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声不再说话,只有背脊不时抽动几下,继而又归於平静。
过了会,花轩永没心机的叫了起来:“你哭了!……哎哟!”
话刚出口,腰际就被狠狠拧了一把。他本能的挣动起来,反而被搂得死紧死紧。
花轩永的直线条大脑中,两根平行排列的神经不知怎麽勾搭在一起,他脑中猛然一亮,明白了过来──
言之声不是不难过,只是难过得不知如何表达。那时他说“哭不出来”的眼泪,其实等待的是这一刻。
“……你是在哭吧?”
腰上又被狠狠掐了一下,仿佛在告诉他不要动、不要说,只要任由被抱著就好了。
说不出的心疼漫上了胸口……这张嬉皮笑脸的面容下,究竟隐藏了多少无人知晓的悲伤与痛苦??
幸好,此时此刻自己能为他提供一个哭泣的怀抱。
这也是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花园中,少年双手撑著後方地面,仰望著白云飘过的蔚蓝天际。而趴在他腰间的少年,身形颤抖得越来越激烈。
午後的天空,很蓝,很蓝。
第七话 完
第八话 恋爱是场战争
说到双胞胎,通常第一联想就是──“一模一样”。
不过现实中的双胞胎,真正长得一模一样的并不多。大部分的双胞胎是同时受精的不同受精卵孕育而成,从遗传上来说和普通的兄弟姐妹没有区别,所以尽管长相相似,用肉眼还是能清晰的分辨开来。
还有一部分的孪生子,是由同一个受精卵一分为二,就好比一个人多了一份拷贝,不说长相上的无比相似,甚至就连气质、性格都极为相近。
言之欢和言之声就属於後者。在十四岁前,不是熟人的话,根本无法从长相上来区分二人。十四岁後,两人间的差别渐渐扩大到就连陌生人也一目了然的程度。
最主要的原因,莫过於留起及肩长发的言之声。为了这把头发,他和严厉的教导主任爆发了不止一次战争,甚至连家长都被牵扯进去。
面对拿著校规,以退学相威胁的教导主任,言之声坚定的回应:“这种校规根本违反宪法与人权。我的头发又不是匕首暗器,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选择自己喜欢的发型是我的自由。”
不信邪的教导主任上门找到言心,但这位不负责任的父亲居然说:“阿声的发型很适合他哟!其实我早就想留留看了,不过我不会打理自己,头发一长就变稻草窝,所以阿声说想留长发的时候,我就推荐他这个发型。袁老师,你要多多学会从不同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学生嘛。发现他们身上的美与特别,才能培养出个性且富创造性的孩子……”
“可他进入二年级後成绩一路下滑,就是因为他的心思偏离专心学习的轨道太多。”
“老师您这麽说很有问题喔!就算现在强迫他把头发剪掉,你认为阿声的成绩就能像按个开关飞快的弹升起来吗?明显不可能吧。成绩下滑,必定有多种多样的原因在内,单单将之归结为头发的长短,只能说是一种非常偷懒的想法。当然我并不是在责备身为教育者的你想法简单,毕竟我身为家长也没有克尽引导之责。不过,阿声是我的孩子,我自信对他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从我的口中夸奖听起来很像炫耀,但他真的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孩子。才华未必限定在念书一途上,如果硬逼著他念书或许反而会摧毁他原本尚待培育的才华幼苗。即便我今天不是他父亲,只是一个旁观路人,也会心存好奇,想看看在自由的空气下,这孩子会发展至何种形状。”
被教育得头昏眼花的教导主任回去後,陷入了深切的自我反省。言之声的头发就此幸存下来。
无论头发的长短程度,两兄弟身上流淌的一半刘家血脉,在他们进入发育期後开始苏醒。
刘非非在的时候,经常端详著儿子们不似自己的长相,以无鱼虾亦可的口气叹到:“幸好生的是男的,还算能看。要是女儿的话,我就得辛苦存嫁妆了。”E91F252CB透很:)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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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要成为刘常常那般长相出众气质清雅的美男,除非脱胎换骨,但哪怕只沾上了一星半点,就足以让人多看几眼了。因此,进入初三身量拔高至一七五向上後,言家兄弟在女生中的人气一路狂飙。
对此花轩永尚来不及滋生嫉妒的幼芽,就陷入了滔天怒火中,因为言之声在拒绝每一个爱慕者时,总是用万年不变的理由──“抱歉啦,我心中只有花花一个,其他人都不行喔!”
