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逝的母亲是御赐的天下第一美女宁雪怡,南宫逝虽为男儿身却完完全全继承了他母亲的绝世美貌,再加上男子所特有的气质,汇成了人间难得的风骨。此时的南宫逝虽身着白衣,却将一幅墨竹,几行狂草绘于上头,一头秀长的黑发随意得挽着,黑与白在芙蓉丛中和谐的交映着。
小舟另一头的陆冰有着决不逊南宫逝的美,江南的灵秀山水赋予了他独特的风骨,如水一般灵动清澈,似雨一般朦胧神秘。一身暗紫色的锦袍,恰好衬托出他不凡的气质;一头长发规规矩矩的挽着,用金丝锦冠罩着,又坠下两条锦带,让人觉得此人似是红尘中人却又不象。
“多日未见,南宫更加出尘脱俗,大有仙家风范啊!”陆冰说着就坐在了南宫逝的身边,信手拨弄着池中的荷叶,“在此等仙境一般的地方修身养性,可真让子幽羡慕!”
“子幽说笑了,当日若没有子幽相救,今日怎么有机会在这里欣赏人间美景呢?”南宫逝笑着来起陆冰的手,正视道,“我们那么多人的性命都靠着子幽担待,实在是辛苦你了。”
陆冰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向船外望去……
当日陆冰喂入南宫逝口中的乃是一上古神药,能让他假死七日又保就得他命!护送南宫回中御的本便是陆冰事先安排的人马。
众人行至中途已神不知鬼不觉得将南宫逝调换而去,以骗得众人之视野。
而真正的南宫逝则直接被送去了璇玑子那里医治,直到他完全康复之后又有璇玑子护送到了这里,随后陆冰便挖了这秘道,就这样南宫逝神不知鬼不觉地住在了京城。
三年来,南宫逝和傅琴心是唯一清楚整件事情的外人,陆冰有时心中郁闷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和南宫逝谈心,也许真的只有这种世外桃源,才能暂时让陆冰抑郁的心得到放松。但是这样的机会很快就要没有了,陆冰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丞相已经向皇上请求告老还乡。”毕竟南宫博是南宫逝的父亲,告诉他这件事情是应该的。
“子幽准备动手了吗?”南宫逝当然清楚事情最终的结果,陆冰做这么大的牺牲,为的就是这一天。
陆冰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子幽,你不必顾及我的感受,很多事情我都已经想过了。”这三年来,南宫逝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对于过去的种种早已了然于心,为了这个家族他牺牲了一切。可是到头来,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为了权力,为了地位,父亲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他自己的儿子,对他来说儿子不是亲人,而是工具。这样的家族让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
“逝……”淡淡的忧愁弥漫着南宫逝,丝丝的心痛也同样纠结着陆冰,此情此景让一向能言擅辩的他无语。
“我毕竟是南宫家族的一员,有义务完成该完成的事情,如果生不能尽孝的话,就用死吧!”已经非常感谢老天多给了他三年的时间,就算再怎么痛恨这个家族,但毕竟血脉相连,怎么忍心让他们孤单的死去呢?
“不是这样的,逝!”陆冰紧紧的抓着南宫的手,深怕一不留神那谪仙般的人儿,便消失在眼前,“听我说,不要死。好不容易有机会活着,不要想死。如果真的是为了向南宫家尽孝,你更该活着,难道你忍心看他们死后,连一个给他们烧纸钱的人都没有么?”
“可是……”低头,沉默着。
“没有可是,我今天来,是要带你去傅琴心那里。三年前他便已辞官,在寻芳深处为你守灵,你可以辜负全天下的人,但你不能辜负傅琴心。答应我,和琴心一起离开这里,天下即将发生大事,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了,和他走,我才会放心。”
“琴心……”听到那个日夜念叨的名字,南宫逝的心动摇着,傅琴心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己,三年来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有机会和他一起生活是南宫逝梦寐以求的事情,也许陆冰说得对,活着才能够更好的报答南宫家对自己的养育之恩。
“我答应你,子幽!”
