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肇?"君玉涵定下心思来,看向关心着自己的敖肇,他猛地将敖肇拉入了怀中,起伏的身子紧紧地拥住敖肇,安抚心中的不安。自他醒来之后便不断地梦到自己处在深渊之中,周围布满了水而令眼睛无法睁开,耳边不断地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断断续续的,只知那冷酷之音的主人叫作"玄",其它的并不是听得很明白,只是刚刚那直接传递到他大脑中对于他的恨意,令他不由地心惊肉跳!还有那双充满憎厌的无情之眼,令他更为害怕!
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将敖肇推开些距离,严肃地看着敖肇,厉声问道:"敖肇,我问你,你要这个孩子只是为了保命吗?"
对于君玉涵突如其来的质问,敖肇难以反应地愣在了那里,他怎么会突然有此一问?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心中猛然生了愤怒,他恨地将君玉涵推开,气闷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若只是为了保命早在天帝利诱之时,就没有这孩子了!他若只是为了保命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将所有的灵力都给了这孩子,而不顾自己一日比一日虚弱!为了这孩子他早已将死生置之度外,几番都为了"他"险些丢了性命,他却这般质问于自己!根本便是彻彻底底地怀疑自己!
"敖肇?"君玉涵望着敖肇生气的背影,思及刚刚自己的口吻不善,自责地抱住敖肇,柔声道歉着:"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我只是......我只是......做了恶梦罢了......"那梦中的憎恶太过深刻,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之中,令他至今仍不住地颤抖着。
"不过是梦罢了,你这傻道士!"敖肇亦感受到君玉涵那发自内心的恐惧,不禁叹道,竟能让这傲道士流露出这般的惊惶,究竟是怎样的噩梦?"这梦有那么可怕吗?梦只是梦,你不必太往心上去......"
君玉涵将头埋在敖肇的颈窝之中,轻轻地摇晃着头,这梦并不可怕,只是这梦太过于真实还有那赤裸裸的厌恶,犹如被亲生父母憎恨的苦痛,让他格外的慌乱......
"哼!敖肇!总算找到你了!"一个阴森的声音不知何时突然闯入他们之间,令他们惊慌失色地望向声源,水德星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君玉涵慌忙护到敖肇前面瞪着水德星君,暗骂自己怎么能掉以轻心,纵然在这雷公山顶天界难以探测到,但是也不可疏忽,刚刚竟连水德星君何时靠近亦不知!只是眼前的水德星君较之从前的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他亦说不出哪里怪异,然那双蓝黑混浊之目着实有些吓人,令他竟想到了梦中那双黑眸!令他微微颤悠了一下。
敖肇皱眉望着水德星君,三个多月前水德星君被火德星君带走,他还以为他不会再来追杀过来,怎么现在水德星君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难道说火德星君出事了?!"你把火兄怎么样了?!"火德星君若是因他出了什么事,他恐要愧疚一生!
"敖肇!我杀了你!我要你给火偿命!"水德星君根本不理睬他之言语,手中的碧水珠高悬至空,不给敖肇细问的余地,两条巨大的黑龙自碧水珠中生出,充斥在整个山洞之中,将整座山都给震撼了去!那龙之四目通红,身黑而污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两声咆哮便横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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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黑龙之势犹胜于当日在汾河龙宫的冰龙,令君玉涵心思越发往下沈,只是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是不能退缩的,双手高举,将所有的灵力汇聚成半圆的光盾,生生接下了这来势汹汹的黑龙!
光盾与黑龙剧烈地碰撞着,引得整个山体都为之震荡,山洞内更是天旋地转,雷鸣阵阵,彼此摩擦出激烈的花火,锤开了顶部的岩石,山石如雨自他们的头顶落下,密密麻麻地打在他的身上,他有些吃痛地紧皱着眉头,但是这个时候他是断不能有一丝的松动!
