夫。お母さん来た。”(没关系,没关系,妈妈来了。)
十二年没有见到父母,一次又一次地经历与何开的离别,大伯的故事,所有的一切一下子压破了林健的神经,他哮啕大哭。
“大人らしい大人よ!泣かないでくれるよ!以前智子が泣いたときは健二お兄さんはいつもそんなことをいってくれました.”(大人要有个大人样,不要哭了!以前智子哭泣的时候,健二哥哥你经常对我这么说。)门口传来一个日本少女的声音。林健停止了哭泣,亭亭玉立的智子向他走来,林健破泣为笑:“智子、来て!”(过来!)智子一下子扑到林健的怀里。劝完了哥哥的她却控制不住哭了起来,门口还站着苏局长和何开。
晚上,病房里只有何开和林健的父母,林妈妈守在儿子身边轻轻地抚着林健的脸。
“それが……”林健的爸爸挣扎了很长时间说出了这句话。
林健的妈妈含着泪,转身对他点了点头。
“健二,爸爸想对你说件事。”说着看了一眼何开。何开见状站了起来:“你们先聊,我回房去了。”
“爸爸,你说吧。何开你别走。”林健叫住了何开。
林健的爸爸看了看何开:“你是何树东的儿子对吧。”
“是啊,您认识我父亲?”
“认识。”林健的爸爸冷冷地说。
何开没再说什么。
“健二。お前はお父さんとお母さんのこじゃないよ.”(健二,你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爸,你说什么?”林健已经习惯说汉语了,他父亲不想让何开听懂这次谈话所以故意说了日语,但林健却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的父亲的意思就是说,林健不是他们夫妇的孩子。
“健二,你已经是大人了,我必需把这件事告诉你。”
“你说我不是你们的孩子?”林健的手在抖,何开一把抓住。握得紧紧的。
“健二の本当のお父さんは現在のお父さんの兄です。お母さんは私の妹です.それは23年以前のことです。”(健二的亲生父亲,是你现在爸爸的哥哥,而母亲则是我的妹妹。那是二十三年以前的事了。)林健的妈妈轻声地说着,眼泪从她的脸上慢慢地落下。
林健的爸爸叹了口气:“其实我哥也就是你生父和何树东好的事,我知道,爷爷也知道,但是我们都没有说什么,而且我又早早到日本去了,结婚以后,生下康一,他两岁的时候我们带着你妈妈的妹妹也就是你的生母到中国探了一次亲。也就是那次,你的生母爱上了你的生父,也就是那次有了你,但你的出现我哥哥一点也不知道。我们也是回到日本以后才知道的。当时我们让你生母回中国来找我哥,但她一点也不愿意,她只是说:‘他不爱我,这一切都是错误。’生下你之后不久,她就去世了。”
林健的爸爸停止了讲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泪滴,除了林健。
林健轻声地说:“其实我有种感觉,林波不仅仅是我大伯。这件事爷爷知道吗?”
林健的爸爸摇了摇头:“我们打算先让你知道。”
林健微笑了一下:“我想回日本。”林键的爸爸和何开猛然地抬头看着林健。
“我想回去祭一下妈妈。”林健轻轻地回答。
林健的爸爸把这件事翻译给他妈妈听。林健妈妈听后也点了点头。
林健父母走过,屋子里剩下林健和何开两个人。
“你爸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不吃惊吗?看你挺镇定的。”何开给林健削了个苹果,递在林健手里。
“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太吃惊呢?”林健咬了一口苹果,笑了笑,“其实应该就是这样的。我是林波的儿子,所以才会和你这个何树东的儿子在一起。”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爸?”
林健摇了摇头:“有什么可恨的呢?他儿子被我抢来了。”
何开坏笑了一下:“怎么抢呢?”说着手慢慢向林健的小腹探去。
林健微笑地看着他:“这里是医院。”
“我不怕。”何开还在继续。林健无奈,按下了呼叫铃。
“你这小东西!气死我!”何开装出生气的样子。不过更生气的是被无缘无故叫进来的小护士。
后半夜里,两个人还都没有睡。
“何开,你还要继续做警察吗?你会不会来队里做我的队长呢?”
17
“行了,我只要在家里做你的队长就可以了。”何开笑了笑。
“嗯。”林健也笑了一下。
两个人出院后,林健并没有回日本,而又一次地把全家人都送上了飞机。临走的时候智子给他留了一封信。何开开着车,林健坐在一边打开了信。
“你妹给你写什么?”何开边开着车边问。
“我念给你听:健二哥哥,……不过是一些想我之类的话啦,后边还有个秘密,她回到日本也要考警察。”
何开搬进了林健的家。开始的几天何开忙乱至极,一边还要到队里和王队长交接工作,一边还要回家收拾东西。
晚上,林健躺在床上看报纸,何开走进卧室:“累死我了。”
“过来,我帮你按摩一下。”林健放下报纸,何开背对他坐在了床上,林健从后边一把把他抱住,轻吻他的脸颊,那股柠檬味又重新沁入林健的心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