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医————春禾人则

作者:春禾人则  录入:07-19

      “我来谈事情而已,很快就走的,威哥如果觉得身边空虚,我可以帮你叫一打小姐来作陪,当作洽谈的报酬。”
      “呵呵,”他似乎很开心,“你挺有趣的。难道你就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对不起,我和你实在不熟。我在乎的只是合作,对于你的社会形象没有兴趣。”我只想尽快谈到材料的事情,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来,“我是来取材料的。”
      他嘴角带笑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然后,他掏出一支烟,优雅地点上,吐出一阵烟,却不说话。
      “你……”我可没空和他耗,如果套不出什么,我可不想再呆下去了,“没有的话……”
      “你为什么不怕我呢?”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吐出一句,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疑问,像极了一个天真好奇的孩子。
      “告辞了!”这样的气氛已经不适合谈下去了,我起身准备离去,又是一无所获,虽然不甘心,但我也只有接受,太心急往往会露出马脚,功败垂成。
      他低着头抽着烟,当我的手触及门把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一句:“可以再坐一会儿吗?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不是命令,没有调侃,居然有着不可思议的哀求和诚恳。尽管不想和他多接触,但是我还是停住了。
      不知道是多久以前,我依稀记得许韶誉也曾用这样的语调说着相似的话,“陪我……”他说,在那个把普外科搞地动荡不安的病人死亡的晚上,那个他呈现在我面前前所未有脆弱的晚上。
      “你是小孩吗?”我坐回到原来的地方,说到,“如果你现在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他们一定很震惊。”
      “我这个样子……”他苦笑一声,“是啊,我这个样子真的很不象话。充满精力、做事果断毫不留情、花天酒地、吃喝嫖赌,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对吗?”
      “你不喜欢?”
      “我该喜欢?”他看了我一眼,“难道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可以,你愿意和我换吗?”
      “为什么不?”我冷笑,“你以为我的生活有多么愉快?起码你还有‘强说愁’的资格,而我却没有。”
      “‘强说愁’?”他笑了,“原来你竟如此以为。”
      “那我还该怎么以为?看一个强悍大哥表演脆弱,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很不错的观众了,没有鼓掌起码也没有拆台。”
      “强悍吗?”他说,“其实你也不错,居然敢只身来见我,怎么,不怕我吃了你?”
      “你不会。”
      “为什么这么觉得?”好奇的语气。
      “直觉。”
      “直觉?”他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那我告诉你,你的直觉毫不准确。我再告诉你,闻人晴——我看上你了。”“直觉?”他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那我告诉你,你的直觉毫不准确。我再告诉你,闻人晴——我看上你了。”
      他突然欺身上前,把我堵在沙发上。
      我冷冷地看着他:“真是个没有悬念的结局。”
      “怎么?你料到了么?恩——该不该夸你料时如神呢?”黑亮的眸子就在我眼前,印着辉煌的灯火格外鲜明。
      “为所欲为的大哥——这不就是惯例吗?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有表演的天分,刚才,我居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你的脆弱是真实的。今天的奥斯卡真该提名你。”
      “……你觉得,我是在表演吗?”
      “难道不是?”我嘲讽地笑笑,“怎么,现在还想演?羊皮已经褪去了,没有了道具的狼怎么继续呢?我拭目以待。”
      “你很容易激怒我。”我放开我,回到宽大的沙发上,冷冷地说,“没有人可以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超过一分钟,我制定的游戏就该我来主宰,你做不了主。没有人敢扇我的耳光,但你做了,没有人敢在得罪我之后还主动来找我,你也做了,没有人敢嘲弄我,你又做了,我可以容忍你的不敬一次,甚至两次,但是我不可能一直容忍下去,一个人如果恃宠而骄,那就太不聪明了。”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他们兄弟俩还不是普通的像。
      “‘恃宠而骄’?你是说我吗?”我觉得很好笑,“我可看不出来你那里宠着我了。”
      “原来你这么想我‘宠’你啊……”暧昧的语气出口,他伸过手来用力一拉,我跌入他怀中,他身子一转,将我压倒在地上,“那我就如你所愿!”
