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古寇

他还是他遇到他时的那副打扮，唯一不同的是在长衬衫的外面套一件短外套，衬衫的下摆露出外套一大截子。这种怪异的穿着在他身上给卫的感觉仍是美丽和协调的，好像他本该就是这个样子，和卫长久埋藏心里不懈追逐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他像这个窒闷的空间里唯一一丝海洋的气息，卫就是嗅着这股气息从绰绰的人群中抓住他的身影的。他在这里的表现和他在海边时的表现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在和周围的人说话，似乎还聊的很开心的样子，没有了在海边时的孤寂落寞感，但给卫的感觉却是他仍是属于海洋的，在这里他只是在很努力的溶入这绰绰的凡人世界，而无论他多么努力仍和这个窒闷的空间是格格不入的。

奇发现了卫在看他，而且还向他眨眼微笑。好似在笑自己原来也和他一样会傻乎乎的发愣。但奇已经无法去顾及他笑的初衷是嘲笑他了。因为他有一个新发现，原来卫一笑会有两个美丽的酒窝在他的两颊出现。这种酒窝印在他偏刚性的脸孔上有些突兀，但仍不影响她们最初的纯美。

奇就一直这么楞了下去。卫最初还有表情，但当他对上奇看着他的柔和深邃的目光时，他也决定发愣了。于是，这次见面成为了海边那次见面的翻版，他们停驻在自己的时间区域里。欢迎声，鼓掌声，“红鬼”怪里怪气的发言声，下课的铃声……都和当时的风声，海浪声一样只属于“真实”的世界，突不破那看似不存在的遥远距离……
[墨]

石头（5）

E中是这样一座中学。每个年级有八个班，二至四班是重点班，五至八班是普通班，一班是不属于它们之列的一个班叫超长班或实验班。它配备的师资力量是全校最好的。比如别的班没有电视录象设备，一班有。别的的班没有电扇，一班有。别的班的窗户是铁皮推式的，一班的是铝合金拉式的。这是不是一种金子塔式教学，初中是不是仍处于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学校不管，学校关心的是有多少人能考上市里的重点中学，为学校创造声誉。

一班的学生待遇很好，很多人挤破了头想进一班，但这其中不包括“女鬼卫”和刘嘉。其实初一入学的时候卫也和很多到E中来上学的人一样也想进一班，但是一班的入学考试不但有一般的基础考试，另外还有一项IQ测验，俗称智商测验。至今卫想起智商测验的题还是觉得愚蠢。比如给你一个怪图形，问你和它最配的是下列哪一个。这类的图形题最多。其他还有什么鲸鱼出水量，煤气最容易毒死什么人一类的题。卫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也就按循规蹈矩的方法答，结果就成绩平平没能分进一班。刘嘉考的不错，但她似乎誓死要追随“女鬼卫”，就在其个人强烈要求下和“女鬼卫”一起进了二班。（卫当然不是这么说她这种奉献精神的，而是称其为摆脱不了的跟屁虫精神）。

奇转学进E中的时候也参加了智商测验，对那些愚蠢的题目他也相当讨厌。选一个与圆最像的图形，他选了一个九角怪形。鲸鱼的出水量，他给的答案是肯定比鲸鱼的体积小，煤气最容易毒死的是煤气厂的工人……为了抗议这种愚蠢的题目，他写的都是他认为最不可能正确的答案。而这种一塌糊涂的答案竟让他得了170的高分，E中此类考试中的最高分。至今奇还不相信这个分数是他考出来的，“红鬼”当然也不信，有一次他被奇气疯的时候顺口说出“不知道你这种调皮鬼怎么考了这么高的智商分，可能是那些评分的家看你卷子的时候患了“‘脑突死’”奇对这件事也是这么想的，但为了气“红鬼”他回答：“据研究表明，惯用左手的人比惯用右手的人智商高的多”奇会这么说是因为每次红鬼看到他用左手写字都会以纠正坏毛病为由对他咆哮一顿。这次他又占了上峰，把“红鬼”气的眉毛直竖（红鬼没有胡子，头发已经被奇气的掉光了）。

