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朝云

作者:朝云  录入:07-30

  就见段天慈浑然未察,一双黑瞳直勾勾地紧锁住锺灵,眼底迸射而出的不是那小心翼翼的爱慕,而是大胆灼热的情意。

  锺灵敛下眼眸,佯装没看见,表面上与福晋有说有笑,心底却是惦记着另一个人,为什么没瞧见他呢?

  就像心有灵犀似的,背后突然感到一股异常炽热的视线,回身,尉非那暗幽的黑眸如同白洋淀的湖面一般深邃,一直跌、一直跌,几乎就要深陷在其中,几乎就要端不过气来。


  “灵儿呀,那儿正好有人在放鞭炮,看来好不漂亮的,反正这儿多是些朝中之人,说的也是些无关紧要之事,既插不上话,坐久了也合,就让天慈带你去那儿瞧瞧吧。”福晋的话唤回了锺灵飘散的思绪。


  双唇动了动,拒绝的话还来不及说,福晋就已然招手将段天慈叫过来。“天慈,你就带灵儿去那儿放鞭炮,只是,可得要小心点,知道吗?”

  “是,孩儿会小心,谢谢额娘。”段天慈心知肚明,额娘是在帮他。

  “灵儿,你就跟天慈去吧。”福晋含笑地将锺灵推向股天慈,挥挥手要他们赶快去。

  得到额娘的鼓励,段天慈毫不避讳地将锺灵拉起,兴奋地拾阶而下,湖边已有许多人,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将一个个代表爱意的五彩火花绽放在天空,以示真心。


  “来,这个给你。”段天慈迳自将一个鞭炮塞在锺灵手上,自个儿则燃起火,将手中的鞭炮放出,登时,无数条七彩颜色的火花,在五光十色里腾跃交织。

  冷不防,段天兹心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锺灵。“锺姑娘,我……我很喜欢你。”

  “我——”她要如何拒绝他,才不会伤了他,锺灵不知如何说出口,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样的她,竟会让一个男子说喜欢她!

  不知是看出了锺灵犹豫的脸色,段天慈俯身上前,急忙地又说道:“锺姑娘,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日夜都梦着你,从教人让我这样朝思暮想、神魂颠倒,心里、脑海里都是你的倩影,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喜欢我?”


  一股脑地将心中的爱意全倾泄出来,只期盼能得到一个结果。

  锺灵深深地望着段天慈脸上的恋慕,终是要伤害他呀!“小王爷,灵儿自知并不适合你,日后你将会找到一位爱你至深的姑娘,很抱歉辜负了你的一片深情。”

  “你连试都还没试,怎知会不适合我?”执拗的逼问。

  “找只拿你当弟弟、朋友看待,这份友谊是怎么也不可能变成爱情的。”锺灵说得断绝,希望能一举斩断段天慈对她的痴念。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无法接受地低喃,随即,抬起头懊恼地锁住她的脸。“可是……我只喜欢你呀!”

  “感情之事不能勉强,难道你要我假装爱上你吗?这样好吗?”见他如此固执,锺灵忍不住地冷着声道。

  “不……”语带哽咽地猛摇头,段天兹心自知锺灵说得没错,他喜欢她,但,却也希望她也能真正的喜欢他,而非是虚情假意的,只不过……

  要接受事实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当一颗真心付出时,那已是全然的不顾一切了,然而,佳人却是无情地将自己奉上的心推回,既已付出,又怎能轻易的收回。

  “真的一丁点的机会也没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着。

  “没有。”她是真的不可能跟他的,因为……

  段天慈被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刷白了面容,黯淡了眼神。

  “我不是说了,日后定会有位姑娘与你两情相悦,到时,你说不定早已忘了我。”锺灵柔着声安慰道。

  天下痴情儿女何其多,但真正能厮守到白首的又有几人?段天慈爱上了她,注定是要失望了!而她又能爱上谁呢?有谁能让她爱呢?

