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 ———— 伊明

纪舟一边强忍住笑意，一边追问："你被噎住了还是呛住了，需要送医院吧？"
明非拼命摇头。笑话，如果被一个小小苹果噎到医院里去，那还不被人笑死。
"真的不需要吗？那请后面的同学帮你拍两下顺顺气吧？"
后面正是明非同班的，跟纪舟倒是很有默契，立刻毫不客气地狠狠拍了几下子，嗵嗵有声，其他同学都乐呵呵地看好戏。明非觉得自己都快被拍扁了。
"好些了吗？要不要再拍几下。"
明非赶紧止住后面蓄势待拍的"好心"同学，勉强挤出来声"好了"。
纪舟忍不住又加一句，"拍一拍还是有好处的吧，好好谢谢后面的同学吧。"
明非也只好乖乖说，"是...啦。"才怪。
纪舟也就暂且饶了他，继续上课，心想：在我课上敢吃苹果，请你吃几拍是轻的，以后再请你吃鸭蛋。
明非觉得很丢脸，垂头丧气的，觉得这个老师真是坏心。不过要是他能亲自来拍一拍，拍几下都不在乎，想着想着又怀疑自己有点象受虐狂。
又一天上课，黑板下面挂着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纪舟被吓了一跳，接起来听了几句，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原来是有人声称在这个教学楼里装了炸弹，管理人员打电话通知每个教室，要求疏散学生。
纪舟立刻说："大家马上离开教室，快到楼外面去，书包先留下不要管。"
结果大家都嘻嘻哈哈地慢腾腾收拾书包出去，还说些今年怎么这么晚之类的，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纪舟不由得一头雾水，难道是炸弹演习？
出门又看到上次吃苹果的那个，便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苹果同学，就是明非，笑道："老师你新来的，不知道这是学校的传统，每年都有这么一次。"
原来是个新版狼来了的故事，十多年前有人恶作剧，通知警察说在楼里装了炸弹，结果又是疏散又是搜查，好一阵鸡飞狗跳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恶作剧的人也一直也没找到。不知为何大家特别欣赏这个玩笑，如今当初首创的学生应该早就毕业了，可每年还是发生一次虚拟炸弹时间，有时是电话，有时是匿名信，不多不少正好一次。
"虽然明知是恶作剧，但疏散停课搜查这些还是不能少，只不过大家都不是很认真而已"，明非继续说，"老师你吃惊时，眼睛能睁很大耶。"
纪舟赏他一个白眼。看着教学楼外热热闹闹的兴奋人群，显然大家对不用上课都很开心，纪舟觉得奇怪，既然大家都这么开心，为什么每年只有一次，多几次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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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时间：
那个有人说什么什么的最大赞美是什么的前两句，是以前在书拟人生看书时，看到别人用来催稿的一句话，稍微改了一点儿。
美国人好象数数是比较差，电视里专门有个搞笑节目，专门找几个人去数剧院的椅子什么的啦，每次都数不对。
一般称呼大学教授是Dr＋姓，不过稍微熟一点的就是直接叫名字了。
课堂上并不禁止吃东西，但不能吃出声音。
