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冰兰 皓若星辰 第一部 谈笑风云——杜翔冰

话音未落，陆冰早已一掌击出，听那人之言，竟是已识破他之计谋，心道不必再掩饰，便展开身形，全力攻去。

不似方才之轻灵飘逸，此时的剑凶狠精准，是一招间便能致人于死地的。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虽拆得勉强，却也不落下风。

两人竟苦战百回，然不知是有意，还是对方的确已难以招架，百招过后破绽渐渐显露出来，陆冰见此也不想浪费什么时间，便轻轻一摆，身体顺势掠出房间。

陆冰放出帐篷，便对尚在苦战的众人吼道：“撤！”然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众人早已被戎兵团团围住，哪里还有时间脱身。

陆冰眼见不妙，只得一人冲入人群中，将戎兵的视野吸引过来，缓缓向火光处冲去，毕竟董孤鸿还在那边，若不及时通知，到时西戎手上的筹码可就又多了一个。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陆冰的意图，不断用重兵围住他，而方才帐中之人亦向他袭来。好在陆冰的剑法乃是那种能以一敌十的，内力消耗比常人来得慢些，形势依旧如他所想般发展着，不多时便见到董孤鸿一行与戎兵苦苦相战。

就在这时，戎兵突然停止了攻击，有序得将众人围在圈内，忽一角人群散开，便见戎王拓拔怀架着南宫逝走了出来。

眼前的南宫逝显然比当初的那人憔悴了很多，寒风吹动衣襟，更显单薄。陆冰不由心中一紧，戎王怕是已动过手了吧！

“本王倒真佩服你们的胆识，明知这里重兵把守，竟敢深夜闯入来救人。”拓拔怀笑道，那笑饱含着胜利者的愉悦。

可陆冰却并未将这一切看入眼，竟有人会知晓他今夜到来的真正目的，如此计谋，岂会是拓拔怀之辈能想出的？倒是那人……

将目光扫向方才帐中之人，此时的他默然站于拓拔怀身后，昏暗的影射将他掩去大半，让人无法看清，倒像个影子一般。

“本王不喜欢搞阴谋，堂堂正正赢你们，才是真英雄！三日后，我们在西凉古地一决雌雄，南宫逝就暂且放在我手中，你们走吧！”

闻言，陆冰将眼神投向南宫逝，对方一言不发，眉宇间透露着不屈与关心，微微得点着头，似乎在示意众人答应！

陆冰会意，知南宫逝心意已决，便道：“既然如此，三日后西凉古地见！告辞！”

第十七章

秦时明月汉时关，几番梦萦战鼓鸣，茫茫戈壁古老而又雄浑，贺兰山雪，匈奴铁骑，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便是它永恒的主题！

千百年来，刀光剑影从未黯淡，鼓角争鸣从未远去。倘若一骑驰骋于大漠间，那心便只想与那苍茫融为一体。

昔年怀壮气，提戈初仗节。心随朗日高，志与秋霜洁。移锋惊电起，转战长河决。营碎落星沉，阵卷横云裂！远古帝王的豪言依旧在此回旋。

然如此情景却依旧有着不解风情之人，一队人马正奔驰于其间，扬起阵阵飞沙！

来人便是翔雷，中御崇绍二十四年秋，奉武暄帝之命，裕溪王爷率兵二十万进攻西戎，以洗当日被兵临城下之耻辱！

此时他正火速赶往玉门关，先期抵达西域的陆冰与董孤鸿给他传来了相当不利的消息，南宫逝尚在戎王手中，这意味着接下来将有一场极为残酷战争！

远远便见一人焦急的徘徊于关口，不时向天边回头，一见他们到来，那人即刻迎了上来，道：“雷兄……”

那人欲言又止，翔雷便已知其意，想必这事态定是相当紧急，否则以董孤鸿之沉稳，断乎不会如此，便不再言语，跟随其飞速向中帐走去。

方进帐内，便只见陆冰盘膝坐于沙盘前，神情凝重，目光深邃，丝毫不在意两人的进入。这倒让翔雷想起当初在翔王府时的情形，也是这般专注，这般冷静，顿觉一颗悬起的心找到了归宿。

