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舒念局促地笑了笑,低头拉拉被子,过了一会儿又把它扯回去,好象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我去……洗一下。”
他下床的姿势很别扭,走路明显瘸得厉害,进了浴室把门关上,然後就是哗哗的大得异常的水流声。
谢炎知道昨晚那个发疯一样的自己把他折腾到大半夜,床单上都是血迹。
舒念洗了很久才出来,眼睛大概是被热气熏久了,微微发著红。
“啊,抱歉啊小念,本来我想多呆两天的,但是刚才公司来电话,有急事等著我回去处理,我今天大概就得走。”
舒念微笑了一下,点点头,想了想,又补一句:“路上小心。”
他脸上那种明了体谅的笑容让谢炎一阵不安。虽然那段话听起来很像借口,但却的的确确是事实。
“那我走了。”
“恩,好。”舒念一直都垂著眼睛,不知道是过於疲惫还是其他原因,本来就缺乏表情的脸看起来似乎一片空白。
一下子他们就好象变回纯粹的主仆。舒念替他开了门,送他出去,虽然走得很困难,还是尽职地把他送到路口,挡了计程车,等他上去再帮他关上车门,就和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车开出去几秒锺,谢炎实在忍不住回头,透过玻璃还能清楚看到站在街边上的那个人,瘦削的,微微弓著背,怕冷似的缩著肩膀。
人影慢慢变成黑点,他们终於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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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炎……”
“恩?”谢炎漫不经心地夹著菜。
“你筷子拿反了。”
“哦,哦──”谢炎把筷子掉了个头,继续漫不经心地夹菜。
每个做妈的看到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都会忧心忡忡。何况谢炎这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去了趟英国,好象就把三魂六魄丢了一大半在那里忘了带回来似的,要不是信了一辈子的无神论,她实在是很想叫道士回来招魂。
只是不知道中国道士的法力能不能远及到西方。
“你怎麽了,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精神也这麽差,”谢夫人忍不住开始唠叨,“跟你说了工作不要太辛苦,这麽大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真的应付不过来的话,我多安排几个人过去帮你。”谢烽也没法再继续忽略自己儿子明显睡眠不足精神萎靡的脸,“只是走了个舒念,至於忙成这样吗?他在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他有多能干,怎麽一走就像塌了半边天?”
“呃……小念,他是挺得力的。”谢炎含含糊糊。
“实在不行,就叫他回来。特意去念什麽经济啊。”
“恩……”谢炎还是魂不守舍地扒著饭。
他最近实在是没什麽精神,虽然不失眠了,但每天晚上做和男人的春梦,也一样够他受的。
早上起来对著床上的狼籍呆若木鸡,全身石化。对他这麽个笃定自己正常性向的男人来说,真没有比这更大的打击了。
比起噩梦,还是失眠会比较好一点。
吃过饭,兴致缺缺地躺进沙发里,冲著占了半面墙的电视胡乱按著遥控器,少了那个瘦削修长的抱枕,怀里空荡荡的感觉真不好。
“夫人,舒少爷电话。”
谢炎一下子竖起耳朵,假装专心致志在看节目,手上还在慢腾腾换著台,眼角余光却往佣人手上的话筒乱飘。
他从回来以後就没再听到过舒念的消息,连例行公事汇报性质的电邮都没有半封。但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什麽不妥,只有他一个人焦躁不安,似乎显得很失态,只好一起摆出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
说实话,想到舒念,心里总有点发软。
他知道舒念很老实,安分守己,又腼腆内敛,对他一直都很顺从,只要他说了自己不是同性恋,那件事当成没发生过,舒念就到死都不会再提一个字。
也不会对他抱什麽期待。
按道理,一时冲动做出的那件荒唐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简单的就像拿抹布擦掉桌子上的咖啡渍。
但是放不下那个人。
就算是以前419的对象,早上起来如果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她们也要哭哭啼啼闹上半天。何况舒念是个男人,还是个很严谨很保守的男人,又是第一次。
舒念当然不会闹,他那麽沈默寡言,天大的事情也只是笑一笑,宽容又和气。
可他就是比任何人都更能让谢炎觉得心疼。
唉,那时候小念一定很痛吧,连道歉都道得那麽干巴巴缺乏诚意的自己,一定让他觉得很委屈。
但,但是,我也是没办法,谢大少爷长到这麽大,“对不起”这三个字用过几次啊?