  突地,段天慈原本低低垂着头乍然抬起,眼底流露着一抹哀愁。“如果你不能喜欢我,那能不能让我吻你一下,只要一下,能够让我永远藏在心底?”

  未等锺灵回答,段天慈捉起了她的手,俯下头,眼见双唇就要印上——

  挣扎着,无奈双手被箝制住,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只是双手无法动,她可没忘了还有双脚可用。锺灵不动声色地抬起右腿,稍微使力,往段天兹心毫无防备的下盘扫去。


  段天兹武功不甚好,哪来得及反应,身子一斜,就要往后倒去,双手也下意识地松开。

  得到了自由,本是想让段天慈受个教训也好,但,继而想到,他是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小王爷,旁人奉承都来不及了,怎会不给他好脸色看!是以,他一时才无法接受她的拒绝。


  何况,他又不是个恶人,错也只错在他不该喜欢上她啊!

  神色一转,锺灵伸出了手,一把将差点就要狼狈摔倒的段天慈拉回。“如果你还珍惜咱们这段友谊,就不要再做出那样的举动了。”不该再留下来了,“我身子不适,想回府了,就请小王爷跟福晋说声抱歉,日后有机会再过府一叙了。”


  话一落,锺灵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懊悔又伤心的段天慈。

  走至半途,锺灵才想起尉非还在那儿,旋过身,不期然却撞上一个人,两人身体几乎相贴,近到呼吸缠在一起,吓得锺灵连忙后退,就着洒落下来的月光,看清了来人。


  笑语高扬的北京大街,两旁传来小贩的吆喝声,灯火照亮整条街,与天上不停施放的光亮鞭炮相呼应着,令人有种置身在白昼的错觉。

  菊花的董善阵阵地弥漫在人来人往的何畔,小孩童真的嘻笑声引人忍不住也要跟着笑,从食坊上飘来的香味,使得人饥肠辘辘,食指大动,管不了冒着热气的食物会烫伤了舌头,大口大口爽快地吞入肚里。


  挂着一个“酒”字的大红灯笼迎风摇摆,红着脸、晃着头的酒客仍是一杯接着一杯,间或宏如钟声的行酒令,间或豪迈的朗笑声。

  而酒楼上,文人雅土边吟诗做对,边欣赏明月。

  没有一个人不沉浸在欢乐至明朝的气氛里,就连陋巷里的贫穷人家,也都会典当衣物去购买新酒,来欢度中秋。

  锺灵张着好奇的双眼不住地左顾右盼,以往的中秋夜,她都只跟爹娘一同赏月,鲜有机会到大街上的夜市一探究竟,今日,真可说是大开眼见了。

  顾着欣赏接上的热闹景致,没注意到前头迎面而来的人。

  “啊——对不住!”锺灵连忙地对着被她撞到的人低声道歉,为自己竟只为了看东西而分了神感到不好意思。

  “这儿人多,小姐还是紧握住尉非的手,免得又走丢了。”视了眼锺灵微红的双颊,黑眸生动地问着,尉非愉悦地收在心底。

  自个儿的左手瞬间被包围在厚实的掌心中,对方的热度缓缓地传递而来,好温暖,暖到她的心头热热的,身子也热了起来,就连耳根子也轰地一声涨红。

  “不……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会走丢。”说着,连忙就要将手抽出。

  然而,尉非的手虽没有紧到让她感到痛,却也不至于能让她轻易抽寓。

  “小姐不怕,可尉非怕自己个儿会走丢呀!”尉非勾着邪笑捉弄,随即又续道:“这夜市我看了许多遍,对我来说已不新奇,可对小姐却不是,小姐眼望着摊贩上的小玩意,心还要顾着身旁的人潮,这样根本就失了游玩的乐趣。尉非捉着小姐的手,帮你注意身旁的人,这样一来,小姐不就能尽情地看个够了!”


  又是那样低沉瘅哑的嗓子蛊惑她的心,让她要说的话哽在喉咙,无法拒绝!

