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斜阳外————jammy（微昀）

"你找哪位？"邓立军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找叶绍斌。"站在门外的魏远翔僵着脸说道。
"你找绍斌吗？他还在厨房忙着，我去给你叫他过来吧。"
邓立军说完就自然地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叫着叶绍斌的名字。不一会儿，叶绍斌就此厨房探出了头来。
看到门口站着的魏远翔时，叶绍斌的表情也僵了。
"菜马上就好，你去看一下吧。"
叶绍斌对邓立军说着，赶紧快步走向门口，出了门他有些慌张地将门从里面关上，然后和魏远翔来到无人的走廊上。
"魏经理您有什么事吗？"叶绍斌保持着镇静地问道。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男友？"
"是的。"
闻言，魏远翔意义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您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感觉有些尴尬的叶绍斌又问了一次。
"上次的文件我看完了，意见已经写在上面了，这个企划做得不错。"
魏远翔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份文件交给叶绍斌，虽然魏远翔身上多处已经淋湿了，但文件很干燥还带着魏远翔温热的体温。
叶绍斌接过文件，语气依然生硬。
"谢谢魏经理，其实您不用特意送过来，下周三我一定会去您的办公室向您要的。"
"是我想找机会单独见你而已。"
魏远翔突然上前一步，想要搂住叶绍斌的身子，叶绍斌及时地向后退开了。
"为什么要单独见我？"
"你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我已经不想再隐瞒下去了，那天晚上那样对你的人其实是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魏远翔这次强势地走上来，抓住了叶绍斌将他抱进怀里，可叶绍斌挣扎着用力推开了他。
"你既然做了何必道歉？"
"那晚之后我真的很后悔，我......我......"
"我没有兴趣听你的忏悔。"
"那晚也许真的只是一个误会，可是我当时真的很生气也顾不上多想就......"
魏远翔的话还没有说完，叶绍斌就狠狠地向他甩了一个耳光。被打的魏远翔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两人之间流动着让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让两人之间更添了几分烦躁。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做的好事你以为我真的完全察觉不到吗？我不知道你到底把我看成了什么人，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的后悔。"
叶绍斌说完，转身走到自己家门前想要开门进家。
"那你要我怎么做？"
身后传来魏远翔的问话，叶绍斌空虚地笑了起来。
"什么都不需要，请你快点走吧。"
叶绍斌说着已经将门打开了。
"可我需要你。"
闻言，叶绍斌的手僵住了。
"我爱你......所以......真的对不起。"
魏远翔的这句话不断地在叶绍斌耳边回想，让他除了僵在原地之外就做不出其他的反应。许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说话的能力。
"请你快点离开吧！"
魏远翔站在走廊看着叶绍斌的背影许久，终于还是说了一声"打扰了"就转身离去。
待魏远翔的脚步渐行渐远，叶绍斌才终于回过头看来，可此时走廊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叶绍斌失落地开门进家，可是脚一踏进去又觉得哪里不对，心里充满了烦躁和不安，总觉得就这样进家会失去些什么。终于叶绍斌丢下了手里的文件，迅速地跑下楼，冲进大雨里。
一直到跑到小区的大门，借着昏黄的路灯，叶绍斌终于看见了魏远翔的背影。
大雨里，魏远翔没有撑伞，孤单的背影被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淅淅沥沥的大雨让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显得更加不真切。
打在身上泛起阵阵痛意的雨滴，让叶绍斌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叶绍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追下来，就算追到了魏远翔又如何呢？要原谅吗？可以原谅吗？
而让叶绍斌最介意的还是魏远翔明明就要结婚了，为什么还来对他说这样的话呢？魏远翔的话里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呢？

VIVID的策划经过叶绍斌两个多月的努力终于顺利推出了。
叶绍斌的第一次策划工作还算是完成得挺出色的，VIVID的各款手机在暑期促销里卖得是最火爆的，这其中当然不乏Bernice和Kevin在背后对他的支持。
迟钝如叶绍斌也慢慢发现了Kevin对Bernice有意思。那是VIVID的手机刚刚大卖起来的时候叶绍斌请Kevin去喝酒，喝醉的Kevin竟抱着叶绍斌不停地诉说着对Bernice的深情，弄得叶绍斌有些哭笑不得。
从Kevin口中叶绍斌还得知Bernice这人洁癖很重，看不惯别人穿得随意邋遢，而且叶绍斌又是魏远翔介绍过来的人，Bernice自然对他比较严刻，后来是魏远翔专门找Bernice谈了一次，Bernice才转变了态度。
魏远翔一直是Bernice暗恋的对象，Kevin比谁都清楚。只是向来骄傲自信的Bernice哪里拉得下脸去和魏远翔告白，于是她就只好持续着无望的暗恋。
一看到Bernice突然转变了对叶绍斌的态度，Kevin就知道又是因为魏远翔，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把气转到了叶绍斌身上。
叶绍斌突然觉得这个公司里的人似乎都在围绕着魏远翔那个人在转，自己在这些人中间似乎也难以逃开魏远翔这个人了。可是自那晚之后，叶绍斌再也没有见过魏远翔，不在同一个部门自少不用担心不想见面却又不得不见的尴尬，即使是刻意躲避也要容易得多。

这天，Kevin代表策划部去开了个高层会议回来，进了办公室走向自己座位的时候，他边走边心情愉快地说道："刚才开会，我听说了，魏远翔最近要跳槽了。"
听到这个句话，叶绍斌和Bernice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了Kevin。
"你们不用那么惊讶地看着我，魏远翔是个人才，我们这么个小公司留不住他，他跳槽是迟早的事。听说是跳到上海的一家大公司，比我们这有前途多了。"
Kevin的话刚落，叶绍斌就不小心撞到了手边玻璃杯。
杯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杯子里的茶叶和茶水流了一地。
