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身边不再有其他人,天帝的手上运出一道光芒,一块长形的通透玉珏带著金色的光芒慢慢地旋转而出,他有些沈迷地看著那玉,只是突然"哢"的一声,竟有玉屑自上面掉落而下,再细看那玉身之上布了许些细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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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敖肇茫茫然已是游荡了一月有余,已是春暖花开之时,似乎处处皆是喜气洋洋,和他显得格格不入,这一个月来他到处游荡却不知该去处何方,而哪里又可以逃过天界的追捕?
习惯了君玉涵在身边的日子,突然一个人竟变得有些不习惯起来,他惊一回头,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宁化县,这大街繁华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原先君玉涵摆摊之处空空落落的,令他总觉得少了什么,痴痴地站在那空地上许久,突然想起自己与君玉涵初遇之景,他脸上带著得意之笑看在他眼里却是分外刺眼,现在想想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
不由地笑了出声,又觉得有些心酸,不愿再去想君玉涵,转头朝城外走去,走到汾河边上,他心中又生了感叹,这条河承载了他多少过去,说一点都不眷恋那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那些曾经被他庇佑的汾河水族可有因他的关系而被波及,也不知那伴著他的龟丞相现在可否安好?回去看看吧......
敖肇心中有所念,便潜入水中而去,寻著熟悉的路游至自己的龙宫,用心观察著这龙宫的一草一木。龙宫犹在,雕梁画壁依旧,华丽未曾褪色,然宫内却是一片冷清,人去楼空的空荡,唯有那尚在飘舞的轻纱像是诉说这里曾经的繁华。
他走到桌案之前,坐到曾经属于自己的王座,双眼迷蒙地望向空荡荡的大厅,像是又回到了以往的轻歌曼舞,底下的将领说说笑笑,他则骄傲地喝著美酒,不时地说上几句......
"王上!王上!您回来了!"一个激动的声音幻灭了他的回忆,他转头看去,倒有些惊讶,叫道:"龟丞相!"
"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王上真是太好了!"龟丞相看到他显得分外地激动,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有生之年再能见到敖肇,自从那日敖肇离去之后大群的天兵天将气势汹汹地闯入皇宫,凶神恶煞地四处搜索,他便以为敖肇已经被抓上了天庭!当初都是他的错!若非他糊涂地劝了王上多下了那一点雨,也不会给王上带来杀身之祸,也不会有现在汾河水族鸟兽散的凄景,万般错皆在他!
他老泪纵横地跪地请罪道:"王上,都是老臣的错,老臣愧对王上!"若可以,他愿用自己的命来换王上的命!
"这不怪你,龟丞相,错在我,若非我争这一时之气,也不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敖肇一声叹息,若是自己没有做出这错事,自己和君玉涵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是否还会有交集?应该会吧,他是最不服输的,输给了君玉涵恐怕会追他到天涯海角烦死他!想到这,他不禁哑然失笑。
"王上?"见敖肇突然笑起来,龟丞相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敖肇,敖肇慌忙不好意思地收敛起笑容,关心地问道:"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
"唉......自从王上出事以后,除了老臣,他们都已经离去,各自去别的水域讨生活了......"龟丞相一声长叹,王上风光的时候,这些个水族一个一个趋之若鹜,如今王上犯事了那些个水族便无情离去,还真是世态炎凉!不过王上怎么现在又回来了?难道说......他惊喜地问道:"天帝宽恕王上了?王上要重新回来掌管汾河吗?"
"不......"敖肇看向龟丞相眼中的期许,实在有些不忍告诉他自己尚在逃命之中,只怕是朝不保夕,甚者和他多言恐也易出事,看来此地他不宜久留,免得害了龟丞相!"龟丞相,你我就此别过。"
"什么?王上,你还要走吗?"龟丞相惊问道,王上怎么又要走了?这事情都过去一年了,既然王上现在没事,不是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吗?