当然熟练不起来。
老妈尽在那边话家常,说些有的没的,听得他极其不耐烦,好容易等到一句和他有关的:“要不要和小炎说两句?”
谢炎居然有点紧张起来,正准备从善如流地过去接过话筒,却听到老妈又“恩”了一声:“不用麽?那好……”
电话喀哒一声挂上的同时电视屏幕也“哔”地猛闪了一下变成漆黑一片。
谢大少爷咬牙切齿捏著遥控器,有拿它把液晶屏幕砸出个大洞的冲动。
他居然不想跟他说话?!好大胆子……
“说来也怪,你们以前明明那麽热络,才几个月不见就生分了,这人也真是容易变……”
谢炎哼了一声,满腹无名之火,站起来怒冲冲往楼上走,回到卧室一把抓起电话拨了一大串号码,一接通就吼:“喂!”
“……”舒念怔了一下就分辨出那人的声音,“少爷……”
“你刚才居然不想跟我说话!”谢炎丝毫没发觉自己的控诉活脱脱像个怨妇。
“……啊,因为没什麽特别的事情,所以就不麻烦了……少爷找我有什麽事吗?”
“呃,这个就算了,我问你,为什麽这麽久都不打电话回来?!”
舒念沈默了一下,才回答:“抱歉,最近比较忙……”
“哦……忙得夜不归宿?到早上也回不来?”谢大怨妇语带嘲讽。他有次半夜实在睡不著,打电话过去,借口都编好了,结果居然没人接,把他怄得半死,边猜疑舒念到底去哪里鬼混,边隔五分锺就恶狠狠地重拨一次,第二天杀气腾腾顶著黑眼圈去公司,卧室的电话顺便也换了台新的。
“……抱歉,我这段时间都在住院,今天才回到家。”
谢炎一时有些发怔,这才注意到他声音里极力掩饰著的虚弱和疲惫,“什麽病,很严重?”
“没什麽,发烧而已……前几天偷懒不去医院,热度一直没退下来,所以後来就麻烦了点。不是大事,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谢炎觉得心里又有点发疼。
舒念一直是个不会诉苦的人。
想也想得出来,他哪里是偷懒才不去医院,分明是不敢去,伤在那种难以启齿的地方,一个人,连上药都做不到,舒念身体本来就不好,那个晚上可能真是把他伤得很厉害。
住院住了那麽久,怎麽可能真像他轻松说的“麻烦了点”那麽简单。
至於其他的,比如在那里人生地不熟,东碰西撞,用一口蹩脚的英文磕磕碰碰地熬过这几天的苦楚,他更是半个字都不会说。
“小念。”谢炎怀疑自己当时一定是发疯了,才会把他送走。
“是。”
“你回来吧。”
“……”舒念好象苦笑了一声,“少爷,您又在说笑了。”
“公司最近事情很多,我需要帮手。”
“少爷,大家学历都比我高,随便谁都比我强得多。我现在回去,其实也帮不上您什麽忙。”
“怎麽会,你做了这麽多年,比他们有经验,”被用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堵了回来,谢炎有点发急,“那群人没一个能比得上你。”
舒念静默了半天,叹了口气,轻轻地:“少爷,您就别再戏弄我了。”
谢炎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恭敬地道了晚安,然後挂掉电话,留下他难以置信地望著只剩下单调长音的话筒。
舒念居然不听他的话?!
