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医————春禾人则

作者:春禾人则  录入:07-19

      我不知道浴火的凤凰是否可以重生,抑或只是选择了一个可谓悲壮的死法,我也不知道我可以欺骗到何时,抑或这一切只是我害怕生存的逃避,但有一点我很清楚,迈出了这一步,我就再也回不去了,无所谓也好,失望也好,懊恼后悔也好,我都已经无从选择了。如果可以重生,我不怕烈火的焚烧,只是,真的可以重生吗?
      擦干眼泪,任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看着手臂上并未明显扩大的红斑,我最后一次在心里向他告别——许韶誉,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你的母亲,可以一辈子看着你;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你的孩子,让你永远也不离开我,一辈子保护我;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你门前的一棵树,可以天天看到你,帮你庇护你栽种的心爱的花草;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你身边的空气,让你把我容入体内,让你共着我的生命而活,让你一刻也离不开;但我最想做的,还是你的情人,在你的亲吻里幸福,在你的拥抱里死去,如果有来生,你会选择我做你的母亲、你的孩子、你门前的大树、你身边的空气,还是爱着你、渴望你、依赖你的情人?如果来生,还可以遇见你,哪怕只是你屋檐上停留的一只小鸟,哪怕只是你看过一眼便不再去望的飞虫,哪怕只是你门前的一棵枯黄的小草,哪怕就是这样,我还是想遇见你,如果来生,还可以默默地望着你……
      擦干身上的水珠,将自己脱下的衣服用水浸湿,围上浴巾,我拉开了门。
      “真是不好意思,”我倚在门口,提起一件滴着水的衣服,笑道:“郁主任,你看我多粗心,居然把衣服都弄湿了,借了你的浴巾,你不会见怪吧?”
      对眼前人眼中明显被挑起的欲火视而不见,我悠然走到他身边坐下,顺手拿起他眼前的那罐啤酒一饮而尽。
      “这罐是我的。”郁东江满含着欲望的眼神在我身上打转,沙哑着声音提醒我这个我清楚了解的细节。
      “哦,是吗?哎,你怎么这么计较啊,那我还给你好了。”微嗔着拿起自己的那罐喝了一口,然后凑上前去,捧住他的脸,将口中的酒喂入他的口。
      他似乎微怔了一下,我邪笑着说:“怎么?还不够吗?”然后将舌也探了进去。
      后面的事情如我想象般顺利,看来我的筹码没有过期。他很疯狂,我很热情,我们从沙发一直做到床上,做到筋疲力尽,做到两人都气喘吁吁。
      稍稍喘了口气后,他抬起我的脸,说道:“你怎么了?今天很不一样。”虽然刻意掩饰,我还是看到了他的怀疑。
      我没有说话,而是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前,更缠紧了他的身体。
      “我很害怕。”许久后,我开口,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许韶誉,我和他之间只是交易的关系,我用自己的身体换现在稳定的工作,我一直以为可以这样下去,但是,为什么还要有你?”身上的手紧了紧,我确定他在听,继续说到,“我恨你,真的。因为你,我中断了和他的交易,你还威胁我欺骗我,你还让我试药,你让我上瘾!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也许工作也没有了,如果药隐上来而又没有药我会死的,所有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你害了我,你害了我……”声音伴着哽咽,我流下了眼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套方法可以行得通,他需要我示弱,如果还是“真实”的示弱,相信他一定深信不疑。
      他捧起我的脸,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说道:“我们可以从新开始吗?忘记许韶誉,忘记以前的事,不要恨我……”
      我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笑着抱住我,眼中竟闪着泪花,说到:“你要知道,我爱你啊……”
      “恩,我知道,我也会努力地,爱你……”将头埋下,感受着抱紧着自己的人的激动和兴奋,我嘴角上扬,我会努力的,努力毁掉你……
      之后的几天,我都住在郁东江家里,白天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然后拿着冰箱里的材料做好晚餐等他回来。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不可否认,我的确想过乘他不在的时候找到那些药,但以他的为人,我很难确定他没有在房间里安装真孔摄象机,现在的我,不会甘愿冒险。
      终于,第五天的时候,郁东江主动拿出了一支烟递过来。
      “我又不吸烟。”我背过身,扯动了被子,露出半个身子。
      他抚摩着我的手臂,贴了过来:“你不试试吗?可是好东西啊,为了表彰你这几天听话的表现。”
      我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来,吸了一口。那是……肯定是!我一直想找却不敢找的东西,原来他做成了烟的样子,幸好没有去找,他果然监控着我的一举一动。
      药性似乎比以前的要强,那种如置身云端般的舒畅和愉快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我吸了几口,那种强烈地快感让我欲罢不能,一支烟很快就吸完了。
      “怎么样,不错吧?”他摸上我的腿,意寓明显。
      我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俯下头吻住他的唇。
      “你明天去把工作辞了吧,”事后,他抱着我,略带倦意地说。
      “我不想一直被你养着。”难道他想一直把我禁锢在家里?