敖肇自是不便于解释其中的曲折,点点头,道:"龟丞相,只怕你我以后也不会再见了,你多保重!"
"王上......""敖肇!哪里逃!"龟丞相才想叫住敖肇,却听到大门口传来一声吼叫,敖肇定睛看去,只见一人一头蓝发玉簪高髻,蓝眼如海,身形修长,一身蓝晶战袍,手中碧珠寒光冷幽,正是天庭的水德星君。
敖肇皱了一下眉头,这次是派水德星君来对付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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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德星君二话没说,运起手中的水碧珠,便见珠内顿生出几道水柱又化作冰剑齐齐射来,敖肇一把推开龟丞相,自己则有些狼狈地一个翻转,勉强躲了过去,他也没开口说什么,双手一合。青龙水剑乍光而现,化出几条水龙,生生地挡住了冰剑。
二者相斗,法术皆为水性,若要胜出便看谁之法力更强了,论在天界的地位自是水德星君高于敖肇,他当然有些看不起敖肇,并没有用尽全力,敖肇却不敢掉以轻心,他的身子不比从前,并不能坚持太长时间,须尽快解决水德星君才是,虽他也无把握是否能赢。
敖肇紧紧握住青龙水剑,陡然运气,猛然聚力,长剑化龙直直地朝水德星君的胸口飞去,速度之迅令水德星君险些躲闪不及,他很是狼狈地将身子往一边侧去,但手臂仍被水龙撕咬开口子,顿时水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他皱眉看了一眼自己并不轻的伤口,没有料到敖肇法术之高,想到他有应龙之血统,倒是自己小瞧了他,便全心全意对付起来,碧水珠陡然化作长长的水带,旋转而上,不断地包围住敖肇。
敖肇心惊地瞪著越来越紧迫的水带,饶是手中的青龙水剑怎么劈也无法劈开!水带将他紧紧包裹而住,像是有无数双手将水带一点一点地拉紧,将他整个身子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越挣扎那带子反而勒得越紧!他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肺中剩余不多的空气也不断地被压迫出来......
"王上!"龟丞相见敖肇渐渐不支,心中焦急万分,年迈的身子用劲地撞向水德星君,而水德星君只是手指一弹便将他弹开,他便趴在了地上难以起身。"王上──"
水带越来越绑紧,敖肇的身子都已快被扭曲,腹部更是受到严重的挤压,体内的龙珠也赶到了自己生存空间的变小,不舒服地抗议著。
不行!他决不能在孩子生出之前被抓回去!意识开始变得有些虚无起来的敖肇猛然惊醒过来,一股暖气自丹田之中生出,他狠狠一咬牙,几道光芒自他体内发出,骤然震开了水带,他亦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不住地喘息著,勉强支撑起身子,执起青龙水剑。
"还真没想到你会这么顽固。"水德星君惊地收回碧水珠,眉毛微挑地冷言道,只是言语之间却有一丝对敖肇的佩服,他原先只道他只是一般的淫龙,却还有些实力,而那股子不言输的劲倒令他心生敬佩,只可惜他却不会心软,怪只能怪他当初太过愚昧犯下了天条,死也是活该!
再运起手中的碧水珠,水珠立刻幻变出更多的水带,自四面八方不余一丝空间地袭向敖肇。
刚刚震开水带已是用尽了全力,敖肇粗喘地半跪在地上,眼见水带马上又要缠上来,他却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不自觉地将手护到腹部,怎么办?他该怎么办!玉涵──
"啪──"正在全心运力的水德星君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背部被人沈沈地击中,他身子一个踉跄,法力一时连接不住,水带便瞬间消失而去,愤恨地回头正想看清是谁偷袭自己,便听到敖肇惊喜地叫道:"玉涵──"
"敖肇!你没有事吧!"君玉涵紧张地飞奔而上扶住敖肇,扶上的手立刻感觉到他浑身的汗水,见他咬著牙关,想是一直在强撑著,不由地又是一阵心痛,这愚龙!若非自己及时赶到,他怕是又要出事了!这一个多月,他四处寻找敖肇,只是才释放出来的巨大灵力他并不能完全掌控,时灵时不灵,这阵子终于好不容易有些能够把握,探测出敖肇之所在便急忙赶过来,没想到一赶过便是如此惊险的局面!
