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九天把他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里......他那一年受的伤痛我想我这辈子也无法想象......我真希
望当初他不要回来救我,他一直是最无辜的人,若说父债子还,那所有的事都应该我一人承受,为什
么会是他?"
"萧大哥......"
萧楚垂眸看着手中的箫,低语道,"我现在只希望炽凰能实现诺言,彻底医治好血魔功的反噬,然后
让他完全忘记以前的一切,可以重新爱人,重新过快乐的日子,这样便好......"
小风不由睁大了眼睛看萧楚,失声问道,"那萧大哥你呢......你怎么办?秦大哥他一定不愿意就这样
忘记你......"
萧楚低低笑了,他摇摇头说道,"他一定不甘心就这样忘记,我也不希望被他原谅,因为我能为他做
的也只有这些了,他的血魔功若不再加遏制,稍稍一运功就会要了他的命,他若一直记得那些事,就
永远不可能回应我的感情,就算将来他爱上了别的人,也是应该的。"
"秦大哥明明喜欢你,为什么不肯回应......"小风不解问道。
萧楚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因为我是在知道这些事之后才渐渐接受秦陌这样的感情,因为我自己从
没想过会喜欢上同是男子的秦陌,而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对秦陌的感情也许只是报
恩......"
"那究竟是不是呢?"
"当然不是。"萧楚摇头道,"喜欢秦陌是在认识他的时候便开始了,十一年前无法下手是因为有着
不舍,而且还有一年前的相遇......"
"一年前?"
"嗯,我被风九天救了之后,便一直在无涯谷养伤,虽然秦陌那时也在无涯谷,可是我们一直都没有
见过面。我离开无涯谷已是三年之后的事了,我的武功是从风九天收藏的秘笈中学的,我想他是故意
让我学的,因为他毕竟是我父亲的师兄。然后我出走江湖,四处寻找当年关于黑衣人和秦陌母亲的关
联,想找到事情发生的原因。"
"直到一年前,我才和他重逢,可是我却没有将他认出来。"
"为什么?"小风不禁问道。
"是因为我当年的那句话,也是因为他并不想那个样子见我吧。"萧楚苦笑着轻叹,"秦陌他改变太
多了,他的声音以前不是那么沙哑的,再加上发色,身高,他又常年易容,我根本没有办法将他认出
来。"
"他一直称呼我为‘萧公子',知道那人原来是秦陌之后,我不禁怀疑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我的行踪,
因为我们相遇的时候我正好受了重伤,他应该是不得已才现身的。"
"那萧大哥后来是如何得知他就是秦大哥的?"
"我一直不知道,那时他是以玄冰教代教主的身份出来的,我被他救了之后只在山上留了三天,之后
我们因为‘炽凰花'在天山又重逢了。"
"炽凰?他不是一个人吗?"小风问道。
"他是麝月国现在的摄政王爷,在他身上其实也有一段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到天山不老庄的时候,
他一直在沉睡,据说已经有整整五十年了。"
"五十年?"小风不禁瞪大了双眼。
"嗯,不老庄的庄主本是皇宫的御前侍卫,奉麝月国已故皇帝射冥华之命一直守护他,直到‘炽凰花
"开,让炽凰喝下药汁,他便能醒过来。不过事先我们并不知道,是因为玄冰教早在一个月之前便派
人通知了不老庄说要前去夺花,所以不老庄的庄主不得已才把‘炽凰花'的事公布给天下人知道,导
致当时天下群雄都去了天山想那朵珍奇的花。玄冰教去的人自然是秦陌,他的武功太过厉害,可是我
却不想见他杀太多的人,于是出面阻止了。"萧楚说着苦笑了一下,道,"他当然因为听见了我的声
音停了下来,可我却害他受了伤。"
"当时他停手了,同时也中了别人几掌,我却来不及上前搭救。因为这样,不老庄主得知我就是‘白
衣圣手',于是让我进去看了炽凰的情况,也跟我道出了实情。"
"由于炽凰中的不是普通的毒,秦陌救我的时候我知道他对毒药很有研究,于是就让不老庄主也去请
他进来。由于我们对‘炽凰花'和炽凰的情况感到好奇,于是就答应帮助他。"
"只是当炽凰醒过来的时候却缠上了秦陌,他的记忆那时比较混乱,把秦陌当成了射冥华,最后我们
还是离开了,可是谁知不老庄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跟秦陌的身上,说‘炽凰花'是被我们盗
走的,于是一路上就有人想要夺花。"
"秦陌便是在那个时候不得已施展了十层的血魔夺魂,导致自己昏迷不醒,我也是那时知道了他原来
就是秦陌,因为之前他在我面前从没有用过血魔功。"
"那之后呢?"