董孤鸿见此情形，亦明白此时不便于打扰陆冰，便将翔雷拉到一旁，将情况细细的道来！

陆冰凝视着眼前的沙盘，然思绪早已越过那虚假的山河，闯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

那次夜袭西戎大营之情形，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竟然有人能在事先便识破他的计划，知道他欲破坏轩辕越之计划，会故意被擒。

尤其是那个与他交手之人，很明显这计划皆出自那人之手！那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耐呢？放眼天下，从未闻得有哪位能人异士效忠于西戎！

想到此，陆冰心中突然冒出一想法，要想参透整件事决非易事，但若已知晓部分情况，而推断出其他却并非是难事。

也就是说，若有人事先告知戎王京师之现状，又通知西戎，有人会来袭营救走南宫逝，而通知他们的那人恰巧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的话，那轻而易举就可以识破陆冰的计划。

至于通知的人么？陆冰心中一笑，除了轩辕越还会有谁？这整件事明显就是对他有利，不过以他的老谋深算应该不会亲自出马，假借他人之手的可能性更大吧！

应该……是借翔云之手吧！想到此，陆冰微微一叹，若果真如此，那这一帐不但要防外敌，更要防内贼啊！

陆冰的思绪渐渐回笼，一抬头便见董孤鸿与翔雷在帐中一角小声的讨论着，心知他们是如此做法是怕打扰到自己，便起身行礼道：“子幽参见王爷！”

翔雷闻言赶忙上前扶住陆冰道：“免礼！免礼！”

“王爷此番前来应已知当前形势，子幽惭愧，未能将南宫逝救出，以至今日之被动局面，请王爷处罚！”陆冰却未就此而起身，依旧跪于地下道。

翔雷见此情景，心知以陆冰之性格，决不肯假借他人之威势，而弃礼法于不顾，于是道：“本王于你将功赎罪之机会，眼下大战在即，子幽可有破解之法？”

陆冰含笑点头，抬首凝视对方。翔雷见陆冰之眼眸，若星辰般通明，流转间分明已而将世事洞悉，心中不由大喜，忙将他拉到沙盘前。

陆冰倒未赶忙说出心中之想法，只笑对翔雷道：“战争之谋略乃分为战略与战术，子幽不是军营中人，不熟悉诸位将领，因而能给的只是战略，具体如何要仰仗两位调配！”

两人闻此言不由点头，陆冰之心细，常人难以相及，这军中之职位都是实打实，靠血肉拼出来的，军人最看不起的便是那些靠关系一步登天的人，因而陆冰才会有这番言论！

于是董孤鸿便笑道：“子幽所言及是，军中方面不会让你出面的！”又转身指着沙盘道，“西戎将此番之战场定在西凉古地，当日听闻他们之口气，似乎对此仗相当有把握！”

“西凉古地？拓拔怀果然会选地方，此地地势平坦，便于骑兵作战。若论步兵水师，西戎断乎不是中御之对手，可这骑兵么……”翔雷已不再将话说下去，众人心中自然清楚，游牧民族天生便是于马相生的。

一时间帐中沉默着，忽听得陆冰一笑道：“那道未必！”玉指缓缓沿西凉古地滑动着，“两位可记得马孟起当年打破曹孟德之战乎？”

“当然记得，曹操以十面埋伏之计欲破马超，却不料被马超杀得其弃袍割须之下场？子幽想效仿马孟起么？”董孤鸿立马接道，却又觉得有一丝的不妥，于是疑惑的看着陆冰。

陆冰闻言一笑道：“要破十面埋伏之计需精兵快马，这方面戎兵可比中御之兵要强多了，因而子幽想效仿的是曹孟德！”

一言即出，两人皆愣在原地，中御之兵以步兵为多，照理说这么布也是不错，可对方又不是傻瓜，怎会这典故呢？

见两人无语，陆冰微微一笑道：“典故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子幽此计看似是十面埋伏，实乃声东击西！”

“此话怎讲？” 董孤鸿赶忙问道。

“明日一战，戎王定将南宫逝立于阵前，以动摇我军之军心。若我军大肆攻击，戎王定会将其斩首，因而只能出奇兵，不动声色的潜入敌军深处！”
      陆冰缓缓的解释着。

翔雷在一旁一直静静听着，心下不动声色的盘桓着此计，却突然被一念挡住，便开口道：“西凉古地地势平坦，要伏兵可不容易！况且中御之兵马亦不多！”