炸弹事件也是真的，那个学校每年都有这么一次。我们学校也是经常进行消防演习，弄得大家听到消防警报都怀疑是假的。
第四章
纪舟的课在一周的一三五，答疑时间就设在周二周四。
不知是因为作业太多太难还是别的缘故，每次都来十多个人，一个挨一个盘腿坐在地上，象摆了好几堆土豆。
他们专心致志地把小黑板上的习题讲解拷贝到自己的作业本上，每次问他们听懂没有，大家却又都一脸无辜的表情，搞不懂是糊涂还是明白。
几次以后纪舟就只讲要点，剩下的部分留给学生自己烦恼吧。
有一次纪舟忍不住又想欺负人，答疑时故意把一个符号拼错了，大家也照猫画虎地抄回去，结果作业发回来一查，不出所料，班上有接近三十个人同样地拼错。
纪舟在教师例会上把这事当做笑话讲出来，结论：错误在学生中简直就像流感一样地传播。
在课上又评论了一番同学们在不适当事件上的团结合作精神，再把学校关于学术道德考试作弊作业作弊的相关内容当做阅读材料给班上发了一份。
上课很令纪舟愉快，他准备了很多悖论和带陷阱的例题，课堂上提问，学生毫不意外纷纷中招落马，让纪舟无限满足，而讲解后大家恍然大悟的表情，也让纪舟很有成就感。
很快学校的秋季招聘会就要到了，班上大部分都是毕业班的，需要到招聘会上找工作，于是一个个都开始忙碌起来。
简历要写，衬衫要烫，皮鞋要擦，西装要送洗，天要下雨，毕业班要嫁人。
这种非常时期，应付纪舟每周一次至少十题的作业和神出鬼没的抽考就太吃力了。商量结果，明非不幸被选为请愿代表，推出来送死。
这天课上得差不多了，纪舟照例请同学提问。
明非举手，"Joe，这周我们很多人都要参加招聘会和面试，需要好多时间准备呢，我们不想一毕业就失业呀。老师你能不能通融一下，暂时不要测验，作业也不要留太多，能延期自然最好了？"
"真的呀？"
nod，nod。
"很多人都要去面试吗？"
nod，nod。
纪舟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如愿，"但是我会很担心，这门课不过就没法毕业，根本就没机会失业。不留作业不考试怎么知道大家学得怎么样,能不能过呢？这样吧，大家都知道,概率学产生于赌博问题，我们来打个赌吧。"
"Ming同学，还是你做代表吧。"
纪舟迅速打开教室的电脑和投影屏幕，打开一个概率小游戏。
"Ming，屏幕上有三个门，标着一号二号和三号，其中两个门后面是汽车，一个门后面是山羊。你现在从三个门里面选一个。如果选中了汽车，那么下面一周我就既不留作业，也不做测验，而且招聘会那天还给大家放假一天。如果选中了山羊，那么很遗憾，没有放假，作业照旧，说不定还有测验哦。好了，你现在开始选吧，有三分之二的机会，还是很有希望的。"
同学们都很兴奋，一个劲地给明非打气。
明非左看看右看看，决定，"选一号。"
"决定了吗？"
"是的。"
"你可是代表大家呢，可要慎重。这样吧，我多给你一些信息，我可以把二号或三号门中的一个打开给你看看，你说是打开二号门还是三号门？"
明非左看看右看看，相中了三号门。觉得很惊讶，怎么这坏心老师改性了？
纪舟用鼠标点开三号门，当当，是辆汽车。大家齐声叹气。
纪舟摇头，"可惜可惜，三号要是羊的话，你就赢了。看来你运气不是特别好，不过还有机会。我再多给你一次机会吧。你现在在一号二号里面选，是要继续选一号呢，还是换到二号？"
明非紧张的盯住，一号还是二号，一号还是二号。
大家七嘴八舌出主意，"换二号"，"不要换，不要换。"
明非咬咬牙，"决定了，就是一号不换了。"
"真的决定了，那就开门了？一，...二，...三。 "
大家屏息等待，"唉。"一大声响亮的哀叹，原来是羊。55555555555.