其实除了入学考试，E中每两个月还要出超难题考一次，进年级前十名的人就可以被调到一班，相反一班的最后一名就要被刷下来。除了入学考试的那一次，卫每一次都有机会进一班，但他坚决不去。老师跟他谈话，他说在二班待惯了，熟悉的环境更有利于他的学习；父母和他谈话，他说他宁愿当鸡头也不愿意当凤尾，在一班心理压力太大。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卫还在堵为那次IQ测验赌气：不是经过鉴定我是“白痴”吗？我就要待在“白痴”班。

卫成绩很好却一直没调去一班的事也就在学校传开了，传播的和他的绰号“女鬼卫”一样广泛，所以卫无形中就成了学校的名人。其实除了这两件事（名字事件和调班时间）卫还是个“循规蹈矩”的“乖乖男”。

这也就是卫拿到刘嘉给他那份奇的资料时所烦恼的。卫的逻辑是这样的：奇是E中的，我也是E中的；奇是二年级的，我也是二年级的。我想和奇接近，所以我要和他同班。我有机会和他同班吗？我有。所以我就和他同班吧。至于当时赌气立下的“誓死”不进一班的誓言，就当做小时候不成熟的闹脾气，Forget
it
吧。卫并没有为此烦恼太多，就做出了去一班的决定。（作者：老大，这个誓言是你一年前定下的，一年时间你就熟了？卫：我说的这么幼稚的誓言你也写，不成熟的是你吧。作者哑口无言）卫的推理有个小漏洞，他打破誓言的起因是要和奇接近，而想和奇接近的原因，他却从没作为一个问题考虑。卫对一些问题总是很懒的思考，尤其这件事在他看来是自然发生的，根本不需要考虑原因。

卫本来两个月前就可以利用那次他小小得了个第5名的考试调过来，他推迟了两个月是为了做另一项准备……什么呀，他不说，我也不知道，就让他卖个关子吧。
卫如愿的调到一班，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除了两件事。不是刘嘉跟来的事，凭她的跟屁虫本性会跟来早在卫的预料之中。这两件卫预料之外的事，一件是他不知道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好，被分到了奇旁边的位置，另一件事是他不知道运气怎么这么坏，被分到了刘嘉前面，和她同班还不够糟糕，还要和她坐前后座。当然老师这么安排都是有道理的。前一种安排是希望吴奇在卫的带动下少说两句话，后一种安排则是卫自掘坟墓，谁让他每次不到一班来的借口都是对新同学不适应，所以老师就很体贴的把他的“老”同学排在他周围。E中很传统，尽量不排男女同桌。卫和刘嘉来后，奇周围的排座就成了这样：奇的右边是卫，后面是穆南，穆南的旁边是刘嘉。

卫转过来第一天是所有人都满意的一天。卫高兴坐在奇的右边；奇高兴卫坐在他的左边；刘嘉高兴坐在卫的后面，奇的右后面（后一种安排让她高兴的原因不明）；奇对刘嘉坐她的右后面没有感觉，不久以后他就知道了这没什么可开心，不，简直是太可怕了；穆南很高兴刘嘉坐在她的右边（这个原因也不明）。所有一班的老师都很高兴卫转到一班来了，这其中也包括“红鬼”，而且他最高兴，这涉及他和奇的私人恩怨。其实他也没高兴不了多久……
[墨]

石头（6）

卫转班过来后的周四。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D城的春天终于来了。
下午四点，学校所有的课程都结束了，课外活动时间开始。像往常一样，奇在操场上踢球，和他一起踢的是他的球友数人，他们都以奇为头儿。具体说就是奇是校足球队的队长。
操场像往常一样喧闹。远远的就见足球队的指导老师带这两个人穿过重重人群向这边走了过来。这位李老师名义上是足球队的指导老师，实际上采取放羊政策。对足球队的事根本不管。只管领想入队者到队长面前就万事大吉，至于留不留人足球社的人自己决定。足球队的传统就是想踢球的人都可以来，踢球的目的不在于踢好球，而在于踢这个过程，踢足球是发泄中学生压力的一种好手段，所以很多人都来。足球队从第一位队长起都保有这个传统。奇也基本按老规矩办事，何况他自己踢球就是这个目的，只是他踢的很好罢了。