  “小姐别担心,夜市里大夥只顾着玩乐,没人会多瞧咱们一眼,何况,这宽大的袖袍也可以将咱们交握的手掩盖住。”知她在顾忌什么,尉非低柔地说道。

  她知道尉非在想什么,只是她并不是个真正的姑娘家,虽然表面上看来她好似在忌讳着男女之别,可,内心真正的迟疑却不是为这桩,而是为了别桩呀!

  她害怕的是,她愈来愈不能抵抗尉非对她的影响,更无法不去承认,当他握住自己的手时,心底那股异样的躁动,无痕的心湖霎时波澜涌起,体内的血液不由自主地沸腾,敏感的神经因他而绷得更紧,脑子再也无法理智地思考。


  她怎么可以对他有那样的悸动?怎么能蠢得将自己陷于困境中?她不能呀!

  只是……心中这样警告着自己、坚守着防备,却只消他在耳边似低语又似呢喃的嗓子扬起,自己就无力去抗拒那带有魔力的声音。

  明明自己可以义正严辞地拒绝,不论是以哪个籍口,都可以!但,自己却是几近懦弱地屈服于在他的理由之下,任他牵着自己的手。

  难道她就不能对他像对股天慈那样无情驳回吗?

  答案是什么已然揭晓!

  不知道锺灵内心波涛的尉非,将她的沉默当成羞赧,笑着伸手指向摊贩上摆放的瓷窑娃儿。“瞧,这女娃儿倒有几分像那替西王母摘蟠桃的七衣仙女。”

  “七衣仙女?”狐疑地重覆,锺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质问道:“传说中的人物,你怎能如此确定她们面貌就如同这女娃儿一般?难道你亲眼瞧过了?”

  “没,但,仙女不都是生得同样面貌?柳眉风眼、樱唇、发黑如瀑、雪肤玉肌,瞧,我说的跟这女娃儿像不像?”一副“我的话没错吧”的自大神情。

  “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抿唇一笑,眸子晶亮。

  是啊!她承认了,自己总是说不过他,总是由他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不断的欢乐声传进她的耳里,刺激着她一直压抑的心扉,今宵她不想再孤独一人度过中秋,不想要故做坚强地佯装不在意,不想要看着别人笑,不想要躲在编房里,她想要有人陪!


  只要今宵,让她可以尽情地享受。

  第六章

  驰远的思绪渐渐被拉回,心境已有些不同。锺灵拿起那瓷窑娃儿,在手心把玩一番,注意力随即又被一旁的“月光马儿”吸引。

  以纸为之,上绘太阴星君,如菩萨像,下绘月宫及捣药之兔。人立而执杵,藻彩精致,金碧辉煌,市肆间多卖之,长者七、八尺,短者二、三尺,顶有二旗,做红绿或黄色,向月而拱之,焚香行礼,祭毕与千张、元宝等一并焚之,这是富察敦崇的(燕京岁时记)里对:“月光马儿”的记载。


  老板儿锺灵兴致盎然的模样,热心地说道:“瞧姑娘貌似嫦娥,而一旁的男子又生得俊俏,气质不凡,俨然是一对才子佳人。姑娘若是将这月光马儿买回去烧了,定能让两位早日结成夫妻。”


  锺灵闻言,却是但笑不语地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不知为何,尉非心底有些不高兴。“老板,这个我买了。”拿起一个“月光马儿”,强硬地将它塞到锺灵的手中,唇边勾着不容拒绝的笑。

  “走,咱们再去别处瞧瞧。”握住那温腻的手,尉非悠哉地的拉她逛大街。

  锺灵视了眼手中被硬塞的“月光马儿”。脑海闪过老板的话,心头忍不住泛过一抹苦涩。

  “呐,蜜煎铺、腊肉铺、饼铺、大面铺,从北方的面食到南方的茶点,应有尽有,方才咱们从段王府那儿出来,没吃到什么东西,肚子也有些饿了,还是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逛。”食指一一点着那些令人垂涎三尺的食物。