得意的纪舟决定放他们一马，"我还是很体谅大家的心情，虽然Ming同学打赌输了，还是一样取消下周的考试作业，招聘日也放假一天。希望大家求聘成功，祝大家好运。"
同学们感激涕零，
"万岁。"
"Joe你真是太好了。
"谢谢，谢谢。"
纪舟假惺惺地感慨，"真可惜，我已经给了Ming同学很多机会了。先是给了三分之二的赢面，又提供了额外的信息，还多给了一次机会重选。看来Ming实在是赌运不佳呢。"
大家齐声附和，
"就是，就是。"
"这么多机会还没选中，真是笨蛋。"
"扁他，扁他。"
群情激愤之下，倒霉的明非只能老实挨揍，恨不得钻到椅子下面去。
纪舟得意洋洋的笑，苹果同学，你还太嫩，知道什么是教学软件吗？就是不管想要车还是想要羊，都是由本教师我控制的。
抱着脑袋的明非哀怨地盯着纪舟，好好一个美人为什么这么坏心，总是要欺负我，自己又为什么这么倒霉，总是被欺负得逞。可是看他欺负人成功后笑嘻嘻的样子说不出的动人，明非感觉自己的心脏象是被人紧紧揪住了一样，大叫一声，"别扁了，我的心脏病发作了。"扑通一声，明非抚着胸口倒在桌上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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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时间：
我自己的答疑时间就是这样，如果作业比较多又比较难的话，就会来一大堆人，大家都随便坐在地上，有一次我要离开小黑板去拿点东西，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汽车和羊，是很久以前电视上的一个抽奖节目，不过是一只汽车两只羊。这是概率学上很经典的一个问题。不知到我写得是不是明白，比较没意思啦。关键就是教学游戏为了说明问题，第一次固定出车，第二次固定出羊。
第五章
明非回去越想越不对，为什么多给了一个门的信息以后反而赢的机会变小了，难道真的是你所未知的不会伤害你？等第二天的答疑时间就跑去问。
其实这是概率学上很经典的一个问题，其中有一处利用了人们的心理盲点。纪舟很高兴明非能发现这个问题，正巧这天没什么人，就很详细的讲了起来，当然省掉了自己作弊的部分。
等答疑结束，正好到了午饭时间，纪舟就顺便叫明非一起吃午饭，"Ming，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你学得不错。奖励你一顿午饭吧，想去哪儿吃？"
"这么好，"明非有点受宠若惊，"你平时去哪儿？"
"我一般都去学生中心，离得最近嘛。你有好什么地方推荐？"
"什么？学生中心！"明非啧啧称奇，真是非人哉，"你没听人说过吗，学生中心的三道特色主食乃是，胶皮汉堡，铁板pizza，隐形意粉，这样你也吃得下去？"
原来本校学生中心就在纪舟系馆的斜对面，长年提供三道主食：汉堡，pizza，意粉，都是大有特色，汉堡肉饼象胶皮，pizza面饼象铁板，不过还都比不上意大利面条，里面传说中应该存在的肉丸子根本就无影无踪。
"是吗？确实是不怎么好吃，所以我都等很饿的时候再去。"纪舟对食物的挑剔程度伸缩性很大的，有挑则挑，无挑也食。
"这样请客太没有诚意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明非不由分说拉着纪舟就走，走了两条街，到了商店区，在一家小超市侧面沿一道不起眼的楼梯下去，下面拐个弯是个天井，有几个露天咖啡座，正对着一片深色玻璃墙壁。明非拉开一扇玻璃门，"向你隆重介绍，离校园走路距离内最好的中餐馆。"
里面原来别有洞天，一进门就闻到一阵香气。
店门吉祥快餐，装潢普通，比较特别的是穹状的的天花板，全是茶色玻璃，还装着白色的百叶遮阳篷，白天的采光差不多都是通过天花板。
走到柜台一看，中午套餐是白米饭或蛋炒饭，从大约十道菜里任选三样，再附送汤或饮料，还可以单点面条米粉和各种中式点心。
两人各自选了饭菜，纪舟因为要请客，又多叫了虾饺汤包珍珠丸子和茉莉花茶。
"真不错，"纪舟边吃边称赞。
虽然都是些家常小菜，难得干净又新鲜，味道也不差，被学生中心荼毒惯了纪舟不禁热泪盈眶，"太好了，以后我要一直都到这儿来吃。"
明非呵呵笑，"我推荐的地方当然好了。我向来品味高尚，慧眼独到..."
