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眼眸静静的闭合著,掩盖住了可以射出令人惊心的光芒。
挺直的鼻子,表达著他的坚毅与冷酷。
半开的嘴唇性感依然,却没有了素日故意挂在唇边的那种仿佛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笑意。
以前听青宏说过,男人在高潮後的表情,才是他最坦白最无防备的真实。
欧阳奕,现在的你,是什麽样的人?
延青脑子里对眼前这副毫无掩饰的面容浮现出的词语只有一个:温柔。
要是对外人说,IT业钜子“旭阳”集团的总裁欧阳奕是个温柔的人,外人一定觉得你完全没有识人的能力。
清醒的欧阳奕,冷酷、果断、多疑、深沈、强势、风流。
可是,延青却无法将“温柔”二字从自己脑子里赶走。
毕竟,真正能看到欧阳奕这面的人,寥寥无几。
自己何其幸,能够看到真实的欧阳奕。
半趴在他身上的体位,延青可以毫不费力的抬起已经酸痛的手遥空描绘著这张英俊的脸庞,从额头到眼眸到鼻子,再到嘴唇。
虽然没有真正触碰到那健康的肌肤,延青却已经痴醉了。
结果,当那张静静闭合的眼眸猛然睁开,眼中射出防备与锐利眼光,直直射向延青时,延青心里满满的温柔与甜蜜瞬时间被击溃的七零八落。
“你在干什麽?”语气虽然不锐利,但眼神中的不悦却很明显。
延青茬茬地缩回手,垂下眼,躲避开那令他不舒服的眼神。
“呃……算了,没事没事。”一只大手很快抚摸上他光滑满是汗水的後背,宽慰的来回抚摸了几下。延青抬起头,惊讶的发现欧阳奕在一瞬间又变换了一种个性。
仿佛方才的防备与不悦只是自己的错觉,眼前的欧阳奕又变回了平时自己熟悉的样子:风流倜傥、性感多情,在情人面前会体贴殷情。
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短短不到两分锺,欧阳奕可以连续更换三种不同面貌,延青啊延青,你以为你真的了解了他吗?
你真的爱他吗?
你爱的──真的是-真正的他吗?
“累了吗?”温柔的声音仿佛吹拂过湖面的春风,轻轻撩过延青低沈的心弦。
延青掩藏起自己的失望与惘然,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说:“嗯,想睡一会儿。”
“那好,你休息休息。”身体被大手抱住翻过来仰躺在床上,拉过轻薄柔软的被子盖住丝毫不觉得凉意的身体,欧阳奕仿似深情款款的眼眸盯著延青清澈的眼眸,淡淡说。
身上一空,压力顿时消失。
欧阳奕起身,披上睡袍,打开旁边浴室的门,一会儿,传出沐浴的水声,然後,他头发湿润的围著浴巾出来,当著延青的面,毫不扭捏的脱掉遮蔽物,换上休闲装。
延青瞪著眼眸望著眼前从容自若的欧阳奕,恍惚间,有种两人就像一家人亲昵、温馨的错觉。
那含笑目视著自己的男人走过来,落在额头上个软软的亲吻,但短暂亲吻里包含的温柔还没来得及触及心灵就已经离开。
延青张著眼睛,怔怔地望著欧阳奕逐渐消失在卧室门口。
回过头,窗外的阳光正在缓慢落下,带著夕阳才有的灿烂。
晚饭在一贯的暧昧与追躲中渡过
夜色下,欧阳奕收拾好厨房,边解著围裙出来,边询问靠在大藤椅上,抱著腿缩成一团看电视的延青:“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先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延青注视著荧幕的眼眸在欧阳奕转身看不到的地方快速闪动了一下。
该回去了?
是啊,再温馨再象一家人般亲昵的经历,其实只是一场生日的梦境。
慢腾腾从藤椅上下来,挪动著突然变得沈重的脚步,一步步爬上三楼。
推开卧室门,欧阳奕正在更换著衣服,见他进来,下意识又闪过那种防备、锐利的眼神,但同样的也很快掩饰起来:“怎麽跟著上来了?”