不过今天这两位……
两位新人站在队长的眼前。奇不禁皱皱眉头。
“卫卫同学，你确定你想踢球？”虽然奇和卫差不多已经算好朋友了，但作为足球队长他还是问的一本正经。卫毫无运动细胞是全校公认的事实，他实在怀疑他是否真的想踢球。
卫用力点点头，表示誓死的决心。他也确实认为踢足球需要誓死的决心。
“刘嘉同学，你也确定你想踢球。我真的没有任何歧视女性的想法。足球队人很多可是没有一个女性。”这是个大麻烦，最好把她打发走。刘嘉来了三天，已经让奇有了足够的认知。好在她是卫的跟屁虫，不是他的。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其实奇对刘嘉总跟着卫这件事并不太开心。原因？可能因为卫现在很粘他，刘嘉间接也就成了他的跟屁虫。是吗？就当是吧。反正理由够充分。奇是爱思考的人，不象卫总是不经大脑的糊里糊涂。

“放心，我不是来踢球的，我是来当啦啦队的。”刘嘉开心的回答。
“拉拉队？”嗑嗑……这更可怕。奇可以想象的到足球队的前景。每当他们踢球的时候就会有一声声尖利的呼喊穿过人的耳膜。当他开了这个先河之后，又万一有刘嘉二、三、四……的加入，一声声尖叫变为数声声尖叫，他觉得足球队的人会因耳膜爆裂进医院的。

“这个……刘嘉同学，我们不需要啦啦队，这会让队员分心的。”
“怎么会？啦啦队可以提高士气，每个球队踢球的时候不都有啦啦队，况且……”
奇尽量关闭耳朵不听刘嘉的长篇大论。不过他的眼睛没有忽视，刘嘉最后瞪他的那一眼，意思很明显，小子，你要不让我进咱们走着瞧。吴奇心中感叹，想我吴奇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连“红鬼”也怕我三分，让我七分，没想到……哈哈，也罢……

“刘嘉同学你可以来，但不能当拉拉队，也千万不要喊加油，只要静静的不出声就好。工作吗？就是每次在我们来之前拿球。你看这样可以吧？”
“好好！”刘嘉立刻满口答应。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跟来，干什么都无所谓。
解决完刘嘉的问题，奇又回头解决卫的问题。虽然，奇很高兴能在球场上看见卫，但对卫踢球这件事实在不怎么看好。
“卫卫同学。”没有反映。
“卫卫同学？”还没有反映。奇知道卫发呆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知他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卫卫同学？！”奇加大叫声，并用力打了他的肩膀一下。
“呕”卫吃痛会神。
“你干什么打我？”这是他第二次莫明的被奇打。
奇用一副不打你，你就回不到这个世界的眼神看着他。
“卫卫同学，遵照传统，你正式加入之前要和同伴们试踢一下”
“好……好……好……”卫回答的颤颤微微的。他从刘嘉的资料得知是足球队的成员。那时奇还不是队长，只是个前锋，但已经是足球队里得风云人物了。卫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开始买球，踢球。足足练习了5个月，为此才推迟了调进一班的时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给奇一个惊喜。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你要好好把握，不要对球恐惧。一个小球有啥可怕，一鼓作气把球踢跑。卫这样给自己打气
“好，我来了！“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卫坚定的走上前去。虽说心理上有了足够的建设但腿还是很不给面子的颤抖，卫自己毫无察觉。奇察觉到了。其实从卫回答好字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卫的恐惧。他忍着笑，观察着卫的表情。从害怕的要死，到嘟嘟囔囔的鼓励自己。眼神坚定的走过来，腿还是很不给面子的颤抖。奇有时忍不住想，卫这个家伙有时候心思还真是单纯。