纪舟白他一眼，打断他的自吹自擂，"你是美国出生的，还是后来才来的？"
"我家在我初二的时候办移民，到这来本来打算重念初二的，结果美国小学只有五年，我又是9月生日，选初中高中都可以，我当然就选高中了。结果我就算跳级读书成绩也很好。"
这点小事，也好意思吹，"这样呀，那你是半只香蕉了。"
呜，明非被噎住了，什么半只香蕉，就不会夸夸我么。
"你的中文名字是什么,李明吗？"
"不是啦，是李明非，李就是李白的李，明非就是明白是非，我也果然人如其名，不但文思敏捷，而且明辨是非。"
纪舟撇嘴，"照这么说，天下姓李的都是文豪了。那你的英文名字怎么是Ming Li呢？"，
"呵呵，"明非摸摸头，"我办护照填表时，拼音分的太远了，成了Ming Fei Li，中学时的同学老师都把"Fei"字当做middle
name，一个劲儿的叫Ming
Li。索性英文就叫李明了，反正老外Ming念的还行，MingFei就念的太奇怪了。明（三声）非（四声），明（三声）非（四声）"，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哆嗦，"太肉麻了。"
纪舟嗤之以鼻，一点坚持都没有，连名字都随便改。而且自己不过半只香蕉，还好意思叫别人老外。
"对了，"明非提议，"以后讲中文的时候，你就叫我明非吧。"
"好呀，这有什么问题。"
不知纪舟是懒惰还是专一，从这儿以后，真的每天中午都到吉祥吃饭。
明非发现后也天天报道似地跑过来，开始还装做偶遇，过来问问要不要一起吃，后来见到纪舟就理所当然地坐过去，有时纪舟来的迟了，还举手示意，"这里，我在这里。"纪舟倒也不觉得讨厌，两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要来得热闹有趣，看明非自我陶醉就给他泼泼冷水，然后再看他扁着嘴不服气的好笑样子，就觉得很愉快。
不过纪舟担心是不是不应该跟学生走得太近，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也没给明非吃小灶，而且，校规上是说，出于公平的原则，不鼓励教师同所任课上的学生在该学期约会，只是偶尔遇到一起吃饭，还谈不上约会吧。
纪舟还没发现他所认为的偶尔的频率是至少每天一次，两个人越来越熟，纪舟很快知道明非的家谱，明非自己家里有爸爸妈妈和奶奶，爸爸是独子，奶奶特别偏爱这唯一的孙子。本来全家是住在东岸，奶奶年纪大了，经常闹闹关节痛什么的，于是几年前搬到阳光灿烂的加州，现在爸爸妈妈陪她在国内看看中医。明非也打听出纪舟有个表妹，在离这坐车一个多小时的另一个大学。
一天两人又在一起吃午饭，纪舟来的迟些，明非一边看杂志一边等，纪舟来了，把杂志抢过来，"看什么呢？游戏世界，你经常玩游戏吗？"
"现在不常玩了，这期没什么意思，很多打斗游戏。"
纪舟随手翻翻，看着杂志里的女性形象，若有所思，"明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战斗游戏里女的胸围都那么庞大，一个个都是E,F以上，这样战斗起来不会造成障碍吗？太不合理了。"
"唔，你的想法很有道理。"
"你也觉得这样是不是？据说古代亚马逊部落的女战士，为了拉弓射箭方便，都把一边的乳房割掉，只留另一边哺乳，这才比较合理嘛。"
"哦，..."明非哑口无言，只好转变话题，"纪舟你也玩游戏吗？喜欢玩哪个？"
说起这个纪舟眉飞色舞，"我最喜欢三国了，代表各种人物玩了无数次，有一次玩孟获，太成功了，诸葛亮还没来得及出山我就一统天下了。"
"唔，孟获是谁，诸葛亮什么时候出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