洛阳城外三里有一处地方叫“寻芳深处”,那是一个方圆百顷的庄园。传说中园子里只种一种花,名为“夜樱”,此花会在一夜间凋零,那情景纵是赏尽群芳的青帝也会感叹不已。
宅子的主人非常古怪,若大的一个庄园并没有相应的亭台楼阁,相反只有三间草屋,几亩菜地,至于主人究竟是谁无人知晓。
翔雷站在宅前迟迟的不肯进去,三年了,他未曾踏入这里,这宅子中住着谁长眠着谁,他心里很清楚。虽然到了现在,众人依然不是朋友,但是毕竟大家是一起走过那场生死之战的,多多少少对于这个地方有着无尽的留恋。
轻扣宅门,门应声而开,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着青衫布衣的青年男子,玉面无华却布满愁云。
“故人翔雷来访,傅兄别来无恙!”
那人微微一愣,该来的总归会来,转而淡淡地说道:“王爷见笑了,王爷风度依然不减当年,傅某早已心如死灰,三年时光足以消磨人的一生啊!请进吧!”
翔雷跟着傅琴心进了宅子,穿过庭院走进屋子,屋子里还有一人,定睛一看,竟是定南侯董孤鸿,于是拱手道:“董兄!”
董孤鸿漠然抬头,一句“裕溪兄”说得勉勉强强。
紧随其后的傅琴心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三人沉默着,想当年,一群年少轻狂,英姿勃发的少年在此畅怀天下,而今只剩下他们三人。
沉默的空气中终于传来一声叹息,翔雷木然开口道:“董兄多年未回京城,不知此趟来所谓何事?”
董孤鸿听罢不由一叹:“裕溪真是健忘啊!今日……今日是少紫的忌日啊!”
丹少紫!翔雷低下了头。想当年,此处,太子轩辕越,定南侯世子董孤鸿,南宫丞相之子南宫逝,太傅之子新科探花傅琴心,洛城名流丹少紫,以及自己和翔云,还有陆冰,八人在此醉观人间景,笑谈天下事。此后一年,外族入侵,内朝变故,当初的美好时光荡然无存,丹少紫与南宫逝长眠于此,董孤鸿三年不曾入朝,傅琴心辞官隐居于此,轩辕越成为皇帝,陆冰背叛他,而他则远赴西域。
“三年未见,今夜可否细聊一番?”傅琴心拿出三壶酒,董孤鸿拿了一壶走出了屋子,翔雷忙接过另一壶跟着走了出去。
门外春寒依旧,夜樱却开得正欢,寒风过去,片片落英随风飞舞。三人漠漠穿过花林来到几处孤坟面前。丹少紫与南宫逝长眠于繁花深处,翔雷望着故人之坟,当年之事回现眼前,两位绝代佳人恨逝人间,但尚存于世的人又何尝好过,人虽在,心已逝。当初他难以体会董孤鸿与傅琴心之痛,可在三年前的那一晚他深深感受到了。
“董兄,雷兄,你们今夜来的目的,傅某多少知道些。那我们就在少紫和逝的面前,把话说清楚!”傅琴心的话打断了长久的沉默。
第六章
“傅兄的话正合我意!”董孤鸿将脸上的泪水一一抹干,这个叱诧战场的铮铮铁汉也只有在这里,才会将他多年的伤心一一流露,“现在的局势大家心里都清楚,轩辕越从登基那日开始就着手削弱藩王,权臣的势力,到现在已经削得差不多了,该轮到我们这些帮他登上皇位的人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轩辕越登基!”回想众人现在的景遇,傅琴心感叹着,引狼入室,养虎为患竟然就这么简单。
“傅兄此话差矣,当初就算我们不选轩辕越,也会有人帮他登上皇位的!”当初的痛楚再次回荡在翔雷心尖,浓浓的恨意夹杂着被愚弄的懊恼,都化作一声叹息,“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后悔是没有用的,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一个轩辕越就很难对付了,再加上……陆冰,更是难上加难!”董孤鸿故意将陆冰两字讲的较轻,当初他和傅琴心感受到的是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而翔雷受到的却是爱人的生生背叛。
“雷兄,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傅琴心是三人中唯一知道真相的,虽答应了陆冰不说真相,可回想起那日益消瘦的身躯,忍受着煎熬,一点一点的为众人挽回着败局,心中怎么也不忍,“我从来都不认为子幽是市井小民口中传诵的那样子,你可曾想过,当年的那一幕之所以会发生,会不会是子幽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琴心!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翔雷探寻着,连董孤鸿也将视线移到了傅琴心身上。
“我发现的,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吗?虽然我足不出户,但我还是知道些什么的!”撇开两人的视线,傅琴心将眼神伸向了浩瀚的星空,“这三年来众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子幽和轩辕越的那层暧昧不清的关系上,以至于说他只手遮天,扰乱朝纲。可是撇开这些事情不说,你们仔细想想,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有哪一件是对不起中御的社稷,对不起中御的百姓的?”
