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风流————Jehu

〈穷风流〉
文雪峰很讨厌那些公子哥儿。尤其是出生于良好世家，从小接受英才教育，再加上样貌清秀，脑袋聪明,身材高佻的美青年特别讨厌。再再加上自小被音乐美术熏陶，随手可以以小提琴演奏George
Winston的canon D,又可以画出一手好画的便特别惹人厌。
不过，很可惜，文雪峰偏偏就是这种人。
他还有一项普通公子哥儿没有的特质，就是他的心通透得像清水一般，彷佛是一个不知世间险恶的精灵一样。对于这一点，他一直很介怀，他一直很想当个更有真实感的人。
这天，他的高中同学打电话给他，说晚上有一个朋友办的私人派对，想让一班好友在情人节晚上好好狂欢一下，邀他一起出席。文雪峰本想拒绝,但想趁这机会多认识一些朋友也好。站在高层的办公室，往窗外看去,他拿着话筒的手微微冒汗，犹豫了一下，然后豁出去似的说：「好吧，预我一份。」
文雪峰认识这派对的主办人，他们是高中同学。他所就读的高中是所谓的贵族高中，很多出身上流社会的富家子弟就读。不过，有钱人并不是每个也善良如兔，他认识的这群人便是一例。虽然他们并不会犯大奸大恶，但是他们很会玩，玩得疯，玩得无顾忌，让人感受到一种纸醉金迷的奢侈，亦感受到那宛如包着美丽糖衣的堕落。
文雪峰下了班，便换下了上班用的西装，穿上了舒适的优闲服。这也是他介怀的一点，他的衣服全都由他的管家预备，上衣，外套，裤子，皮鞋，领带夹全部都是上等货，让他觉得自已是个很没个人品味的穿衣玩偶。
从办公室的衣帽间抽出了一套最低调，最舒适的米白色背心毛衣穿上，长袖的篮格子衬衫穿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个大学生般青涩。
他驾着黑色的跑车到达了他朋友的家，亦即派对场地。从他的车子驶进私人道开始，他觉得自已彷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豪华的装饰，却不乏彩色丝带和汽球等派对饰品，狂野的音乐，拿着香槟在私人泳池边热舞的泳装美女。
老实说，文雪峰很不会应付这种场面，他开始后悔答应参加这派对。在这一刻，他想往后逃。可惜，一个男人走上前伏在他的车窗，向他打招呼的动作却阻止了他的行动。
「嗨，雪峰，怎么这么晚？」来人是邀请他来的高中同学，高永瑞。他是个高大的男生，长得也颇为英俊，严然是个翩翩青年。可是，这个青年现在穿上夏威夷恤衫，白色短裤和拖鞋，一手拿着高脚杯，另一手则搂着个穿着性感的火辣女郎。
把高脚杯交给女郎后，高永瑞拉着文雪峰，绕着场地把他介绍给在场的男男女女。虽然他满喜欢喝酒，但平常都只是小酎，享受的是醇酒中淡淡的甘甜和苦涩，并不常像现在般狂饮呀！在场的男男女女他都不认识，但每一个都抓着他的手要向他灌酒，让他越来越想离开了。
他借故酒醉逃到洗手间清醒一下，冷静一下头脑。他拍拍自已的脸颊，这生活方式果然并不适合他啊！难怪他与那班高中同学总是合不来。
文雪峰刚从洗手间走出来，便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扑住，重重的压在墙壁上。他认得这个人，这个人是高永瑞的表哥，好像刚从美国回来渡假。此时的文雪峰顾不得眼前的人是谁，因为他那充满酒气的嘴正从上方慢慢逼来，要吻文雪峰！
「哇哇！这位先生请你清醒一点！我是男的！」文雪峰慌乱的推开身上的庞然大物，这人兄抓着文雪峰的力气很大，但幸好他喝得醉熏熏的，被文雪峰奋力一推便松开了手，亦让他闪身逃开了。
他走在铺着红地毯的走廊，想要避开那酒鬼，怎料在沿路的房间都传来了男女交欢的可耻声音！让他受不了的往回头路跑。
这里的人是怎么了啊？先不说那酒鬼雌雄不分，男女通吃，就是那些房间的人在做甚么啊？虽他不是纯情到不知道他们在做甚么的地步，但、但、但是怎可以这么随便？
他急步的推开通往露天泳池的落地玻璃门，接触到新鲜的空气让他的心情平静了一点。
在他舒过一口气后，他的一班旧同学又拥着他来了。看来这群人在醇酒美人的炽热气氛下已到达了情绪的高潮，随便抓一对在接吻相拥的男女也可让他们起哄。
文雪峰皱起眉，他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人群包围着他，充满醉意的欢笑声让他感到晕眩。突然一道声音说：「雪峰还没找到对象呢！你们谁要来帮忙？」语毕便有好几个穿着性感泳装的女孩子走过来对他上下其手。