"之后?"萧楚摇摇头,苦笑道,"他醒来之后就要走,我追了出去,他要我杀了他为父母报仇,我
当然下不了手,我硬要留他下来养伤,他没有办法还是留下了,只是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思索良久,却没有想到他做了这么多为的只有一个理由,所以那时我并没有表示什么,直到有一
天,他的母亲找来了。"
"就是萧大哥你真正的仇人?"
"可以这么说,她是所有事件的关键人物。"萧楚点头道。
"她究竟为什么这么恨......你们......萧家?"小风问道。
"这是后来秦陌告诉我的,他的母亲名叫泠艳,是武林中三大美女之一,那时我的父亲还没有成亲,
两个人在江湖偶遇,泠艳钟情于我的父亲,有一次他们约在一处竹林相见,谁知我的父亲竟然失约,
而泠艳在当晚,却被经过竹林的‘血魔'卷残云强迫,卷残云贪恋她的美貌,还把她虏了去做了玄冰
教的夫人。几个月之后,她得知我父亲要成亲的消息,派人前去打听的时候,竟然听说我的父亲和母
亲相遇的那天,正是她被血魔强暴的日子。我想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一心想要报复我们一家
了吧......"
"秦陌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收养的,泠艳因为在‘血魔'身边,所以对血魔功很了解,于是便偷偷抄了
一份手稿让秦陌练习,她的城府变得很深,甚至成功地杀了‘血魔'报了仇,之后她就易容搬来我们
平城,借机接近我们。"
"那她一年前突然来找你们,又是为了什么?"小风问道。
"当然是想杀我。"萧楚无所谓的一笑,道,"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告知真相的......也是那个时候知
道秦陌这么对我的原因......泠艳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那......萧大哥你报仇了吗?"
"报仇么?"萧楚笑道,"该怎么报,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早已不想报仇了,因为所有的一切
都是命中注定的,我爹娘的相遇,卷残云跟泠艳的相遇,我和秦陌......任谁也改变不了......"
萧楚说着又摇了摇头,道,"我当然没有想报仇,当泠艳一掌打向我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想过要还手,
是秦陌!"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回忆着当时的那一幕,"秦陌从不在乎自己,他挡在我面前,同时也
挥出去一掌......当我回过神时,泠艳已经死了,她最后告诉我们的事,是当年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份,
和被她抛弃的亲生骨肉,她希望秦陌有一天能将他找回来。"
"......是那个......‘血魔'的儿子?"
"没错,算起来,他也该和你的年纪差不多了吧。"萧楚睁开眼睛看着小风道。
"那......然后呢?"
萧楚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然后秦陌就离开了,他没有回玄冰教,我只听说他替我去找当年的黑
衣人,我曾经想去阻止,可是他总是避着不跟我见面......这次也许是因为‘雪殇'的缘故才会出现在
这里的吧......"
"萧大哥......那以后......秦大哥还会不会想起以前的事?"
"我也不知道,你很喜欢秦大哥,是吧?"萧楚微笑着看着小风。
"嗯。"小风点头。
萧楚温和地笑了,"即使他不记得我们了,并不代表不能再重新认识,不是吗?"
--将来若还能再见,即便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只要你过得好便足够了,秦陌......
小风抬头看着萧楚,良久无言。
相忘
一、
一年半之后 麝月国
月色清寂,满是芳香的庭院之中掺杂着些许的酒香,炽凰的背影在月光下拉的很长,和这日喜庆的气氛完全不协调,而他身边此时连一个侍从也没有,仿佛独享着孤独,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离庭院有一些距离的走廊下还有一人静静地站立,不声不响看着那个背影,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才稍稍回过神,退到了暗处。
"秦陌?"炽凰也听见了脚步声,他端起酒杯低语,"过来陪我喝一杯,如何?"
"你再不出现,他就要派人来找你了。"随着低哑的嗓音,秦陌出现在了炽凰的面前,他一袭水银色的长袍在月光下显得异常优雅,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些许的淡漠,却在对炽凰说话的时候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后他在炽凰的身边坐了下来。
炽凰伸出手将壶中的酒斟了满满一杯,然后递给了他。
秦陌接过,一饮而尽。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炽凰垂下头,望着酒水中映照出来的圆月缓缓道。
"你也应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听秦陌这么说,炽凰不由抬起眼眸,他盯着秦陌闭着双眸却依然倾动的脸半响,才低低说道,"敢对我这么说话的人,也只有你了。"
秦陌扬起嘴角,伸手揽住炽凰的肩膀凑近低语,道,"那是因为我并不属于这里,不是吗?"
炽凰淡淡地笑了,他轻轻挑了挑眉,吻上了秦陌的唇,"那是因为你属于我......"话音被之后的吻吞没,秦陌无言地启唇,任炽凰加深这个吻。
隐在廊后的人影这时微微一震,端着琉璃酒杯的手指已经泛起了惨白。
良久,炽凰方才放开了秦陌。
"你非要他在场的时候这么做吗?"秦陌轻轻叹息,说道。
"抱歉。"炽凰边说边又在秦陌的唇上吻了一下。
秦陌无奈笑了一下,说道,"你是欺负我看不见么?"