"多了一个帮手吗?还真厉害,竟然身犯重罪之时都能勾引到人"水德星君站稳身子,冷笑地看著君玉涵,"我看你也是修道之人,这一身的灵力他日必定前途无量,荣登仙班,可不要为了这罪龙自毁前景。"
君玉涵并不理睬他的话,护卫地将自己的身体挡在敖肇前,怒视于他,让他笑得更冷,好一个死心塌地的爱慕者!他好心相劝他既然不听,那么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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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玉涵紧张地瞧著水德星君,若说他一点都不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水德星君乃法力高强之上仙,他虽对自己的神算颇为自信,然像现在这般法力互斗,他却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只是他却不愿意退缩,无论如何他皆要保护敖肇!
"君玉涵......你我皆不是他的对手......走为上策!"敖肇搭在君玉涵的身上,勉强站起来,附在他的耳边说,他的身子已经撑不住,君玉涵独自一人对付水德星君实在太过勉强。
君玉涵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搭在他的腰上,打量著四处的坏境,准备趁著水德星君一个不慎就速速逃开。水德星君不屑地冷哼著,想要从他这里逃走,未免太看不起他了!碧水珠朝空中一掷,水龙腾空而出,周遭的水不断地被融入龙体之内,原本细长的水龙不断地扩张成庞然大物,带著凌厉的风席卷向他们!
君玉涵忙举起手以灵化盾,在自己与敖肇的前面形成巨大的光盾,强行挡住张牙舞爪的水龙,张狂的水龙被光盾所挡,难以再前进,猛然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大嘴竟生生吞下了光盾,甚至将君玉涵一只手全然吞咽而下,整个龙体围绕在他的手臂之上,瞬间化为冰柱,将君玉涵的整只手都冻成了僵直不得动弹!
"呜......"君玉涵尝试著运气解开那冰住自己手的寒彻,却没有一丝地动弹,那寒冷反而透过手臂一丝丝地往体内钻去......
"君玉涵......你没事吧!"敖肇慌张地拉过君玉涵的手,那手透寒而硬直得不像是血肉之躯,让他心生惊骇!
虽然破了君玉涵的光盾,水德星君却一时也愣在了那里,刚才莫不是他看错了?虽君玉涵的光盾并不成熟,但是那法术却是天地间少有人会的,据他所知唯一会此法的人是──
"你干什么!"他正想著,却不知什么时候龟丞相已经抱住了他的腿,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大力,如缠住的蛇怎么踹也踹不开!
"王上!快逃!快逃!"龟丞相咬紧牙关忍住水德星君踢向自己的巨力,打死也不松手地紧紧箍住水德星君的腿,他已经是不中用的老朽,死不足惜!但是无论如何,他也要为王上尽一点微薄之力!
"龟丞相......"敖肇也没有料到龟丞相会来此一招,一时也愣住了。
"快逃啊!王上!快带著王上逃跑!"王上一定要抓紧时间逃走!他这不中用的身子只能为王上争取一点时间了!希望这君玉涵能够保护王上!哀求地看了一眼君玉涵,又转眼看向敖肇,王上虽是王上,但却是他从小看著长大的,王上在他的心目中不仅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孩子!
再见了!我的孩子!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身子猛然暴胀起来,陡然炸开一片血肉模糊,血连著肉将水德星君团团包裹而住,竟形成了一个血色的罩子紧紧地笼住水德星君!
没有谁会预料到龟丞相会用上这自尽的一招只为了给敖肇争取短暂的一点时间,不管是君玉涵还是水德星君全然是呆愣而住!