这个认知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这天晚上很幸运,没有再做春梦,因为他终於又失眠了。
舒念最後却还是不得不办了退学手续,提早回来。
在伦敦举步维艰,为了所谓的求学而辛辛苦苦挨过的这几个月,似乎都只不过是场闹剧,都只不过是因为谢炎一时的心血来潮。
他只能卑微地请求“别再戏弄我了”,但是只要谢炎高兴,想怎麽变著花样戏弄他,还不是谢炎一句话说了算。
原先是公司派他出去进修,现在公司因为临时计划有变,要求他即刻退学回国,所有费用及损失都会做出相应赔偿,他不过是谢氏一名小小的员工,没有不服从安排的理由。
收到那麽义正言辞的公式化命令,舒念也不生气,只是苦笑,稍微有点疲惫。
反正谢炎对他,从来都是这样。
从小到大都是把他当狗一样耍著玩,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了就赏根肉骨头,不高兴就踢两脚叫他滚开。
其实,也习惯了。
虽然到现在为止,两个人之间,十几年都已经过去了,可谢炎还是那个任性霸道的小少爷,他也还只是那条宠物犬的替身而已。
以後也不会变。
“小念!”
谢炎再见到他,好象真的挺高兴,冲上来就要来一个大拥抱,他忙後退两步躲开了,恭敬地鞠躬:“少爷。”
以前还大著胆子,敢对谢炎抱著那麽点不堪的希望的时候,稍微亲密一点的肢体接触,都会让他偷偷地满足上好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再幸福也不过如此了。虽然可耻,但是还可以隐约做一点幻想,偷偷憧憬一下以後可能有的将来。
但现在不一样,他已经知道那种将来是根本不可能存在了。
谢炎都已经说得,做得那麽肯定又明显,完完全全的冷漠和拒绝。连抱都已经抱过他了,却还是嫌弃他,所以,真的是完全没有希望,真的是实在不能不死心了。
所以觉得,也许离那个人远一点,对自己反而是一种宽容。
靠得越近,越是张口结舌,不知所措,露出痴呆的表情,做愚蠢的事,继续有傻气的梦想。
总不能,一辈子都过这样可怜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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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现在的更新速度,好象已经变成周末家庭剧场了- -++
每周六晚,黄金十八点……
X集烂尾长剧……=- =|+|++
不是小蓝妈咪不心疼这个儿子,实在是没时间带宝宝>_<
有愿意收养的人吗?>_<
比如……小阙王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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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说实话,这个故事本来准备出场的配角,几乎全被精简掉了- -++
到现在起码有三个角色已经失业了- -++
我真是不负责任的妈咪……- -+++
不可抗力(十一)
谢炎觉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没错,舒念是如他所愿地回来了,照著他的意思继续住在他隔壁,依旧负责他的一切琐碎事务,满足他的大堆无理要求,还是和以前一样温顺沈默,和以前一样听他的话,对他恭恭敬敬。
但是,他就是觉得不大对劲。
好象有什麽东西不一样了。
明明是同一道菜,出自同一人之手,原料和做法都和之前没什麽不同,但尝到嘴里,总觉得缺了点什麽。
害他不是吃不下,而是吃不饱= =
比如说现在,本来应该坐著悠闲地等舒念把咖啡和点心送出来,隐约看著厨房里晃动的人影,却突然觉得一阵饥饿,居然还咽口水,忍不住摒弃“君子远庖厨”的原则,慢吞吞蹭了进去。
背对著他忙碌的舒念还是一如既往地清瘦,款式简单的毛衣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头发刚刚剪短了,低下头的时候就露出修长得有点苍白的後颈。
“小念。”
在厨房里忙著替谢炎烘烤“谢大少爷专用午後茶点”的舒念应了一声,以为谢少爷是等得不耐烦了,忙动作敏捷地打开烤箱,取出里面的烤盘模型。
“就快好了,请再等一下。”
