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书————出流

他持续地张著口，结巴著。口中的单字无法连缀成完整的一句话。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吧。」富士子低头轻笑，「没想到我会这麽快就发现是吧？你的表情告诉我就是这麽回事。」

官书晨无力地将全身的力量全给了支拄著整间房子的墙面，说不出一字半句。他现在只能静静地接收著富士子所传来的恶耗。

「其实你也用不著惊讶，因为对现在的我来说，恩和小安是我的命，摄影则是我的兴趣和工作，於情於理，我都该发现了。」

富士子摇晃著手中的照片，走近官书晨面前蹲了下来，「我现在只想证实我对这一切的猜测罢了。从小时候的一面之缘，到现在他现在所任教的学校，无一不和你有关，对此…我该说是巧合呢，还是这一切全是你的刻意安排？」

官书晨对於富士子逼近的身子而缩了一下，「我…这个…」

「我想嘛…是刻意安排的吧？因为…」富士子突地将脸靠近官书晨，「…你对小安怀有异样的情愫…我没说错吧？小客人…」

官书晨放大的瞳孔好似在诉说著自己的绝望。这时就这麽一滴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其实你在上回来过夜的时候就有些察觉，直到我看到你在偷吻小安的时候我就完全明白了。」富士子迳自地说著，丝毫不给予对方一个喘息的机会。

「看来我都说对了。」富士子笑著，「接下来让我猜猜看你现在的情况吧…」

富士子站起身来，「我想你一定是因为事迹败露，所以被震怒的家人赶出家的，至於…」富士子拉长了尾音，将目光调向桌上的资料本，「那本子里的东西全是小安的身家资料…对吧？」

至此，官书晨几近崩溃，他疯狂地抓著发，泪水也扑漱漱地猛掉。「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这有什麽不对…？上天给所有人爱人的机会…为什麽却要剥夺我的…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我没有做错…没有……！」

伊。书之五十八

伊安此时梳洗完毕，也已换上了乾爽的衣服。他从房中的浴室走出，在楼梯口时便看到了伊恩在附近，不知在望什麽似的出神。

「爸？你在想什麽？发起呆来了。」

被儿子这麽一叫，伊恩才若无事人般地应声，「没什麽，只是在想刚才我好像忘了什麽事。」

「这样啊…对了，我要去看看书晨，他现在在客房里吧？」伊安边走边询问著伊恩，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那间客房才对吧…

「等一下…！」伊恩见伊安说著说著就往客房的方向走，他立刻伸手拉住了伊安。

「爸…？怎麽了吗？」对於伊恩突如其来的拉住自己，伊安不明所以地看向伊恩。奇怪…爸今天是怎麽了…

直到发觉伊安看自己的样子，伊恩才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似乎太过异常。伊恩当下放开手，咧嘴一笑，「我是说书晨现在已经睡了，而且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什麽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既然书晨睡了，那我就不打扰他好了。」伊安闻言，便打消了去客房的念头，改往自己的房里走。

「对了，爸，你也早点休息。」伊安进房前，顺道叮咛了一下。

「嗯…你先休息吧。」

虽然在口头上允诺了伊安的话，但伊恩却没有移动脚步，持续地站在原地。深遂的目光调向客房良久。

※　　　　　　※　　　　　　※

望著官书晨几近歇斯底里地大喊，富士子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望向他的目光很是冷漠。加上富士子现在处於站立姿态，更显示出她表情上的冷然与气势。

官书晨揪著衣领迳自地哽咽著，他不敢抬头看富士子。他感觉的到，富士子望向自己的眼神是如此地锐利，以致於自己完全惧於正视她。

现在的她…肯定是用著鄙夷的神情在看著自己的吧…虽然这是他早已预知的结果，但他没想到会是这麽地难以负荷。

…全身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体力正逐渐消失著…他就快崩溃了…。

这时，突有个开门声传进这安静的空间中。官书晨心头一懔，不会是安吧…他不能让安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害怕安知道真相後面对他的表情…这不管是哪一项，都足已令自己崩溃。

他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了…。

「富士子，我不是叫你别玩得太过火了吗？」

这个声音…是安的爸爸…

「我哪有玩得太过火。」富士子的声音回复了往日的清新甜美，不似方才的冷冽如冰。

玩得太过火…？这是怎麽一回事…？

官书晨正在思索著这问题时，他才察觉伊恩的脚步声往自己接近中，最後直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中他全身震了一下。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伊恩温柔地拥著毫无力气的官书晨，一只大手温和地在他的背部帮著他顺顺气。「富士子，你看你，把人家吓成这样子。」

富士子一听被对号入座，她老大不高兴地别过脸，「你怎麽在怪我…为了小安著想，你不也同意我作这实验吗？」

「实验归实验，你也做得太过火了。」

「是我演技太好耶，不然怎麽会有如此成效？…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抱人家抱到什麽时候？」两人虽然夫妻多年，她可还会吃飞醋的。