这次，Kevin和Bernice都集中到了叶绍斌的身上。
"对、对不起......我......会马上打扫干净的。"
叶绍斌慌张地起身，拿起角落的扫把和垃圾筐赶紧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茶叶。
叶绍斌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完全不听大脑指挥。直到他的手被玻璃碎片割伤了，叶绍斌才稍微让自己冷静下来。
魏远翔要结婚了，然后会跳槽到一个非常有发展前途的大公司，离开这个城市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住了一般，让他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好不容易收拾完地上的残渣，叶绍斌就去了厕所，一进厕所他就开来洗脸池的水猛往自己的脸上扑水。
他的心还是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他在意魏远翔的程度早已经远远地超乎了他的想象。
终于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叶绍斌刚到策划部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让他不知该不该走过去才好。就在他想离开的时候，那人转过身来看到了他并且向他走过来。
"你果然不在里面。"g
面对走过来的魏远翔，叶绍斌只能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直到刚才他还是一直躲在厕所里因为这个男人的事而伤心不已。
"Kevin和Bernice现在有重要的话要谈，你还是别进去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我不去。"叶绍斌果断地拒绝了。
"你应该听说我要跳槽的事了吧？就不能再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吗？"
魏远翔抓住了叶绍斌的手腕。
"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很高兴以后再也不用见到你。"
叶绍斌用力甩开了魏远翔的手，此时正好有人路过，叶绍斌趁机逃回策划部的办公室。
可刚打开策划部办公室的门，叶绍斌就有些后悔了，只见Kevin和Bernice在办公室里正吻得火热，让叶绍斌的脸都烧起来，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两人注意到了叶绍斌，赶紧分开没事一般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叶绍斌最后也只好尴尬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那天拒绝了魏远翔之后，叶绍斌就开始不停地后悔。
每天他都烦躁不已，即使有邓立军陪在身边，可是他还是感到心里很空虚。
邓立军很懂得体贴照顾人，看到他心情不好也会想尽办法逗他开心，明明邓立军就是他曾经想要的那种情人，可是他和邓立军在一起越久就越发现，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完美情人，而是一个他真心去爱的也爱着他的人。
周六的下午，刚吃过晚饭，一个人在家的叶绍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组陌生的号码，叶绍斌有些好奇的接了电话，而电话那端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是叶绍斌吗？我是魏远翔。"
听到是魏远翔，叶绍斌的心里有些激动，但还是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有什么事吗？"
"我怕你不肯接我的电话，所以用了别人的电话......我可以请你出来和我最后见一面吗？"
"......"叶绍斌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回答。
"我下周一上午就会去公司递交辞呈，下午就坐飞机去上海，我......还想单独再见你一面。"
"在哪里？"叶绍斌这次没有拒绝。
"就在你家附近的这片河堤边吧，我在河堤前的那块纪念碑前等你。"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叶绍斌换了套正式的衣服才出门，出门前他还不断地嘲笑着只是因为要去见魏远翔就高兴不已的自己。
来到约定的地方，叶绍斌远远地就看到了魏远翔的身影。逆着斜斜的夕阳看过去，叶绍斌却也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可是他的心竟因此激动不已。
因为这时正是人们傍晚吃饭的时间，河堤边的人很少。
看到了叶绍斌的魏远翔也主动向他走了过去，然后两个人有默契地顺着河堤边漫步起来。
"没想到这次你那么简单就答应出来了。"
"反正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谢谢你。"魏远翔的声音充满失落。
"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叶绍斌面无表情地说着，可是他的内心早已涌动着太多的情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爆发出来。
"我真的只是希望走前再见你一次。"
"我的人已经在这里了，你可以如愿了吧？"
魏远翔没有回答，两人沉默地沿着河堤向前走。
两人这样走着走着，渐渐地河堤边的人就多了起来，吃完饭的人们开始三五成群地来到河堤边散步。一些孩子的家长借着河堤边风大，就带着孩子放起了风筝。
叶绍斌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些快乐地放着风筝的孩子吸引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身边的男人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会像这样带着孩子快乐地玩耍，叶绍斌的心一下又揪了起来。
而且叶绍斌虽然早就认定了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可是对于自己将来是否会选择一个普通男人该走的人生道路，他还不曾认真地计较过。毕竟他的身后还有父母殷切的期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选择忠于自己而背叛父母。
想到现实的种种让叶绍斌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不知不觉间，叶绍斌已经和魏远翔漫步到了一处无人的河堤绿地，叶绍斌还在伤感的时候，魏远翔就说话了。
"其实......我一直想把这个给你。"
魏远翔说着从口袋里套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圈，这个金属圈在傍晚霞光映照下泛出绮丽的色彩。
"这......是......"
