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要的类型,那你马上就给我离开这里……谅介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这句话。
“你也不是我要的类型。”
“是吗……还好我们的看法相同。不过,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男人。”
“……你不用这么说。”
谅介觉得很不舒服。
“咦?你没有自觉吗?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柿本先生也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啊!”
“我觉得一个被女人抛弃的男人还有这种自觉才奇怪。”
“菜花另当别论。”
峻也一边啜着味噌汤一边说道。
“她的喜好一向跟别人不同。”
那么曾经列入她那“与众不同的喜好”之列的我又算什么?
“啊,所以我说柿本先生是另当别论的。”
峻也赶忙收拾烂摊子。
“她在念高中时爱上了古文老师。”
“老师?”
“这个老师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爷爷。他当然有老婆,对菜花好像也没什么兴趣。”
“于是她有了悲惨的失恋?”
“没多久,她又对年轻的数学男老师出手了。”
“出手……?”
“对方好像已经有未婚妻了,所以,闹得满城风雨。”
“……”
“啊,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峻也见谅介沉默不语,赶紧安慰似地说道。
“后来念女子大学时,她又爱上了一个教文学什么的老先生。当然也对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年轻心理学讲师展开攻势。”
“……”
“啊,这些事情我老爸老妈都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看了她的日记。”
真是败给他了。
“虽然这不是什么什得称赞的行为,可是身为她可爱的弟弟,我怎么能丢下这个不肖的姊姊不管呢?”
像他们这种人大概从几岁开始才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呢?这个简单的疑问掠过谅介的心头。
“所以,以前我就一直在想,柿本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结果看到你的时候吓了一跳。”
“真是抱歉,我不是一个老爷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峻也又笑了。
“当时我心里想着:啊,老姊终归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嘛!”
“哪里普通了?结果还不是丢下那个有个性的男人逃了?”
“她还不一定是逃了呀!”
峻也不负责任地安慰完之后又说道:
“或者,你已经不想要她了?”
好困难的问题。谅介默默地扒着饭。
“她实在是太过份了,对不对?”
“……。就别再说菜花的事了。”
谅介打断了峻也的话。
“对了,你今天不是要面试吗?”
“啊,是啊!”
“你得用心一点,还得顾虑到我的面子。”
“是!是!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谅介一边看着峻也一边在心中嘟哝着。
第三章
峻也穿着白衬衫在“BD”里面四处游走。
他灵巧地在每张桌子之间走动。有女客跟他说话,他停下来,谈几句。
“──做得怎么样?”
谅介把目光从峻也身上拉开,回头看着眼前的垅井。
“他是不是很认真在做?”
“好得没话说。”
垅井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笑着回答。
“工作学得很快,而且个性又爽快。老实说,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成为店里的有效战力。”
“是吗?那就好。”
“柿本先生帮我介绍这么好的人,真的很谢谢你。”
“哪里的话。反正他也正在找工作。我只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什么顺水人情?”
这时峻也回到吧台来了。他把订单交给垅井,看着谅介。
“我们正在说你做得很好。”
“这是我的工作嘛!”
峻也有点得意的样子。
“我很擅长跟客人打交道的。我做的事情才多哪!”
“特别是年轻的女客人?”
垅井插了进来,谅介大吃一惊。
“没错!没错!”
峻也很开朗地笑着。
“我告诉你哦,自从峻也来了之后,店里的女客确实增加了不少。”
“啊,果然。”
谅介心里想着:什么果然?一边把加拿大俱乐部威士忌送到嘴边。
峻也说过“我对女人没兴趣”,这句话在谅介的脑海里浮浮沉沉。他在这里打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露出马脚。
“那么,你是不是也可以练习这些事情了?虽然进度可能快了点。”
垅井说着,就摇着手上的摇杯给峻也看。
“啊?真的可以?”
“我们店里是希望每个员工都能胜任吧台和厨房的工作。”
“啊,这样啊!”
说的也是,有时候小凯也会站在吧台后面服务。谅介出入这里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可是这件事倒是今天晚上才知道的。
“这个摇杯是旧了点,不过就先借给你,回家好好练习。”
“好-──!”
峻也出人意料之外地乖巧听话,接过了摇杯。
“那么,柿本先生,你就当我的实验对象,让我试试吧!”
“喂!”
谅介忍不住叫了起来。峻也竟然在外人面前讲了不该讲的话。
“啊,原来你们两位住在一起啊?”
垅井马上问道。
“嗯,我被以前的房东给赶出来了。”
可是峻也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谁叫他原该是我的小舅子,没办法呀!”
谅介只好坦白说道。
“是吗?”
“嗯,虽然目前还不是啦!”
峻也依然面不改色。
“柿本先生真是好心肠啊!”