渐渐的,花轩永个人的意志无人关心,他和言之声被坚定的看作了天字一号班对。
在这样的气氛中,唯一让花轩永感到些许安慰的是缪雀对他的爱慕。
缪雀暗恋花轩永的心情,两年多下来,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作为当事人的花轩永,虽说有著惊人的迟钝度,可毕竟不是言心这种等级的非人类,加之对方表现得实在太明显,害他想装傻都自觉无耻到自我唾弃。
如此诡异的三角恋情,令女生们陷入了矛盾。缪雀人缘极好,站在姐妹的角度自然鼎力支持她。可是色女们的天性是无法湮灭的,光是花轩永和言之声站在一起时赏心悦目的画面,就足以让她们倒戈。究竟该支持哪一面,困扰著这帮不相干的局外人。
而男生的态度则简单多了,想女生想疯了的他们在嫉妒花轩永受欢迎之余,“诚心”祝愿花花和他家之声百年好合,永远不要与他们竞争女生资源。
比起男人的示爱,还是受女生欢迎比较有面子。就算花轩永并没有回应的意思,天性的虚荣心还是令他不由沾沾自喜起来。
此等暧昧局面,还是迎来了摊牌的一天。
花轩永和言家兄弟虽然是同年生,不过精确计算的话,九月出生的他,比言家兄弟小了六个月。
三月二十是言家兄弟十五周岁的生日,凭他们的交情,花轩永当然得有所表示。
平日里,他把老爸给他的零用钱几乎一分不剩的存了起来。倒不是他天性节省,而是龙门岛这与世隔绝的乡下地方,想找个地方挥霍也非易事。怕只怕,钱还没花出去,就被相熟的乡亲一状告回家了。
总之,他每年也就生日送礼时,才有机会体会一下花钱的快感。
准备礼物当然不能让当事人知道,为此,他在兄弟俩生日前的那个星期六出岛进了一趟城。同行的还有缪雀。
缪雀会跟去完全是意外。花轩永平时和她颇聊得来,虽然大多是她主动寻找说话的机会,不过两人的确挺有话的。
说起生日礼物,自然是女生的主意比较多,烦恼中的花轩永顺口就询问了她的意见。结果意见咨询会,不知怎麽变质成了约会的约定──虽然这场约会的目的,是给缪雀的情敌选购生日礼物。
此行还算顺利,经过小小波折後,花轩永最终买了一只高级眼镜盒给之欢,一套画板给之声。
为了感谢缪雀的帮忙,回龙门岛前花轩永请她去一家颇有名气的店喝奶茶。
坐在露天座椅上,花轩永说起以前自己过生日时,言家兄弟的各种恶作剧。
“原来你是九月生日?到时我送你一只手工布钱包吧!”
“咦?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心意到就可以了!”花轩永隐隐觉得收下女生的针线活有所不妥。
“不麻烦,是我愿意送的。”少女可爱的小脸红扑扑的,“九月的时候,我们已经进高中了吧,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在一个班呢。”
“应该会的吧,呵呵。”
“嗯……你也希望和我在一个班吗?”
敏感的少女心,总是能从对方话中听出心跳的暗示,殊不知对方的不解风情著实在她预期之上,其实并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暧昧。
“是啊,如果能在一个班就好了。”
“真的……?”
“真的啊。”花轩永毫无心机的点点头,一点没有察觉到谈话的风向。
“你……我……”
“嗯?”大大的吸了一口奶茶,花轩永用纯洁的眼神做询问。
“你喜欢我吗?”
