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 四 再度沦陷——猫咪果冻

客厅里传来夕雾的笑声，快乐得很。
我虽然不想看他因为别人笑的姿态，却还是忍不住走到餐厅门口，远远的瞧着几个少年坐在沙发上乐得前俯后仰。
“你是大学生吗？”
“嗯，是卧室前那个家伙的研究生。”
“好强啊，我以后能不能也考他的研究生？和你们一起考古，好像很有意思啊。”
拜熙为师？熙要是敢收下他就死定了。我斜了卧室前的熙一眼，他看看我，狐狸式的一笑，朗声对着沙发那边：“对不起呀，小鬼，带他们几个我已经短命十年，暂时没有什么精力了。”

“三年之后不行吗？”夕雾睁着晶莹的眼，看着我们。
熙摇头，意味深长的笑。
我弯弯唇角：“小家伙，不要问那么多，你不是还早着吗？”明年五月他才考大学呢，急什么？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千里迢迢的去撩晔大学。
“不要小家伙、小家伙的叫，你是个老头子啊。”他白了我一眼，态度和对熙大不相同。
熙轻轻的笑出声来，我怔了怔，回头走进厨房。这种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好歹我也算是个老师，真没礼貌……不过，我是该高兴还是发愁呢……
“我说错什么了吗？”
夕雾的声音传过来，杂着熙狡猾的笑声。
“没有。”朝的声音。
“我猜他可能被说中了，所以走了。”南宫罔哈哈大笑，毫无顾忌。
……“需要我帮忙吗？”
厨房里，曦发狠的用左手切菜，几刀下去，干净利落，气势迫人，仿佛他不是在应付蔬菜和肉，而是在给某人执行死刑。
颜回头看我，有点无奈。
“别逞强，右手受不了。”我说，“不如你来放调料，我来掌锅。”朝难道不知道曦的性格吗？有温柔的一面，也有害羞的一面，同样更有霸道的时候。前世不就是这样吗？

曦沉默了一会，放下刀。
“他们在干什么？”仍然是阴沉得很。这和我千年之前所不熟知的帝皇濮阳曦一模一样，带着嗜人的强烈气息，带着吞噬一切的情感。
“只是说话而已。”如果我和夕雾也熟识到这种地步，我们也开始生活，我会不会也这样显露出本性来？惹得他愤怒？
这……是获得记忆的恶果吗？
如此激烈的反应……想要独占爱人的想望，把一切都压倒了。
“‘只是说话而已’……最近他很少和我说话，或者就是用这么嘲讽的口气……我们打架了……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随随便便就妒忌他和别人说话……我是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在发脾气……可是，我害怕，怕他再一次从我身边离开啊！”

自言自语，又仿佛求助，曦退后一步，垂头。
我上前拿过刀，切菜；颜准备了瓷盅，放水，打算炖肉。
“和人说话你就受不了？那你让他以后怎么办？”朝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能够和陌生人搭话已经很不错了，曦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实在不该。
“……我不停的在想，为什么朝会和那样的陌生人说话，而且还和颜悦色的……他是不是……”
“真是笨蛋啊。”颜感叹道，瞧瞧我，“你也是。明明就气得快疯了，现在还能安慰别人。”
“颜，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我是什么人？怎么会和曦一样小孩子脾气？”淡淡的笑容此刻成了最佳的面具。
“这可不是小孩子脾气。”颜哼一声说，“谁不知道你们三个成天在想什么。你们恨不得把自己喜欢的人捆在身边，恨不得折断他们的四肢，让他们永远离不开你们，这样你们才高兴。你们喜欢他们的美貌，喜欢他们的个性，喜欢他们的内涵，却也恨不得全毁掉……让他们不再成为人群的焦点，让他们失去一切的崇拜者和爱慕者，让他们只能依靠你们，对你们百依百顺。你们要的爱人，是眼睛里只能看见你们自己的人，是木偶，所以才让人受不了。”