      冰凉的手滑过胸膛,被用力扯去了衣服的身子可以感受到暴露在空气里的微凉,一只手解开裤子滑了进去,贴着敏感的皮肤游移。
      不是没有感觉,但这只是身体而已,我微微弓起身子,这身体,我早就不把它当成自己的了,那么肮脏那么可耻,一个一个都是这样,从来都不顾我的心,从来都是为所欲为,从来都随心所欲地对待我的身体。我看着他,只有冷笑,仿佛我看着的只是别人,我的心早已经死了,心如止水,那唯一的荡漾只为了一人,那个有着与眼前的人那么相似的容貌,那个把我的心刺到伤痕累累再也遗忘不了的人。
      感觉身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我看向他,却看到他的疑惑,他离开我的身体,居然还拉好了我的衣服。
      “你居然可以失神?在这种时候,你还在想谁?”他的语气里隐含着恼怒,但更多的,是不解和疑问。
      “没有什么。”我整好衣服,并不想和他多说。
      “你真的不怕我。”他说,“你为什么不怕我?”
      “我怕你,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呵呵,是吗?”他笑了两声,说,“但是我不相信。”
      “不相信就算了。”他真的很难伺候。
      “你看你又顶撞我了,这样的你,让我怎么相信是怕我的呢?”他仰面躺下,仿佛自言自语般说,“要怎么样你才会怕我呢?”
      “这个问题很无聊。”我真的这样以为。
      “但是我觉得很有挑战性。”他没有看我,只是兀自说着,“我老爸是医院的普外科主治,我老妈是那里的护士,他们是我见过最傻的人,他们把自己的孩子丢在家里却可以对病人无微不至,我懂事开始,就从没有同时和他们一起出去玩过,家里吃晚饭的时候,几乎看不到他们同时出现,我从那个时候就决定不管将来做什么,都不会做医生让孩子那么孤单,但是我那个白痴的哥哥却说他也要当医生,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似乎开始讲他的故事,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听到他提到许韶誉,我就继续听了下去:“我十岁生日的那天,他们都要值班,我很生气,但还是和哥哥一起拿着蛋糕去医院,结果走到病房走廊就看到很吵闹的人群,我好奇地挤进去看,却看到瘦弱的老妈被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她身下的老爸嘴边都是血迹,已经动也不动了……”
      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心口被闷住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和哥哥立刻扑过去挡在前面,他们却连我们也不放过,而医院里其他的医生护士却一个也不见了!等到联防队赶来的时候,老妈也已经不行了,她捡起我丢在地上的两块蛋糕塞在我手里,温柔地笑着,却再没有说一句话,我恨她!她居然……没有说一句生日快乐,她怎么可以不说……哈哈,怎么可以啊?我真恨……”
      他在笑着,却哭了,我心中像被绞着一般难受,原来他们居然有着那么不幸的过往,我俯下身,把他抱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中也湿了。
      “……那个时候,我什么也没想,只是牢牢记住了那些闹事家属的脸。十六岁的时候,那些人,我还记得,是八个人,我统统都买凶杀了……”
      我的身体抖了一下,手却收得更紧。
      他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这样你还不怕我吗?”
      “我怕。”我说,“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怕。”
      他似乎很安心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我手发酸,才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把他轻轻放倒在沙发上,盖上他挂在一旁的外衣,不经意间滑出了一个药瓶。
      安定?我看向那张脸,不禁心中一软,他究竟,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在经过了这样的往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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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那个地方,心里堵得难受,那么小,他们兄弟便失去了亲人,突然间很想见母亲,虽然明明知道不被允许见面,但是脚步还是停不下来。知道了那些过往之后,我不是没有恨过这样的母亲,但是,亲情是那么可贵,我不想在失去后,才后悔自己没有去珍惜。
      走到了那个医院,我径直走到高从简的办公室,叩开了门。
      “原来是你啊——”他停下手头的工作,靠在椅子上,环着双手看着我,表情冷冷的,“很久没来了,这次是来示威的吧?”