这些女孩子也太过主动了吧？文雪峰吃惊的退后一步，却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胸膛的主人见文雪峰主动投进他的怀里，便单手勾起他的下巴，戏弄他似的说：「嗨，小雪峰不喜欢这些女人呢！那要怎么办？」
说着大伙儿也起哄了，简直乱成一团。突然，三、五个女孩子踊着一个男人走过来。
男人有着古胴色的皮肤，他赤裸上身，下身只围着一条白色的长布巾，颈项上挂着一串色彩鲜艳抢眼的花圈。
他扭动着强韧的腰，配合着音乐的节拍一圈一圈的舞动身体，直到站在文雪峰面前他才停了下来，捧起文雪峰的脸烙下了一吻。
文雪峰不是不想拒绝，而是他吓呆了，在一刻间也忘了反应。周围的人倒是反应得快，见文雪峰没拒绝男人的吻，便自作主张的塞了几张美金给男人，要他好好的陪一下文雪峰。
文雪峰来不及说一个不字，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来。突来的凌空感让他急忙的环住男人的颈项，但想想这也不对动，便改抓着他的花环。
起哄的人群见文雪峰被猛男抱在怀里，便兴奋的欢呼，其中不少人还跟旁边的人干杯喝酒。
这时候，高永瑞轻抚文雪峰的脸一下，苦笑着说：「对不起哪，房间都被占用了，你们要到宾馆去啰！」说着他把几张大纱塞进男子的腰巾中，男子也不说一语，只是顺着大家的意吻住了文雪峰惊讶得忘了合上的嘴。
他的初吻！居然被这个不明来历的男人夺走了！尚在惊愕之中的文雪峰被男人搬到车里，再被抱起来到一间格调高尚的宾馆。兀自沉溺在惊讶的他完全忘了反抗,直到男人要脱他的衣服时才懂得清醒过来。
「不要！不要啊！请住手！」文雪峰以手抵住男人的下巴，推开他的吻。这究竟是什么状况？自已怎会被眼前这男人压在床上？这男人似乎还要对他作进一步的行动？
男人也不管他的反抗，握住他的手压在他肩侧，性感的丰厚嘴唇在笑：「来吧，不用害羞嘛，我会让你很快乐的。」
男人的笑容很诱人，不是妩媚那种性感，而是属于充满男人味的，拉丁风味的火辣性感。他的笑容让文雪峰看呆了。
男人再次俯身，吻住了文雪峰的颈项，惹得他怕痒的一缩。男人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潜到他的衬衣下襬，大手一撕便把衣服撕开了，露出文雪峰洁白的胸膛。
一阵凉意袭上单薄的胸膛，让文雪峰清醒了起来，他大力的推拒着压住自己的身体，弓起身体，闭起眼大叫：「求求你，我不要啊！」
这声嘶喊似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他低头急喘，额前的浏海被汗沾湿得垂了下来，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无辜的少年。
男人似乎也被这容颜给摄住了，他抚一下头发，然后滚向旁边，躺在文雪峰的旁边。他重重的叹一口气说：「我做不下去了，再做下去我觉得自已简直是个强暴犯。」
「对不起…………」文雪峰坐了起来，轻声说。
男人瞪大眼看着他，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也坐了起来；说：「有没有搞错？又不是你的错。」
文雪峰想要到房间附设的浴室洗把脸清醒一下。当他从浴室出来,看见男人自在的趴在那柔软又舒适的床上,那背肌厚实,线条优美得让他脸红起来。
想想自己也是男人,没道理要感到害羞,他鼓起勇气的走向床,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沿。
沉默而尴尬的空气在漫延。
「我可以给你钱…」话还没有说完文雪峰便住了嘴,这样说好像人家只是为了钱而出卖身体一样。他结结巴巴的说:「不、我不是这意思,是你…我…」
「哈哈!」男人再次笑开来,他拉起文雪峰往门口走去。「我们还是走吧,看来留在这儿会让你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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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雪峰不发一语的看着窗外的树影不断往后倒,不只是树影,路边的灯和景色也在往后倒。
「要去哪里?」男人坐在驾驶坐上,眼睛瞄一下文雪峰问道。
文雪峰拉住外套的两襟,眼睛仍是盯着车窗外看。外套是男人披在他身上的,因为他的衣服被扯破了,钮扣也不知弹飞到哪去。