闻言陆冰道：“十面埋伏求的是将人团团围于中心，难以脱身。王爷可记得马孟起是如何破此阵的？”

“尚未合拢之前先将其各个击破！” 翔雷接口道，却突然灵光一现，心中感觉已而接近了答案，于是抬头惊喜得望着陆冰。

陆冰一见，含笑点头道：“这伏兵便是先前被击破的那些兵马，看似是散兵游勇，实则是有计划得向西戎王帐靠拢！这伏兵少则四支，多则六支，看情况而定！”

“可若如此多的兵马出去，若阵被戎兵破了，那岂不是……” 董孤鸿也明白了陆冰用意，却还是觉得有些许的不妥！

“十面埋伏的精义其实只是一个字——‘耗’，若实力悬殊，耗之及便将对方消灭；若实力相当，则可将其包围其中，慢慢磨而耗之，最终将其歼灭！此战之关键便是中军能否拖住戎兵主力！”陆冰道。

翔雷闻言缓缓点头道：“本王已明白子幽的意思，明日之战，我会亲自坐镇中军，定将西戎兵马困于其间！”

“那我便是隐没于散兵之中，拭机潜入西戎王帐？”董孤鸿接道，却不料陆冰缓缓摇头，心下不由诧异。

陆冰正色道：“世子明日不便于亲自潜入敌军，此战还有一个关键，那便是接应人马，子幽所设伏兵中，只有两路是真正潜入敌军的，剩下的要随时调度，若王爷方面抵挡不住，便去那边，若潜入军不行，便继而接着潜入！如此重担非世子莫属！”

“那潜入方面？” 董孤鸿搜索着军中之将领，却也找不出什么合适之人。

“两位将领的人选自然要由靠王爷和世子拟定，不过那将领只是幌子，需要一些实质的可以救出南宫的人，因而子幽会随大军同去！”陆冰解释道。

“不行！”陆冰这一提议，立刻被翔雷否决。

“王爷……”陆冰不想翔雷竟有如此大反应，只得细细解释道，“那两位所带领的兵马实际任务是突击敌人后方，不是去救南宫逝。要就南宫，光靠些普通士兵是没有用的，必须要些武艺高强之人一同前往方可……”

话未落，翔雷已而打断道：“那明日你督守，我去便是了！”

“王爷乃一军之帅，岂能身犯险境？” 陆冰见无法说动翔雷，心中一急，声音不由高了起来。

“险境？既然知道是险境，为何还要去？”翔雷大吼着，上前一把将陆冰搂在怀里道，“刀剑无情，我怕你难防啊！”言语间分明是格外的心疼。

陆冰轻轻一笑：“原来王爷是不放心子幽武功，这您大可放心！”话未落，便见陆冰从腰间抽出一物，凌空一挥，瞬间将帐中的烛火一一削去。

一时间帐中漆黑一片，只听得陆冰道：“子幽乃游龙剑之传人，明日之行定当不辱使命！”说罢长笑一声，转身离去。

黑暗中听闻这番话，翔雷不由苦笑，幽……你可知，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我不忍心让你去啊！

翔雷却不知道，陆冰的笑容在他踏出帐门的那一瞬间便已消失，留下的只是无尽爱恋与痛楚，雷……我自然知晓你的心事，可如此险境又怎忍心让你去？

战鼓在空旷的大漠中擂响，与古老的土地结合成阵阵的共鸣，立于上头，便能感觉到时空雄浑的脉动，将深埋于人心的豪情壮志与远古的血腥一并激发出来。

这便是此刻陆冰心中所感，此时的他正穿着最普通的兵服，隐没于人海之间。虽说是沧海一粟，可这微小却又是最能体会战争之残酷的。

风夹杂着沙砾打在陆冰脸上，生生作痛，可他的心却无比的激动着，平凡可以让他褪下虚伪的清淡，找回血腥的原始，丢弃迎合的无奈，得到内心真实的发泄。

于是陆冰仰天长啸一声，跟随着队伍缓缓向目的地走去。行进间蓦然回首，心心念念的那人正一骑立于阵前，仿若战神般震撼人心。

翔雷……世间真英雄非你莫属，千古美名，流传世间的该是：龙城飞将英姿在，胡马怎得过阴山？而那万般的阴险，我皆会为你一一挡去！

陆冰粲然一笑，脚下已而感觉到了西戎骑兵所带来的阵阵惊魄，因而拽紧手中兵器等待着对方的冲击。

战争历来是残酷的，即便你多么的运筹帷幄于帐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真正走到战场上，刀光剑影中传达的，只是死亡！