“不是。”我说。
“不是。”曦说。
对视一眼，他又垂下头，我也忙低头咔嚓喀嚓的砍着牛肉。
虽然嘴里矢口否认，我却不得不同意颜的话。刚才有些时候，我光看着夕雾就恨不得将他囚禁起来，与世隔绝，只能面对着我……这是否正常且不论，这一刻我非常清楚的知道，我需要制定一个详细周密的计划，一步一步，让他走进我的怀中。
“放盐。”
“盐？这么点？”
“曦儿，好像少了一点……”
“糖。”
“你确定要放糖吗？”
“曦儿，这种菜放糖味道就太重了……”
“醋。”
“你有必要放那么多醋吗？”
“……你该不会把一整瓶醋都放进去了吧。曦儿，你是要做菜还是杀人？”
拿着空空的醋瓶子，沉着脸的某人回过头，盯着我们看。“不是说我来加调料？我做菜你们急什么？”
但是——关键是待会儿这些菜可都是大家要吃的。我想说，却没出口。被他那阴侧侧的目光一瞪，任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在老虎嘴上拔毛。
颜儿瞟了瞟我，轻轻一笑：“哎呀，我忘了，现在穿睡衣实在不好见人，我还得去换件衣服。斐，炖肉就拜托你看一看了。”
说完，纤腰一摆，便款款的走开了。
我挑起眉，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走出去。是不是和那只狐狸待久了同化了？我怎么隐约觉得她身后有只桔黄色的大尾巴扫来扫去？
“炖肉……”把醋瓶子放下，某人看也不看一眼，拿起花椒粉盒子，打开，往里面倒。
一滴冷汗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来。幸好花椒已经用完了……
“怎么没有了？”喃喃着，又拿起胡椒粉盒子，仔细看一看，转身，凑到我旁边，“你的厨房里怎么什么也没有？！”
“油盐酱醋……都有啊。自己挑去吧。”
朝，你知不知道这次我们会有多惨？夕雾第一次来和大家聚餐就要受这种荼毒……唉。
曦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丢开胡椒粉盒子：“小菜做好了，快起锅。”
糖、醋的集合品，谁第一个尝的，今后恐怕……我将锅里乌黑（四分之一瓶酱油……）的一团盛入碟子中。他端起来。
“不要让夕雾吃。”我说。
他抿紧唇，盯着我看了半晌，扭身便走。
急急忙忙料理炖肉的我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咚！”这应该是某人为泄私愤，把碟子扔到桌上的声音。
“哈哈，终于做出来了啊，让我看看。”南宫罔。
“这是什么东西.。”声音变调了，不过我能听出来，是钟离释扬。
“看来曦你的厨艺和我有得一拼啊。”这是钟离烨冉。这孩子做饭难道这么没天分吗？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让他进厨房帮忙。
“真难闻，你确定这是食物吗，不是垃圾？”夕雾，傻孩子，为什么要说得那么直接啊，难道故意要惹他生气不成。
踏着重步，曦好像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的回了厨房。我没回头，赶紧将做好的炖肉倒在圆汤碗中，再刷一遍锅。
曦走到我身边，闷闷的：“他看也不看我。”
“你的脸色那么难看，谁看你啊。”再刷一遍，否则待会儿做出的菜可能变味。我淡淡的说，斜他一眼。
“他还是在笑。”饱含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沮丧。
“多笑笑也好。”
虽然一听这个心里泛酸，我还是淡淡的说。
“他对那个菜也没兴趣。”
谁会有兴趣才怪。我叹气：“那你做一道他感兴趣的菜吧。先切菜，不是有腊味吗？做成下酒菜应该不错，我帮你。”
曦低头，从旁边的袋子里翻出一只腊鱼，左手举起刀，劈下，咔嚓……鱼头鱼身两半。
不要把我家的砧板当柴劈……
我实在看不下去，埋头洗蔬菜，来个眼不见为净。
突然，厨房边的餐厅里传来一声惨叫。
“水水！啊！救命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谁叫你吃的啊！”
“比烨冉你做的还难吃啊！水！快！”
“呕！哇哇！我也尝了一口！哥！给我水！”
紧接着是洗手间的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真是的，非得试试才甘心吗？要是我……死活也不会吃的。”已经和他们混熟的夕雾发表评论。
“不会吧！朝！你别吃啊！”话音中开始带着些紧张。
“朝（小朝）！！！”三个人齐喊（夕雾、钟离烨冉、熙）。
曦猛地回过头，我也转过身，随手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珍藏的伏特加：“快点拿给他们。”这个性烈，让他们的味觉暂时麻醉应该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拿酒……”曦迟疑几秒。
这时，厨房门口，绝世出尘的美少年缓缓走了进来。我们俩瞪大眼睛看着依然面不改色的他，和他手上端着的——曦的杰作。
曦揣揣不安的捧着伏特加，递给他。
朝没有接，蹙起眉：“怎么这么难吃，你这白痴！”
“漱口，漱口吧……”
曦的话语中带几分颤抖，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哪还有刚才那般恐怖的模样？我猛然明白为什么曦看起来强势，事实上却是弱的一方了……朝根本就是他的死穴嘛，他要斗狠的时候，估计只是看着朝的脸就焉了（刚才他说打架，可能是被醋意冲昏头了）。