“卫卫同学，如果你不想踢……”奇难得好心，体贴的问。
“我可以。”卫坚定的回答。
奇斜睨了卫一眼再次确认，卫的回答仍是坚定的点点头。
“好吧。你和我一组好了。我们这边还有……，另一组是…… 大家注意配合。开始吧。”
对练开始。卫开始还积极的跑动，但似乎总是球比他快，他就放弃了。他改卫走动，走着走着他就开始把注意力从球身上转移到奇身上，最后完全呆呆的站住了。奇比我看到他时，长高了不少，大概和我一般高了，或者比我还高那么一点，平时和他坐在一起，所以才没看出来。不过他的高度似乎是用他身上的肉换来的，体积没变，好象从宽面条变窄面条了。（什么烂比喻，作者抗议）。不过他踢球的样子真的很美，人和球浑然一体，带球，传球，铲球……真动作，假动作，过人……跑动带起的风掀起了他的衣摆和头发，他容入风中，容入球中，他又像我在海边看到的那个男孩了。很自我，和周围又很和谐。并且没有了在海边时让人感到的脆弱与孤独，更多的是蓬勃的青春，旺盛的精力和鼓动的生命力。这又是奇的另一面吧。海边的、教室里的、球场上的……奇有多少面呀，每一面都让人如此触动、感动、激动。迄今为止，我还是喜欢球场上他的这一面多一点，无怪乎很多女孩都会迷上运动男孩，我也……等等不太对，我这好象是女生心态……

卫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胡思乱想着
通常奇踢球时就只把心思放在踢球上，从来不去想踢球以外的事情。但今天卫真让他分了心，他开始的时候还看到他追球追不到的滑稽样子，后来就看到他认命的来回走动。后来由于他的分心使他这方有些形式紧张，所以他就把心思转回踢球。形式缓和后奇就又忍不住看卫在做什么。他竟然在发呆？！足球比赛场上他竟然能发呆，太伟大了，不是一般的伟大，真服了他了。奇正准备抽空跑过去再痛打他一下让他回神，可已经发现一个球向卫飞过去，他就用他生平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高呼

“卫！球！”这个声音绝对超过刘嘉的尖叫。一个足球场上的人都停了下来，看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的队长。唯有卫后知后觉。
“什么？哇！球！”一颗球携带很大力量，呼呼挂风的向他飞来。怎么办？怎么办？晚了，完了。明天的报纸上就会出现D城首位被球砸死的人的新闻了，也许是全世界，不知道会不会入吉尼斯世界记录。（卫：我抗议，那时侯我哪有时间胡思乱想这些？你不要篡改历史。作者：那你当时做了什么？卫：我当时只能凭本能……不好说吧。）卫当时凭本能使出必杀招……就是……抱着头蹲到地上，高呼：

“球！！！！！！”这个声音绝对超过刘嘉的尖叫两倍。
等奇赶到的时候，卫已经昏倒在地上。奇当然气疯了，寻找把卫踢昏的肇事者——某甲。但事后卫旁边的某乙出来作证，说由于卫“蹲下”的及时，球从他头顶飞过根本没砸到他。如果他说的是事实？可卫昏了过去？唯一的可能性……不会吧？

卫被一颗球吓昏了过去。
卫第一次上球场踢球的记录：没有沾到球半根毛，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并英勇的昏倒在球场上……[墨]

石头（7）
“呜……哈哈……呜……”奇在尽全力隐忍他的大笑，有点儿喘不上气来快憋死了。
“奇？”
“什……么……哈……”
“尽管笑吧，再怎么笑也笑不出我脸上那么漂亮的酒窝。”
“恩？”
“两个大坑，填都填不满，难看死了。”
“卫？”
“什么？”
“不好吧，才和我坐同桌没多久，就传染了我的自恋。”
“自恋是需要资本的。‘黑竹竿儿’”没错这种植物确实很能刻画奇的形象，我怎么早没想到。以后就这么称呼他。
“没错，自恋确实是需要资本的，可能也包括球场的英勇行为，哈哈哈……”
“奇……”
卫承认这次过招又是他输，本来他一直想回避的那个话题，可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卫说不过他就干脆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