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很舒服很舒服……你可以把我想象成喜欢的人……”方奂言靠近了小行的嘴唇,像在跟情人说话一样充满了诱惑的味道,然后充满笑意地看他紧张地闭上眼睛。
“不要紧张……放松……”话尾淹没在接触的嘴唇里。
很柔软的触感……奂言极尽温柔地用自己的嘴唇摩擦他的,想要伸进舌头的时候,发现对方的牙关咬合得死死的。在心中无奈地轻笑了一下,稍稍用力地咬了一下小行的下唇。
“啊……”只开了那么一点缝隙,就让他的舌头抓住机会溜进温暖湿润的口腔里。他充满怜惜地用舌尖扫过口中的每一个角落。
小行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甚至在喉咙中发出轻微的呻吟。
奂言于是开始挑逗另一个小小的舌尖,成功地引发它笨拙的回应。
恋恋不舍地分开的时候,小行仍兀自沉浸在那个吻中,呼吸有点急促。奂言俯在他耳边依然用那样暧昧的语气问到:“……很舒服对不对……”
小行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很老实地点点头。
“那……我们今晚吃炖排骨吧……”
“好……”
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厨房乖乖地炖排骨了,那边恢复精神的房东大人还在喊“我要肉烂一点哦!”
虽然有点怀疑方奂言是不是比较无耻地用这招实现他想吃炖排骨的愿望,可是很庆幸他没有再追问自己“是不是很舒服啊”。
……的确是很舒服没错啦……
结果那天晚上,小行做了一个春梦。
醒来的时候吓得他满身冷汗,因为他春梦的对象,是个男人,长着方奂言的脸。
从那以后好几天,小行都不太敢看方奂言的脸。事后一想想,他当时根本就不应该答应的!哪有那么离谱的什么接吻恐惧症啊?!可是,就算对方太有经验,那样乐在其中的自己也实在没什么生气的立场可言。
就连看到俞心悦的时候,也是心虚多过兴奋。他觉得没有把初吻留给心爱的女孩子已经够可耻的了,自己对那个吻还那么有感觉简直就是最大恶极!更让他没办法的是,偶尔回味起来还是觉得很……舒服……
真是没救了!
小行苦着一张脸,不停地叹气。他只能解释成“这当然只是因为我没有类似的经历啊,我果然是个二十一世纪都快绝种的纯情好少年!”完全是十足的阿Q精神。
转眼间,还剩不多的日子就要放暑假了。再开学的时候就大四了……开学!他脑子里突然窜出不好的事情来。
嗤!又到这个时候了!一想到会看见不想看见的人,他就紧紧地皱起眉头来。尽管每年都有那么一次,可是厌烦的情绪却是一次比一次高涨。
“行列……”温柔婉转的声音把他从烦恼的思绪中拉回来,“你不去吃饭吗?”
俞心悦今天穿了一条纯白的棉布裙子,线条简洁,露出好看的肩膀和光滑修长的手臂,没有染色的长发披散在纤细的脖颈后面。小行在心里流着泪感叹:真的是我心中的女神啊!!!简直就是能扫除心中一切魔障的观世音啊!!!