陆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不断得向敌人砍去，虽说他自己带有兵器，但在战场上，软兵器是经不起冲撞的，血肉之间的拼杀靠得只有那沉重的铁器。

耳边充斥着厚重的碰撞声，惨烈的叫痛声，大口得吸着空气，嘴角尽是黄沙与鲜血，那鲜血并不是陆冰自己的，而是战场间随意流失的生命。

又一群敌人袭来，杀红眼的将士们，机械得做着麻木的拼杀，仿佛对方不是与他拥有相同生命的人，而是毫无价值的东西。战场上容不得任何人手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陆冰所在的是第一方阵，也是最早被戎兵冲击的，更是最惨烈的。重击之下，众将士虽还是按着计划向西戎王帐潜去，但人早已不剩多少！

一片黄沙飞血中，众人终于接近了南宫逝所在的王帐。戎王显然是为了动摇中御军心，将南宫逝高高得绑于一力柱上。

陆冰仔细打量着那力柱，戎王并未像一般情况那样，在力柱下架个高台，而是只留了根光溜溜的柱子，如此一来想要靠近南宫逝便更加困难。

更何况力柱周围明显埋伏了弓箭手，一旦接近便会将其射杀！陆冰尚在思索破解之法，却已有人沉不住气，向立柱冲去，刚接近，便被弓箭手射中，倒在了力柱旁！

这情形却让陆冰突然想到一计，赶忙吼道：“弓箭手在阵前埋伏，其余人，两人一组去搬戎兵的尸体！”

众人皆奇怪于陆冰的命令，却并未有一丝怠慢，毕竟在战场上，只要谁能给人生存的机会，士兵们就会毫不犹豫的跟着谁！

“弓箭手注意瞄准对象，工兵准备扔！” 陆冰继续吼着，声音虽然沙哑，却异常的镇定，给人以无尽安心。

陆冰的意图相当明确，要接近力柱，必须先除掉那些隐藏的弓箭手，而要登上力柱，最方便的办法便是搭人墙，那么与其用活人搭，还不如用死人的尸体。

工兵用简易的投石机将尸体投向力柱，西戎弓箭手因为距离太远，无法辩清真伪，只得射箭，因此便暴露了方位。而中御的弓箭手带得是特制的十字弓，射程远在西戎之上，因而能轻易得射杀敌军。

眼见得力柱边的人墙越垒越高，陆冰正欲拔剑去救南宫逝，却不料后方猛然一声巨响，士兵立即来报，二路军并未及时跟上，西戎已在逐渐将其包围。

陆冰一听心道不妙，这计划原本就该层层相连，环环相扣，倘若二路军未跟上，这一路军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若是放弃二路军，在原地等待同时出发的三路军，那太过于危险，坐以待毙到底是行不通的。唯今之计只有巧妙饶到敌军后方，与三路军合围王帐，毕竟西戎大量兵马外出，要想及时赶回相当困难。

主意已定，陆冰立即唤来一路军尚存的一位副将，将计划细细与他说明，自己则带领一群大内高手留守原地，吸引戎兵目光。

计划虽已实施，可戎兵毕竟处于优势，陆冰这边已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众人虽个个是武艺高强之人，然在千军万马间，武艺还是有顶不住的时候。

陆冰只得再使一计，搭箭上弓，向戎王拓拔怀射去。这一招看似是擒贼先擒王，实则是想引出那一日夜探西戎大营时所遇见的那人，陆冰料想那人的地位绝对不低，而拓拔怀也绝对会将他带在身边。

果不出所料，箭尚未射到王帐边缘，已有一身影将其打落，陆冰见状飞身掠向力柱，用长矛挑起戎兵尸体向那人掷去。

那人显然不愿见同胞的尸骨被轻踏，巧妙的躲闪着，陆冰抓住空隙拨剑向对方刺去，正打了那人个措手不及。

而同时西戎弓箭手见那人与陆冰，生怕伤及那人，便不再放箭。

陆冰微微一笑，心知目的已达到，便摆开阵势向那人攻去，却听得对方道：“我以为陆冰是一位翩翩君子，却不料你做事竟如此残忍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