延青默默走到床边,把中午回来时被欧阳奕亲手替他脱掉的衣服一一捡起来,慢慢地脱著身上的衣服。
“为什麽换回去?这样不好?”
背後,欧阳奕贴上来,不解的低声询问道。
延青没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继续将仙境里带出来的衣服一一套上。
“原来的衣服不是很好?把我们小青衬托的非常漂亮。这些衣服这麽普通,又是……”欧阳奕见延青脸庞更冷了几分,急忙打住了话,默默退开。
延青迅速把衣服收拾好,用袋子将欧阳奕买给他的衣服装好,拎在手里,抬头问欧阳奕:“我们现在走吗?”
欧阳奕淡淡打量延青平静得投射出无声的忧郁哀怨的脸庞,缓缓伸出手,接过延青手里的袋子
,另一只手抚上延青有些凌乱的短发,低声说:“延青,你在生气吗?因为我说的关於你这身衣服的话?”
延青垂下眼帘,默默握紧自己衣服外套的下摆,不吭声。
“这麽说,是在生气了?”欧阳奕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是指你的身份……只是、只是有些介意那个地方而已。……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我有个建议,延青可以考虑考虑──如果你留在仙境是因为钱的话,你欠的那部分,我帮你还上,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情人,好不好?”
延青一怔。
做他的情人?
公开的情人,还是地下情人?
应该是後者吧。
以他对欧阳奕的了解,包养一个同性的情人,尽管他已经花名在外,风流韵事不少,但毕竟会成为外界的话柄。
这样的事情,在仙境的前辈里面看过不少。
成为了某个有权有势或者富豪大亨的情人,悄悄包养起来,永远见不得阳光,到了烦腻的时候,一脚踢开。
虽然这也是可以摆脱仙境、熬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自由的方式,但是,延青却不喜欢。
前辈们不少爱上自己恩主的例子,被踢开的时候那种痛苦,他听过不少。
何况,他已经爱上了这个风流英俊的男人,成为他的情人,只会越陷越深。而明天,却是没有希望的黑暗。
虽然只有十七岁,延青在仙境短短的几个月却将他以前天真单纯的思维方式完全改变,现实的残酷与卑劣早早的进驻了他幼小的心灵。
扬起头,露出一个凄美的微笑,说著坚定的句子:“不,我拒绝。──欧阳先生,你的好意我非常谢谢,但是──我没有兴趣成为任何人的情人。……你要是喜欢延青的伺候,可以随时来仙境光顾我。我会给你优先权。”
延青的拒绝让欧阳奕脸色一沈。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
想他欧阳奕,留恋花丛无数,但片叶不沾衣,洒脱倜傥,从来没有对任何枕边人提出包养的建议。
更何况还是个出身低贱的男妓。
要不是他真心喜欢著这个看起来秀美娇弱却个性坚毅的美丽男孩,他绝对不会打破自己花花公子的惯例。
没想到,这个不识抬举的家夥居然还会断然拒绝。
被扫了面子的欧阳奕脸色变得阴沈起来。
“是吗?那就算了。……明天我要离开S市,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最近他都不会再光顾延青。
延青含著那凄美的微笑,点点头,“您工作忙,我知道。”
呵呵……延青在心里苦笑。
自己的拒绝想来打击了这个高傲自负的男人的自尊。
但是,有什麽办法?