      “老板帮你找到份另外的工作。”
      “是什么?”
      “药代。”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放弃五年的学习转而去做药代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药代的“奴颜媚骨”是我所不齿的,即便他们有不低于我们的学历和远远高出我们的收入,但是如今,我没有任何资格去鄙视这样的职业,我什么都出卖了,尊严?要来何用?
      现在,我穿上名牌西服,拎起公文包,已经永远远离了我那个神圣的工作,那个可以救死扶伤的战场。但是,不可否认,从前的挑灯夜读彻夜看书无非也是为了最终找到一个好工作衣食无忧,除了不能再上手术台救人于病痛,除了出卖尊严赔笑推销,这样的工作应该还是很好的,起码,我可以变得有钱。这个世界,没有钱,便没有一切。
      从内科大楼出来,想着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暗自达成的协议,不禁觉得好笑,说什么不能滥用药,然而还不是私底下露出贪婪的本性来,要的提成还不低呢,这样一张慈祥的脸,人真的是不能貌相的。S公司的新药其实还是很好的,起码他们有着及其尖端的制药科技,然而当一切和金钱挂了钩,即便是真正为了病人考虑,一切也变得腐臭了,你可以退避三舍,那么对不起,你将彻底出局。医生这个职业也不能免俗,只要有人类在,就有勾心斗角,就有权利之争,哪怕冠着多么洁白无暇神圣不可侵犯的外衣,内心都是一样的肮脏一样的可耻。
      拐角的地方,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我说了句抱歉,便想弯腰捡起不慎掉落的公文包,谁想,来人竟提前一步。
      “谢谢。”接过包,我抬头道谢,却把笑容凝在嘴角。
      眼前的人满脸的担忧,还有一丝意外般的欣喜。
      “借过!”我侧过身,朝他身旁走过,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干什么!”我一把甩开,瞪着他,“苏云,让开!”
      他眼中滑过一道忧伤,沉吟着开口:“你……还好吗?”
      真可笑,他居然,可以这样云淡风清,我冷冷开口:“怎么?我活的太好你不甘心吗?看看你,多难看,居然露出这样的表情,很难过吗?游戏结束了你很无聊吧?有没有找到新的目标?还是收手了?不过我看不可能吧,没有人在你面前痛苦地挣扎你怎么可能觉得有乐趣呢。”
      “你不要这样……”他皱着眉,欲语还休。
      “哼,”我还是刚才的口气,“苏云,你那副表情还真是惟妙惟肖呢,你也会无奈也会痛苦吗?那种耍着我玩的高昂兴致到哪里去了?还是说,你又开始演戏了?还没有过瘾吗?看着我那么痛苦还不够吗?那请问,你要我怎样你才可以开心?我会配合。说吧,我听着呢。”
      一直一直看着他,许久,眼前的人终于轻轻说了句:“你何必……如此尖刻……”
      我的心一紧,不可自抑地笑出声来,“哈哈,苏云,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呢,这究竟是谁逼的?尖刻?是吗,原来我还可以被冠上这样的词啊,真是、太可笑了……”
      没有再看他,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要再有任何牵扯,我经受不起。
      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朝这个方向走来。
      他还是一样啊,冷漠、干练,许韶誉,多日不见,你可曾想念我,你可曾知道我的生活,你可曾在意过我的悲伤?