谢炎一直觉得舒念很顺眼,不管是瘦得似乎有些挺不直的脊背,还是抬手拿东西时凸显出来的单薄的肩膀,或者和他对视的时候那种略微腼腆的微微躲闪的表情,都让他有种伸手抚摸的冲动。
“小念。”想起来似乎很久都没碰过这个人了,手指有点蠢蠢欲动。
“马上就好了,少爷。” 让咖啡蛋糕迅速冷却,然後就可以脱模,接著刷上糖水和兰姆酒的混合液,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好象很香哦。”一边心不在焉地夸赞,边伸出胳膊把舒念从背後结结实实抱住。
这本来是个很普通的动作,至少他们以前早都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但舒念却猝不及防,像被烫到一般整个人惊跳起来,连手里的糖罐都打翻了。
两人都僵了僵,陶瓷在地板上碎裂开的声音格外清脆响亮,顺带还余音绕梁,谢炎的脸当场就沈下来,黑得可以媲美锅底。
“抱,抱歉,少爷。”舒念尴尬得有些结巴,一把推开谢炎,弯腰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的糖粉,谢炎铁青的脸色让他更无措,半天都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只好歉意地笑笑,“马上就好,您再等一下。”
等谢炎黑著脸离开厨房,他才忙把手擦干净,迅速在蛋糕上装饰上烤杏仁片和新的糖粉,然後连同煮好的咖啡一起端出去摆好,“少爷您请慢用。”
谢炎赌气地抿著嘴唇:“你也坐下。”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刚才他终於领悟出问题的症结所在了──舒念现在都不肯让他碰!
一点也没错,从回来的第一天居然躲开他的拥抱开始,接下去就一直这样。
连端杯咖啡给他都会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的手指,客气又生疏,更不用说像从前那样乖乖让他摸,让他抱,随他高兴按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当然了,他也明白,舒念不让他搂搂抱抱那才是正常的,
好歹已经坦白了性向,也被他拒绝过,要是还能跟他卿卿我我不清不楚,那神经未免也粗得太离谱了。
但是,他就是不爽。
至於原因……
他也说不清楚。虽然是自己亲口要求舒念把那件事当成没发生过,提也不许提。但舒念真的绝口不提,一副已经忘得干净的平静表情,处处躲避他的肢体接触,他又觉得气闷。
甚至有种错觉,觉得────好象被始乱弃的可怜人是他才对。
呃,好啦,他也知道这种想法有点可耻,都说了是错觉嘛!
抬眼看看坐在一边,垂下眼睛专心帮他倒咖啡,切开奥地利咖啡蛋糕的舒念,真是瘦得凄惨。在他印象里舒念好象几乎从来都没长过肉,个子是拔高了不少,但却更显得瘦弱,也难怪抱起来会那麽舒服。
一边盯著看一边就在不自觉回味以前抱著舒念的感觉。三十岁的男人,安静沈默,腰窄窄的,身上的味道很干净,胸口可以摸得到肋骨,哦,摸到胸口的时候他就会本能地蜷缩起来,想躲避在胸膛上细细抚摩的手指,但是又躲不开,只能一声不吭地绷紧全身,那种忍耐的有些羞涩的表情……
谢炎咳嗽了两声,忙端起杯子连喝了好几口,一把抓过丢在沙发上的杂志随手乱翻,好掩饰刚才的失态:“小念,你去准备一下吧,。”
“是。”
晚上的酒会,算得上是业内的白金PARTY,不但谢炎,连作为跟班的他也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仪表,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X十万就不好意思在那种地方露脸。
谢炎所谓的准备当然是叫他去试穿新送来的衣服。舒念实在很庆幸公司会支付他这种场合下的治装费,不然他就得把几个月的收入都穿在身上了。
谢炎老是会不小心忘记他们俩的身家地位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常常抱怨他太节俭,太拘谨。的确,两个人长时间在同一屋檐下,佣人也总是“舒少爷谢少爷”地叫,就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们的差异,幸好舒念还能一直紧紧记得。
谢炎将来会继承整个谢氏,而他只不过是个待遇比家中帮佣好一点的仆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