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容软剑往腰间一靠,几步飞上楼,抱起倒在地上的男孩。
“飞紫!”他低声轻唤,“飞紫--”回头对我们大喝,“还楞着干吗?快去请医生!
”
4.
飞紫只是皮肉伤,未曾伤到筋骨。
我趁苏昭容不注意,偷偷拉了小江到外面讲话。
“小江,我家公子到底是什么人?”那柄剑、那手剑法,如果我没记错……
“苏公子就是苏公子呀!”小江白了我一眼,“我家苏公子可是离恨楼的老板哦!”
老板……
“那他平时不接客人?”我呆呆的问出这句话,立刻感到全身如芒在刺,回头一望,
竟是苏昭容冷冷的站在我身后。
“啊,呵呵呵呵!”我干笑,“飞紫怎么样了?”
小江哧溜一声鞋底抹油趁机逃走,只剩下我面对苏昭容的怒气。
暗骂小江忒无义气,望着苏昭容心底忐忑不安,谁知他神色微黯,竟只是低低叹了口
气。
我正要胡诌几句开脱,含总管拿着一封请柬匆匆跑了过来。
“昭容。江南道御使有请!”
“不去!”昭容拒绝得很干脆。
哇塞!
我一个心惊,失声道:“江南道御使的面子你都不给?你还想不想在扬州混哪!”
含沙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他说得不错。听说近几日扬州来了一位贵客,江南道御使
不敢怠慢,把扬州城的名士全请到府上为他接风。我们得罪他也没甚好处。依我看,你就去
一回吧。”
昭容略一迟疑,叹了句,“也罢!”回头找我,见我迈开步子正要开溜,“昭寻,你
随我一起去!”
啊?我也要去啊?
含总管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昭容,他还需要你带出去见世面吗?”
江南道御使,顾名思义,管得是江南及淮河两岸的公务。
可一名堂堂的江南道御使竟然会在如此高雅,这般隆重的宴会上邀请苏昭容……怎么
说,都让我非常惊讶。
他这江南道御使是不是不想干了?还是觉得这官儿太没油水?恨不得早些弃官丢印?
我满肚子嘀咕的站在苏昭容身后,看着一帮子的男人女人俊的丑的眼放绿光死咬着昭
容不放!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吗?
昭容刚进屋时,正在喝酒的某家伙突然见到昭容的姿色,居然咕的一伸脖子,酒水都
从他那张血盆大口流到衣襟上也不自觉!鬼样!
还有那个瘦得像驴一样的男人,原本一脸正经地讨论“两淮整治”,瞥到昭容时竟然
生生的鼻孔冒血!
亏他们个个还是花翎顶戴!没出息!
受不了,实在受不了!
“大人!”我蹭得冲上前去,递给那瘦驴一张帕子,凑到他鲜血直溢的鼻子底下:“
您慢慢用!如果不够,我这还有!”我从袖袋里拉出十来张彩色的锦帕,如开彩旗铺子一般
:“哪位不够,尽管向我开口!”幸亏我作好准备,不然,今个儿这边就成鼻血池了!
“还有这位大人!”我嗖的一记窜到一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面前,“您年纪大了,眼
睛不好使是不是?”裤带里一翻,掏出个黑柄的放大镜来,“来,尽管用,这才看得清楚嘛
!”
“昭寻!”苏昭容在后边冷冷的唤我。
我慢慢地蹭回去,不满的小声埋怨,“我还带了止血明目、专治伤筋动骨的膏药呢…
…”
昭容手中折扇展开,掩了面,止不住的偷偷一笑。
刚才还有些生气的大厅里,突然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呵呵!
怪不得昭容不喜欢来这种地方,被人这样当观赏动物,任谁也不好受!
好在今天的主人,江南道御使姚林姚大人总算出场。
一面三折的雕凤绘龙紫木屏风立在姚林的身侧,依稀看见有个人影坐在屏风之后,正
对准昭容的位置。我刚想伸长脖子看看是何等人物,一道洁白的纱帘洒了下来,把里面的人
遮了个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再也瞧不清楚。
“各位大人能够抽空来我这小阁一聚是姚某人的面子,”姚林年纪虽不长,官腔却是
打得十足!“实不相瞒,此次姚某无意间得了几样宝贝,想与诸位品评欣赏一番。”拍拍手
,“来人哪!”
三个清俊的小厮各捧一只锦盒鱼贯而出。
“有诈!”我轻轻的伏在昭容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昭容点点头,不露声色。
姚林看起来不笨。怎会把自己心爱的宝物放在众人面前显现召人嫉妒?而这样做的目
--难道是冲着苏昭容?
“姚某不敢独占这些稀世之宝,”姚林无意间把目光撇过昭容,“只要在座各位过得
了姚某几道难关,姚某定将宝物双手奉上!”
果然是另有所求!我暗里冷笑,等着好戏上演。
底下顿时窃窃私语。
姚林打开第一只锦盒:“第一样宝物,南海珍珠。”
南海珍珠而已--我刚这么一想,瞬间就被那颗光彩照人,圆润欲滴的珍珠迷了眼睛!
“这颗珠子奇就奇在并非纯色。”姚林取过一支燃着的红烛,在鸡蛋大小的珍珠周围
缓缓移动。
“啊呀--”
“好美!”
“真是宝贝!稀世珍宝!”