"我曾经送过你一只戒指吧？那只和这只是一对的，但是这只戒指的内侧刻着你的名字缩写，我拿着也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想一起送给你，你如果不要可以一起将它扔掉。"
叶绍斌犹豫着不愿接过戒指，魏远翔拉住他的手硬将戒指塞进了他的手里。看着安静地躺在掌中的戒指，叶绍斌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许久，叶绍斌终于也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
"那么，这个也还给你，上面刻着你的名字缩写。"
叶绍斌说着将刚刚掏出来的戒指也塞进了魏远翔的手里，魏远翔看着手里的戒指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上次的钱，你哪时还我都可以，不还也没关系，就当是这只戒指放在你那里这么久的保管费吧。"
"我一定会在周一的时候还你的。"
"随你高兴吧。"
"你还有什么事吗？"
魏远翔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那么就这样吧，我回去了，再见。"
叶绍斌说完转身就走，听到身后也传来一声"再见"，叶绍斌更是加快了脚步。
可是走了一段路，叶绍斌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
逆着斜阳，叶绍斌只能看见魏远翔黑色的轮廓。
"我会恨你的！就算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会恨你，你对我做过的所有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话才说完，只见魏远翔跑了过来，叶绍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你对我除了恨，真的没有别的感情吗？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原谅？虽然这那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是你知道它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多么深刻的伤痕吗？要知道，很多时候，伤可以痊愈，可是伤痕却不能抚平。所以......不要求我原谅，我不会原谅！"
闻言，魏远翔放开了叶绍斌，身子不稳地退后了几步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我这个人确实很自私也不懂得关心别人，我活该被你恨，可是我不想离开，我宁愿让你看着我恨着我也不想走，可是......"
"可是你要结婚了对不对？"叶绍斌的声音异常冰冷。
"结婚？"魏远翔的语气充满了不解。
"不是有个女人怀了你的孩子吗？你不是要娶她吗？"
叶绍斌说话的时候狠狠地瞪着魏远翔，魏远翔只觉得冤枉至极，不禁一阵手忙脚乱起来。
"你是说程瑛吗？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程瑛是朱绪的女人，他们大学的时候就谈上了，但是因为程瑛毕业留在了这里的医院做医生，而朱绪毕业以后就去了外地的电视台工作，又要全国各地地跑新闻，只能偶尔来这里看她。程瑛怀了孩子的时候刚和朱绪吵架，朱绪甚至还吵着要跟她分手，程瑛却在这时有了孩子很无助只好来向我求助。朱绪是我的好兄弟，我只是想朱绪要是真的不愿要那个孩子我可以帮他养帮他照顾程瑛。可是朱绪一听说程瑛怀孕就赶过来看她了，现在他们两人正恩爱着呢。"
听了魏远翔的话，叶绍斌收回了凌厉的目光低下头去，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我知道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可我不愿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所以才想逃走。"
语落，两人之间流动着难耐的沉默。
许久，魏远翔跨步上前抓住了叶绍斌的手。
"如果......"
魏远翔才一开口就被叶绍斌打断了。
"不许逃！"
"啊？"魏远翔不明所以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就算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也要努力讨好我、补偿我。"
叶绍斌始终低着头，魏远翔无法看到他说话时的表情。
"把你的一辈子、你的全部都给我。"
听到叶绍斌的话，魏远翔久久也没反应过来，他不敢相信叶绍斌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