我将炖肉汤倒入一个小碗中，端过来：“试试这个，你能受得了那个味道吗？冲淡一点比较好。”
不客气的一口喝光，蹙起的眉渐渐放平：“很好喝，斐哥的厨艺真不错。”
“呵呵，我只是炖、煮、蒸的功夫比较好而已，你可什么都会啊。”
曦在一旁抱着伏特加酒瓶，看着我们，忽然泪眼汪汪。
“你在生气吗？还在生气吗？”
哽咽。
“对不起……”
啜泣。
我是不是该避开？我考虑着，望望仍然冷漠的朝。算了，还是在这里顾着夜宵比较好。他们是吵是和是闹，我都当作没听见、没看见。
“斐哥在揉面？”
“嗯。”
“我来。”
我侧身让开，匆匆将砧板上切好的腊鱼放入油锅内，不多时，满室的香味。
朝也很快的将面团揉好了，搓成一团一团，熟练的拿起油网铲，将面团炸成金黄色，捞起，再将一旁准备的巧克力和奶油混合、搅拌。
此期间，我们背后，某人仍然抽抽嗒嗒的，哭得好不伤心。
等奶油和巧克力半凝固的时候，朝找到抹黄油的刀片，将奶油和巧克力均匀的抹到丸子上。
大功告成，他端着这碟小点心，转身离开。
既然他已经打算走了，曦也就没理由在这里哭哭啼啼博得同情了吧。我回头，准备叫曦再帮忙切菜。
曦站在厨房门边，万分委屈的看着朝，脸上仍然有未干的泪痕。
“白痴……”
朝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说话时的表情，却听得出这声“白痴”里的温柔。将一个丸子塞进曦张开的嘴里，他坦然的走出门。
某人的水闸立刻关上，再度复活。
这家伙完全处于下风啊。叹了N次气之后，我想到——或许能从朝这儿学到不少驯服人的法子……

6
“味道真的很不错啊。”
“真好吃啊，和刚才某人的‘杰作’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嘛。”
“喂！罔！你想死吗？！”
“现在神气起来了？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厨房里哭得淅沥哗啦的啊。”
“……◎＃￥※×※◎＃◎。”
这些噪音，我决定自动省略。我现在想听的，只是——
“嗯，嗯，教授，真的是你煮的吗？”
噙着满足的笑容，看着夕雾快乐的模样，我点点头。
“没想到教授你还会下厨，嗯，还以为你就是个不良人士而已。”不客气的扯下一只鸡腿，他一面咬，一面含糊不清的说，还拿眼角瞥着我，带着些笑意。
……，我挑起眉：“可从来没人说我是不良人士，夕雾你的眼光好像有点与众不同啊。”坐在我的家里，吃我煮的东西，还敢这么说话……，这个小家伙，真的把我当成软柿子了吗？

“嗯……真的吗？那只是大家不说出来而已。”
我笑着，淡淡的笑着，很平常的笑着，伸手将他跟前的整鸡移开，下酒的小菜也一一端到自己旁边：“哦……这样啊，那你别吃我这个不良人士的东西好了，不良可是会传染的。”