"没错。"炽凰笑了起来,"若你能看见,我就不能经常这么正大光明地偷吻你了。"
"原来鼎鼎大名的炽凰大人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我想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的。"秦陌低低笑着说道。
炽凰不置可否,他望着秦陌的眼神突然变得专注,然后开口说道,"其实你也变了很多,尤其是在我面前。"
"哦?是么?"秦陌挑起了眉,唇角笑容不减,道,"你怎么不说是你把我改变了的?"
"也许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炽凰又道。
"哦?"秦陌端着酒杯轻晃着,有点漫不经心。
炽凰却皱起了眉,迟疑地问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以前的事了么?"
"不想。"秦陌的回答简单明了。
"为什么?"炽凰不解地问道。
"我不想听片面之词,况且忘了就是忘了,即便过去有再多美好的回忆或是痛苦的经历,经过他人的口中说出来的毕竟不会有任何感觉,不是么?"秦陌说这话的时候唇角的讥讽若隐若现,炽凰不由微微一怔,半响没有再开口。
"你......不怪我?"隔了很久,炽凰又问。
"我该怪你救了我?"秦陌反问。
"不是......"炽凰摇了摇头,他低语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忘记的人之中有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呢?"
"只要我不是那个被遗忘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秦陌淡淡回答道。
"可是--"
"炽凰......"秦陌不由打断了他的话,低笑道,"如果有知道的必要,我也要亲自去证实,现在说什么也是多余,不是吗?"
"你真的这么想吗?"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怪你的。"秦陌感受到炽凰的气息,准确捉住他的下巴,便吻了下去,他一边耳语,"如果你觉得对我愧疚,待会儿可以好好补偿......"
炽凰这时也不由地笑了,"我有没有说你还变得霸道了,嗯?"
"......是么?"
"唔......"
秦陌的轻笑和炽凰喘息在庭院中静静流淌,走廊后的人影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陛下,让奴婢为您更衣。"穿着高领束腰华贵服饰的女子两手交叉自然垂在身前,恭敬地在一旁垂首道。
"不必了。"清冷冰质的语调透着些许的疲倦,射斐牙轻轻一挥手示意,"你先出去。"
"是。"
和衣躺上了床,漠然地闭上了眼。
适才那一幕在自己的眼前早已上演了无数次,自从炽凰带着那个人回到麝月国开始,心里也早知自己跟他之间怎么也不可能,可依然无法适应,也无法做任何事来减轻心中的疼痛。
炽凰......这个人的存在是从他懂事开始便知晓了的......那个一直沉睡在冰晶之国的男子。每次去看他的时候,总会感觉到他平静的容颜之下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个男子,和他英年早逝的祖父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的祖父,当年宁愿选择战死在沙场也不愿意等待五十年重新再见到他的爱人,那是因为谁都无法承受只有自己变得苍老,而那个人还是一样年轻的容颜。可沉睡了五十年再度回到人世却要面对天人永隔的痛苦,又将怎样释怀?
他并不是不明了,可偏偏放不开手,每每无望到想着失去记忆也好,可是在等待着曼陀花开的时候又犹豫了,因为心里始终还是存在着不舍。
--也许,每天能这样看到你的笑容......也就足够了......
清新的空气中带着薄薄的雾气,露水清凉,渗透了长衣的下摆。
炽凰在清晨的庭院中站了良久,方举步踏上长廊。
"炽凰大人。"守在寝宫外的侍女恭身叫道。
"嗯。"炽凰淡淡应了一声,问道,"陛下呢?"
"陛下还没有起床。"侍女回答。
炽凰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推开了房门。
寝宫里的烛光仍然燃着,只是在晨曦下变得微弱,而另一头窗户大敞,此时随着被推开的门掀起了一阵沁凉的风,深蓝色的窗帘轻轻拂动着。
"陛下......"炽凰轻唤着。
射斐牙没有动弹,他的一只手随意横亘在了床沿,身上的衣服跟昨夜一样,只是因为睡过的缘故稍稍有些褶皱,他的呼吸均匀,看似仍在熟睡。
"斐牙......"炽凰又唤道。
良久,射斐牙还是没有反应。
炽凰注视着射斐牙的脸,忽地低低一叹,缓缓说道,"我......是来辞行的,秦陌要回中原,我跟他一起去,可能会呆上一段时日,你......要好好保重......"
炽凰说完,又凝视了射斐牙片刻,走到窗边轻轻关上窗,然后回到床畔,拉起射斐牙身边的毛毯为他仔细地盖上,低语道,"......不要再这样就睡着了,很容易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