可是心中的女神也好、观世音也好,也没办法保证他一定就能过期末考。就算艺术类的大学不太重视文化课,学生们大都大二、大三就出去工作了,可是基本的功课要是挂掉的话毕业还是有危险的。
小行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没翻几页的课本,看来一下午都要在这个大教室里耗着了。可是中午吃饭回来肯定就没座位了。
“不能去食堂吃了……育青,好兄弟!帮哥们儿把饭买回来吧!”小行把饭卡递过去。
“去去去!!!大热天的谁给你跑来跑去的,我要回去补觉!”被很没面子的驳回了。
“没义气!!!”不但没有和女神共进午餐的机会,还要饿肚子。
“我帮你买。”白皙的手把小行的饭卡接过来,“你吃什么?”俞心悦把书本整理好,放在一边。
“啊?!不、不用麻烦你了……这么热的天气……我……”小行的老毛病又来了,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没事的。”女孩微微一笑,“你帮我占个座位吧,我下午也要看书。”
于是,小行又一次开始感谢上苍、感谢恋爱之神,这下所有的烦恼是真的都没了,连课本上令人头大的内容也看不见了……显然考试之类的也不过是为了能让他和女神一起吃饭、复习功课的存在罢了。
午后特有的、几乎可以把人烤焦的太阳让室内的空调全力运转起来。方奂言不知第几次调整遥控器上显示的度数,直到它低到再也不能低为止。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身体里的水分不断地从皮肤表层渗透出去。他一边不停地抻衣领扇风一边拿起水杯到饮水机的位置,结果发现冰水的那一边根本就不凉——好象昨天被发现坏掉的样子,他低低地咒骂一声,踢了柜子一脚,接了杯温水回来。总比热水好吧!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一点半了,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可是天气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他打算傍晚的时候再去附近的快餐店解决。
回到自己单独的工作室,重新坐到电脑前边,他看着屏幕上的平面图。
避无可避地想起欧阳天赐来。
那个把骄傲和冷漠深刻到骨子里的男人,眼神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残酷。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自己惹了不得了的人物啊!不晓得现在去求神拜佛上祖坟还来不来得及。
他并不是后悔撩拨了那个男人的怒气,也不害怕这种行为给自己带来的后果。而是那时自己头脑中的浑浊感和冲动行为让他觉得懊恼。
抹了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把略长的头发随意地拢起来,用橡皮筋绑上,感觉一下子清爽了不少。
可以清晰地回想起当时的感觉。
在心底里沉淀的愤怒一下子被翻搅上来,只因为那男人一个轻蔑的眼神。他曾经问过自己很多次,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那么不成熟。很多事他都可以不在乎,无论多么恶毒的语言和攻击,全都领教过。他甚至曾经和南楠笑说,自己现在已经是百毒不侵了。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容易就被激怒了呢?
是因为那个男人不露声色却比任何人都更尖刻的蔑视吗?
本来以为已经习惯了外界的刺,可以毫不在乎地漠视那些恶意……难道说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坚强?他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和以前一样幼稚。
好象再一次被迫正视自己软弱的内心,方奂言陷入了无尽的烦躁当中。当桌子上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迫切地希望那是可以让自己逃离这种烦躁的救命稻草而飞速地拿起了话筒。
“方先生?我是欧阳天赐。”
也许这世上的神还有鬼,没有一个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几乎可以使室内温度骤然降低的冷然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方奂言真的这么想。
顶着烈日在路上奔波的方奂言,到达会场的时候已经满腹的怨气。
那个千刀万剐的男人说完了时间地点,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就挂了电话。方奂言粗暴地把话筒摔回去,任它在那里嘀嘀的响。
他跟这男人一定是八字犯冲。
公司离展览中心的距离不长,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只一会的时间,就看见了那所目前全国最好的展馆的标志。即使千般万般不愿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可是一牵扯到工作方奂言就不想搀杂着私人的事情。
沉重的脚步在迈进展厅大门的时候,因为迎面而来的凉爽轻巧了不少。展厅里的展位已经分好了号码,他逐个逐个地找过去。九十七C的位置上看到了颀长的墨色身影。看到那张如雕塑般冷硬的面孔时,他的心情突然好起来。
原来这里有个情绪更坏的人呢!