水德星君对于打在自己身上的石子置之不理,甚至没有一丝的反应,整个身子像是完全失去了痛觉,一步一步地朝前靠近君玉涵,不断地加大黑龙在光盾上所制造出来的压力。
越来越大的压力令君玉涵的手阵阵发麻,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但是一旦放任黑龙攻击而上必会伤及敖肇,而这山石掉下的越来越多,这个山洞已经快要被封住了,这样下去他和敖肇同样很危险!
额头一阵刺痛,温热的液体自他的额头流下,落入他的眼中烫得他无法睁开眼睛,不得不紧紧闭上眼睛,更加无法看清前面的局势!
不行!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敖肇带到安全之地才是!就在手再难抵住那黑龙的攻势,光盾破碎的一瞬,他整个人扑到在敖肇的身上,强烈的执念占据了他的整个思想!
一阵剧烈的撞击顶在他的背部,像是有个巨口将他背部上的肉全然撕扯掉,只是他还来不及感受疼痛,周围的空气剧烈动荡着,像是有飓风将他们紧紧包裹而住,风速之快,他唯有紧紧抱住敖肇,由着那风刀割过自己的身子,他的身子猛然腾到了半空之中,而那阵风陡然消失,紧接着整个身子突然失去了重心猛然跌到在地上。
他紧紧地抱住敖肇,胡乱地伸手擦去了模糊眼睛的鲜血,急急忙忙地问向怀中的敖肇:"敖肇,你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你......这里是?!"敖肇突然惊讶地扫视着四周,这里是当初他养胎的山谷!他们居然在瞬间移到了这里,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穿空之术,而这法术纵然是天神之中也是少有擅长者......君玉涵区区一个凡人又怎么会此术?!而且先前他居然能抗住水德星君的那两条毒龙,这等法力纵然在天界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先前虽然灵力在凡人之中算是极为了得的,却不如现在这般厉害,倒是中间他与他别离的那一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我们怎么来到这里了!"君玉涵亦惊讶地望向四周,他们怎么会突然来到此处?
"是你施的法,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敖肇笑着问,虽然不是很清楚,只是总算逃过一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施的法?"君玉涵傻傻地重复着,突然想到那日自己被幻尘子定住之时,自己一急昏迷了过去,再醒过来之时便是出现在宁化县外了,那时的感觉倒是和现在有些相识,原来是自己情急之下所实施之法,若自己能掌握此法,倒是个不错的逃生之法,以后自己和敖肇亦能轻松不少。
放下心来,他便感到整个身子像是要散架了一般,背部更是如同着火了一般灼烧着,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玉涵!玉涵!"敖肇惊觉到君玉涵的异样,上前扶住他突然软下去的身子,而触到他背部的手猛然缩了回来,只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黑色的毒血,原来刚刚君玉涵被那黑龙击中了!他惊恐地翻过君玉涵的背,便见他整个背部坑坑洼洼得如同被火燎过一般,里面的血肉被翻出来,却不是红色的而是比红色更触目惊心的黑色!而在那一片不平的黑色之中,他竟看到了隐隐约约的白色!
"玉涵──"你可千怪别出事!
猛然运气在手中注入君玉涵的体内,只是耳边不断地传来君玉涵的呻吟之声,那声音中的痛苦令他的心也跟着痛起来了,怎么办?!他如今的灵力实在不够为他疗伤的,恐怕难以逼出他体内的毒素......
目光凝聚在君玉涵那不堪入目的背部,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将心一横,便低下头来,没有任何嫌弃地将嘴对上他那看着十分恶心的背部,一寸一寸地用嘴将他黑血吸出,直到看见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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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火热的身子似乎渐渐凉爽起来,贴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却分外冰凉,令他不自觉地靠上去,传染着自己的体温......