「不知道,但我不想回家。」今天晚上实在太刺激了,不是那种让他兴奋的刺激,而是让他负荷不了的刺激,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男人也没说什么。车子突然向后倒,然后转弯驶上一道高速公路,直到驶进一条狭窄小巷,车子才停了下来。男人拉着他下了车,进入了一幢七层高的老旧公寓。
公寓的楼梯和走廊昏暗而肮脏,少爷出身的文雪峰虽然很惊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紧紧的跟在男人的身后,踏上一层又一层楼梯。
男人拉着他走进一扇门内,室内比起走廊光亮一点,但灯光仍是属于黯淡的橙黄灯光。
房间只能以「脏乱」来形容,衣服,杂物放满在房间,小茶几上也堆满了杂物。
男人随手把裤袋里的零钱放在小茶几上,他回头对文雪峰说:「随便坐啊。」
文雪峰仍是站着,他问:「这是你家?」
「不像吗?」男人失笑。
文雪峰环顾房间,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而男人正坐在上面脱鞋,他只好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他紧握的双手泄露了他的紧张。
男人见他紧张得如进入了虎穴的猎物,想说倒杯热茶给他舒缓一下情绪。他起身走进厨房,才发现家中竟没有一个干净的玻璃杯!他捡起一个比较不脏的玻璃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洗了几遍才满意,然后发现他家里没有热水。
「喂!喝杯水吧。」他把盛着冷开水的水杯塞进文雪峰的手里,文雪峰才像被吓一跳的抬起头。
「啊,谢谢。我叫文雪峰。」他接过水杯,轻轻的啜饮杯中的水。
「是吗?」男人转身在小冰柜拿出啤酒,打开瓶口就是一灌。现在的他混身散发着要命的性感,不是那种勾人的火热性感,而是那种潇洒的男人味。
「你不告诉我吗?」
「告诉你什么?」
「你的名字啊。」
男人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大笑,他逼近了文雪峰,手背轻抚着他的脸庞,冷峻的说:「你真的是少爷出身的乖宝宝,你以为告诉了人家一分,人家就要回答你一分?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文雪峰被他逼得后退,他把水杯抓得死紧,但眼睛仍是看着男人。他带点害怕却又清澈的眼眸让男人放开了手,「呿」的一声抓起了放在床上的毛巾,转身走进浴室里。
直到浴室里传来莲蓬头的水声,文雪峰才松了一口气。
洗完澡出来的男人腰上只围了一条浴巾,此时的他又回复了那种灼热的性感,他看着床上的人儿,不由得轻轻的笑了出来。
刚刚才紧张得像只被瞄准了的猎物,现在已在他的床上蜷着身体睡得正甜了。
男人失笑的把他往床里移了移,让他睡得安稳一点,然后拉起被子把他裹得严实,自己则在他身边躺下。
床边的小灯散发着暗淡柔和的光,照亮了小茶几,上面放有了一灌啤酒,和一个肮脏的玻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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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你在哪里？」老管家在书房门前叩门，却没得到响应。他只好转到文雪峰的睡房，却也不见他的踪影。此时，一段轻柔的小提琴声从花园传出，让他探身到露台看个究竟。
在花园中，美丽而婉若的花儿盛放，嫩绿的叶子折射着阳光，让人的视线都蒙上了一层美感。那神情专注而陶醉的青年拿着心爱的海棠小提琴，闭上一双美目演奏着。从弦上勾出的旋律，彷佛因为琴手而有了生命，亦因他而比世上任何一朵鲜花还要鲜艳，深深的刺入人心，让人离不开它的魅力。
一曲奏毕，一阵掌声从青年的前方传来。
「呵呵，雪峰真是越奏越好了呢！」老妇人坐在花园的腾椅，笑容满面的说，
「奶奶，我……」文雪峰放下了小提琴，他心里有点挣扎。每逢假日他都会留在家里，不是画画就是拉小提琴，而最疼他的奶奶更是喜欢他在她亲手理的花园里演奏，说这样会让他更像只掉进世间的精灵。
他就是不想当精灵呀！在鲜花堆中演奏，这样的自己跟古时候的贵族小姐有甚么分别？他才不想象朵温室小花一样被保护！他想要变得更有男子气概啊!