为了自己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仙境,抛开仙境所有牵绊的人和事──特别是毫无希望的感情牵绊,他不得不自私一次。
现在的心痛,只是短暂的痛苦,总好过将来的无休止的心痛。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变得异常沈默。
欧阳奕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看旁边的延青半眼,似乎还在恼怒著延青的拒绝。
延青也一直沈浸在将要失去这个他心爱的男人的悲伤里,默默的反复抚摸著手里的衣袋,眼睛无声的望著身旁不断掠过的繁华街道,闪耀的霓虹。
到达仙境的时候,正好是营业高峰。
大厅里依旧喧闹、淫靡的上演著妖治的舞蹈,大堂的客人们依然怀抱著各色美人,尽情享受著美色与美酒佳肴。
保安人员从欧阳奕手里接过延青那堆生日礼物,躬身恭敬的道著谢:“欧阳先生,感谢您光顾。”
欧阳奕风度翩翩回著礼,从容不迫:“转告许嫣小姐,今天的服务我很满意,”回过头,仿佛刚才什麽事情也没发生般,摸了摸延青的头发,“我走了,你进去吧。”
延青抬眼,勉强绽出一个笑容,却满含哀愁:“您慢走。”
抱著一推衣服、画册,延青跟随在保安人员身後,穿过客厅,往地下室楼道方向走著。
迎面,青宏脸色苍白的从办公室出来,延青侧身让过。
大概是自己脸色也不好,青宏掠过他身边时,停下脚步,温柔的手扶著延青单薄的肩膀,手指轻轻将垂落在脸腮边的泪珠拭去,低柔的声音关切的问:“怎麽了?你不是跟著客人出去了吗?是客人欺负你?”
越是温柔的安慰,心里的悲伤反而越是浓重,仿佛见到亲人般,心底压抑的悲愁汹涌奔流,泪水掉落的更加频繁。
小孩子般抽泣著哭泣,嗓子里哽咽著无法说出半句话。
越是这样,反而令青宏越发担心,急忙将他拉到一边的化妆准备间里,递著纸巾,低声安慰著:“好了,好了,乖,别哭──是不是客人今天带你出去欺负你了?有没有受伤?”
青宏大概以为这个单薄柔弱得容易激起男人虐待欲的男孩遭到了恶劣的欺辱,紧张地拉开延青的厚厚外套,仔细撩起毛衣及内衣检查。
延青一边擦拭著眼泪,一边挡著青宏关心的探视,摇著头,虽然说不出话,却用眼神表示著青宏的猜测错误。
那眼神中别样的凄楚,让久经情场折磨的青宏很快了解了真正的原因。
了然的将延青半搂进怀里,轻轻拍著他的後背,青宏的声音低沈而酸楚:“Milo,傻孩子,我们这种人,最致命的就是爱上你的恩客。小傻瓜,及时回头,尽管一时心痛,总比一直心痛好多了。乖,别哭了啊……”
抽泣著慢慢平缓下来,心中积压的委屈与压抑抒发了一些,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好些了?”青宏美丽的脸庞在盈满温柔时比平时更加豔丽夺目,看在延青眼中,仿佛家人般既羡慕又亲近。
“好了,下去休息吧。”青宏拉著他站起来,招呼著一旁等候的保安,顺手帮延青理了理有些乱的衣服和头发,“去吧。”
延青抬头,突然发现美丽的青宏眼中也有和自己同样的哀伤。
回到房间,空荡荡的,其余的男孩们都在上面大厅接客,宿舍里难得的宁静无争。
延青靠在床铺里,慢慢打开那些生日礼物,一件件将他摆在自己的床铺上。
精美的美术画册、舒适精致的衣服、香味四溢的香水。
衣服可以放进下面的柜子里,反正也没时间穿。
画册,公整的摆在床头上,闲暇时,可以拿出来翻翻,虽然没有握画笔的机会,但是用手跟著线条临摹,也算是练习吧。
香水……
握在手里仿佛珍珠般盈润光滑的瓶体,闪耀著银色的光泽。
延青颤抖地伸出手,将瓶盖揭开,凑近鼻子一闻:清冽而男性的香味,没有女性的娇柔妖媚,没有刺鼻的馥郁浓烈。
熟悉的味道……
每次亲近欧阳奕时,一直萦绕在鼻息的味道。
延青贪婪的大口深深吸了吸,闭上眼睛,幻想著欧阳奕那英挺多情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