刚要脱口而出回答“喜欢”的花轩永,终於在最後一秒刹住了车,没有推进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莫非……这个“喜欢”,是那个意思的喜欢?
见花轩永憋红了脸,缪雀鼓涨的期待心情略略受挫。
既然已经摊开了一角,倒也无所顾忌了,她索性将憋了近三年的话全都说出口。
“我一直很喜欢你。”
“……”
“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花轩永“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你想好了,过几天给我答复吧。”
缪雀轻轻说完这句後,花轩永总算得救。只不过陷入了诡异的沈默,归途中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不论开口说什麽都只有“尴尬”两字。
隔天就是星期一,下课的时候言之声突然问:“听说你和缪雀上周日进城去了?去买东西吗?”
“没什麽啦!”生日礼物的事当然不能说出来,不擅撒谎的花轩永只能生硬的应付过去。
“她向你告白了?”
“你怎麽知……”反射神经太快就是这下场。
言之声抱以讥笑的表情:“果然如此啊。”
“我……我还没回答。”花轩永嗫嚅的说著,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
“让女孩子等太久很不礼貌喔,我劝你还是早点给人家答复吧。”
完全出乎预想的回答,令花轩永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言之声耸耸肩不再追问,看来并没有放在心上。
花轩永本来还担心他乱想什麽,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乱想”具体是指什麽,但看到了他轻松泰然的态度,反而有种躁动的情绪翻滚在胸口。
只不过,第二天他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第二天就是言家兄弟的生日。除了言心、刘常常、陆之笑作为家庭成员外,花轩永、庞涧清、白蕤廷、鲁冰语是言家家庭聚会的万年受邀人员。
只不过这次出现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人物──缪雀。花轩永愣愣的看著她,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言之声的手臂已轻轻揽上了她的腰。
手中的礼物差点掉落在地,被刘常常及时的接过。然後言家老二开口了,“介绍一下,虽然这位大家都很熟了,不过今天她有个特殊的身份喔──我的女朋友。”
核弹爆炸的威力都莫过於此了吧。
就连言之欢都一脸傻掉的表情,回过神喃喃道:“你究竟在搞什麽鬼?”
只有不知前因後果的言心和刘常常,因为终於盼来儿子和外甥的第一个女朋友,激动的有些失态。过分殷勤的招待这位贵宾,搞得缪雀受宠若惊。言心甚至眼含热泪跑去刘非非的牌位前上了支香,告知儿子“终於出息了”的好消息。
花轩永在浑浑噩噩中,迎来煎熬的一晚结束。
告辞回家刚要走进树林,他忽然被从後赶来的缪雀叫住。
“花轩永!”
回头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花轩永不由苦笑起来:“恭喜你们!”
见他转身要走,缪雀急了:“不是这样……”
疑惑的回头看去的花轩永,正巧看见言之声赶到轻拍了拍缪雀的肩膀,安抚下了她激动的情绪。
花轩永突然明白何谓强颜欢笑,从未如此苦涩的一笑後,他转身飞速向家走去。
身後似乎传来那对新进情侣的争执声,他只想走快点,不要再听见他们的声音。
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家,扑进被褥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到家洗洗弄弄,花轩永刚要倒头睡下,那只当成时锺和闹锺用的手机居然响了起来。
接过电话,他又重新换上外出服,轻手轻脚的摸出房门。
记得三年半前他刚到龙门岛,第一次和言家兄弟见面,就是因为他迷路在两家间必经的这片树林。而现在,他闭著眼都能记起每棵树的位置。
走到约定的那棵歪脖子树下,言之声已经等在那里。
“干嘛?”花轩永的脸色臭得不能再臭。
“缪雀并不是我女朋友。”
“咦?”