  “要吃什么?”含笑地凝视双瞳中反射之人,神情有着不可言喻的温柔。

  “桂花糕,我想吃桂花糕。”不假思索地回答。

  扬起了眉,尉非没有讶异她选了个再平常不过的食物,反问她。“小姐很喜欢桂花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她并没有同他说起。

  “因为小姐身上总是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呀!”就连现下,他也可以嗅到那香味。

  锺灵为他那带着暧昧语气的口吻刷红了双颊,心倏地漏跳一拍。“我……要吃桂花糕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昂着下巴,恶声恶气地掩饰自己的窘态。

  “是——”尉非邪笑地拉长了音,爱煞她那似嗔似怒的俏模样,再没人比得过她的别扭、她的坚毅,以及所有的一切所带给他的悸动。

  尉非要店家做了两个桂花糕,毫不在意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人就这么站着,大剌刺地吃起香味四溢的桂花糕来。

  这样毫不拘束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呀!锺灵边吃着,心底涌上一抹惆怅。

  抬起眸,与尉非的黑眸相视,怕让他瞧出自己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又让他眼中那不知名的火光震住,忙不迭地偏过头去。

  像是故意没察觉锺灵那有意回避的眼神,尉非亲昵地拿起一旁店家免费准备的清水,要她清洗油腻的双手,重新执起她的手。

  “走,今宵该是个欢乐的夜晚,咱们还有好多没瞧呢。”不可思议地,尉非那温柔又带点霸气的嗓子带走了她胸口的滞合,反留下从未有的平静。

  “嗯。”漾着笑容,决意抛开那令人感伤的思绪,痛痛快快地享受。

  夜市人马杂杳,欢乐的气氛愈浓厚,随着他漫步过一条条街巷,随着他玩赏每一个小摊贩,子时的不夜城挤人了更多的人潮。

  逛完一回,手上多了只“月光马儿”及几根鞭炮,对于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不是没有兴趣,而是她觉得自己倒没有喜欢到非要买下不可,她只须看几眼便感到满足了。


  “总不能将这些一东西带回吧?”轻笑一声,尉非瞅着她手中的东西。

  “河畔那儿有片大草地,咱们去那里放。”伸手指向顺着河流而下的左侧,是一片在黑暗中闪着微微绿意的草地。

  平静无波的河面上布满了小水灯,有若天上繁星,十分引人注目。

  咻地一声,绚烂的烟火随即冲上云霄,刹那间的绽放在火花逐渐坠落之后,成为一缕缕的轻烟,再是连灰烬也不剩了。

  “好美呀!可惜就像昙花那样短暂一现。”锺灵有所感慨地仰头凝望着。

  “虽说短暂,却是它最美的一刻,没有人会忘记昙花的美,更没有人会忘记烟花的灿烂,只是被深藏在心底罢了。”意有所指地盯着锺灵说道。

  “谁知道呢!”忽地笑开来,顽皮地咋了咋舌。

  “等等,别动!头上发簪歪了。”

  “哪个?这里吗?”胡乱地在头上乱弄一番,结果是让发簪脱落,整头黑发如瀑布般地披垂在肩上。

  “啊!糟了,我自个儿不会整理呀!”惊叫一声,锺灵显得不知所措。

  虽说她刺绣功夫了得,手指灵活,可,一旦手中换上了梳子、发簪,她便不知从何下手,往往弄个简单的发髻,也要花上半个时刻,后来她懒了,不想浪费时间自个儿弄,就由嬷嬷负责。


  “我来弄吧。”接过锺灵手中的发簪,尉非移到她背后,不由分说地将黑发兜拢在手掌心,顿时,如丝绸般细致的触感袭上心头,让他一时心神荡漾。

  “我自个儿来就行了,若让人瞧见了岂不笑话。”感觉到尉非的停顿,锺灵以为他也不会弄,加上身后传来温热的气息,引得她一阵心慌意乱,双颊不自觉地红了一片。

推书 20234-07-30 :急急如律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