他闻言一怔，然后笑了，孩子气的舔着手指头，瞟瞟我，露出不自知的诱惑：“我早就是个问题少年了，这倒是不怕。”
“而且——我答应教授做你的模特，你怎么可以连夜宵都吝于给我吃呢？”
“你答应了？”先前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跟在我身后，明摆着就是要坚定拒绝……现在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我看了看正默默喝着汤的朝，轻轻一笑，“很好，当作奖励，这只鸡都归你了。”

“呵呵。”他眯起黑琉璃一般的眼，接过来，埋头苦干。
“不公平啊！我们也是模特嘛……”曦在一旁好心情的插嘴。
“这里不是还有很多吗？”我瞅瞅他：你少给我添乱。
“原来……我们这种一请就来的和百请不来的有那么大的差别啊。”熙叹口气，丢下筷子，作哀凄状趴在曦的肩头，感伤的望着我。
“…….。”今天这兄弟两个吃错什么药了？心情这么好……
“默认了吧……果然是有差别的。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辛辛苦苦的到学校的教务处修改行程，还把几个发表会和研究会的地点临时移到凌宜大学。”声音越发哀伤、幽怨，简直和被抛弃的怨夫有得一拼。

我转过头，淡淡的对着颜笑：“你最近找新的男友了？终于知道这只狐狸不足以托付终生了？我支持你。”对付熙最好的办法，就是掐他的死穴。
熙果然马上坐直了，拿起筷子，笑眯眯的夹菜给颜，不停不停，直到她碗里的菜堆成丘陵为止。
颜对着我一笑，耸耸肩。
“要不要喝点酒啊？”突然想起自己珍藏的各种酒，我说。
“好啊。”曦兴奋得很，跳起来便要冲进我的卧室。我拉住他，“未成年人不准喝酒。”
“我也要。”夕雾抬起头，认真的加上一句。
“……我不是说未成年人不能喝的吗？”刚才就没有听我说话吗？我淡淡的扬起嘴角。
他嘟起沾满油腻的嘴唇，望望曦、钟离释扬、钟离烨冉、南宫罔、朝，找寻着建立统一战线的伙伴。
“怎么这样啊，慕容老大，你让我们喝啦，我们头儿都让我们去酒吧喝酒的！”南宫罔嚷嚷道，瞄了瞄正忙着大献殷勤的熙。
“嚯……某人还好意思说我当初收留曦和朝打工的事情……。”我没好气的白了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的熙一眼，“好吧，你们五个可以喝，但是夕雾不行。”
“为什么？我们年纪不是差不多吗？”
夕雾皱起眉，不服气的瞪住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大不韪的事情。
“你明天还要上课呢，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还喝酒的话，估计明天就别想起来了。”我说。好歹也是个老师，不能纵容学生跷课吧。当然，让他喝酒更显得没有老师的责任感……

“我一定能起来的，让我尝尝就好了，我还没喝过比较好的酒呢。”
“你家里不是该很有钱的吗？”
“罔！”朝皱皱眉，冷冷的看了南宫罔一眼。
南宫罔随即转转琥珀色的眼睛，不再说话。
顿了几秒，夕雾轻轻一笑：“那又不是我的家……而且，我老头子不准我们喝酒的。”
“安啦，斐，你也不想想，难道你十八岁之前就没喝过酒吗？让他试试吧。”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卧室里拿出几瓶酒，摆在桌上，露齿一笑。
“哈，这不是……香槟吗？头儿，你在打发小孩子吗？”
“明天我们还有研究会要开，我可不能让你们坏了事。”
“只是香槟而已，怎么喝都不会醉的。”
在嘈杂声中，我给夕雾斟了一杯，透明的酒液在高脚玻璃杯中静静的泛着灯光。他着迷似的看着那杯酒，微微的笑，然后抬头。
“不是很想喝吗？”
我坐下来，将下酒的小菜推到他跟前，笑问。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举起酒杯，透过玻璃和流动的酒液看着我，黑琉璃似的眸子中，有几分疑惑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