“是啊,他好好心,而且人又亲切。没做得成他的小舅子,我倒有点失望呢!”_“……我们之间的关系只维持到你打工上轨道之前。”
“咦?我们有过这样的约定吗?”
“就是现在在这里约定的。”
“啊?可是我很喜欢那个房间那!”
我管你那么多?
“啊,请两位和平相处吧!”
垅井看着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急论着,不禁带着满脸笑容看着。
峻也开始在“BD”打工也快一个星期了。
谅介是来看看他工作得怎么样,不过目前看来,峻也的出勤状况似乎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心了。
“峻也,肉桂吐司和蔬菜牛排上菜。”
小凯拿着盘子从厨心走出来。
“好!”
峻也以灵巧的动作拿起托盘,接过盘子。
“他有没有给你们找麻烦?”
谅介也问小凯同样的问题。
“才不会。他好有活力,做得很好呢!而且很受客人欢迎哩!”
“唉,才刚开始嘛!”
“希望他能持续下去。”
小凯微笑着说道。
“不久之后就可以让他进吧台做事了。”
垅井说道。
“啊,太好了。这么一来,我就可以休个假了。”
原来工作有这么辛苦。谅介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抬眼看着一脸开朗的小凯。
“柿本先生,今天一个人来呀?”
“嗯,我来看看他做得怎样。”
“峻也现在住在柿本先生家里。”
垅井说道,小凯瞬间楞了一下。
“是吗?”
可是,或许是垅井调教有方吧?小凯也没有好奇地一直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用非常慎重的证据脸上丝毫没有任何低级的色彩。
“啊,世事难料。”
“的确。”
谅介终于忍不住发牢骚了。
“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我第一天上班就得到各个客户那边去道歉、赔罪。”
垅进和小凯相对而视,苦笑了一下。
“我回去了。”
小凯机灵地逃回厨房去。
“我很想跟他们要回当天送的礼,可是又说不出口。而且又得跟当天邀请的所有客人碰面。再说那个婚礼也没成功。”
“……或许留有用到的机会啊!”
垅井适时地给与安慰。
“还有机会?我再也不举行什么婚礼了。我的心情就好像一个离婚的男人一样。”
谅介叹着气说道。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
谅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醉了?
一开始是马丁尼,然后再从波本变成加拿大俱乐部,现在喝的这一杯应该是第六杯了吧?
“垅进,你要结婚吗?”
“我还早,店里这么忙。”
“可是,至少有女朋友吧?”
“没有啊!现在几乎不碰这种事情了。”
“是吗?不过,哪天你要结婚时,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如果光看外表来选的话,可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啊!脸蛋长得好,却什么都要用名牌,理所当然地要你提行李,付钱的时候也从来不把钱包拿出来的女人,还是少碰为妙。”
“啊哈哈,我知道了。”
垅井只好打哈哈似地敷衍着。
“我几乎没看过她的钱包长什么样子。只有我买皮包送她的时候才看到。”
“哦。”
垅井还是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唉,会在婚礼当天落跑的女人终归不多,所以,我衩抓去当了牺牲者,我四周的人或许就不用担心了吧?”
“啊,这可不一定。谁晓得人生会发生什么事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就因为这样,人生才有趣,不是吗?这是常有的事。”
“是这样吗?”
“是啊!”
谅介抬头看着有一搭没一搭陪着他抬杠的垅井,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再来一杯,一样的。”
“没总是吗?”
垅井很担心似地看着谅介。
“没问题!”
谅介把年一挥,打断了为他担心的垅井的话。
“大哥,你没事吧?”
回到吧台来的峻也带着椰抡的证据说道。
“我不是你大哥!”
“我说的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啦!”
“那是什么意思?”
“是对客人的尊称嘛!”
峻也露出了苦笑。
“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想嘛!你知道被婚礼当天逃跑的女人的弟弟,开口闭口地叫‘大哥、姊夫’的,有多难过吗?”
“咦?有那么难受吗?”
“你到现在才知道啊?”
“可是你还是回答我了呀!”
“只有我们两人在啊!就算你叫我‘大姊’,我也会回答你啊!”
“是这样吧吗?”
一杯新的on the rock放到谅介面前。
“会不会喝太多了?柿本先生。”
“我是自掏腰包喝酒的,与你无关。”
谅介粗暴地拿起酒杯,大口大口地喝着。脑袋瓜里却不停地旋转着。
“这样喝很危险。”
峻也仍然坐在凳子旁边,一脸担心的样子。
“别管我,赶快回去工作。”
“啊,是──!是──!”
什么语气嘛!把人家当小孩子。谅介不悦地将威士忌一口喝光。
“再来一杯同样的。”
他看到回到吧台来的峻也轻轻地耸着肩。
“哼!”