伊恩见富士子嘟起嘴，他莞尔一笑，「你吓坏人家了，他现在是全身虚脱，连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我不抱不行啊。」

听著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官书晨愈来愈搞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他的头…好像痛到快爆开了…

「你看，人家都昏倒了，看你怎麽赔他。」

「这不全是我的错啊…好啦好啦…你先让他睡一觉再说啦！演太好也有错哦…真是的，坏人都我当…不公平…」

伊。书之五十九

眨著酸涩的眼，官书晨艰困地将眼打开。

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的光线提醒著自己，白天了。他在安的家过了一夜了啊…。

他勉强地撑地身子坐起来。头还是很痛…他记得昨天…好像发生了什麽事，总觉得全生就像被拆开又重组回去似的，有些虚脱、又有些酸痛…。

转过头去张望著房间四周，在床头柜上，他看到了张照片…是小时候…他和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的第一张合照…

想来也好笑…他在那时小小的心里就觉得他要娶她…当自己的新娘…。即使到最後发现他是男的，这种心情也没变过…。真是奇怪吧…

不过现在他这种梦想也太过奢侈了吧…他只要一想到富士子昨天那见自己的表情…他还会微微打颤…

「书晨…你醒了啊！真刚好，梳洗完就吃点早餐吧！」

谁知脑中才刚闪过富士子这三个字，人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官书晨见状，身子当下退了一点。

细心的富士子当然没错过这一幕，她轻笑著，「看来你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昏倒前吧？真是的，都怪我不好，演得太卖力了，把你吓成这样…要是小安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这老妈的。」

富士子两手一摊，一脸的无可奈何样看得官书晨是一头雾水，抓著被子，他语带怯声的说著，「请问…这是怎麽一回事…？」

惊讶於官书晨的小心翼翼，富士子真要怪自己太过入戏了，「你不要这样嘛，这样我看了会自责的耶！跟你明说好了，其实我昨天那样全是在演戏…我当然要确定你对小安的感情倒底是不是真的啊！不然我怎麽会放心让你们在一起？不过在看了你昨天的『表现』…我可以放心了。」

「你…你是说…答应让我们在一起…？」又是一大剌激…官书晨难以置信地提出反问。

「你不要再怀疑我的话了…不怕我突然反悔吗？」富士子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对官书晨倒是产生了「吓阻效果」，他当下以双手捂著嘴，不敢再多说类似的话。毕竟他可是领教过富士子超人类般的「精采演出」。

「开玩笑的啦！你这样真的是好可爱哦！难怪小安会喜欢你。」富士子忍不住上前去捏了捏官书晨的脸颊。哇…皮肤真好…忆起当初，她也是拥有这种好肤质的，只是年纪终究是骗不了人的…

官书晨在听到富士子的话，他眼下当场转亮，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转眼间便星光点点，简直就像是在变魔术。

「安他喜欢我…？真的吗？安他真的也喜欢我…？」官书晨激动地抓著富士子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

这回该富士子体会受惊吓的感觉，她晚强地吐出句话，「你…不知道吗…这是我去问小安的啊…他跟我这麽说的…。我是看在你们两情相悦，才打算撮合的啊…有什麽不对吗？」

现在的官书晨完全沉浸在这种喜悦中，久久不想跳出来。看著他就这麽无视无自己的存在，迳自发起呆来还带著傻笑的样子…和当年的自己真是如出一辙。

好像是想再为自己的美梦确定一般，官书晨打断了富士子的回忆开口，「我在想…你为什麽会同意我和安的事…？安是独子…难道你不会反对吗…？」

富士子闻言，她稍稍扬高唇线，笑了笑。望向远方的眼就彷佛将记忆推回到了过去。「因为啊…我也曾经有过这麽一段经历啊。」

「你是说…你被女生追过？」

富士子一听到官书晨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她当下白了他一眼，「你可别乱说！我才没被什麽女生追过咧，我说的是我以前未婚夫的事。」

真是的…这麽一个聪明小孩怎麽一下子变得这麽不灵光…？真是自己的演技吓到，还是为爱冲昏头？

呵…难怪有人说爱情是盲目的…

伊。书之六十

『话是这麽说，但是为了小安，我还是希望能够再确定一下。』

『既然你这是为了小安，我也不反对。只是…别玩得太过火。』

一天前──

富士子和伊恩在安置好了官书晨後，两人略带神秘地进了房。将房门带上後还上了锁，看来是要说什麽重要的事似的。

在确定门已上了锁後，伊恩坐在书桌前，等待著富士子的话。而富士子则是一直站直著身子，没有坐下，脸色异常正经。

「富士子，有什麽话就直说吧。」

富士子略为扬高了头，看似决心十足。「…我是想谈谈小安的事，因为他是我们两的儿子，我有问你意见的必要。」

「所以呢？」伊恩点点头似的附和著。

「我希望能让小安和书晨在一起。」富士子的神情像是祭司宣读祭文般的正经庄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在一起…？你是说…？」