左右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我也不禁暗暗点头。
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贝。烛光所过之处,珍珠表面竟是七彩斑斓,暗影流动,美得异
常妖艳!
吹灭烛火,姚林微笑道:“各位。在下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只要有谁能告之这枚珠子
的母贝是何物,便可取之!”
母贝……
“是不是珍珠贝?”有人开口。
“珍珠贝太过普通,怎生得出这种珍宝!我看是黑蝶贝!”
“不对,黑蝶贝产黑珍珠,这可是颗白的!定是白蝶贝!”
“不对不对!”有人摇头晃脑,“我看是池蝶贝!”
“王大人说笑了!池蝶贝生于湖泊,这可是南珠啊!”
一群鸭子叫!
我皱起眉头,却见苏昭然嘴角微起,满脸的不屑。
“你知道?”我低声偷问。
昭容朝我勾勾手指,我忙伏在他嘴边:
“这有何难!南海盛产珍珠,但从这颗珠子来看,它并非真产于南海!”
“不是南珠--”我忍不住惊叫起来!
叫出口之后立刻后悔,所有的目光全又集中在我和昭容脸上。
“哦?”姚林看向我们,“苏公子另有高见?”
昭容冷冷的白了我一眼,怪我多事。但也只好应道:“不敢。只是苏某觉得此珠虽然
圆润光彩,但看其大小和异性,并非像是南海所产。”
“不是南珠?”姚林和我一样的惊诧!“不是南珠,此珠却是从何而来?”
苏昭容微微一笑,吐出三个字:“皇后蝶!”
“皇后蝶?”
“皇后蝶……”
“这是何物?”
“从没听说过。”
在一片议论声中,对面的白色纱帘轻轻勾起一角。我看见一双充满探索与欲望的眼睛
--
“愿听其祥。”姚林拱手求教。
“苏某也是耳闻,不曾亲见。据说‘皇后蝶’远在海外,其实并非贝类,而是海螺!
所产的珍珠偶尔会有异色--大人可在珍珠身上刮些粉末,与寻常珍珠相比,是不是颗粒粗了
些?百色搀杂?”
姚林惊道:“正是如此!苏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博知过人!”
“大人谬赞!”昭容微微还了一礼。
“既然苏公子解了姚某的迷惑,姚某谨守承诺,将这颗珍珠赠于苏公子!”
“不敢--”苏昭容蹙眉,“无功不受禄!”
“难道苏公子要令姚某成为不守承诺的小人吗?”姚林面色有些难看。
“实在是苏某无德无能,不敢受此大礼。”苏昭容起身做了个大揖,“望大人谅解。
”
“干吗不要?”我急得直扯他的衣服,可以卖多少钱哪--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
子都不愁吃喝啦--
昭容坐下后冷冷的喝了我一句:“你懂什么!”
顿时吓得我噤口不言。
姚林有些无措的望向纱帘处。
一支极细极微的声音飘了过来:“宁为玉碎!”
我的心嘎登那么一下--
就见两个待从捧出一只通体翡翠碧绿的玉石磨来。
“不要呀--”预感到我的心会破成碎片。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既然苏公子不领情,姚某又不愿成为那不讲信用之人,”姚林也是一脸的悲壮,“
在下只好……”
珍珠落入磨盘中,嘎吱嘎吱两声,伴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惋惜声中,这颗绝世珍宝
,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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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皇后蝶真有此物,是产于加勒比海的一种大海螺,也产珍珠但至于能不能生出这
种珍珠,汗……偶就不知道了!
5
珍珠落入磨盘中,嘎吱嘎吱两声,伴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惋惜声中,这颗绝世珍宝
,灰飞烟灭!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昭容终于忍不住低声骂我:“你嘎吱嘎吱够了没?”
“嘎吱!嘎吱!”我没好气的在他耳边嘎吱不停!“珍珠啊!千金难买千载难逢的宝
贝啊!”死攥着他的衣摆,“你一句话就‘嘎吱嘎吱’了!你是大方,这里谁不受刺激?”
昭容举目一望,果然几十道“幽怨”的目光追着他不放!
“你--”叹口气,“你明知其中有诈,叫我如何接受?”
心里突得一跳,目光不自觉得转向那道洁白的纱帘,纱帘之后,到底是什么人?有何
目的?
“各位!”姚林打开第二只锦盒,顿时,一股寒气扑面而至。冲得我连打二个喷涕。
定神一看,盒中所放,竟是一把冷气森森的长剑!
剑还未曾出鞘,竟已有这般气势!
我哦了一声,瞥了眼苏昭容。
“昭容!”我低呼。
只见苏昭容面色惨白,双唇微微颤动,妩媚清亮的眼中竟满是惊讶与慌恐!
“你怎么了?”我忙拉住他的手,这才发觉,他的手竟也在颤抖不停!
这把剑能让苏昭容这般失态?
姚林取出长剑,微笑道:“在座各位都是文人,可能对刀啊剑啊的不感兴趣。不,过
这把剑可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剑?”
“嗯,果然是不同寻常!”
“好是好,可这剑阴气太重!谁人能使?”
姚林听得议论纷纷,点头道:“不错,此剑阴寒之气太重,这世上唯一能驾驭它的人
,也已弃之不用,所以才由在下得到此剑!”顿了顿,“来人!”
一名身子壮实的大汉牵了头梅花鹿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