言之声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我跟她说,其实我一直缠著你只是缠好玩的,她居然就信了,还问我你对她的想法。呵呵,所以我就告诉她,想知道你想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你吃醋。所以她答应了扮作我女朋友来测试你的反应。还真是天真啊……”说到此处言之声不禁喃喃著感叹道:“幸好我家老娘不在了,不然要是被她知道对女生做了这种事的话,就等著把我抽筋剥皮拆骨剁成肉糜了。”
“……”花轩永完全陷入失语状态。
“你就没什麽话要说吗?难得我暴了这麽劲暴的料,你居然毫无反应,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许是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所激怒,花轩永的怒气就好像被压缩至极限後,终於一下子爆发出来。
“你这个下流的混蛋!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知道。我做这些的时候再清醒不过了。”
“你……”被他的厚颜无耻激怒,花轩永直接冲上前揪住他衣领,毫不保留的一拳砸上了他的左脸。
被打偏过头的言之声,“呸”的吐出咬碎脸颊後带血的口水,在花轩永二度攻击的时候,精准无比的擒住了他的手腕。
右手受制的花轩永,毫不示弱的换了左拳挥出,结果同样被擒住。
气血上头的花轩永,索性使出铁头功,低头狠狠顶向眼前暴露的胸膛。
言之声见他势大力猛的撞来,不敢硬扛,一个侧步借力使力,迫使花轩永整个人转了半圈後,重重的背靠上歪脖子树。花轩永觉得背脊一阵抽痛的同时,可怜的歪脖子树被震下两片树叶,晃晃悠悠的穿过两人身体之间飘落在地。
“你这个混蛋!混蛋……”花轩永气得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麽!”
一直口气淡然的言之声,捏住花轩永手腕的两掌突然加力,痛得他差点掉下泪来。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麽吗?”
言之声贴近了他耳边这麽问,音量并不大,只是听在耳中的人自心底有种发颤的感觉。
“我……怎麽会知道你在想什麽……下流的事情。”
言之声凝视著他,目光片刻不离的、深深的看著。被看的人目光四处漂浮,原本滔天的怒火不知何时化为了局促不安。
忽然,言之声轻笑了一下,“你说得还真没错,我这个混蛋,的确在想下流的事情,”贴近花轩永耳际,用暧昧无比的语调补上了一句,“而且是最下流的那种事情。”
终於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颤的花轩永,再也无法忍耐眼下的气氛,拼命挣动了起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这个平时任他捶打的家夥力气有多大。无论再大的暴动,都被压制了下去。
他瞟见言之声的眼神改变了,向自己越压越近,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无法抗拒。
“不、不要……”
就在惊恐到吐出示弱言词的下一秒,他的唇舌、口腔被暴力占据。乘著他开口说话的瞬间,火热的舌叶未遭抵抗就长驱直入,粗鲁的舔舐过齿列、口腔。
花轩永有点被吓傻,呆呆的任人为所欲为。虽然平时累积了丰富的理论知识,毕竟言之声也只是第一次实地演练,且是这种冲动的情况下,要求他技巧如何如何高超未免强人所难了。
依从本能,卷起温软的小舌与自己共舞,舌叶摩擦间有种火热的疼痛。因为不断变换接吻角度而不太密实的唇与唇之间,渐渐挂下了银丝。
等花轩永的超钝神经意识到他们正在做什麽後,他终於想到应该抵抗。方才挣扎後他浑身还在发软,所以这抵抗只能从接吻的阵地开始。
努力摆脱不断缠上来的舌叶未果,他狠狠心咬下去。乘著言之声吃痛退缩的一瞬间,他赶紧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但不料,下一刻他的唇瓣也传来剧痛,“啊……不要……放……”
咬痛了他,强迫他张开嘴後,言之声暴力的再度肆虐著他的唇舌。无论他怎麽咬都不松口,仿佛侵入的不仅仅是唇舌。不知何时双手被放开,换作後脑被按住了,花轩永完全是单方面的在承受掠夺。
随著低头,言之声的头发落了下来。轻抚在花轩永脸上,只觉一阵麻痒。他颤抖著睫毛,慢慢睁开了眼睛,但微弱月光下,看不清言之声阴处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