傅琴心的话让董孤鸿沉默着,扪心自问陆冰真的没有任何对不起中御的,翔雷则深深的看了傅琴心一眼道:“你所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这些我都清楚,我还知道子幽是以妄佞之名为掩饰,为中御换得万世太平!”
“你知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对付子幽,你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傅琴心惊异的望着翔雷。
“这些事情三年前我就已经知道,那天晚上子幽就将一切事情和我说了清楚。他告诉我他要用千秋名节换得换得轩辕越百世英名,他还告诉我从一开始他就是轩辕越派到我们身边的卧底,我们所有的行动根本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更告诉我,他爱的从来就不是……我!”翔雷冰冷的声音在夜空回荡着。
傅琴心彻底无语,无奈充斥着他的感觉。子幽啊子幽,一个谎言七分真实三分假方能让人信服,而你却是九分真实一分假。你知道我会心软,会在翔雷面前提点,所以你事先将所有可能的疑点都划去了。
傅琴心将视线转到翔雷脸上,万般感慨的说道:“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世上有很多事光靠眼睛看,耳朵听是不够的,用心才是真的!你们要做的事情算上我一份,至少我该为逝保留住南宫世家!”
“有琴心一言,我们就放心了!”虽然对傅琴心奇怪的举动感到不解,但只要傅琴心肯参与,事情就要好办多,董孤鸿和翔雷深深的喘了口气,漫天的落英仿佛感知到主人的心绪,随风飘零着。
万千夜樱在此时凋落,仿佛在悼念那些绝美的英魂,三人在落英之中沉默着,说不尽的悲伤是他们此时共同的心境。但是悲伤的人不止他们两个,陆冰带着南宫逝去找傅琴心,却遇见了他最不想见又最想见的人。
站在夜樱深处远远地望着他,陆冰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南宫逝却分明在他的眼神中读到了深深的悲伤,上前轻轻的搂住陆冰,微微的说道:“子幽,其实你不该这样瞒他,我看得出你很痛苦。”
轻轻的摇摇头,陆冰幽幽地说道:“其实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明知道事情会发生,却无力阻止。”
南宫有些不解的看着陆冰。
陆冰怅然的说着:“他们三人已经决定合力对付轩辕越。”
“那么子幽要我来是……”南宫逝已经想到原因,但是太突然却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对不起,子幽是想利用南宫拆散他们的同盟。”陆冰抬头看着南宫逝,眼中带着一丝复杂,“南宫若是反悔,现在走还来得及。”
南宫逝笑了,今日放才真正见识到陆冰的深谋远虑,他根本就在三年前就布好了局,现在不过是他一一收网的时候。不过这样的安排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子幽,我不后悔,你这样做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来。我相信你会做最妥善的安排。”
感动于南宫逝的信任,陆冰深深的抱着南宫逝,一直喃喃的说着谢谢。
“子幽?”傅琴心见到陆冰是相当震惊,方才自己刚刚和董孤鸿翔雷商议完事情。他们前脚刚走,陆冰后脚就到了。
“傅兄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静静的将傅琴心的神色收入眼中,陆冰不动声色的问道。
“今天是少紫的忌日,傅某去祭拜了一下。”摸不透陆冰的来意,傅琴心只好俱实说,“倒是子幽,这么晚了找傅某有何事?”