      身影慢慢放大,我不禁紧张起来。怎么办?和他打招呼吗?还是不理他,我一直看着他渐渐走来,手心里溢出了汗,就在面前了,我终于鼓起勇气张开了口:“许……”
      擦肩而过。
      我僵在了原地。
      他没有看我,更没有说话,就这么直接、这么决绝地和我擦肩而过了,原来我对他而言,是团空气,根本就不存在的空气。
      我转身,看着他的身影进入内科住院部里,一个声音在心里说:“许韶誉,你好吗?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好不好呢?我现在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可以让我流泪,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可以让我动摇现在的和将要做的一切,那就是许韶誉了,如果他愿意看我一眼,问候我一句,也许我还会回头,但是,即便我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宁愿擦肩而过,我狠狠吸了口烟,闭上了眼睛感受那种堕入云端的兴奋。
      最近,我的烟瘾越来越大,终于今天,我用了针剂。原来针剂竟可以多出那么强烈的快感!我拔出针头,透过迷蒙的眼,笑着贴上前面的人,一个我恨不得毁去,却可以在地狱带给我天堂般快乐的人。
      “晴,你的皮肤真滑……”郁东江压在我身上揉捏着我的手臂。
      “是吗?”我手臂上因为当初戒断药物而出现的红斑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只是多了几个不惹眼的针孔。
      我吻住眼前的人,在他的带领下冲上快感的颠峰。
      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开始习惯,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
      有好几次我都怀疑我这样跟普通药代完全一样的工作到底对郁东江和万柯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但是尽管怀疑,我却没有傻到去询问,现在我已经摸清了状况,我要做的只是听从,仅此而已,其他的我不该管,也管不了,冲动的事我不会再去做了,除非有大于九成的把握。
      这样过了几个月后,郁东江有天晚上说让我好好准备一下,然后便带了我出门。
      “我们去哪里?”坐在车上我问,但是他没有回答。
      看着他捏着方向盘的手,似乎很是紧张。
      是个酒吧——KingGIN?我没有听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到了门口,我想打开车门下去,却被郁东江按住了。
      “怎么了?不下车吗?”我发出疑问。
      他深吸了一口烟,终于说话了:“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算了,我们走吧。”
      随他下了车,看得出来,他竟似有些紧张。
      弯了好几转,到了一个似乎事先就预定好的包房外面,郁东江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消沉了几分钟再敲,门开了。
      漆黑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头金黄的乱发,挂着狗项圈般粗的项链,身上能看见的地方满是的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上的人。
      “你小子走错了吧?知不知道里面的是谁?”他一脸强悍地说。
      郁东江也不退缩,温和地笑了笑,说到:“我就是来找威哥的。”
      “让他进来吧。”黑漆漆的房间里传出一个冷冽的声音,年轻,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看向郁东江,任由他拉了进去。
      “来,向威哥打个招呼。”郁东江把我微微朝前推了一步。
      “威哥。”我招呼着,却看不清陷在黑暗中的那张脸,卡拉OK的光闪动着,我只能看到一个精练的轮廓。
      “他是谁?”听似平淡的问话,却可听出他的不悦,“东江,你不会不懂规矩吧,有些人能不能带来,难道还要我来教不成?”
      “是自己人,威哥。以后还要靠他来帮我们走动呢。”郁东江尽量稳定着自己的语气。
      “哦?难道是老万介绍来的那个医生?说什么医生好办事,老万还真是说到就做的人啊。”
      “是的是的,他便是。”郁东江赶紧附和。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该表现一下我合作的诚意呢?”那个身影调侃着起身,踱到我面前,电视机闪动的光将他的轮廓称托出来,越来越清晰,我看着那张脸,呆呆地,就此僵化。
      我看着他伸出手来,挑着眉递过手来握住我的,邪气地笑着说“幸会”,自己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那张脸、那张脸……
      “你、你……”我几乎是瞪着他,开口却不能成句,一种感觉在我心头漫爬,像被扎了无数刀,不痛,却纠结得难受。
      他扯开嘴角笑起来,轻佻地捏住我的下巴,调笑道:“怎么?这么快就被我迷住了吗?不用太惊讶,我就是这么帅。哦,对了,你是想问我的名字吧,忘了告诉你,我叫昭威——许昭威,也就是——许韶誉的弟弟。怎么样,是不是很像?”那个晚上,我过得完全浑浑噩噩,灰暗的房间,喧嚣的敬酒声,还有小姐们温柔到发腻的笑声,我坐在郁东江边上,接过他递来的一杯又一杯酒一饮而尽,神思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个像到极至的脸庞。
推书 20234-07-18 :诱蝶————寒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