像欧阳天赐这样有着强烈存在感的男人,哪怕一点点外露的情绪都会很轻易地影响周围的人。更何况他现在怒火滔天,周身围绕着的气氛足以把在场的每一个人压抑到窒息。
方奂言调整了一下呼吸,脚步轻快地移动过去。欧阳天赐向他这个方向望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章经理,把情况跟方先生再说一次。”
被称为经理的男人看起来和方奂言差不多年龄,本来不矮的身高缩成一团,抖抖嗦嗦地翻手里的文件夹。他穿的半袖衬衫看起来好象比全身西装的欧阳天赐还热,涨得通红的脸上不停地流汗。
“是、是这样的……方先生……”他用手帕抹了一把脸,“呃……过一阵子这里有个展会您知道吧……就是、就是……”
“我知道,亚洲数码科技展。”方奂言抱着胳膊微笑,“OY在这里有个展位对吧?和我接手的产品展示厅宣传的是同样的产品。”
“是、是、是的……!”对方点头如捣蒜。
“剩的时间不多了啊,怎么还没动静?”抬头看看四周,OY包下的展位面积不可谓小,只是仍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放眼望去,其他的展位或多或少都已经开始布展了,有的已经完成了。
“……”
方奂言听见了明显的抽气声,对面的男人更频繁地擦汗,脸却变得刷白。他瞄了一眼欧阳天赐,脸色跟自己下属对比似的又黑了几分。
心里觉得好笑,方奂言尽量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继续问到,“出了什么问题?”
“承办设计的单位……出了点小、小误会……”
“行了。”一直沉默的欧阳天赐轻喝了一声,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文件塞到方奂言手里。方奂言眼见着年轻的经理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明天早上,把辞职报告给我。走吧!”
已经是前经理的男人像缺氧的鱼一样张了张嘴,最终只用颤抖的音调说了一个“是”字,转身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于是,烫手山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到了方奂言手里。他至今也不清楚前经理到底摆了什么乌龙,这么大规模的展会搞成这样也真是蠢到家了。还剩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方案、喷绘、材料,哪一项都要拼了命才能赶出来。结果,当天晚上,方奂言开始通宵加班。
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本来就够忙了,中途还交给他一个这么要命的烂摊子。不过他并不认为欧阳天赐是会用这种事情来报复他的人,因为他知道这个展会对OY而言有多么重要。而且那个男人要报复他的话,绝对不屑用这么小儿科的手段。
欧阳天赐也是稍微懂得设计方面知识的人,沟通起来也比较容易。一个半星期,方案就敲定了。剩下没几天的时间,为了方便和场地、施工的联系,两个人都是一起出现的。最后的布展,更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即使连续好几天都只睡几个小时,方奂言也还是从头到尾仔细地盯了下来。
展位快完成的最后一天,却发生了措手不及的事情。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微秃着头顶的男人,笑眯眯地接近了正准备收工的施工人员。“这是OY的吧?弄完了?真快呀!”“是啊是啊!”随口答应着的人,以为他是哪里来参展的人员,谁也没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
方奂言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时展馆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大都是施工方和设计师。而且都佩带了参展的出入有效证件,而这个男人好象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似的穿了一身皱巴巴的、已经看不出原有模样的棉布衣裤——应该是睡衣的样子。可是因为实在想不到会有人穿着睡衣出现在这种地方,所以方奂言也不确定。
事情的发生只是几秒种的功夫,男人跳起来把手中的利器深深地刺进刚贴好的喷绘上,用力地从左划到右。发疯似的叫着“我让你办不成!我让你办不成!”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方奂言第一个冲出去想要制止他,男人掷过来的凶器擦过他的脖子,落在地上,凶手则狂笑着飞速逃离现场。工人们想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撞倒了目瞪口呆的保安离开了展览中心。
“妈的!”方奂言的拳头重重地敲在钢架上,“搞什么东西呀!!!”他看着被一分为二的喷绘图,恨得咬牙切齿。
抬起手腕看看表,现在重新做的话,天亮前应该可以完成的。先联系了展馆方面的人,随便放没有证件的人进来就是他们的疏忽,然后要求他们留了一部分的灯光和工作人员。原订今天完工的施工部分也得延后,当然这些是要加钱的,不过反正出钱的是欧阳天赐,没必要心疼就是了。
凌晨五点,参展的人员就可以进场了。欧阳天赐几乎是第一个迈进会场的人,他在OY的位置满意地看到了搭建完好壮观的展位——和趴在桌子上的方奂言。
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应该不会比自己更早来啊?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根本没回去。
伸手推推他的肩,方奂言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清了是欧阳天赐,摇晃着站起来。
“为什么没回去?”