之后,他的头又开始不停地旋转着。谅介自己也知道喝太多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脑子里的某个地方依然清晰无比,许多事情就在那个地方卷起漫天风浪。譬如菜花、婚礼──还有峻也那吃人似的笑容……。
“柿本先生?柿本先生?”
垅井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我没事……”
自己回应的声音好像也来自遥远的某个地方。
“再来一杯──”
当他递出杯子时,整个世界猛烈地旋转了起来。
醒过来时,先射进眼帘的是萤光灯的强光。谅介眨了眨眼睛,愣愣地望着那道苍白的光线。
胸口好难受,而且头痛欲裂。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哪里碍…?
“你醒啦?”
峻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这里──”
“你真是的,连自己的家都不记得了?”
是在家里啊?仔细一看,果然是在自己家的起居室里。
椅子、台灯等,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家里的。自己好像是被放在沙发上睡觉的。桌子就在眼前。可是,他一点都记不得是怎么从“BD”回来的。
“你喝得烂醉如泥啊!一口气喝光杰克丹尼尔之后就倒了。”
“碍…”
一点记忆都没有。经峻也这么一提,谅介顿时觉得后脑子杓一阵刺痛。可能是头撞到地板了。
“什么没问题、没问题,根本是大问题。”
峻也椰抡地说道。
“……是你送我回来的?”
“垅井先生说我可以下班了,所以我就搭计程车送你回来了。哪,收据。”
“收据?”
“我先帮你付了钱啊!”
“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谅介接过峻也递到他眼前的小纸张,放到桌子上,再用烟灰缸压在上面。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上衣已经被脱下来了,衬衫的扣子也松开了一半。
“……我做了什么?”
“你在车上一直说想吐,赶紧请司机停车,然后就飞奔到路边去了”。
“碍…”
“你的上衣有点弄脏了,我看还是送洗好了。”
“啊,是吗?”
脸真是丢光了。谅介忍着后脑杓的疼痛,从沙发上坐起来。
突然──
“唔!”
胸口涌起一股郁闷,他赶忙用手捂住嘴巴。
“又来啦?”
峻也把手环到谅介背上,扶起他。
感觉到那张端整的脸孔跟自己靠得这么近,谅介瞬间忘了醉意,感到一股莫名的狼狈。他们之间近得连鼻息都可以感觉得到。
“──厕所!”
谅介不想让峻也看出他内心的动摇,一把推开了峻也,逃进厕所。
他抱着马桶,将残留在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已经有几年没有醉得这么厉害了啊?
不久之后,呕吐物当中掺杂着茶色的胃液,他知道差不多了。
谅介就着抱着马桶的姿势,呼地叹了一口气。呕吐感虽然停了,可是胸口还是觉得很恶心。
“你没事吧?”
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厕所的门口,手上拿着一杯水。
“哪,水。”
“……谢谢。”
谅介向他道了谢。冰冷的矿泉水清爽地流过被烧灼过食道。
“你这个样子,明天能去上班吗?”
“可以的!”
谅介听出峻也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椰揄色彩,不禁生气地说道。
“真的吗?”
“对一个大人而言,这种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哦,是吗?那么就赶快上床睡觉吧!”
峻也的语气就像一个安抚调皮的小孩子的保母一样。
“你不说我也会去睡。”
谅介负气地甩开峻也的手。
“要我帮你换衣服吗?”
“不用。”
谅介之所以如此盛气凌人地拒绝不是因为想起峻也的特殊癖好,也不是为了其他事情,只是觉得被菜花的弟弟看到自己如此凄惨的样子实在太丢脸了。
“哦,是吗?那我也要去睡了。”
峻也接过杯子,耸耸肩。
“明天几点起床?”
“……我自己会起床。”
谅介没好气地回答道,同时又觉得羞耻得可以。在小自己四岁的人面前,竟然醉得像个小孩子一样……醉意或许因为羞耻感面消退了不少,可是悲凄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是吗?其实我明天会起得很早,那边有工作进来了。”
“不用管我,我自己起得来。”
谅介勉强稳住晃动的双腿,扶着墙壁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当然没有多余的力气换上睡衣。一股脑跌到床上就呼呼大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见阳光越过百叶窗灿烂地发出光芒。
谅介跳了起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抓起枕边的闹钟。十二点半。……成功了。
可是,贪婪地睡了一觉之后,醉意仍然残留在身体里面。
他两脚拖地似地撑着慵懒的身体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一口气喝光。_然后回到餐厅,看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一早有工作,我先走了。不可以跷班哦!”
“还用你说?我才不会跷班哪!”
谅介歪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