「少爷，原来你在这里。」老管家走到花园来。他已是文家的老臣子，所以也不怕介入他们婆孙的对话之中。
「怎么啦？」文雪峰有点泄气的问。怎么人人都把他当成小孩呢？他也想自己更像个男人呀！
「这件衣服是少爷的吗？」老管家拿出一件黑色的樽领线衫。他记得文雪峰没有这个款色的衣服啊。
「啊！」文雪峰暗暗叫糟，这是那天那个男人借给他的衣服！他居然跟平常一样拿去洗了,还被老管家抓到了!
看见这衣服，让他不禁回想起那天早上的情景──

文雪峰在那陌生的房子醒来后很不对劲，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原因。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以往的自己了，看着眼前睡在他身旁的男人，他直觉想逃。他的潜意识叫他要远离！要离他远远的！但他却不自禁地想多了解一下眼前这迷人的男人。这男人就像包着糖衣的毒药，明知这是危险非常，却让人不得不向他步近。
那男人醒来后，找了件适合文雪峰的衣服硬要他穿上，然后像赶鸭子般把他赶上车，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座上，似乎对昨晚跟文雪峰同床的事毫无感觉。
这也难怪的，毕竟他是以此为业人啊。
只是，文雪峰不明白，已经好心收留了自己一晚，那今早只要把他踹出门就行了啊，何必自己也一起跟来呢？他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在一处红绿灯位他等了下来，扭过头问：「这个─请问─」
「已转灯了哦！」男人双手抄在肩后，无所谓的说。
不得已文雪峰只能继续开车，当车子驶进他所住的半山区时，男人突然说：「等等，我在这里下车。」
「咦？你不是─？」文雪峰依言的停下车子。
「我收了你朋友的钱，总不能不顾你的安全吧？」听到这句话文雪峰更是皱起眉，怎么每个人也把他当小孩？
男人见他生气的脸，更是笑了出来，性感的嘴唇漾开的笑容，好像带有魔法似叫人看得目不转睛。男人慢慢的贴近文雪峰,然后快速的吻了他的嘴唇一下，笑说：「谢谢你啦，，昨天没服侍你，现在告诉你我的名字作服务好了，我叫古纳。」
文雪峰基本上没听进古纳在说甚么，因为他---他又被吻了！而且是同一个男人！这是怎么回事啊？直到男人离开了车子，他的思考力才回到脑子，
他想到古纳离开前曾摸了一下他的胸口，便探进胸袋，果然有张印有古纳名字的名片，上面还有联络电话。
文雪峰把名片回衣袋，心想这家伙真令人莫名奇妙，更出人意表的是他竟不讨厌这莫名奇妙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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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这里吧。」文雪峰说服自己似的说。
他拿了老管家洗干净的衣服，打算把它物归原主，尽管他很想很想保留它。
古纳给他的名片上印有一间酒吧的名字，看来他在这里工作。为了不再让人觉得孩子气，他特别穿了件Ｖ领的黑色针织线衫和贴身裤，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成熟多了。
走进震动着强烈节奏音乐的酒吧，昏暗的环境让他一下子不能适应。烟雾弥漫在空气之中，舞池打射过来的灯光更显妖异。从进入酒吧的第一刻起，他便感到无数锐利目光从黑暗中盯着他，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被描准了的猎物。
他并不想久留，还是尽快把衣服交给古纳好了。他直觉想要尽早找到古纳，他知道纵然他的目光是如此灼热，却不会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