“喷绘……出问题了,重新做的。”
欧阳天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面前硕大平整的喷绘面板。
“……被人蓄意破坏的。”方奂言从放展品的柜子里摸出一把用袋子封好的锋利的水果刀。“好象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他看着欧阳天赐瞬间阴冷的眼神,轻笑了一下。“你的仇家太多了,慢慢找。只是拜托以后不要给我添麻烦!重做很累人的。”
欧阳天赐没有任何表情,破坏的人是谁他大致心里是有数的。
无能的人总是各种愚蠢的方法证实他们的无能,就算破坏了这次的展览又怎么样?OY只要要有他欧阳天赐在的一天,就没那么容易被扳倒!
比他迟来一点的OY员工到了以后,欧阳天赐离开了展厅。在停车场看到自己车子的时候,他放慢了行进的脚步。
用尽量轻的动作打开车门,把身体滑进去。
放平座位的副驾驶席上,方奂言正睡得深沉。
即使对这个男人一直都不抱持着好感,他也不得不承认方奂言真的很敬业。尽管平时看起来再怎么轻佻、懒散,一接触到工作的时候就再也看不到那种虚浮的神情。从最初的准备、初步的概念、成型的方案到最后的施工,事无巨细地一步一步做下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只要自己能够照顾到的地方决不假手他人。有时甚至会给人他是不是希望自己多出个分身来的感觉。
虽然并没有怀疑他连自己那个挑剔的老师都承认的、年纪轻轻就坐上设计主管之位的能力,可是方奂言身上这种强烈的反差,不能不说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这并不是说他认为外表轻浮的人就不具备另人刮目相看的实力,而是一开始方奂言给他的印象就太过强烈的偏向了一个极端,并且成功地使他完全丧失了要了解这丹凤眼男人的想法。
余下的,只有想要毁掉他的念头。
而现在,这个曾经让他恨不得抽筋剥皮的男人正在他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看着那细瘦单薄的身体,欧阳天赐着实非常佩服他自己一个人撑下了这么多日夜不分的工作。所以,当他苍白着脸喃喃地问自己“有开车来吧借我睡一下”的时候,没有犹豫地就把钥匙给了他。
也许……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礼行为。
欧阳天赐稍稍俯下身看着那张至少现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
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好转,略长头发凌乱地松散在脸颊、前额上。微簇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在睡梦中也缺乏安定感。
也许是平时被他太过嚣张的态度给掩盖了,此刻方奂言看似普通的五官笼罩着一种奇妙的气质。
淡薄的,捉摸不定,在寻求什么似的无助感……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想起了小微,和他那双总是在追寻自己身影的眼睛。
当然这两者之间是不同的,他也不知道方奂言的无助来源于哪里。可是欧阳天赐就是那么清晰地捕捉到了。
好象梦到什么似的,方奂言微微张了张嘴唇。欧阳天赐想起了那嘴唇和自己接触时的感觉,那绝对不是亲吻,更不是他所说的“勾引”,相反的,那只是利用唇齿做武器来攻击自己的手段罢了。
欧阳天赐轻笑,真亏他做得出来。
目光下移,敞开的衣领中有什么吸引了他的视线。
细长的红线似的痕迹——是血痕?!他不确定似的用手指轻轻地抚摸上去。睡梦中的方奂言仍然感到了些微的疼痛,不舒服地缩了缩肩膀,欧阳天赐殊地收回了手。发现他并没有醒过来,暗暗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