      “示威?”他真是莫名其妙!原本还想怀着商量的态度好好拜托他让我进去见母亲,可却听到他这样阴阳怪气的开场白,心中一怒,说道:“我们之间,能示威的,而且一直在示威的不就是你吗!高从简,上一辈的事情我们没有资格插手,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也根本就子虚乌有,你要的人我早已经和他在没瓜葛,就算你恨我入骨,你冲我来就好,我母亲已经精神失常也受到了报应,你还不肯放手吗?难道你非要逼死她才肯罢休么!”
      他听了,却哼了一声,满面怒容地绕到我跟前,恨恨地道:“你到还真是演足了戏份!你一边在我这里说着和他再没瓜葛一边却还死缠着不放手,你以为我是傻瓜我会相信?如果真的不再见他,如果真的和他分得干净了,为什么他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说他不会放弃你让我死心?你到多的是手段,迷得他魂不附体,果然是有其母就有其子,流着一样的血果然有着一样的本事,算计的本事堪称一流,耍的全是人防不胜防的阴险!”
      “你住口!”我一拳挥去,却被抓住了手腕,瞪者眼前咬牙切齿愤恨的人,我冷冷地开口:“高从简,你恨我也好羞辱我也罢我都可以忍,怎么说也是我欠你的,但是请你小心你的言辞,如果你再牵扯到我的家人,不要以为我不会给你好看!”
      “给我好看?”他讥讽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是,我相信!我可不会忘了你是怎样一个人,耍手段拉关系自然难不倒你!”
      “请你把话说清楚!”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厉声道:“真的是莫名其妙,你明明占足了上风,却为何还要如此刁难!句句都话中有话,你有什么就直说,打什么哑谜!”
      “你说我占足了上风?”他的眼中写满了恼怒,“你要作戏到什么时候!既然已经逼我撤消了《治疗同意书》,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不直接去看你的疯子母亲吗?”
      我怔了一下,也没有注意到他言辞的不敬,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震惊,我问到:“你是说……我们之间签署的《治疗同意书》已经作废?我可以随时去看她了对吗?为什么?”
      “你还要装吗?”他的脸上全是厌恶,“你还想演到什么时候?!你手段高明,我总算是见识到了,没想到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可以说动我的导师让我罢手!厉害厉害!我真是自叹不如!怎么,这次又是出卖了什么?闻人晴,你心里到底还藏着什么?我可以看穿千万人,却独独看不透你!和你斗是我做得最失策的事,我输了一次又一次,你的手段,怎么可以那么高!”

      他走到窗口,背着身,声音无奈而疲惫:“我真的累了,闻人晴,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你走吧,我不想跟你斗了,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再抢再逼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可笑自己研究了那么多人的心理,却败在你这样一个人身上,我始终想不透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活到这样的地步,难道你不累吗?”
      怎么会不累?我转过身离开,没有答话。
      高从简,也许你才是唯一的一个,唯一知道我很累的人,唯一知道我很累却还要撑着活下去的人……
      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再抢再逼也终究不是自己的,那是爱;有些东西,不该是自己的,却残忍地贴近了过来,不得不成为自己的,那是恨、是痛、是堕落、是无奈。我走到了今天,已经不能回头了,除非死去,但是我却不能,我还有家人。
      作为哥哥,我也许是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一个,这么长时间,我只见过妹妹两面,在她的心中,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仅此而已。但是这样的结果却是我所希望的,她是那么纯洁,她不该被污染,她不该有卑劣的哥哥,有狠毒的母亲,有破碎不堪肮脏不堪的家庭,哪怕只是一个孤儿,也要比生在这样的家里要幸福百倍。四岁,该是最天真无邪最惹人恋爱、最喜欢粘人撒娇的时候,对不起,我不能给你这样的童年,但是,我会帮你把那污秽的的阴影祛除,让你生活在纯净中,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等你长大也许会恨我,然而,你要知道,我这样做,只是那么深刻的爱着你,因为爱着,才不得不伤害……
      玻璃窗里的女人似乎很安静,她抬头看到了我,眼神迷茫,似乎并没有想起来我是谁,我想躲却终于还是没有动。
      我看到她的嘴动了一下,透过窗子,虽然没有声音,我却还是看懂了,我哭着摇头,不可以不可以!
      她轻轻咧了一下嘴,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那句话——“让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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