"玉涵......玉涵......"眼皮沈得似压着千斤巨石,勉强睁开自己的眼睛,模糊不清地看着眼前那闪烁不定的人影,那不断摇晃着白影令他头晕得有些像要呕吐,不禁伸出手去定住那影子。
"玉涵!你醒了!"敖肇惊喜地拉住君玉涵伸向自己的手,将君玉涵背上的毒血吸出,直到血色变红,他这才撕开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帮君玉涵包扎好伤口,便这么一直抱着君玉涵,不顾自己越来越严重的头晕目眩感,终于等到君玉涵醒过来了!
甩了几下晕眩的头,君玉涵定神望向敖肇,才发现敖肇的脸色竟比自己还要苍白,嘴唇有些发紫到黑色,而那握着自己的手更是冰冷得吓人,他立刻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仔细地为敖肇检查着,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敖肇虚弱地笑道,只是身子一歪却倒在了君玉涵不比他好到哪里的身上,君玉涵慌忙搀扶住他,顾不得自己,强行运气便不断地将自己体内的灵气输入到敖肇体内!强压住胸口不断翻滚上来的血腥,明知道再这样强行用力下去,自己很可能会一命呜呼,但是这个时候哪还能管得上那么多!惊喜地察觉到手下的身体又开始渐渐有了活力,他素白的脸上不禁融入了一丝放心的笑容。
浑身充入了温暖的灵气,敖肇总算是缓过气来,感觉到君玉涵不知死活地为自己输入灵气,他慌忙打开他放在自己腹部的手,这蠢道士前面失了那么多血又中了毒如今居然还将大量的灵力度给自己,分明是不要命了!"蠢货!你不要命了!"
君玉涵没有言语地望着敖肇,看着敖肇苍白的面容以及那双眼睛倒映着自己的不比他好看多少的脸,他不禁哑然失笑,抱住敖肇的身子,笑道:"我们两个都是不要命的蠢货!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虚脱的身子再难使得上力气,君玉涵无力地趴在敖肇的边上,侧着头静静地望着敖肇棱角分明的脸,抖动的手指抚上他变得有些粗糙的面孔之上,手指来回游走着,若是能永远这样注视着敖肇,亦是人生之幸了!
敖肇的身子也虚得不愿动弹,他转过头来,和君玉涵两两对视着,周围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君玉涵现在就躺在自己的身边,手指的触感有些冰凉,但是却真实得令他有些莫名的感动甚至有种哭泣的恼人冲动。"玉涵......"
"嗯?"君玉涵含笑地应了一声,含着淡淡的宠溺,仿若彼此是再寻常不过的情侣一般,让敖肇最终有了那长久以来深埋在心底的疑问:"玉涵......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嗯?"君玉涵略带迷茫地看着敖肇,这个问题他倒从来没有想过,只是觉得自己和敖肇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为敖肇生为敖肇死是一种责任一种义务亦是他的心甘情愿。"我不是很清楚......"
感觉到手下的身体略为僵硬了一下,他闭上了眼睛将头转了过去,没有焦距缥缈地看向远方,缓缓地说道:"我从小便在太虚山上长大,唯一的念头便是修道成仙,十四岁下山以后我也只是想着行善除恶以助修行,心无旁骛,当初与你打赌闯下大祸之时,我也不过是想要将功补过......直到后来与你在雷公山上有了......那种关系之后,又有了孩子,我便不知不觉对你有了牵挂,照顾你与孩子便是我义无反顾的责任也是不可推脱的重任......"
"罪是我犯下的,与你无关......"敖肇见君玉涵并不苟同地回头看向自己,他轻叹了一声,诚然说道,"并非我负气之说,句句都是我肺腑之言,当初我虽心中懊恼,但是经历了这般多,我细细思量,你不过一个凡人,纵然能窥得天机又能怎样?犯事的是我,也是我太过自私硬是将你拖下水来,而事到如今,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又怎么忍心再让你陪着我亡命天涯,甚至是枉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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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玉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过去,将头埋在草地之中,窘迫地说道:"我现在所说的责任已与当初的责任不一样了,我如今和你在一起并非是心中对你有愧,而是......而是我只是觉得照顾你是责无旁贷的,不管当初如何,我只知道我现在的命便是你的了,能保护你为你而死便是比我得道成仙还要开心万倍!纵然......纵然我们不再被天界追缉,你也不再是有罪之身,我还是想要守在你的身边,能......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说到这里,君玉涵已经说不下去了,他庆幸自己没有将脸对着敖肇,那脸上的火辣辣连他自己也知道脸已经红到何种程度了!