「不用怀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知道伊恩会对这话有些疑虑，她这麽说也太过唐突，但现在却是将话摊开来说的最佳时机。

伊恩偏头轻笑，他明白了。「可以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他知道富士子做任何事都会有她的一套见解，不会冲动行事。也正因如此，他更想知道是何原因让富士子做出这种算是惊人之举。

富士子吸了口气，「我希望小安能够幸福，我想尊重他所选择他自认为会让自己幸福的路。」

身为人母，她当然希望孩子能够过得幸福快乐，如果这条在外人看做是不归路的道路对小安来说会是幸福的，她愿意尊重儿子的意见，让他自己去追求属於自己的人生。毕竟人生的所有权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做为家人的最多也只能在一旁为子女加油打气，无法帮他们做出任何决择。

「你都这麽说了，我也不好再反对什麽。小安是我们的儿子，我相信你不会害小安的，对吧？」

得到了伊恩无条件的支持，富士子像是吃了个定心丸，同时也对伊恩的决定感到万分感激。她走上前去，轻轻拥著伊恩，「谢谢你…我有自信这麽做对小安会是最好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只是想选择对小安最好的道路罢了。」看著富士子的样子，她肯定又想到了当年她与零生的往事了吧。

「不过…就算有我们的应允，爸爸那方面你打算怎麽办？」伊恩在小时就死了双亲，没这方面的顾忌，但富士子就不一样了。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知是否想好了应对之道。

「这个…」她没想到…！怎麽会这麽糊涂！

不过，就在富士子接不下话时，原本开著的电脑突然传出了叫声，显示著收到了封新邮件。

伊恩正纳闷著，在富士子的劝说之下才在此时打开了这封新信。

这网址…真是熟悉啊…

两人才正有如此自觉时，邮件打开来的内容著实吓了两人一大跳。

『聪明我知道你们在烦什麽，不过不用担心！好心的老妹我已经把老爸『安顿』好了，怎麽样，够义气吧！不过别太感激我，我会脸红到睡不著觉的！就这样罗！

　　　　　　　　　　　　　　　　　　　全天下最讲义气的美都子』

两人在看完这封邮件，都不禁莞耳一笑。她这个老妹总是这麽鬼灵精，可是想来想去，她这封邮件也发得太准时了吧？看看时钟，现在日本时间也该不早了才对…这个「学校人」未免也太了吧？

「嗳…美都子会中文吗？」

「对哦！她中文是怎麽打的？」

只是怎知此时的日本…

「东仪，你说现在寄刚好对吧？」

「是的，时间上完全正确。」

「哇！真有你的，不仅帮了我个大忙，这麽晚还陪我加班，你真是全天下最义气的人了！」

「二小姐言重了。」

「美都子！少在那里偷懒！快工作！这可是你自己和老爸我交换的条件，别忘了！」

「我没忘啊…」

「为了我孙子的幸福著想，可别忘了约定啊！」

「爸…原来你…什麽都知道了？那些结婚记全是你在耍我的？」

「我…我可没说…」

「老爸…！你真是太过份了！竟敢诓我！」

伊。书之六十一

就在官书晨还沉浸在方才就要得到幸福的喜悦中时，富士子很不识相地打断他的想像。

「不过呢…我话说在前面，你…」

然官书晨也不是那种只会迳自浸淫在美丽梦幻而不知现实情况的人，他在听到了富士子的但书後，脸色当下正经了起来。

「还有条件的…是吗？」

富士子闻言，口中溢出轻轻笑声，「你的记忆力果真惊人，把这习惯记得一清二楚。」

没有被富士子的笑声感染，官书晨正色地道著，「只要能和安在一起，什麽条件我都可以答应。请说吧。」

「真的啊？」富士子没多少讶异於官书晨想也不想便回应自己的话，因为书晨可是有著识人工夫一流的自己相中的人，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失望才对。

「快说吧。」

富士子掩唇笑著，「你别这麽紧张嘛，我是不会提什麽无理的要求的啦！只是啊…」

对於富士子刻意卖关子，官书晨更是一颗心狂跳著，没说出条件来，他怎麽放松？「…只是什麽？」

「先和你说要哦，小安他是完全『没经验』的…要靠你耐心地『带』哦。」富士子声音骤降，一语双关。对方要怎麽「解读」，可不关她的事哦。

「这个…这个我知道。」官书晨脸一热，听了富士子的话很难不去想到「别的地方去」。

「我当然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因为你那本子里都有查到了才对…对了，你…应该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吧？」富士子突然有此一问。

「摄影师啊…怎麽这麽问？」

「所以…」富士子下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凑近官书晨的脸，「…让我拍张照吧！」

拍照？是个很简单的条件没错，只是…为何突然说这个？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当我公司的正式模特儿，所以我不会这样要求你的。但是我拍了这麽多照片，就只有一种没拍过…」富士子眨眨水眸，恳求二字正大大地写在脸上。「所以希望你能答应我的小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