“如果说子幽也是来祭拜少紫的,琴心会相信吗?”盈盈眼神中饱含着笑意。
傅琴心笑而不答,以陆冰的个性,没有事情是不会来主动找他的。
“当世的三大俊才在这里,谋划如何对付朝廷之事,子幽作为丞相,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呢?”陆冰不动声色的说着,眼却飘向对方。
知道瞒不过陆冰,傅琴心反而坦然的面对着他:“轩辕越准备借南宫丞相的事情,除掉那些妨碍他的人,我们傅家当然也不例外。这个时候与其任皇上宰割,还不如冒险一搏。更何况南宫博是……逝的父亲。”
“琴心想效仿当年,可轩辕越远比文嘉帝聪明得多。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到了,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陆冰对轩辕越的了解远远比众人来得多来得深。
“我当然清楚轩辕越的厉害之处,否则子幽你也不用做这样的牺牲。”傅琴心叹气道,“原本希望事情结束之后和逝一起去浪迹天涯,结果老天不作美,我的心愿永远也无法实现。那么现在这样的人生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
“还不如去死吗?选择死,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出来的。琴心的勇气让子幽佩服,但是子幽觉得,无谓的死是没有意义。如果南宫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同意琴心的选择。”陆冰用那皓若星辰的眼眸望着傅琴心,明亮眼神中透露的是无尽的深邃。
傅琴心明白陆冰的意思,于是不再绕弯,直接问道:“子幽这样做无非想套出我们的计划,我知道子幽有你的立场,但我们也有我们的立场。这计划恕难奉告。”
“琴心不相信子幽吗?对于中御现在的弊病,天下百姓的处境,琴心是清楚的。你们发动一次战争,会让多少黎民百姓受苦,琴心也清楚。子幽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呆在轩辕越身边的,难道琴心看不透吗?”陆冰淡淡的叙述着事实,细微中却透露着坚定。
“我当然清楚。”傅琴心的心中是清清楚楚的明白事情的是非得失,把计划告诉陆冰,让陆冰去处理是最好的选择。这三年来,陆冰在轩辕越身边,为的就是能够安全得救出众人。傅琴心痛苦的摇了摇头,随后深深一叹,不再说话。但是陆冰知道傅琴心已经决定告诉他所有的计划了。于是对着窗外之人说道:
“南宫,我要是逼琴心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会怎么样?”
第七章
“我自然是站在琴心这一边支持他。”南宫逝笑着从外面走进来,知道陆冰不会真的拿他来威胁傅琴心,不过就是在事情成功是让他来加加油而已。
听到熟悉的声音,傅琴心缓缓的抬起头来,南宫逝正笑着望着他。以为是在梦中,狠狠得甩甩头,揉揉眼睛,那人还是没有消失,使劲的掐住自己的胳膊,疼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那个让自己魂牵梦挂的人,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逝……”这个在梦中呼唤了多少次的名字,终于再次从傅琴心的口中真实地叫了出来,“真的是你吗?逝?”
南宫逝原来以为只要笑着进来就可以平静地面对琴心,结果发现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心情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的,哭,不该是此时该有的表情,可几多感叹一涌而上化作的竟是泪水。笑,不停的笑,泪,不停的流着,说不出什么话,南宫逝只好拼命的用点头去回答对方。
逝……原来他深爱的人没有死,什么话都无法表达傅琴心心中的感受,只有紧紧的拥着对方,为他擦去眼中的泪水:“逝……”
“琴心……”
“咳,咳”陆冰在一旁发出重重的声音提醒着两个处于久别重逢中的恋人,若不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才不会在这时打断他们。
“子幽,这是怎么回事?”终于注意到陆冰这个超级大电灯泡的傅琴心问道。
“怎么回事?琴心这么聪明怎么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啊?怪不得他们说,恋爱中的人脑袋就是少一根筋。”虽然时间很紧,但是这个千载难逢的调侃傅琴心的机会,陆冰是不会放过的,一付就是这样的样子摆在傅琴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