"龟丞相──"眼睁睁看著龟丞相自尽在自己的面前,敖肇无法止住心中的剧痛,忍不住发出失去亲人的悲鸣!
敖肇一声悲吼却将君玉涵惊醒,现在不是发愣的时间!他不能让龟丞相白白牺牲了!抱起敖肇的身子,越过被血肉包围住的水德星君,就飞速往外逃去!
龟丞相!我决不会辜负你的托付的!我会用生命来保护敖肇的!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君玉涵抱著敖肇急奔而去,只剩下飞溅起的水花......
水德星君察觉到他们的离去,猛一惊,双手一合,忍住血肉的腥味,碧水珠光四射,便将龟丞相用命换来的血肉之牢在一瞬间震了开来,便见沈寂的龙宫之内,血混著水渲染开来,破碎的糜肉漂染在空中,慢慢地沈淀在地上,黯淡地诉说一个生命的消逝。
"该死的老龟!"不过他们也未免太过于低估他了,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吗?愚蠢!只不过多添了一条枉死的性命罢了!他这就追上去,要他们好看!
"水德星君......"他正要追上去,却被一个声音叫唤而住,他一回头便看到一红发高大男子站在那里,身穿红色战袍,手中拿著和他类似的火红色珠子,火德星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会来此地?莫不是想要救你的老情人吧!"他冷哼了一声,没有半点的客气,他与火德星君在天界正可谓是水火不相容,只要一见面就没有半句好言。
火德星君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像平时那般以牙还牙,感叹地将龟丞相的残缺的尸身用火燃尽,让他归复于这片水域,才开口道:"天后派我和你一起追击汾河龙王。"
水德星君半眯著眼睛看向他火色的眼珠,那里一片幽静却没有以往的火爆,令他有著说不出的别扭,半晌方道:"虽是天后派你来的,不过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别到时候帮起你的旧情人,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不是我的旧情人,一切皆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火德星君幽幽地回道,若真能成为敖肇的情人便是叫他为他粉碎碎骨他也心甘了,只可惜敖肇的眼中始终没有自己!苦苦地笑著,有些痴恋地回头看了一眼这萧条的龙宫,这里的主子已经不在了他却始终无法忘记这里曾有的光彩,"走吧,我知道分寸,不会公私不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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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玉涵抱著敖肇窜出汾河,直直地朝西南而去,他一手已经僵硬到不能动弹,而那手上的冰寒竟一点一点地钻入他的脊柱之中,再从他的脊柱内透出自体内漫延开来,令整个身体都开始像被注入了冰块一般,四肢竟正在慢慢地失去知觉,几个跌跄,他差点一个不稳便要带著敖肇摔倒在地。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敖肇,敖肇因先前的损耗此刻正在闭目养神聚集灵气护著龙珠,他此刻是既不能停下来也不能打扰到敖肇,更不能拖敖肇的后腿!他要赶快前进,一定要带著敖肇躲过水德星君的追捕才是!凭著一己之毅力,君玉涵虽视线已经渐渐模糊,整个身子都已寒冷得颤抖著发硬,底下的脚步却没有停歇。
而慢慢恢复过来的敖肇慢慢地睁开眼睛,仰视著君玉涵秀气却坚毅的面孔,本以为再难想见没有想到他会来救自己,若说在看到君玉涵的那一刻他没有一点感触──这样的谎言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他心中始终还是放不下君玉涵,然他现在已是山穷水尽,又怎么能够那般心毒地将君玉涵留在自己的身边?龟丞相已经因为他的牵连而牺牲了性命了,难道他还要再将君玉涵拉下水,让他为自己枉送了性命吗?!水德星君先前说得是,若没有他君玉涵这一身的灵气自当是前途无量!他不可再害他了!
猛然将君玉涵推开,自君玉涵的怀中跳了起来,逼著自己转过身去,冷硬地对君玉涵道:"你不必再多管闲事了!我那日和你说得清楚,你我之间已无什么好说的,恩怨已断,你不要再对我纠缠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