"那你还想成仙吗?"敖肇释然地笑出了声,他伸手扳过君玉涵那红得分外可爱的脸面,见他红着脸不敢看自己地拼命摇了摇头,他又忍俊不禁,这傻道士还真是傻得可爱!
他虽没有说什么情爱,只是方才那一番话却是比任何甜言蜜语都令他动心,这呆道士从小到大学得尽是修行之道,对于情爱之事纯得犹如一张白纸,要他说什么"情"呀"爱"呀,恐怕让他降妖除魔要来得容易得多,只是有他那一句"能保护你为你而死便是比我得道成仙还要开心万倍"和愿意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的心愿,他此生已经足矣,能得自己所爱这般对待却是比他说一声"我爱你"还要来得令他动容,这朴质略带笨拙的言语却是他一生最值得珍藏的山盟海誓!
够了!有这些就足够了!他此生无憾了!若真能脱罪,他愿意舍了这龙身成为最普通的人,与君玉涵长相厮守,一起生老病死!世人皆道神仙好,只因不懂得这世间真情,神仙有什么好的?纵然能够长生不老,然却是舍弃了七情六欲,那样行尸走肉地空度日,无心无情地活着,又怎么能够比得上与挚爱之人相知相守数十年,而这样的数十年远胜于那般无聊地活着上千年!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所谓的神仙情侣,神仙不过是修饰,侧重在情实质在侣,能得真爱,神仙不神仙又有什么关系?
"玉涵......"敖肇含情脉脉地望着君玉涵,肃然道,"纵然时光倒转,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愿意去犯下那天条,只因这般才能与你有这一段情,而能有这一段情,能与你拥有共同的骨血,我纵然死也值了!就算死了,有这孩子我们的血却是永远地融在了一起!"
"敖肇......肇......"君玉涵双目湿润地与敖肇对望着,若是能再选择一次,他不会再与敖肇打赌了!纵然敖肇无悔,但是他却始终只想敖肇开心地活着,纵然守着心伤,纵然敖肇心中不再有他,只要能够在一边守着敖肇,他就满足了!
伸手抓住敖肇的手,再没有言语,只是视着,幸福未必需要言语,这般无言的相守,心意相通,便也是幸福了,而对于他们现在便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了!未来走向何方他们不知道,也许是重生更可能是死亡,纵然不得天长地久,只是有过这一刻,曾经拥有过了,他们又有什么可以奢求的?
一人一龙躺在那里既是休养也是相守,刻意漠视了可能很快便会来临的危机,而他们确实没有得到多少喘息的机会,不过是平静地度过了四日,水德星君便又找上了门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敖肇在面对水德星君之时,却也着实不甘愿,眼前的水德星君也实在是古怪得很,似乎被控制了心智一般,不论自己和他说什么他皆充耳不闻,口中唯一念叨着的便是杀了自己!他虽很想知道火德星君怎么了,只是自水德星君的口中他却是怎么也无法打探出来了!
而君玉涵的身子不过是略微有了起色,让他应战叫自己于心何安?这个时候,自是由他来保护君玉涵了!他手执青龙水剑,便要和如战斗机器般的水德星君打起来,看得一边的君玉涵颇为着急,这愚龙!
然而别说自己如今重伤未愈,就是自己毫发无损之时也不是水德星君的对手,现在的他们恐怕惟有逃跑一路了,他想到这些日子自己钻研的穿空之术,虽然他还未完全掌握,却是多少有些了解,姑且试他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